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仙侠)天地洪炉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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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仙侠)天地洪炉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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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略胜从前,身上寒疾也比过往弱了许多。义父便施展绝世内力,将寒疾从我身上彻底祛除。”

一段如梦似幻的经历被他古井无波的语气说得枯燥乏味,只听得吴邪和胖子有些哭笑不得。

却听胖子“啧”了一声,又道:“我看你那义父也是没安好心,他既能用内力帮你祛除寒疾,为何这几十年了都不动手,偏偏要唤你出来当个马前卒时才动手?可见只是想以此举邀买人心而已,亏你还对他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张起灵闻言不恼不怒,神色如常,只摇头道:“义父生性孤傲,便是普通下属也不曾以性命相胁过。”

吴邪见他句句都为万奴王辩护,深知此人虽然沉默寡言,但骨血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尽管那万奴王灭他满门,可看在这几十年的亲情份上,要张起灵与他倒戈相向也是不易,因此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三人本就无心吃饭,胡乱塞了一饱,便灭了火堆,分头在山谷中四处搜索。可惜直到月上中天也无甚发现,只得回到下榻处休息。

吴邪与胖子正要走进屋里去,却听到张起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日若有万一之时,我自会缠住师尊,你二人便趁机离开。只是我与师尊武功相去甚远,未必能替你们争取多少时间,这等机会可一不可再,到时要把握好了。”

闻听此言胖子先是一愣,片刻后又去看吴邪。

吴邪回身盯着张起灵看了半晌没有做声,心下却是一片凄然。日前他冒险松开镣铐,便已料到了今日会有此结局。纵然张起灵甘愿违抗师命帮助他们,对上左判恐怕也没有多少胜算,届时就算他与胖子能顺利脱身,张起灵怕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大敌当前,他们都别无选择。吴邪只能护着张起灵走到这里,张起灵亦只能护着吴邪与王胖子走到这里。难以言说的酸楚泛上心头,吴邪只能痴痴地盯着那个人。他们重逢不过短短数月,他还有许多话未曾对他说,他还来不及让他认祖归宗,他还没有为两人的未来做好万全的准备……种种离愁别恨,却已经近在眼前。

十年相思今朝止,从此天涯各一方。

张起灵说完那句话,又静静地站了片刻,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吴邪,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并不说话,忽地眸光一敛,掉头便要离开。

胖子飞快地伸手将他拦住,肃然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却不能照你说的办。事到如今你心中也该有个计较,那万奴王与你有杀父之仇,纵有养育之恩,孰轻孰重无需赘言。若你愿意下定决心离开东夏国,凭咱们兄弟三人的武功智谋,就算不能战胜左判,总能想办法逃出去。中原大地天高海阔,哪里没有你的安生立命之所?”

张起灵止住脚步看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动,最终却是一言未发。

吴邪明了他心中的苦闷纠结,虽是百般不忍,却也走上前去低声劝道:“今日倘若我与你易地而处,恐怕也难以在一夜之间做出决断。但是眼下战局大势抵定,东夏国兵败不过早晚之事,你当真忍心让我……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回去送死?再说当日你救我已是抗命不遵,以万奴王有仇必报的性格,说不得回去便要降罪于你,这又让我如何心安?”

这话已是说得十分露骨,算得上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了。张起灵果然无法再保持沉默,只听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中尚有些古怪,且待明日与师尊商量,看结果如何再定。”

听他如此说,吴邪便料定此人心中已有计较,但观他颜色似是不肯多说,想来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他叹了口气,尽量掩藏起胸中不断涌动的不安和焦虑,说道:“既是如此,咱们还是各自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无论明日情形如何都好应对。”

于是三人互相道了晚安,怀着不同心思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清晨,树林中的晨雾还未散去,吴邪三人已经早早收拾停当,简单用过早饭之后便耐心等左判出现。

没过多久,就见左判背着双手自林中踱出,仍旧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将三人打量一番,开口便向张起灵问道:“世子考虑得如何?”

张起灵淡淡道:“他们二人不能留在此地。”

左判摇头:“放他们出去与我主作对是自寻死路,留在此间正是为你这两位朋友好。”

胖子一听却是大不乐意,愤然道:“你怎知道我们出去是必死?照现在的战局看,输的可是你们东夏国。”

这话简直与挑衅无异,吴邪生怕左判心中不悦进而提前发难,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知左判却是恍若未闻,只看着张起灵继续说道:“我主快意恩仇,凡坏了他事的人又有哪个能够逍遥快活?五十年前的张家与齐家,十年前的首阳山,难道世子已经忘了么?”

