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申请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职位。”那个青年自言自语似的说,“有什么必要么,汤姆?”他状似无意地随口说,“我们现在已经——”
一道白光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血痕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脸颊!
“我最近对你太好了,本杰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黑袍男人站起来,背对着那个漂亮青年,负手面向壁炉,“你知道你自己的记忆和身体是怎么来的,那么,你也就应该知道你可以叫我什么。”
“是……我知道。”愣了好一会儿,本杰明恭顺地鞠了一躬,然而他神色复杂地眨动着眼睛,“请原谅我的放肆,主人。”
“出去。”黑袍男人冷酷地挥了挥手,“别再有下一次。”
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冷冰冰地站在那儿,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看着纳吉尼和维克托嬉闹了一会儿,深绿色窗帘的缝隙里是一片深沉的夜色。他反手在壁炉上按了一下,“咔嗒”一声,那里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个老旧的铁盒。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它——那里满满地塞着琐碎的小玩意儿:通讯徽章、双面镜、崭新的羊毛袜、破旧的羽毛笔、一只小巧的银苹果……以及一本薄薄的黑封皮日记。
他摩挲了那些东西好一阵,突然猛地又把它们推回了暗格,好像再也不想看见它们似地猛地转身,朝远离壁炉的方向走了两大步。
十一年了——他早就该烧了它们。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申请霍格沃茨教师职位的答复还没有来,当然了,那个精明的邓布利多今天正式接任了校长——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刊登了——事情大概要变得很艰难了,但这不成什么问题……
一些少年时的回忆突然不受控制地涌进了他的脑海——到处都是白色的校医院里,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声音在说话: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顶替掉梅乐思教授的位置,他每年给我的分数都特别低……”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来着?没错——
“……他所能教的不过是让你在被恶咒击中后倒下得不那么难看罢了。不过——那时候你也不会在霍格沃茨读书了。”
他闭了闭眼,咬牙把那些令他瞳孔发红的记忆赶出脑海。没错,他寻找一个突然消失的灵魂十一年了。十一年来一无所获,就连梅林好像都在嘲笑他的希望渺茫。
天花板吊灯上的蜡烛猛地闪动了一阵,就好像突然被一阵大风吹过!那些被施了永不熄灭咒的光源竟突然暗下了两根。纳吉尼和维克托停下了扑扇翅膀和伸直头颈的吵闹,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瘦削冷硬的高个儿男人。
黑发的汤姆·里德尔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
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最骄傲的黑魔王在想些什么,他的脸色那么苍白,而黑眼睛在暗夜里显得更加深沉了。
53一份惊悚的报纸
德伯纳总也不老。
他至少已在斯科家族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五十年,然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少爷小姐们养成了遇事就呼唤他们老德伯纳名字的习惯却谁也记不清了。他们只知道德伯纳耳朵里的绒毛还是那么洁白;细长的手指还是那么有力;而他所穿的、印有家徽的白枕套数十年来永远一尘不染。
德伯纳是个与时间作战的典范。有些老物件心情不好时就会自己失踪,那架老钟闲暇时总要莫名其妙地敲响几下;震坏它自己的红宝石内芯和祖母绿指针——但德伯纳从来没出过乱子。在这个家里再也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了(庄园里那块儿会说话的巨石除外;几百年前它被人施了生根咒,从那之后再没挪动过一分一毫)。
就在这一天的早上,德伯纳走下楼梯,告诉正在用餐的斯科一家:在前天发生魔法事故之后,今晨欧文少爷终于清醒过来了。
“或许也不能算清醒,”家养小精灵顿了顿;然后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欧文少爷似乎把这十五年来的事情忘了个精光,主人。”
……
欧文·斯科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头痛欲裂。他盯着天花板反应了好久,才发现他对这间屋子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斯科庄园里的一个房间,他年幼时经常进来探险——那个在六十年代后就没有记录的、与他同名的叔叔的房间。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还有,刚刚进来的那个家养小精灵是谁?他记得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他们家就没有那种勤劳的神奇生物了。
欧文摸着后脑勺坐了起来,打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模糊的记忆里他是在赶下学期的七年级魔法史毕业论文,然后走进了有求必应屋……接下来是怎么回事来着?他到底有没有找到有关那位魔王的秘辛资料?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砸晕了,真不幸,他记不大清了。但为什么他没被送到校医院而是被送回了家,甚至还不在他自己的房间?这屋子的摆设也不对,那个他堂兄伊文最喜欢的、总是爱骂人的聒噪咕咕钟不见了,同一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雕刻精美的木雕——它正怒气勃勃地盯着欧文:“喂!下次不要乱施魔咒了,小鬼!你差点炸掉二楼那些珍贵的家传摆件……”
——事情很不对劲。欧文疑惑着,他得找个人问问。
欧文揉着太阳穴跳下地,忽略了那个怒瞪着眼睛的木雕,赤脚走到门前。刚要开门出去,他却被壁炉上的一份《预言家日报》吸引了目光:被遮住一半的头版露出一张人像照片的一角,“荣获一级梅林勋章”几个字隐约可见。
欧文拿下那张报纸,漫不经心地随手翻开了它。
头版上的那张人像完全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个有一头微卷黑发的男人,他垂着眼睛,翎羽般的睫毛在下眼眶投上了一圈阴影。突然,他抬起头倨傲地睥睨了欧文一眼,目光那么冷淡漠然。
——那双黑眼睛让欧文的心跳猛地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他手指颤抖地抚上那张照片,然而那个黑发男人凌厉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又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像是对这样的冒犯很不满意似的,下一刻,那张冷漠而英俊的脸在相片里消失了。
欧文确定自己见过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变得一片忙乱,一股血液涌上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急切地把报纸打开,想要知道那到底是谁。很快,他的目光找到了那行大标题。
“伏地魔先生荣获一级梅林勋章。”
……梅林!
