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乐器,琴棋书画,流于指尖……
一曲终。芸生拍手称道:“果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大哥见笑了。”展翔被夸的不好意思。
“后面是……一片紫竹?”芸生透过窗户望去。
“是啊,这后院有一片紫竹林,林边是条河。”展翔站起身走到芸生旁边一同看向窗户外面。
“很特别啊,而且看上去这片林子还挺大的。”
“小时候还跟爹和叔叔去拔过竹笋来着。”展翔回忆道。
“带我过去瞧瞧。”芸生转头看向展翔道。
“好。”展翔说着领了芸生走出书房,朝后院走去。
紫竹林。
冬天的竹林有些许冷清,但这一片褐紫翠绿的景象,依然很有气势。寒冬时节,却不叶落,在冷风中,片片相依,摇曳轻摆。
“紫竹挺拔耐寒,还可供药用。我爹和叔伯都极爱这片竹林。”展翔轻抚过一根根竹身,边走边说。
“紫茎绿叶骚人句,不在秋兰在竹君。是吗?”芸生在一根紫竹前站定,褐紫枝干青色竹叶,青紫相依间,一种别样的心境油然而生,不禁轻叹道。
展翔笑笑,点点头:“青紫从来岂异端,要看同傲折胶寒。紫竹四时翠紫,凌霜傲雪。十分难得。”
芸生走上前去,走到展翔面前。眼前这人,不就犹如这紫竹一般……面对长辈亲人,谦虚礼让,温雅清静,面对贼寇歹人,宁可自尽,也不求饶。“虚空谦逊,清瘦高洁……铮铮傲骨,宁折不弯……”芸生注视着展翔轻声说。
他……不是应该在说竹子吗,干嘛一直看着自己……展翔被芸生盯得一阵脸红。
“人如此竹,身陷其境,便……”……不得不爱。芸生后四个字没敢说出来。
展翔越听越心跳,红着脸侧头避开了芸生的目光。
芸生看着展翔羞红的脸,笑不作声。
风吹枝叶沙沙作响。芸生抬手摘下一片叶子,擦了擦,放到嘴边,低柔的旋律飘在林间。这是展翔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竹叶吹曲,甚是好听。
“你试试。”芸生停了下来,把竹叶递给展翔。
展翔接过。有些迟疑地将叶子放到嘴边,唇间……是芸生方才的温度。
可是看芸生吹着容易,自己怎么吹都是“噗噗”的声音。展翔沮丧地把叶子还给对方。
“怎么,不高兴了?”芸生把手抚上展翔的肩,想了想:“喜欢喝茶吗?”
展翔笑着点点头。
“那你用竹子制成的茶具喝过茶吗?”芸生问。
展翔有些不解地看着芸生:“没有”。
“这样,我们玩个游戏,你赢了,大哥就帮你用这紫竹做一套茶具送你,你看如何。”
“用这紫竹做茶具?”展翔看了看身边的竹子,想象不出。
“是啊。怎么样?”
“那好,不知大哥想玩什么?怎么玩?”
