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从人群中穿过,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岔路,上了几个台阶后,从侧门走进了一个小区,张玲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房子的小圈子中,张玲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从小她们两家就住得近,张玲也是唯一一个陪房子走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加紧张的高中生活的朋友。有无数个清晨,或者是房子,或者是张玲,在两家中间的那条小路上等待着另一个;有无数个黄昏,两个女孩走到那条小路上后,却总像有没聊完的话题那样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上高中时,很多伙伴对感情生活懵懂起来,而她们俩却并不为所动,甚至在班级里传出二人是同xìng恋的谣言,气得张玲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字——“X你妈!”不过即便这样,也丝毫没影响二人的友谊。
高中毕业后,张玲考到了大连一所大学,大二寒假聚会时,她带回一个男孩,说是她的男朋友。房子仰起脸看着这个像篮球运动员的大男孩,心里多少有一丝酸楚,不过她也为自己的好朋友祝福。可是大三寒假,张玲却又带回另一个男孩,身高丝毫不比前一个逊sè。这次,房子终于坦然地将藏在心底的祝福说了出来,可几个月后的暑假,张玲又带回了第三个男孩。
上次那个男朋友即便没被换掉,也应该是第五个了吧?房子想着,按响了门铃。
上身穿着厚厚的睡衣,下身却只穿着三角内裤的张玲打开了门,惊喜地叫道:“房子!”
“哎呀!快关门。”房子忙走进来关上门说,“也不怕被人看见。”
“怕什么!”张玲毫不在意,随后兴奋道,“你昨晚告诉我今天到家,知道吗?我都兴奋地睡不着觉了。这不,正换衣服呢,就等你来了我们好出去。”
“急什么啊,还没叙叙旧呢。”房子见张玲手忙脚乱地套上了裤子,笑道。
“叙个屁!”张玲虽然是女孩,却有着男孩般的xìng格,丝毫不忌讳自己的言辞。“知道吗?我帮你留了一个帅哥,一会儿带你去见见。”
“啊?”房子一愣,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啊什么?你不是让我帮你留意吗?我岂能辜负你的信任?哈哈。”
“我什么时候让你留意了,是你主动要帮我留意的。”房子眯起了眼睛,笑道。
“都一样。”张玲并不介意对方的狡辩,“知道吗?这男生特别好,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和你一样也在běi ;jīng。人家房子车子工作都有了,就差个女主人了。你怎么样?准备好没有啊?”
房子脸上的红晕稍微褪去了一点,笑道:“这么好?还不被你收入囊中啊?”
“我?我在大连呀姐姐,总不能放着工作不要和他去běi ;jīng吧?姐姐我可要做个经济dú ;lì的女强人!再说了,帮你留意的,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啊?经济dú ;lì……你的上一个……又分了?”房子惊讶道。
“唉呀,一言难尽,路上说吧。”张玲说着,穿好了最后一件衣服,拉起房子,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
第三章
() 出门后,张玲一直紧紧拉着房子,生怕她跑了似的,另一手开始按动手机发短信。不知为什么,像她们这种离家在外的大学生都养成了有事不打电话却发短信的习惯。
“不会吧?”房子也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什么样的人呀?”
“反正挺适合你。”张玲头也不抬,一边按手机一边说。
“喂喂,姐姐,”房子站住了脚,拉住张玲说,“拜托,你怎么知道他适合我呀?”
“我当然知道。”张玲神秘地一笑。
房子撅起了嘴:“哼!可是我不知道!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见面呢?要是见了面才觉得不合适,多尴尬呀。喂,你先透露一点信息给我呗,让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喂!”张玲一甩手,叉着腰说,“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啦?”
“不是不是。”房子软了下来,忙摆手道,“我相信你,可是你也知道,我第一次嘛,有点紧张。”
“嘿嘿,傻丫头。”张玲总去房子家,学会了房子妈的口吻,“我保证你一眼中。”
“一眼中……”房子撅着嘴,嘟囔道,“你还敢谈什么一眼中?你要是有一眼中的能力,还用得着换男友换得那么频繁?”
“说什么呢?”张玲笑了,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个女孩踏着大街上的年味,快步向前走去。
在市中心一家奢华的咖啡店里,房子正襟端坐,颇为羡慕地看着张玲靠在沙发背上,翻看着杂志,十分放松地品尝着那杯维也纳咖啡。她也想放松下来,可是却一时难以调整状态。本来嘛,独身二十四年了,今天突然有一个男生要来到身边,而且很有可能要陪她走接下来的人生道路——虽然不知道这段路是长是短——她怎么能心态如常呢?倒是张玲将杂志扔在了一边,看了看她,笑道:“我说,你紧张什么?”
“我?我紧张?”房子故意放松道,“我紧张了吗?谁紧张了?我才没。”
张玲笑了笑,“对了,房子,你二十四还是二十五了?”
房子一愣,最好的朋友怎么会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呢?何况她们是一届的呀,即便张玲早一年上学,自己不也就比她大一岁吗?她颇为纳闷,却因为紧张,不愿多问,随口说:“二十四。”
“你的鞋子是三七码还是三八码?”张玲又问。
“三七呗。”房子说。
“你大学学的是金融还是国贸?”
“金融。”
“你紧张还是不紧张?”
“紧张……”
房子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明白了好朋友的用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玲学着小品里的样子,撇着嘴,努着眼,“我叫不紧张……”
冬rì的暖阳透过窗子映照进来,和两个女孩的笑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银铃般的声响。
房子的紧张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些,抿了一口咖啡,看了看门口,问:“你介绍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呀?”