欧文觉得自己快疯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行字,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他在做梦!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很快这个头晕目眩的可怜人就看清了这张《预言家日报》的日期,同时看到了壁炉上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棕发、蓝眼,明显的斯科家族特征,但是不是他自己的脸!
欧文跌坐在了地上,他双眼无神地举着报纸,简直就像被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也不能动。那些铅印小字和照片上动来动去的人们好像都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这是一级魔法事故,他浑浑噩噩地想。脑子好像被放空了,欧文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他在有求必应屋被坩埚砸晕,然后回到了几十年前,发生了严重的时空错乱事件,需要一些应对措施……
可他似乎并不太着急,就好像……他早就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了似的!
——“砰”地一声,房间的门被突然推开了。一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巫走了进来,而一个一头棕色卷发的女巫正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看,我早就说了……应该去圣芒戈医院的……哦我可怜的孩子……”
他们后面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孩,所有人都是一脸忧心。
欧文眼前发黑,这不能怪他,换了谁都一样——看见自己家族里的长辈们以一种年轻几十岁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真让人想直接晕过去,但他不能。欧文勉强挤出一种干巴巴的声音:“抱歉,我……”
他说不下去了,脑子乱成了一团荨麻,好像那里的神经都搅成一团,正在吱呀作响。他该不该说实话?说了实话又能怎么样?会有人相信他么?
这种情况无法不让人心力交瘁,欧文索性闭了嘴,打算理清思路再说。
奥尔文·斯科不安地看向他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弟弟:“欧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回答。
斯科夫人开始抽泣起来,很快她就用手捂住了脸,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儿子列文斯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
“毫无疑问,”作为一家之主的斯科先生长叹了一口气,他像是觉得喘不过气似的松开了长袍领子的纽扣,“中了遗忘咒的后遗症。还好,欧文似乎并没有出现躁狂和心智倒退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蹲□,想去拉起他的小儿子,然而欧文那呆滞的样子实在太令人伤心了。斯科先生清了清嗓子,最终又叹了一口气,开口叫道,“德伯纳!”
“啵”地一声,可靠的小精灵凭空现身了:“先生。”
斯科先生情绪地落地拉着他伤心的妻子走出门去,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颓丧地挥了挥手:“照顾好欧文。”
“是,先生。”
欧文始终眼前发黑。他不知道屋子里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家养小精灵扶起来、移到床上去的,等他的目光终于找到焦点之后,他发现他的手里竟然还拿着那张该死的《预言家日报》。
那个英俊的黑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相片里。这张照片上的伏地魔一点也不像进行过什么危险的变形,他的眼睛里也没有资料描写里那常见的“凶残的红光”。他只是和欧文安静地对视,然后露出一个欧文极其熟悉的、讥讽的假笑!欧文抓住时机,拼命在脑海里检索这种熟悉的感觉,最后却怅然若失地放弃了: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该死的梅林,生活真像一个愚人节玩笑——欧文无力地闭上了眼。
※※※※※※※※※※※※※※※※※※※※※※※※※※※※※※※※※※※※※※※
等到欧文开始适应现在的生活,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一切荒谬至极——这是二十世纪的后半叶,他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的家族中,他的父亲查菲斯科甚至还没有出生,而他自己成为了伊文堂兄口中那个“消失了的叔叔”!