“要不就……躲猫猫吧。”芸生想到小时候跟伙伴们在竹林间常玩的游戏,扇子一挥道。
“噗~”展翔当际笑了出来。
“你找到我,我就给你做茶具,我找到你的话……”
“那我再为大哥抚琴一曲。”
“成。”芸生用折扇拍了下展翔的肩。
“五……四……三……”芸生捂着眼睛听着脚步声渐远,直至停下。心中暗笑。
“翔弟,我来找你了。”芸生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抬眼。只是用耳倾听周围动静,除了竹叶摩挲的“沙沙声”,还有那细碎移动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芸生提气运功感受了下声音的方位后睁开眼睛。
“翔弟……你在哪儿啊?”芸生假装找不到展翔,一只手抚在嘴边轻唤着。
在竹林深处,背靠几棵大竹的展翔捂着嘴,努力忍住笑。
芸生看了眼不远处竹子背后的人影,暗翘了翘嘴角。
展翔听听怎么没声音了,忍不住在竹子的缝隙中朝外观看。哪知芸生已经站在身后,也把头凑了过来,跟他一起朝竹林外面看去。
“啊!”展翔在一回头时看到有人在身边吓了一大跳。但更让自己僵硬的是……他的唇方才一瞬……擦过了芸生的……这一刻,芸生也僵住了,原本想嬉笑的心也傻了,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大哥……”展翔转过身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都没……看见。”展翔支支吾吾地说着,不想让芸生看到自己已经红透的脸。
“哦,见你看林子看的出神……就想凑上来一起瞧瞧。”芸生此时也是脸红不已。
展翔不知道怎么化解这尴尬,只得抑制着呼吸不紊起伏的胸口:“那……那轮到我找大哥了。”说完便捂上眼睛:“五……四……”
芸生想了想,一转身,用轻功上了林稍。
“大哥,你好了吗?”展翔抚平方才的心跳问道。没人回答,又问了一声:“那我来找你了。”还是没人应。展翔睁开眼,望了望四下空无一人的紫竹林。
“大哥?”展翔望着芸生可能藏着的地方走去,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
“大哥?你藏哪儿了?”展翔拨开一片紧密的竹子。还是没有。
在林子顶端,脚踩林梢的芸生,看着在林间的展翔忍着笑。可是芸生忘了,自己从小和一群习武的伙伴在林间在树梢窜来窜去,高来高去,要找个人能有多难。但展翔毕竟不是他们。
既没有声音,也没看有身影,几乎找遍了整个林子都没有。“大哥你还在这里吗?”展翔找着找着有些着急了。难道芸生已经跑出林子了吗?可是……说好在这边竹林里的啊。
“啊!”只听“嗖”地一声,一只小野兔从展翔脚边窜过,吓了展翔一跳。
寒冬夕阳下的竹林一片寂寥,只有风掠竹叶的声响。紫竹原本就颜色深暗,再加余晖已落,昏黑间竹影重重,多少让人有些发怵。
“大哥,我找不到你,我们不玩了好不好。”此刻展翔已经走出方才自己躲过的地方很远了,快近河边了。
芸生听着心里一疼,立刻施展轻功,踩竹着稍向展翔的飞踏过去。
“啊~”跑着跑着脚下一绊倒,眼看就要摔倒下去。“小心!”展翔听着声音,跌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中。
“大哥……”展翔咬着唇,看向芸生。
“你没事吧。”芸生拍了拍展翔裤脚沾到的落叶:“都是大哥不好。”知道方才都是自己的不是,明知展翔着急还不肯下来。偏偏想着要捉弄他一下,这下好了,吓到人家了。
“大哥……你躲哪儿去了?”展翔又回头看了看林子。
“其实大哥没有走,就在刚才找着你的地方。你见身后没有,不会抬头看一看吗?”芸生柔声道。
展翔抬头看了看林梢轻叹道:“是我太笨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出了林子了。”
“大哥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走了呢。”芸生抚了抚展翔的额头说,那里可是他差一点吻过地方。
展翔抬头看向芸生,芸生的话虽温暖,但刚才那种心慌和害怕还是心有余悸。明明知道他就在不远处,就是找不到。担心他已经扔下自己走了出去,但若自己真跟着出去了,万一他还在里面等着自己去找怎么办。
芸生不知道,这次的林间寻人,在往后展翔请辞岷凉的日夜,不断被梦起。展翔总是梦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竹林,不断的呼唤芸生的名字,可是就是找不到芸生,怎么找……都找不到。
第7章 第七章
十日后。返回开封的路上。
“喜欢吗?”芸生看着展翔在马车上摆弄自己亲手为他做的紫竹茶具问道。
“就是来不及试试泡茶之后是什么味道。”展翔看着手中用新竹雕成的小茶杯,爱不释手。
“那还不简单。回到开封我给你泡就是。”芸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的小木盒,里面装的是白家自产的上等茶叶。
“谢谢大哥。”展翔笑笑。
“还生我的气吗?”芸生轻声问。
“什么?”