张玲的眼睛弯了弯,“怎么?着急啦?”
“才没!”房子红了脸,否认着,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嘻嘻,别心急呀。”张玲笑道,“我约他是下午两点,在这里。还约了李晓婷和樊雪恩她们,三点,也在这里。”
“啊?”房子一惊,“那不是,那不是撞上了吗?”
“撞上有什么打紧的?”张玲无所谓道,“中间不是给你留出了一个小时嘛。一个小时用来熟悉对方,够用了。”
“可是,可是……”房子“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
“唉呀,行了行了,你看你,刚才都缓和一点了,现在又紧张了。”张玲数落道,“你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呗,别想太多,心态自然些,就好了。”
房子听后,鼓起嘴,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放松着。
“这就对了嘛。”张玲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得表现好一点,否则我作为介绍人,多丢面子呀。”
房子点了点头,还真开始暗下决心了,成不成先搁置不谈,起码不能辜负了朋友的好意嘛。可想到这,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对了,这个男生在běi ;jīng,可你在大连,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哦,这个,这个嘛……”张玲的表情忽然不大自然,轻咳了一下。正在这时,咖啡店的门开了,一股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房子抬头看去,有人走了进来。
张玲回头看去,惊喜地招手喊道:“喂!贺明鹏!这里!这里!”可她的这种惊喜并不像故人见面的那种欢喜,更像是解脱尴尬的狂喜。
来了!房子心头一颤,忙将头低下,直至低得不能再低。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小小的咖啡杯能遮掩住自己。可是她又不甘心,慢慢抬起眼,从张玲的肩膀上偷偷看去。
走过来的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长相却颇为正经的大男孩,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干练的短发根根直立,明显刚刚刮过的青sè脸颊带着笑容。他快步来到张玲身边,坐下,笑道:“对不起,不是很好找,所以才到。”说着,看了房子一眼,房子忙再度垂下眼睛,不敢看对方了。
“没关系,没迟到。”张玲将手表抬到对方眼前说,“看,刚刚好。”
“那就好。”贺明鹏笑得更开了。房子虽低眉顺眼的,却能感觉到对方在阳光映耀下的雪白牙齿。
“对了,这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房子……”张玲随口说出了房子的外号,随即改口道,“哦,房欣宁。”
“你好,”贺明鹏倒是很大方,笑容中透着善意,自我介绍道,“我叫贺明鹏。”
“你好,我叫,我叫房欣宁。”房子又自我介绍了一遍,勉强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
雪白的牙齿。
“对了,听张玲说,你也在běi ;jīng?”贺明鹏问。
房子点了点头,没说话,却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便找了个话题,“听你的口音……是běi ;jīng人?”
贺明鹏对走上前来的服务生说了句“和她们一样”后,笑道:“对,我是běi ;jīng人,确切的说,我是昌平的。你呢?在běi ;jīng上学么?”
“哦,不,我已经毕业了,刚刚在běi ;jīng找到一份工作,以后可能要留在那里了。”房子说。
“哦,那是好事儿呀。”贺明鹏笑道,“这样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不错呀。”
也许对方只是客套,可房子还是红了脸,忸怩了好一阵,才问:“对了,你刚才是说你在昌平吗?”
“对呀,怎么了?”
“我们,我们学校在昌平有一个校区,我还去过昌平呢。”
“是嘛。”贺明鹏笑道,“下次你再去昌平,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请你吃饭。”
“什么话?”一直不作声的张玲突然说话了,“人家一个女孩子,哪好意思为了一顿饭主动去找你?你应该主动去找人家嘛。”
“哦,对对,”贺明鹏挠着脑袋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对,我应该去找你。”
“要是你来找我,我也一定请你吃饭。”房子稍微放开了一些,露出了兔牙。
贺明鹏笑了笑,看了看张玲,又对房子说:“别,就算我去找你,我也是请你吃饭。”
“唉呀,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吃饭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张玲故意不耐烦道,“以后你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多得是呢。刚见面,就不能聊点别的?”
两个人被张玲说得都有些尴尬,张玲却借机说:“你们先聊着,我去下洗手间。”
“张……”房子一惊,看着张玲,目光中带着恳求。
“加油!”张玲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对了个口型,随后竖起了大拇指,笑了。
桌上少了一个带动气氛的人,一下子清冷很多。房子看了看被张玲丢在一旁的那本杂志,有种拿起来看看的冲动,可毕竟面前坐着一个为了自己专程从běi ;jīng而来的人,总不能冷落人家吧。不过等等,他真的是为了自己专程而来吗?嗯,得问问。
想到这,房子清了一下嗓子,说:“对了,你……”却没想到对方也同时说:“你……”
二人都笑了,贺明鹏一抬手:“你先说吧。”
房子笑了笑,说:“你这次是专程从běi ;jīng过来的吗?”
“哦,是的,”贺明鹏点了点头,说,“我舅爷爷就在这儿住,我家祖辈只有这一个老人了,今年我们全家都来他这儿过年。”
“哦。”房子点了点头,有点失落。原来人家的“专程”和自己的“专程”xìng质是不一样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běi ;jīng呢?”贺明鹏问。
“嗯,大年初六或初七吧,回去就要上班了。”房子说。
“是嘛,真巧,我也准备那几天回去,也要回去上班。”贺明鹏笑道,“你怎么回去呢?”
房子想了想,说:“要是能买到卧铺票,就坐火车呗。要是买不到,可能就要乘客车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得了。”贺明鹏说,“我开车。”
“啊?”房子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对方是在邀约自己吗?他……开始对自己有好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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