《秀丽江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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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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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见到那只高约八尺的硕大凤凰的时候,险些喷笑出来。庄光花费了百人的工时,按他的意愿造就了一只“假凤”,整体构架为木造,上覆五色彩羽,用木轮推动而赖以行走——整个构造的基本原理其实和我当初设计的木轮轮椅没太大区别,只是在外表的塑造上更耗费财力、物力、人力。

    借庄光的口吻说一句,这只凤凰根本就是用钱堆出来,不过他不在乎钱,因为幕后出钱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大哥阴识。

    这只人造凤凰自然不可能给人近观,所以每当凤凰现身,庄光便会使人放飞事先抓捕的各类禽鸟,据闻当时情景,天地为之色变,成千上万的飞鸟绕凤起舞,鸣啼不止,数目之众,黑压压的覆盖了一顷之地。

    颍川郡离南阳郡不远,等到这个消息从颍川传到南阳时,有关于凤凰莅临的传说恰好到了尾声。在一些无知百姓的熏染下,凤凰的出现被描绘得更加绘声绘色,大家都说此乃祥瑞之兆。

    刘秀听闻后也甚为喜悦,他本是迷信之人,自然对这种祥瑞征兆、上天预示是确信不疑的。

    凤者,鸾鸟朱雀也。凤凰既出,顿时轰动整个河南,随后各州各郡皆有使者前来觐拜。自刘秀推出度田令后,各地时有叛乱扰民,民心动摇。刘秀因此采用了一种缓和的手法,下令鼓励叛乱民众互相检举,只要五人中有一人检举揭发,则可以抵消五人的罪行。而对于那些曾经畏怯、逃避甚至故意放纵乱民的官吏,则一律不追究当初的责任,既往不咎。

    各地乱民内部因此产生内讧,官吏们也全心全意的开始征剿平乱,汉廷又有了新的朝气。

    从整体而言,虽说刘秀对于度田令最终采取了息事宁人的退让态度,但终因他强悍酷罚的手段,综合朝廷内部的整风、尚书台架空三公,君主权利凌驾于朝臣,大权在握等各种因素,刘秀一手推行的这场变革终于也使朝廷内部格局有了崭新的气象。

    “我想好了,小公主的名字就叫刘寿,取其长寿之名,希望陛下能福寿绵长。”

    刘秀并不大在意,在儿女的名字上,他总顺着我的意,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只是这一次,庄光提出他的独到见解:“不如换个音同字吧。”

    “哦。子陵有何高见呢?”刘秀对于庄光肯停留在蔡阳半月未去,甚是高兴,平时说话的语气对这个脾气孤高狷傲的同窗老友也总添了几分讨好。

    然而我却心如明镜,庄光心中自有主见,绝不会因他人意愿而更改自己的决定,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永远不会跟随刘秀回到雒阳那个勾心斗角的朝政上。

    “这个字如何?”庄光书字于缣帛,笑吟吟的呈了上来,原来是个“绶”字。

    绶,乃是一种权利、地位的象征,与印玺同理。真难为庄光这样的方外之人能够想出如此妙字,刘秀喜上眉梢,我却在心底暗暗叹气。

    果然,等刘秀应允后,庄光站起请辞,这么突兀的决定让刘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我只得出面解围:“程老先生的灵柩还是早日运回河北得好,这一路便有劳子陵了。”

    他终究不是我辈中人,无法强留,刘秀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庄光临走那日,我奉天子令前往送行,一直送到程驭的灵车出了蔡阳,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程驭不仅死得冤枉,就连冤仇也无法得以伸张。仇家不是不可寻,只是目标太大,即使寻到了一时三刻也无法替他报仇雪恨。我憎恨自己的无能,对于这位救过我们夫妻的老人,唯有报以愧疚的眼泪。

    “回去吧。”坐到车上的庄光,眼中有种笃定。旁观者总要比我们这些当局者来得头脑清醒,“只是需得小心提防狗急跳墙啊。”

    我作揖,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的帮助,如今河南人心归一,扶持我的人不会少于郭后,这全是你的功劳。”的84

    他捋须颔首,毫不虚心谦让:“有朝一日,位立长秋,莫忘故人便是。”

    我心中感激,承诺道:“故人之情,没齿不忘!”

    他哂然一笑,扬起马鞭喝了声,高声道:“告辞,不必远送!”

