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知道他心里所想，思考了一会儿，低声解释：“这个纹身刚出现不久。”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不是你纹的？”吴邪惊讶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
吴邪愣了一会儿，喃喃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先发现黑金刀会自己发热，我肯定不能接受这样超科学的现象。”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张起灵的注意，仔细回想了一下，左肩出现异常似乎正是上一次黑金刀有异动之后。
张起灵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跟黑金刀之间有联系，难道就是这个？
“吴邪。”张起灵撑着膝盖站起来，拉着衣领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拉开一点。
他的语气、表情和动作都太严肃，吴邪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第二十章
张起灵露出自己的左边身体，温度尚未完全消散，光滑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黑色的线条，隐约能看出是一头脚踏烈焰的猛兽。
“我首次接触黑金刀之后，并没有发现左肩有异常，不过我似乎能感觉到黑金刀。”张起灵平静地陈述自己的猜测，“第二次，我发现左肩出现线条，当时没在意。接着就是U47上，黑金刀不愿离开的事情。然后是今天，这个图案已经完成了勾勒。”
吴邪双眼直视前方，灵魂出窍般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
“我觉得我该相信你，但是这个……这个现象，我真的没法理解。”如果张起灵说的是真的，那绝对是吴邪这辈子听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张起灵将衣服穿好，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吴邪环抱着手臂，蹙眉沉思。
在感情上，他完全相信张起灵的话，但是理智上他没发做出合理的解释。
这个奇异的变化看起来像是诱导作用，黑金刀引发了张起灵身体里的某种物质，从而诱发了图案的出现。
如果是这样，勉强能说得通。
但是，百年前的刀与张起灵会有什么共鸣？
“少校，你的长辈中，或者家族里有没有人拥有类似的纹身？”
“我不知道。”
吴邪这才想起张起灵是孤儿，他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想到了什么？”
吴邪低头，用手指在冰面上画着：“我在想，你的变化真的跟黑金刀有关的话，很有可能是‘诱导’关系。就好比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体里埋了一颗种子，遇到某种物质，种子被激发，生根发芽，最后开花了。”
他指了指张起灵的左肩，说明那个纹身就是他所说的“花儿”。
“但是黑金刀是百年前的东西，他不可能是针对你打造的。之前的假设如果成立的话，‘种子’应该藏在你的某位先人体内，通过遗传，留给了你。”
这一番推理天马行空，但不得不承认，吴邪分析得很有道理。
两人都陷入思考，吴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有些兴奋，又隐隐担心。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张起灵真的跟黑金刀存在‘诱导’关系，那他……
“这件事暂时保密。”张起灵很快作出了决断。
吴邪连忙点头，他也觉得这件事必须保密，如果被研究组的那些人知道了，张起灵一定会被关进实验室，整天被人研究！
那种画面吴邪想想都打冷颤，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张起灵身后，小心地循着“孤岛”的边缘寻找离开的路径。
张起灵走到一处后停下了脚步，吴邪走过去问：“怎么了？”
“看那里。”
吴邪顺着张起灵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远处的裂隙里有一团黑影。
“石头还是海藻？”
张起灵没回答，他从背包里找出一卷绳子，用登山镐固定在冰面上。吴邪见状发现不对，问：“你要干嘛？”
“下去看看。”张起灵用力拽了拽绳子，检查是否牢固。
“你不要命了？”吴邪拽着他的胳膊，“万一被脱落的冰块砸中怎么办，再说，冰川里面除了石头和动物骨骼不会有别的东西，你根本用不着亲自去看！”
“是什么要去看了才知道。”张起灵意外地十分坚持。
不过，他看到吴邪眉头紧皱，十分不赞同的样子，稍稍一顿之后解释道：“我有把握，不会有事。”
吴邪一言不发地拽着张起灵的胳膊，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立场。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仍然是张起灵妥协。他打开通讯仪，拍了一张照片放大给吴邪看。
吴邪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看被他放大的部分，几秒钟之后，吴邪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眯起眼睛往远处的裂隙里看了看，认真道：“看起来像是建筑物的一角。”
张起灵收起通讯仪，继续检查绳子，在吴邪还在思考的时候，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越过了冰面的边缘。
吴邪回神就看见张起灵悬在边上，后面是仍然不断落下冰块儿的裂隙，视觉上的冲击让他心里一紧，连忙扑过去死死拽着剩下的绳子：“不行，就算真的有研究价值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下去！”
这一次，张起灵的眉头皱了起来，面对吴邪的坚持，他总是先妥协的那一个，但这不代表任何时候任何事他都会忍让。
“放手。”张起灵第一次对吴邪表现出了不耐，“这种程度的危险，对我没什么影响。”
看着面容冷峻的男人，吴邪也首次感受到了张起灵针对他的怒气。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张起灵生气的样子，之前对上尚武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杀气更甚。