“那天在林子里。”
展翔摇了摇头。芸生笑笑。想也是,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就算心下生气也不会说。但让他着急成那样,自己也真是该死。
“回去要参加省试可不能再生病了。我到时候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我长到这个份上,胖瘦高矮都已经定了。吃再多也是一样啊。”
“那可不同。多吃就多有力气。熬夜读书可是个辛苦活。”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熬夜的……
“因为……你院子的等有没有熄,我那边都瞧得见。”芸生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承认这点上是自己私心了,将自己的院落安排在书香院侧后方。展翔埋头圣贤书时,自己又何尝不是陪着他夜夜苦读的身影。
“这不公平。”展翔放下手中的茶具说。
“怎么了?”
“大哥都不告诉我。”
“能瞧见你房间的院子多得很。我只是凑巧而已。”芸生伸手轻轻刮了下展翔的鼻尖。
展翔看着芸生也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心里却是暖着的,原来……他一直不曾一个人。
回到开封,展昭和白玉堂已经奉皇命准备护送国宝大佛直西夏。
白五爷让芸生去备一些御寒之物,西夏那边估计更是天寒地冻。芸生去几间衣坊挑了许久。从发带到手套,衣物,整整准备了好几套。想着那人也是体寒之质,便又帮展翔添了两套加厚的冬衣。
“这是……”展翔看着桌上厚厚的锦缎棉衣,不解地问。
“试试看合不合身。老叔和展叔动身去西夏让我备些御寒物,顺便也帮你挑了挑。”芸生拿起一件外衣说。
“不行,我穿成这样,岂不被人笑话。”这也太华丽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哥,也不是如五叔三叔那样的将军护卫。
“谁规定一定要穿出去给人看来着。你自己暖和就好。这夜深可冷了。”芸生不由分说便把外衣给展翔套了上去。展翔还想说什么,身上倒顿时觉得十分暖和,看来这段子里面应该是毛皮来着。
“还真入眼。”芸生看了看一身华服的展翔道。
“大哥,快脱下吧。”展翔看了眼门外走过的家仆。
“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就这么穿着吧。”芸生帮展翔系紧了腰带说。
“可……”展翔看芸生微瞪了自己一眼,只好点点头。
“这是暖炉,夜读时捂着。冷了的话跟白远说,我都吩咐好了,他会帮你换的。”
“是。”展翔点点头。自省亲回来,芸生就让白家的贴身家丁白远照顾着自己。自己稍有咳嗽不适第一时间便就传到芸生那里。
自展昭和白玉堂启程去西夏,已有半月。
离展翔科举会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将军府的人都没有人去打扰展翔,小兄弟们偶有聚在一起吃喝,要拉展翔,也被芸生挡下了。
这一晚展翔觉得头脑发痛,一页书都看不下。起身走到窗前,冷空一晚新月照在积雪渐融的庭院,展翔望着怔怔出神。“展少爷,这是给您准备的宵夜。”白远敲门进来说。“放下吧。”展翔没有回头。“是。”白远把刚炖好燕窝放在桌上,垂手等着展翔。“你先出去吧。”“白少爷说了,等您吃了我才能走。”展翔转过身看着白远,白远低着头在桌边站着。“好吧。”展翔走过去一口气将燕窝喝完,“给,喝完了。”“是,小的这就走。”白远笑着端着碗出去了。展翔觉着这阵子自己似乎真是胖了些,被芸生这个喂那个补的,不胖也难。想到芸生,展翔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走出了房间。
刚走进芸生的院落,便看到那人正倚着窗边,望向自己的窗口。四目相接,芸生立刻下楼来。
“这么晚了干嘛跑出来。也不多加一件衣服。”芸生拿下自己的披风给展翔披上。
“看不下书,想出来走走。”
“那也会冻着的,走吧,去我屋里吧。”
“恩。”展翔跟着芸生进屋。
芸生房中。
芸生帮展翔倒了杯热水,让展翔先暖着,又命人再添了一个炉子。
“越临近考试,越看不下书了。”展翔放下杯子轻叹道,自己这些话恐怕也只能跟芸生说了。
“那就先不看了。好好休息也很重要。”芸生安慰道。
展翔听了点点头。
“你且等我一下。”芸生转身上二楼。不一会儿,芸生下楼时手中多了一支笛子。
“心烦时不如听大哥吹奏一曲,你看如何?”