    我对着擦身离去的车尾再拜,忽然半空中有一团东西呈抛物线状扔了过来,不等我反应过来,纱南已身手敏捷的凌空跃起,接在手中。

    她随即将东西呈给我看,原是一方半新不旧的丝巾,像是家常用过的陈年旧物,染的色泽早已黯褪。丝巾打了结,里面还包了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尊木刻的人俑,约有一尺多高,头结巾帼,腰悬铜剑,衣衽飘飘,说不尽的婀娜英姿。

    这尊木俑刀痕十分陈旧,表面光滑,似乎经常被人抚摸。人俑的五官面容虽无法比拟真人相貌,然而那副身姿装扮却又是格外栩栩如生。

    正惊异间,滚滚红尘中被炎炎热风吹送,一个洪亮的歌声在空旷的四野中荡漾开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歌声撩人心弦,却终成绝响,连同那车辙卷起的漫天尘埃,一起消失于茫茫天际。

    
 


秀丽江山 【朱雀卷】 夭折
章节字数:4286 更新时间:09…08…07 09:46
    夭折

    癫痫俗称羊癫疯,发作的时候会有间歇性的抽搐,情况严重的甚至可能致命。

    刘衡才四岁,太医说造成小儿癫痫的原因有很多种,以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在这半个多月已频繁出现走神、发呆,甚至痉挛性肌肉抽筋,情况很不乐观。虽然能以针灸疗法以及配合药物控制病情,但孩子年纪太小,性情好动好玩,所以在看护上的要求也就格外严格,因为平时症状不明显或者不发作的时候,他和正常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照样吃喝玩闹,淘气异常。

    从开春以来,先是刘秀中风发疾,好不容易挨到刘秀的病情好转,没容我缓过一口气,刘衡又病了。经历了太多次的打击,我早已心力憔悴,之前生完刘绶满一个月便忙着照顾刘秀,四处奔忙,搞得身体亏空。这就好比一座华丽的大厦,里面早已被白蚁蛀空,不堪一击,所以当这一次打击再次降临时,我没能撑住,一下子便病倒了。

    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躺在床上休养的我,常常睁着眼睛不断自我麻痹,幻想着衡儿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那个被太医确诊得了癫痫的人是我,不是我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深深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痛。

    “贵人,陈敏来了。”纱南在竹帘外低声通报。

    窗外蝉声幽幽,我倚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让她进来。”

    隔着稀疏的竹帘缝隙,隐约可见陈敏娉婷袅娜的走进屋来,低头跪下不言不语,她那条右臂仍打着绷带,僵硬的吊在脖子上,行动不是很麻利。

    我吸了口气:“章陵巡狩的时候你做得很好,我没来得及赏你什么,现在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她没抬头,隔了十几秒钟,才淡淡的回答:“奴婢无所求。”

    “我曾说过,要替你寻个好人家。”顿了顿,帘外的陈敏纹丝不动,我继续往下说,“平原郡礼震,年少有才,始弱冠,尚未婚配,你觉得如何?”

    陈敏微微一颤,扬声道:“可是两年前为欧阳歙请命之人?”

    我笑道:“你记性倒是真好,正是此人。难得他有情有义,陛下嘉许其仁义,拜官郎中。我纵观朝中才俊,唯觉此人可作佳婿,托付终身,与你也是身份相当,堪称良配。”

    陈敏沉思不语,纱南在边上打趣道:“贵人的眼光,挑人是万万不会错的。”

    说笑了一阵,陈敏这才叩首,低低的说:“奴婢全凭阴贵人作主。”

    纱南在帘外戏谑道:“女子脸皮薄啊,才说到夫婿,脸便红了。”

    能为陈敏解决终身大事,我心里也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于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等你出嫁,少不了给你添置一份殷厚的嫁妆,等合了六礼,下个月选定吉日,便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贵人……”陈敏的声音细不可闻。

    “去吧,这段时间你仍住在东海公那儿,可别偷懒怠工啊。”

    “诺。”

    纱南领着陈敏退下,我觉得头有些晕,索性合衣躺在床上寐息,半明半寐间也不知道入了一个怎样颠倒破碎的梦境,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再歇了片刻,忽听耳边有婴儿啼哭之声,我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的2b

    汗湿薄衫,我惊魂未定,唤来帘外跪侍的宫女端水压惊,一会儿纱南进屋,我问道:“可曾听到有孩子在哭?”

    “不曾。”她神情古怪的瞅着我,“想是外头的蝉声扰了贵人好梦,误听了吧?”

    我拍着胸口,只觉心跳异常得快,极是恶心反胃:“太真切了,好似就在耳边。”

    “贵人太多虑了,太医说,贵人劳神思虑太过,需要好生静养。你老这么思前想后,如何能把病养好呢?”边说边服侍我重新躺下。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心有余悸,忐忑不安的说:“去偏殿瞧瞧临淮公怎么样了。”

    她笑着抽了手:“才去瞧过,正睡着呢。睡前还赖着乳母扇扇子,不许歇手,说怕热。”

    “是么?”我松了口气,“那等他睡醒了,我过去瞧瞧……”

    “贵人快别这么着,大热的天,你还病里挣着去瞧临淮公,且不说自己受累,这万一要是将病气传给了他,岂不糟糕?”

    我听了也觉说得在理,不由自嘲道:“看来为了儿子,我也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纱南取了床头的羽扇,慢悠悠的替我扇起风,身上的汗意在凉风下渐渐散去。我闭上眼,继续昏沉沉的睡去,恍惚间依稀仿佛看到刘衡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屋,满头大汗的扯着我的袖子,嚷嚷:“娘,起来陪我玩!”的8e

    我迷迷糊糊的没法动弹,他拉不动我,不由急了,扭着身子又哭又闹:“娘,起来陪我玩!陪我玩!我要娘陪我……呜呜,我要娘陪我……”

    心里忽然一颤,悲痛欲绝,我挣扎着想哄他,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不由愈发着急起来。

    “衡儿——”的32

    眼前金星乱撞,我捂着胸口呼呼喘气。

    纱南的手一抖,扇子跌落在我身上。我大汗淋漓的看着她,胸口不断起伏,室内寂静,帘外静静的跪坐着两名侍女,知了在窗外的树梢上吱吱的叫得甚欢。

    “纱南……刚才衡儿来过没?”