可是，一想到这次是针对他，吴邪心里顿时冒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苦闷。
他讪讪放开手，看着张起灵灵活地顺着冰壁下滑，很快便落在一块凸起的冰块上。
张起灵落地之后往上看了一眼，见到吴邪，想了想，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轻巧地在地形复杂的裂隙底部穿行。
吴邪站在高处，看着底部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凌乱的冰体之间时隐时现，焦灼的情绪随着不断掉落的巨大冰块增多而越来越烈。
就在张起灵就快接近那个异样的黑色影子时，他左边的冰川再次发生坍塌，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沟壑，雪雾腾起几十米高，吴邪的视线里霎时间失去了张起灵的踪迹。
他在原地呆了两秒后手忙脚乱地打开通讯仪呼叫张起灵，可是这破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信号，迟迟没有联系上张起灵。
吴邪呆不住了，他必须想办法确认张起灵是否遇到了麻烦。考虑再三，他决定如法炮制，顺着那根绳子滑下去，亲自去看看。
滑下冰壁这一动作对于张起灵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科研人员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吴邪双手死死地抓着绳子，双脚踩在冰壁上，一点儿一点往下挪，同时尽量控制住身体，避免打转。
这个没过几分钟他已经满头大汗，手臂更是酸得几乎抓不住绳子。
吴邪往下看了一眼，忽然无比地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比起爬上去，他觉得滑下去更省力气。
磨磨蹭蹭又过了半个小时，吴邪终于到了距离底部五米左右的距离，这个时候他四肢因为超负荷的运动，肌肉已经开始痉挛。
他一咬牙，闭眼撒了手，直接从五米高的地方跳下去。
“嘭”一声，吴邪摔了个四仰八叉，冲击力让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咳嗽一声能把肺的碎片咳出来。
天空中细细的雪花落在吴邪的脸上，不一会儿化作一滩水。
吴邪艰难地喘着气，慢慢坐起来，看了看面前高耸的冰壁，苦笑，之前还觉得自己跳伞又坠崖都没死是运气好，现在想想，他能在那样的险境中活下来全是因为当时在身边的是张起灵。
张起灵不是吴三省，没责任也没义务为了他这么拼命，吴邪自觉是没有对方那样的情操，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再三舍命。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吴邪开始剩下艰难的旅程。
另一边，坍塌终于停止了，落下的冰块将地面抬高了两三米。松散的堆积体忽然动了，一只人类的手从冰碴中伸了出来。紧接着，那一片都发生了松动，不一会儿，从冰碴里走出了人来。
早在冰块落到地上前，张起灵已经找到了一个角落藏身，落下来的冰块没砸到他，感觉到外面平静下来之后，他从藏身的地方爬了出来。
张起灵拍拍身上的冰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看不到吴邪所处的那块冰面了。他又看了一眼通讯仪，不知道是不是沟壑太深的缘故，没有信号。
发生了新的坍塌，又联系不上吴邪，张起灵有些放心不下，他决定先回去，确保吴邪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的路比来时难走很多，在谷底艰难地行走了近半个小时，张起灵才走出了二次坍塌的覆盖区域。
这个时候，他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咒骂声，仔细一听，那声音有些耳熟。
他不敢相信地攀上最近的巨大冰块，看到吴邪正在距离他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艰难前进。
吴邪怎么下来了？
张起灵连忙赶过去，吴邪听见动静，机警地看过来，发现是他之后露出一抹放心的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吴邪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酸疼不已的腿，“这破地方真难走！”
张起灵的火气在看见吴邪那个笑容之后已经全散了，来到他跟前时只剩下满心的无奈，“你来干什么？”
吴邪丝毫不介意张起灵冷冰冰的语气：“没受伤吧？”
张起灵摇头，同时蹲下身替吴邪检查身体。
第二十一章
“我没事，就是肌肉有点酸。”吴邪看到张起灵后全身的不适全都跑了出来，他现在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看到张起灵没事儿之后，吴邪盘算要不要去看看那处异常，万一真的是某种建筑，这次考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你怎么就回来了，看到那东西了？”吴邪问。
张起灵在确认吴邪没受伤之后站起身，把对方背包里的东西分装到自己的包里。即使吴邪没受伤，他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万一在遇到坍塌，后或不堪设想。
“走吧，我们先回去。”他说。
“回去？前面的路堵上了？”
“不，这里不安全。”
张起灵的回答永远只停留在表面，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吴邪往深处一想，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试探着问：“是怕再坍塌吗？”
张起灵没说话，吴邪知道自己摸到门路了，又道：“我都下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不行，”张起灵立刻拒绝，“回去。”
看到他这个态度，吴邪差不多知道张起灵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回去。他看了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一眼，一言不发地朝对方来的路走去。