听他提起张家,张起灵脸色微变,垂首思索了片刻,又道:“义父虽然性格果决,却非嗜杀之人。他所教我的内功心法,随我功力进步胸中燥郁之气日增。十年前他叫我带着鬼玺进入长白山上云顶天宫,在那里我感到身上的寒疾与内功同被压制,但胸中块垒却是逐渐消散,张启山亦曾留书说义父是学了战国帛书中武功之后,性格才日渐狠戾。况且义父也和我一样,因修习内功心法染上阴寒之症,不良于行多年。因此我以为,只要义父找到了克制战国帛书内武学中造成阴寒之气的法门,心性便能恢复正常。”

他忽然说了这许多话,莫说是吴邪和胖子,便是左判也有些始料未及。他微蹙双眉怔了怔,似是有所触动,又问:“世子打算如何克制?”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答道:“请义父暂居云顶天宫之内。”

左判继续摇头:“不可能。”

张起灵听了此言也不气馁:“便是不行,另寻他法就是。我这两位朋友与九门多有牵连,对义父当年之事也有所了解,又与我情同手足。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必能找出方法,也不用担心为外人所知,对义父不利。”

左判再摇头:“留在此地,保下你这两个朋友的性命已是最大底线。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他们一起留在此地,二是跟我回去主人身边。”

张起灵神色坚定,说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见他困于怪疾,我无法束手旁观。”

左判眼神一凛:“你当真心意已决?”

张起灵毫不动摇,毅然道:“我心意已决。”

他们师徒二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吴邪和胖子只觉得今日的张起灵不同以往,竟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胖子更哈哈笑道:“说得好!我说张小哥啊,平日里只当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想到也有能言善道的时候。”

吴邪却没他这份开玩笑的心思,整个人只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背后冷汗直冒。看这情形,说不得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而且双方都是要拼命的架势。张起灵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在洞庭湖上只接了左判相隔十余丈的一掌就昏迷数日,如今便是加上他和胖子也是希望渺茫。他有心想劝张起灵说些软话,且与左判周旋一阵,但见他神情坚定,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左判神情肃穆,沉声道:“世子当真想要如此,便接老奴一掌。此招过后不曾身死,今日便放你们三人离开,从此天高海阔,恩断义绝!”

闻听此言,张起灵面色数变,最终双膝及地,对着恩师深深一拜,再起身时已气走全身,凝神应对。

左判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劝,微一颔首,向前踏上一步,整个身躯竟也随之长高了几分。他态势悠闲,面向张起灵踱步而行,直到两人之间距离七八丈时停了下来。此时这个原本就身材高大的老者身形已宛若庙前金刚,足有一丈四五,形态不怒自威,活生生是北方真武大帝临凡:“我主武功通神,凡俗之间不存敌手,一心只求仙道,老奴自思无法分忧。只是若这天地间真有神仙之流,难保有一日我主会与神仙辈交手,故而苦思几十载,终究创出一式,便是我主全力一击也难敌此招之威,主人赐名为‘碎元缚神’。今日我们师徒歧路,老奴便教世子这最后一式。”

语毕,只见左判深吸一口气息,全身骨节爆鸣。这口气息悠长深重,在旁观瞧的吴邪与胖子只觉得这老者身周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了,不由得担心起张起灵。

左判一口气息达到顶峰之时,猛然推出一掌。霎时间天地变色,眼见得掌劲所到之处事物扭曲,耳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便觉一阵山摇地动。

吴邪恍然觉得又回到十年前首阳山塌陷那一刻,其摇动之威竟比当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被掌风激得叫不出声来,心中却大喊不妙。这等力量岂是肉身凡胎可能抗衡?张起灵就算有先天真气护身,恐怕此刻也被震为齑粉了。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窖,恍恍惚惚地竟不知身在何处,只能紧紧闭着双眼,咬牙硬挺过这一波浓重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前方尘埃落定,吴邪也不敢睁眼,生怕看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惨状。

此时却听胖子在边上“咦”了一声:“却是怪事。”他推了推吴邪道,“你看,张小哥竟然毫发无伤。”

吴邪连忙转头看去,却见张起灵身上虽沾染着掌气带来的尘土、草屑,却无半点损伤。再看他身后几丈外的石壁上,却是一片巨大的裂痕还在慢慢扩散,不断地有碎石落下。他心中疑惑:难道左判这惊天一掌竟是打偏了?

正犹疑间,张起灵先动了。只见他一闪数丈,几乎是飞一般扑到了左判身边。

那老者此时伛偻跪落在尘埃之中,比之平时身形似乎还小了几分。

张起灵将他扶住,只听他在心爱弟子的耳边缓缓吐出最后一句遗言:“莫要与你义父为难。”

左判气若游丝地望着张起灵,目光中有深切的恳求、殷殷的期盼,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遗憾。但他没有能够等到弟子的回应,不过刹那光景,这位武功盖世的老人便黯然阖上双眼,仰头歪倒在张起灵怀中,再没了声息。

张起灵没有恸哭,也没有呼喊,仅仅只是握住了恩师无力垂落的手掌,默然不语。但是一种最深重的悲凉却如有实质一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数丈之外的吴邪与胖子,都不得不感同身受。

侠客艺成天下惊,报恩百载藏身名。踏破千军何足论,忠义足堪照古今。昨天还是自己处心积虑要应对的强敌,今天却已自绝生路倒落尘埃。吴邪不知道,在张起灵的心中,恩师这最后一掌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却很明白,左判之死等同于在那人伤痕累累的灵魂上,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印记。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41