“好,有劳大哥了。”
芸生将笛子放到嘴边,对着展翔吹了起来。虽然也听过不少人吹笛,但展翔总觉得芸生的笛声中,有种让人凝神静气的力量……自己难道是临考前紧张了,还是这阵子熬夜太过,身体有些乏了,这笛声听着听着,就很有睡意……
芸生轻轻扶住展翔倾侧的身子。自己的笛艺是家师传授,练功之人使着手下的乐器,自然与旁人不同。方才自己用了些许内力吹奏的一曲,正是助展翔静心入眠的。
芸生看了看窗外,不想折腾展翔去受冻了,便把人抱上楼,放到了自己床上。帮展翔退下靴子宽了外衣,又多加了一床棉被。芸生站在床边,看着沉沉入睡的展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出房去,还是坦然留下来与这“兄弟”共眠。两人相处这么久了,早已不是初遇那会儿。很多事,不知道自己能控制得了多久……
展翔虽觉着被窝暖和,却还是在被中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背上的褥子便滑了下来。“哎~”芸生叹了口气。想了想,脱下靴子,解了外衣也躺了下去。屋里照理很暖了,被子也加厚了一条,自己都快出汗了,那人却依旧手脚冰凉。芸生迟疑了下,还是伸过手搂住了展翔。他不是不想亲近他,而是亲近之后,怕自己收不住……老叔和展叔的事多少自己也听说了,虽然这么猜测有些不太合适。但芸生总觉着如若没有那一次展叔中了血玲珑的寒毒,老叔行房救人,恐怕两人也不会那么快跟亲人长辈表明心迹,到而今的如影随形,生死相依…… “嗯……”贴到暖暖的怀抱,展翔舒服地嗯了声。有些事不懂的时候,能坦然面对,若开始懂了,则变成另一番滋味。“若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会如何,是与我相爱相守,还是从此不相往来,亦或如展叔起初那般,远远逃开……”芸生看着展翔的睡脸心中问道。
夜色已深。
展翔从梦中醒来睁了睁眼。发现身边有人惊了一下,但这熟悉的气息……是大哥。展翔没敢大动,微微抬了抬头,果然是芸生的睡颜。展翔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好好地看过芸生,不是不想,是不敢。俊气的五官,姣好的面颊轮廓,芸生真是长着一张标准美男子的脸。月光下他的睡颜那么沉静……展翔低下头,是芸生温暖的胸膛,这是第二次睡在他的怀中。不像自己四季手脚冰凉,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热量,贴近了,就觉着好暖。展翔嘴角笑了笑,闭上眼,将脸轻靠在芸生胸膛,继续睡去。
片刻后,芸生微微睁眼,看了看把头埋在自己怀抱的那人。其实他刚才真的很害怕,怕他醒来会推开自己。两人相处至今,他不是没想过要说破,可是,说破了又怎样。他愿与他生死相随吗,自己又有能护他周全吗。不是人人都能有老叔和展叔那么好的局面,自己和展翔,又该如何自处。何况……两人都还是两家的长房长孙……不能给彼此一个有把握的未来,就只能以一个最安全的身份守着对方身边,不是吗。芸生想到这里紧紧了怀抱,哥哥就哥哥吧,总比什么都不是来得强。
第二天。
芸生一早便起床到前院练功了。不是不想多陪他睡一会儿,而是再睡下去,心智就会更乱。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就在下一秒做出什么。
“大哥早。”徐良拎着七环宝刀,笑着迎面走来。“早,睡得好吗?”芸生笑着问道。“还行。”徐良伸了伸懒腰。“那要不我们过过招?”“恩,好啊。不如就比划拳脚,大哥你看怎样。”“好啊。”
说着两兄弟便在院子里比划开了。打得正过瘾呢,艾虎,韩添锦和卢珍也来了。“大哥三哥,我们也来。”卢珍搭着两个兄弟的胳膊说对芸生和徐良说,“我们三个对你们两个,怎么样?”“恩,行啊,来吧。”老西儿跟芸生笑着对望了一下,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