错身的时候张起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用眼神警告吴邪不要任性。
“少校，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这次考察的目的。”吴邪平静地说。
“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对，那我也很有兴趣听听少校一开始执意要下来的理由。”
张起灵哑口无言，吴邪接着道：“你想说你跟我不一样是吧，哪儿不一样啊？”说着将张起灵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那眼神分明是说，大家都是男人，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事实上，吴邪嘴上虽然说的霸气，但其实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因为张起灵要是犯起横来，十个他也挡不住。
张起灵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来，有些无奈地说：“有些危险你应付不过来。”
“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呢嘛！”吴邪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见到张起灵有些愣怔的表情，他连忙解释，“那个我是说……你看，我也不是这么笨的人，能应付！”
说完，他背上自己的背包匆匆离开。
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又深又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受吴邪的影响，争执时候无底线的退让也好，无意间一句话就能牵动他的心神也好，他放在吴邪身上的关注太多了。
这样放任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淡一切的张少校终于再次体会到了纠结的心态。
最后，到底还是吴邪赢了，张起灵走在前面探路，他咬着牙艰难地跟在后面。
这一次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两人一直走到了预定的地点都没遇到坍塌。
走在前面的张起灵终于停下了脚步，吴邪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到、到了？”
他慢慢直起身，忽然一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在他们眼前矗立着一扇大门，黑色的材质泛着金属的光泽，门上雕刻着精美奇异的花纹，两个兽形门把手雕刻得栩栩如生，威严地瞪着贸然出现的吴邪和张起灵。
张起灵也因为惊讶而愣了几秒钟，回过神后，他摘下手套，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触摸眼前这奇异的大门。
之前的坍塌剥离了表面大部分冰层，大门包裹在一层薄薄的冰层，张起灵摸上去只能摸到冰凉的冰。
吴邪大大吸了一口气：“奇迹！这、这绝对是一项奇迹！”
行动派的张起灵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登山镐，试图将大门表面的冰破除。吴邪原本想说回去制定方案在行动的，但对未知文明的好奇心打败了他的理智。
两人拿着简单的工具，一点一点将门上的冰敲开。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特别是在工具简单，气候严寒的时候。两人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凿出一个能容纳两个人进入的洞。
“可以了。”张起灵拦住吴邪，将自己的登山镐递给对方，脱下了外衣，似乎打算徒手推开这扇门。
“能行吗？这肯定被冻住了。”吴邪表示有点担心，毕竟这扇门在这里被冻了几百年。
张起灵没回答，他扎好马步，双手推着门，肩膀顶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发力。
吴邪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人们借助力学公式和仪器衡量力，比如拎起一桶水需要多少牛顿的力，汽车的冲击有多少。习惯了用更直观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所以吴邪根本不清楚要推开这扇门需要多大的力气。
但是，吴邪看到张起灵的手背上爆出了淡青色的筋，手臂上的肌肉鼓胀，将衬衣撑得满满的，就知道那具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能小觑。而看张起灵的表情，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一开始的时候，门纹丝不动，吴邪有些失望，看来只能先回去找人，借助机械的力量了。
忽然，“咔嚓”一声轻响，冻住大门冰出现了裂痕。
“动了！”吴邪惊喜道，他连忙将东西放在一边，加入了张起灵。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继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吴邪发现他胸口的衬衣被撑开了，露出健壮的胸肌。
“……”吴邪想起自己软软薄薄的胸肌，默默地撇开视线，专心用力。
接下来，冰裂的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快……开了、吧！”吴邪气喘吁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为推开这扇门贡献了力量，反正他已经很累了。
张起灵也终于有了表情，吴邪看见一滴汗挂在他的睫毛上，也许是痒，张起灵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噗！”吴邪一下子笑出来。
他这一笑，门忽然开了，让丝毫没有准备的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张起灵微微喘着气，看了看脸都绿了的吴邪，牵起嘴角，笑了。
“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