好在目前时处暑假,一切看上去都还有挽救的余地,因为除了把过去所有的记忆丢掉之外,欧文的表现极其正常——他纯粹就是一个在纯血家族长大的少年巫师。
并且,挂在走廊两边的斯科祖先肖像们一致认为,过去这个年轻后裔身上那种傻里傻气、敏感胆小的神经质性格似乎也伴随着他的记忆消失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七月底,猫头鹰寄来了上学期末奥尔文的终极巫师等级考试成绩,斯科家的长子顺利从霍格沃茨毕业。同时,欧文的普通巫师等级也考了不错的成绩——当然,那糊涂学生根本不记得他自己是怎么考的——不过这不要紧,全家的愁云惨雾都被大大稀释了,早餐桌上的气氛终于重新得到了缓和。
“你们戴莉亚姑妈的女儿去年进了拉文克劳,”斯科先生有些忿忿似的说,他面前的银质煮蛋器正自己徐徐转动着,“霍克曼那个老家伙高兴坏了。”
“得了,得了,”温柔的斯科夫人打着圆场,“少说两句吧,卡夫尼,那毕竟是你妹妹。”
“我得说你和霍克曼姑父的想法有点儿奇怪,父亲。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去处当然是斯莱特林,格兰芬多也还可以。不过算起来我们家还没有一个进拉文克劳的呢,”奥尔文一边切他的培根一边说,“这可真有点儿意思,是不是?当然,这是家传的,不过我们谁也不愿意承认斯科家的人脑子不太灵光。”
“胡说。”斯科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记住,奥尔文:没人进拉文克劳只能说明在我们家族中,聪明只是最不显眼的一种特质。”
——换句话说,其实就是他们家族大概根本没有聪明这项特质。欧文低头默默地吃着他的早餐,什么话也没说。
自他从德伯纳那里得知,那场遗忘咒的魔法事故之所以发生,纯粹是自作聪明的贵族少爷想要在假期偷偷练习魔咒却不慎拿颠倒了魔杖,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施了一个遗忘咒后,他就觉得世界太令人头晕目眩了。是,欧文承认,易出意外是斯科家族的特质——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好在这一事故使得他完全不必解释作为欧文,他为什么对过去十五年的事毫无印象(该死的梅林,他明明就是另一个人)。可是有个很古怪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暗暗发酵:什么也别说,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因为你说不清楚,也解决不了。而且说真的,他觉得自己竟然并不是很想念二十一世纪。
莫名其妙地,欧文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里全是谜团。
“列文斯呢?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看看你儿子,安格莎!我不知道一个开学才七年级的男生会有什么事让他忙得连和家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得了,得了,亲爱的,那也是你儿子。列文斯就是很忙,他是斯莱特林追球手呢,是不是?”
“是的,妈妈。卡特家的三兄弟和他今天有魁地奇模拟赛,我猜他们在庄园西面的湖泊附近呢……”
“过两天要去对角巷买欧文和列文斯的开学用品……”
餐桌上的谈话还在继续,然而那些声音在欧文耳朵里越飘越远,直到——
“——欧文?欧文!”
欧文反应了很久才抬头答应了一声。真奇怪——他竟然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似的,好像他已经不叫欧文很久了。但当然,这也可能和他的走神有关。
“怎么了,孩子?”斯科夫人从长桌尽头站起身,走过来温柔地拍了拍欧文的肩膀,“头很疼么?看,”她微微笑了笑,掩住了目光里的忧心忡忡,“你把汤匙掉在桌上了。”
“我……没事。”面对着货真价实的慈母的目光,欧文觉得不习惯极了,实际上,他根本不记得他早已失踪的母亲的模样。干咳了两声,他尴尬地扯掉自己的餐巾,“我真的没事。我吃好了……妈妈。我想出去走走。”
54一次无知的重遇
上午的阳光很好;灌木丛的叶子绿得闪闪发亮。欧文坐在雕花长凳上;一些金翅精灵在高高的篱笆墙四周飞来飞去。他百无聊赖地用魔杖抽打着那些植物枝条,还有一件事令他心烦气躁:这魔杖不是他的,用起来难免不太顺手。
一阵风吹得灌木丛动了动;欧文既不想进屋,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一种无处排遣的烦闷让他真想随便朝草地扔几个魔咒。但最终他克制住了。
欧文讪讪地站起来;他把魔杖收回长袍兜里,手指去意外地碰到了另一样东西。他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是被叠得方方正正的那张《预言家日报》的头版相片。欧文怔怔地把它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着空气唤道:“德伯纳!”
家养小精灵出现了:“德伯纳在这儿,欧文少爷。”
“我想知道一点事情;德伯纳。有关——”欧文随意说,然而他小心翼翼抚平报纸褶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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