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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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婚约-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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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倾听他们的聊天,克莱斯特并不觉得不自在,西尔维娅准备的食物相当可口,他注意着其他人的用餐节奏,让自己保持在持续动嘴、实际又吃得不太多的状态。男主人格里看起来精神不佳,身上零散落有些许颜料。搭配客厅里的画和明显萎缩的左腿小腿,他肯定不是个油漆工。
  “你是油画家?”克莱斯特试探地问。
  “对!”
  提到自己的工作,格里顿时精神了不少。
  “这可得谢谢艾迪,”他说。
  “哦,是吗,那是什么故事?”克莱斯特问。
  “那是很老的故事了。”
  艾德里安捏住克莱斯特嘴里叼的薄脆饼,把尾端掰下来塞进自己嘴里。
  “我中学时就是个活沙袋,”格里拍了拍大腿,大狗抬起前爪趴了上去。
  艾德里安记得当时格里的可怜相:胖、近视、不善言辞。美国的普通青少年崇尚身体力量多过文化艺术。
  “喔,你确定要提那件事吗?把我干过的坏事告诉小动物?”艾德里安打趣地说。
  “当然,”格里搂住坐在身边的妻子,“我爸是个酒鬼,喝不喝酒都会打我和我妈妈。升学考试前的一晚他喝醉了打我,非常用力,还扔了我的颜料。我拼了命保住画笔,跑到艾迪家里。艾迪和他的朋友半夜挨家敲响文具店的门,帮我买好了颜料。没他帮忙我没法考试,我爸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换酒了。”
  “哦,我知道他是个恶棍,”克莱斯特指了指艾德里安,“但他是怎么保持清白的,现在一目了然。”
  艾德里安会帮助别人,这不意外,他一定是出于什么利益的驱动,哪怕这个人看起来毫无价值。
  “你现在都画些什么?”艾德里安扭转话题。
  “广告、各种插画、万智牌、壁画。我们还有个画室,有室外工作时,会让学生一起来。”
  “万智牌是什么?扑克?”克莱斯特问。
  “桌面游戏,有空我带你玩,”艾德里安往克莱斯特嘴里塞了块培根。
  谈话让艾德里安放松了不少,他可以暂时不用过滤信息的方式来倾听话语,而是让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带着他的伴侣去见朋友,回忆一些美事,再把伴侣揉睡在自己怀里。
  克莱斯特却不这么想,他掐断了所有指向他的话题,试图从主人嘴里套出来艾德里安的更多琐事,但得到的回应是偶像式的:艾德里安是恩人、朋友和家里的贵客。
  之后他们谈了些别的问题,为什么要打阿富汗和伊拉克、护士长的急诊室生活、室外壁画作业如何进行。格里和西尔维娅是难以拒绝人的类型,克莱斯特不由猜测,他们的生活应该充满了另一种麻烦。
  谈话结束后,艾德里安和他的伴侣被带到客房就寝。房间温暖,被褥柔软,主人的准备妥帖周到。
  和朋友见面让艾德里安暂时抽离了繁忙的现实,在遥远的过去小憩,但躺倒床上时,艾德里安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翻转工作内容了,他不由怀疑自己天性如此。梳理了一遍暂定的计划之后,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流从牙齿之间擦过,发出类似口哨的声音。
  克莱斯特知道他从冥想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展露了好奇心:
  “格里他父亲那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移民们抱团,会生活得更好,”艾德里安漫不经心地回答,“迪米特里带着他的人抢劫了一家店,我为他们分配所得。格里闯了进来。”
  “你这个混蛋啊,美国最高等的学校里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都是混蛋,混蛋的方向不太一样。给他那盒颜料是为了堵他的嘴,正好当时迪米特里的老板需要一幅画像。我们让格里去做。”
  “你太黑了,他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让他趟浑水。”
  “我不可能引荐凡人,那我也要跟着遭殃。格里是个有天赋的人,他上学之前就知道透视是怎么回事了。”
  “这事情叫你办的,但如果说帮忙,还不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他老爹离他远点。”
  “我也是那么做的。画像让老板非常满意,他甚至给了格里一个小小的阁楼作为画室。”
  “不错,这样他就能全神贯注地画画了。”
  艾德里安靠近克莱斯特,搂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腿拉到自己身上。
  “这件事的结果,你可能想不到。”
  “是什么?”
  “格里的父亲,有天晚上他冲进阁楼殴打儿子,楼下是帮派的据点,他被晚归的暴徒痛打、扔到街上,格里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做母亲的起诉了。”
  “你不后悔吗?你就这么毁了一个人的生活。”
  “想清楚,莱因哈特,”艾德里安摩挲着伴侣的脸,“如果是你,完全不凭义气,格里冲进我家的那个晚上,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克莱斯特想了想,说:“我肯定会弄死他爸爸,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但你说不凭义气,那么我只能把他藏起来,可藏起来解决不了什么。他得自己挺住。”
  “他挺住了,现在他是个收入颇丰的画家,有妻子、狗和学徒,而他父亲仍是个一事无成的酒鬼。”
  “熬出头了……嗯……”
  艾德里安分开克莱斯特的嘴唇,用拇指磨蹭着他的舌头和嘴唇内侧。他手上的味道充满了令人迷醉的强烈气息,带有类似辣味的气味。克莱斯特疑惑地望向艾德里安。
  “你要告诉我什么?”克莱斯特问。
  “忘记你父亲,放下过去。”
  “我不能,”克莱斯特转过脸,“你爸爸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还不错,你想见他吗?”艾德里安变换节奏,他不想让他们构筑的稀薄信任再垮下来。
  “噢,倒不是,随便问问。他还好?”