    “没……没有。”她弯腰拣起扇子,面色煞白,手指紧紧的捏着扇柄,“贵人是魇着了吧?”

    我瞧她神情有异,心里忽然浮出一个不祥的念头,于是不顾头晕眼花,从床上爬了下来。纱南急忙拦住我:“贵人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偏殿瞧瞧衡儿。”

    脚刚踩到地,便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我“哎唷”一声跌坐在地上,纱南一把抱住我,哽咽的喊了声:“贵人……”牙齿咬着唇,眼泪簌簌落下,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惊骇的望着她,笼在心头的阴影不断扩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虽是不确定的质疑口吻,然而纱南的抽泣声却越来越大,她紧紧抱住了我:“你别怪陛下,陛下也是怕你担心,你现在身子那么弱,怎么还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厉声尖叫,眼前刹那间发黑,我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心里慌得像是溺在水中,无法透过气来。

    纱南哽咽:“昨儿个夜里临淮公突发高热,太医们连夜救治,却始终无法止热。刚才偏殿来报,临淮公因高热惊厥,抽搐不止……”

    我一把推开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憋足一口气颤道:“我要去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

    “贵人哪!”纱南抱住了我,失声恸哭,“奴婢……背你去!”

    偏殿的气氛很是压抑,进门的时候纱南不小心绊了下,我紧紧的攀着她的肩膀,手心里全是黏黏的冷汗。

    室内太医们围作一团,我在当中很轻易的便发现了刘秀的身影,一夜的疲惫,他满面憔悴的坐在床上,见到我进来,平素一惯温柔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哀伤绝望的气息。

    长久以来,无论面对怎样巨大的困境,刘秀始终都能保持淡淡的微笑,即使再苦再痛,他的微笑予我是一种莫大的精神鼓舞,那是竖在我心里的一根巍立不动的支柱。然而现在那根支柱却在瞬间轰塌了,与刘秀的这个照面,我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内心有样东西在清脆的碎裂开。

    刘衡被脱去了衣物,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太医们给他一遍遍的用热水擦拭着身体。那个白皙嬴弱的小小身躯正在太医们一双双刚硬的手掌下微微震颤,四肢无意识的阵阵抽搐着。

    我目瞪口呆,已经完全忘了要如何发泄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已经随着孩子的震颤被抽空了。

    刘衡的小脸通红,双目紧闭,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抽搐越来越强烈,眼睁睁的看着太医们紧张的将软木塞到他嘴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双手强行按着他瘦弱的胳膊和腿脚,眼睁睁的看着……看着……

    “按住他!”的c8

    “快施针!”的57

    太医们惊慌失措的声音唤回我的神志,抽搐中刘衡口中咬住的软木掉了出来,刘秀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右手塞到了他的嘴里。

    抽搐……

    抽搐……

    满脸通红的孩子,终于在那一刻安静下来。

    太医们无声的退开了,刘秀将孩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搂进了自己怀里。他的右手被咬伤了,掌缘上的牙印宛然,鲜血正汩汩的从伤口里冒出来。有太医上前想替他包扎,却被他猛地用力一掌推倒在地。

    那个□洁白的身躯,白嫩瘦小,一如软绵绵的小羊羔,寂静无声的躺在刘秀怀中。我依稀记得那一年我将他生下来,他也是这么软软的趴在我的怀里,□裸的,皮肤很滑,胎发很软,小脸皱皱的,纯洁美好得像个小天使。

    刘秀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脸,拂开那丛被汗水湿透的头发,在那苍白的小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就这么看着他抱着儿子一言不发的静坐在床上,那双始终盈满笑意的眼眸中落下了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刘衡的脸上。

    无力的从纱南背上滑落,我跪趴在他们父子二人跟前。隔了好一会儿才胆战心惊的伸手去触摸孩子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点冰冷,我吓得缩了回来,颤抖着去摸刘秀的脸,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傻傻的问:“你哭什么?”

    刘秀抽了口气,埋首呜咽:“是我对不住你!”

    “你说……什么?”嘴角抽动,我居然笑了起来,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滑落,我笑着说,“衡儿是不是又淘气了?你别生气,等他醒了,我好好教训他!”

    “我对不住你和孩子……我救不了他!”

    “你胡说什么!”我突然拔高音,尖叫道,“我的衡儿只是睡着了!他睡着了!他睡着了!”

    太医们忽然哗啦啦的一起跪下,连同屋内屋外的宫女黄门:“请陛下与阴贵人节哀,临淮公已薨!”

    “你们胡说什么!”看着满地的人影,我怒吼着,愤怒的指着他们,“知道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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