  “他醒了。”
  “醒?发生了什么?”
  艾德里安摇摇头,把工作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再把克莱斯特搂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上,揉捏他的肚腹。克莱斯特很久没出外勤了,办公室生活让他的肌肉慢慢变成一小摊软瘫瘫的泥巴,隔着衣服摸起来柔软而让人心安。
  “我们移居美国的第三年,父亲出了车祸,陷入昏迷。去年他彻底醒过来了。”
  “哦,那一定很不好过……对不起。”
  克莱斯特不再说话。久违的内疚包围了他,让他不由自主绷紧身体。
  “他醒过来了,可以和我说话、可以行走、恢复正常的生活,现在他自己过。”
  艾德里安轻抚伴侣僵硬的身体,吻他的头顶。
  “我以为是你父亲把你教得这么好。”
  “他偶尔会醒来。”
  “你一个人过?”
  “我被收养了。运气不错,他们没有孩子。我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像是突然出现的鬼魂。”
  艾德里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轻松而愉快,克莱斯特不由怀疑,或许没什么变故能真正影响这堵铜墙铁壁的人生。
  但他忍不住问了更蠢的问题。
  “你回美国也是因为父亲?”
  “美国是个中转站,”艾德里安回答。
  “哈哈哈,中转站,你的野心……有两家亲属的感觉怎么样?我是说,两个父亲……”
  “双份的爱啊,三份,还有戴维斯阿姨,”艾德里安愉快地抚摸克莱斯特的脸颊,“有机会去波士顿的话,我带你去看他们。”
  克莱斯特没回应,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事不可企及。
  “你怕狗?”艾德里安调转话题。
  “算不上怕,不喜欢。我……跑过几次活,有人用狗护院,麻烦。”
  “以前我逗凯特过火了,”艾德里安腾出右手,举到克莱斯特眼前,无名指根部和掌心有一串深深的痕迹,“你看她多生气。”
  “什么时候咬的,你也有年头没回美国了。”
  “大概十年。”
  “留了十年,你是被什么诅咒了。”
  克莱斯特仰起头解开睡衣,指了指自己的右侧锁骨。
  “五年前在爱尔兰被拉了一刀,当时离死不远,现在基本看不出。”
  “你足够幸运,可疤痕眷顾我,”艾德里安抬起手,贴到克莱斯特的嘴唇上,“我想婚戒适合抚平这些伤疤。”
  克莱斯特没有回应,转过身陷入床铺,装作被睡神带走。艾德里安察觉到了他双眼中闪过的波动,带有些许失望。
  这个试探太过容易。艾德里安从背后搂住克莱斯特,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克莱斯特在这个家里唯一能称上私人物品的东西,大概是他的拉杆箱。箱子是棕色的,普通、破旧。里面装有他的大多数家当:换洗衣服、伪造的证件、零钱、随身酒罐、包装破烂的PS2游戏机。
  术后休养时,艾德里安把他们的衣服都安置在柜子里。克莱斯特受不了那个衣柜,它充满了艾德里安的气息,各种整齐的军装和军礼服、熨帖的商务正装、素净的内衣、价格昂贵的运动服装、叠得整齐的备用毯子,这些都让他窒息。
  至于艾德里安的朋友,他只想忘记那次会面。它颠覆了他的认知,事业有成的护士长、才华惊人的画家,他从来没想过能成为这类人的座上宾,还有比这更为让人惊骇的事吗?最可怕的噩梦也不会这么来。
  克莱斯特回到阁楼,躺到地铺上,胃肠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他又爬起来,翻出私藏的伏特加,灌了两口。想起艾德里安提到的婚戒,他的心里打起了结。他只想保持这种虚假而无需负责的关系,假装有点利益关系,假装有些分不开的事。如果艾德里安和什么人结了婚,那么他短暂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他从不认为那个对象会是自己,保持关系是一码事,身陷囹圄就是另一码事了。
  那又能怎么样?对艾德里安的选择,克莱斯特向来无能为力。他讨厌自己,讨厌无法抵御的脆弱和恐惧,这个时候他通常会做些能抚慰自己的事。
  艾德里安擦干身上的水珠,从浴室里出来。伴侣不在卧室,不难猜想他去了哪里。艾德里安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或许克莱斯特又陷入了酒精的梦境里,而阁楼并不适宜休憩。艾德里安拿上钥匙,打开阁楼的门。
  克莱斯特伏在地上,见艾德里安进来,嚎叫着捂住裤裆,一个酒嗝也趁机从他口中冒了出来,不难推测他刚才做了什么。
  艾德里安坐到克莱斯特旁边的地铺上,看着他把尾巴藏到双手下面。被拉链绊住体毛让克莱斯特相当窘迫。
  “有什么烦心事?”艾德里安温和地问。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你喜欢早晨,一周一次,这周你已经做过了。”
  “……谁告诉你的?”
  “哦,施密特先生,”艾德里安故作严肃地说。
  施密特先生是艾德里安童年时的雪人玩偶,现在放在收音机上,收音机早就坏了,里面的原件被拿出来,填进去零碎的杂物。克莱斯特记得自己咬坏过施密特先生的胳膊和帽子,差点被父亲打死。
  “他,他,他真该死,”克莱斯特捂住裤裆,“你出去。”
  “我来是想和你亲热,”艾德里安握住克莱斯特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眼。
  “不是时候,”克莱斯特推开他的手。艾德里安趁机拨开克莱斯特乱七八糟的毛发,将卡在裤链里的部分理出来。
  “现在呢?”艾德里安抬起头。
  “卧室吧,你先去。”
  克莱斯特蠕动着,想把掉到大腿的裤子提上。艾德里安注视着对方的动作,这磨磨蹭蹭的举动在他看来,有些突兀的性感。
  躺着似乎不够方便,克莱斯特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张相纸从他后腰滑出,背面向上扣在地板上,裤子也掉了下去。
  “不行!”
  克莱斯特大叫着飞身扑向相片,冲击带起的气流竟然让相片翻转过来。克莱斯特伸手一拍,相片折成两折,从他的手掌边缘飞出,直勾勾地飘进艾德里安怀里。
  “还回来!”克莱斯特失声尖叫。
  “上帝的意思,”艾德里安夹住照片,“你的性唤醒对象是哪位明星?”
  “你他妈会后悔的!”
  克莱斯特扑了上来,已经晚了,艾德里安打开了照片,看到折损的相纸上呈现自己的面容,还有几滴浑浊的液体沿着折痕流下。
  “喔……真是我的荣幸。”
  艾德里安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成为别人欲望的对象,他遭遇的大多是直接的情况:绝非“袒露心迹”的说明——贪图他的尾巴或屁股、命令、暴力。今天又开了眼界。
  克莱斯特见事情暴露,拖着裤子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完全不顾内裤还绊在双膝之间,艾德里安踩住他的裤脚,赶在他的脸磕到地面之前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放开我!”克莱斯特嚎叫着捂住裤裆。
  “我本人就在这里,而你选择照片,为什么?”艾德里安把克莱斯特放回地铺上,“还不止这一张?”
  他掸净照片上的脏污,装作头次发现恼人的秘密。这张照片拍摄得有年头了,上面的艾德里安穿着陆军军装,神情平和地望向画面右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是怎么拍到的?”
  “不是我拍的,从一个记者手里拿到的,当然,他死了,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怎么拍的……对不起。”
  “拍得不错。”
  艾德里安以愉快的腔调表示赞许,撇除平时扭曲的细微表情,话语听起来倒是出奇地真诚。他看起来并不感到被冒犯。接下来他话让克莱斯特吃了一惊:
  “我有更好的照片,你会喜欢的。”
  “呃……大概?给我看看?”
  “好。”
  艾德里安去取相册,克莱斯特趁机提上裤子,由于太过着急和羞耻,他的右腿抽了筋。他上次被发现用奥尔加的照片做龌龊事时,险些被她和几位女友打死。故而,他毫不怀疑艾德里安拿回来的会是一把手枪。
  克莱斯特不认为性欲——仅限于他自己的性欲——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东西。和所有稍有理智的男子一样,他为它所苦,却无能为力。但对艾德里安,他的感情在极端的羞耻和被理解的渴望之间动荡不停。
  正在他和自己较劲的时候,艾德里安回来了,带着一本老旧的相册。
  “你怎么了?” 艾德里安放下相册,坐回克莱斯特身边。
  “抽筋,”克莱斯特瘪着嘴说。
  艾德里安小心抬起他伴侣的腿,进行温柔有力的牵引和按摩,克莱斯特得以从拧巴中恢复过来,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见他的尾巴还翘着,艾德里安解开他的裤子,做了结束尴尬的亲密照顾。克莱斯特没拒绝,但又后悔了,一如他后悔一切感情用事。解决之后,艾德里安为他的伴侣拉上拉链。
  “你在自我满足上的耐久力不错,我想你可以在亲密关系中做得更好。”
  “不,我只有在这种事上来得长久,”
  “会好的,”艾德里安亲吻伴侣的脸颊。
  “别拿我寻开心,”克莱斯特嗤之以鼻,性欲的转换让他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选照片。”
  艾德里安打开相册,让克莱斯特枕在他腿上,打开的相册正好与克莱斯特的视线同齐。
  “我不喜欢拍照,除去集体合影几乎没有多少。给别人留下影像让我厌恶。”
  “噢,你也有厌恶的事……给别人留下影像?”
  “他们不值得。”
  “自恋狂。”
  艾德里安童年的照片少得可怜,除去他从克莱斯特那里找到的,就只剩下三张,堪堪填满相册的两面。值得庆幸的是,他参军后的照片多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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