四十一、无端饮却相思水

张起灵抱着左判的尸身跪在一片龟裂的山壁之前,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久久没有动静。

那片山壁上的裂纹犹如蛛网一般越来越密,散落的碎石也由拳头大小变作人头那么大,带着令人深感不详的隆隆声响滚滚而下,溅起一片飞扬的尘土。胖子愈看愈是心惊,连连咋舌道:“乖乖,这景象赶得上当日的首阳山崩了。”忽地面色一变,“不好,如此威力,不知那密道是否会坍塌。小吴你且在此处看着张小哥,我去去就回。”说罢便拔腿向着密道的入口跑去。

吴邪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从他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张起灵的身影已经被笼罩在一片滚滚烟尘当中,而他本人兀自浑然不觉。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给左判陪葬,吴邪再不能忍,连声喊了几句“小哥”,可那人闻若未闻,似乎他的心思已经脱离了这个尘世,追随仙逝的恩师一起去了。

吴邪无奈,只得飞奔至近前,双手一抄,扯着张起灵的双臂将他拉了起来,高声喝道:“快走,山壁要塌了。”

被这么喝了一声,张起灵宛如大梦初醒,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将左判的尸体打横抱起,跟着吴邪奋力往山谷深处跑了十数丈。

几乎就在他们二人停下脚步的同时,猛然一阵轰然巨响,山壁上的裂痕已然扩散成了深深的沟壑,巨大的石片接连不断地从碎裂处剥落,间或有牛畜般大小的石块狠狠地砸落地面,顿时整个山谷里一片飞沙走石,目不能视。

吴邪大惊,想也不想就要往前冲,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胖子!胖子还在密道里,我……”

话音未落,只见前方尘烟弥漫中冲出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一面发足疾奔一面不住咳嗽,却不是王胖子又是谁。

他跑到吴邪二人身旁站定,急喘了几口气,摇头道:“密道已经不能用了……”此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响动,三人回头看去,见是又有几块山石落下,正好将密道的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胖子面色一凝,转而却又叹息道,“那石门已然落下,横竖这密道也是无用,塌了就塌了吧。”

吴邪仔细将胖子打量一番,见他并未受伤,心中少多松了口气:“密道没了,还有那处风穴可以出去,你安然无恙便好。”

胖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扯过衣袖胡乱抹着脸上的灰尘,声音含糊地说道:“这一掌之力如此惊人,难保那处风穴没有受到波及,我看咱们还是先去探查一番为好。”

吴邪点点头,正想招呼张起灵,却见他盯着左判的尸体只是发呆,心中又大感不忍,便对胖子道:“我与你去看风穴,让小哥自己静一静吧。”

正所谓“死者为大”,尽管此人生前几次三番与他们为敌,但无论武功人品俱是无可挑剔。更何况现下人已殁了,彼此之间不再有立场之别,如今只剩下一个身份,便是二人挚友张起灵的师尊,再多的敌意也在此终结。

胖子叹了口气,轻拍张起灵的肩膀道:“小哥,节哀顺变。”

吴邪想了一想,又道:“我看咱们也不必急着去看那处风穴,适才你险些被埋进密道之中,如今土石崩乱不知何时方休,若是在那里遇险难以救援,不如静待一时。”

胖子颔首道:“这也好,就让小哥为他师父在此奠礼,三五日后想来四面山壁必能安稳下来,届时我们休息两日再走,也好让他守足七日成礼。至于他师父的尸骨,是扶棺而回也好,是化作骨灰也好,且看他自己的意思。”

听他如此说来,吴邪心中颇感意外。此前数月胖子都对张起灵有所防备,时时刻刻担心他逃跑或是发难,如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必是把心中的郁结都解开了。大约之前张起灵拼着与自己师尊动手也要站在他们这边,此番心意让一向以兄弟义气为重的胖子深有触动,便也不再与他为难。对于目前三人的处境来说,这也确实是好事一件。

谁知张起灵听了胖子的话却是轻轻摇头:“此处风景秀美,不为外人所知,将师尊葬在这里便可。”

吴邪闻言一愣,担心张起灵是怕给他们添麻烦,忙道:“落叶归根人之常情,便是要扶棺而回,以我们三人的武功智计,要携带一口棺木离开也并非难事,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张起灵凝视着左判毫无生气的脸庞,只说:“师尊并非东夏国人。”

此时千头万绪,吴邪和胖子尚要从坍塌的各处石室中翻检出可供在谷中生活几日的诸类物资,又要寻捡一处即便山壁再次坍塌也不会受到影响且能遮风避雨的休憩之所,只得让张起灵独自为左判收拾仪容。

经过一番忙碌,直到天快擦黑的时候,二人才将一应事物收拾干净。

吴邪与胖子在林中胡乱找了些野菜野果,充作祭品与食物,又从翻检出来的布料中找了几尺素布,勉强搭了个灵堂。匆匆用过晚饭之后,二人忙了一天既困又乏,却又不放心张起灵一人为他师父守夜,于是决定胖子先睡上半夜,由吴邪陪张起灵守在左判灵前。

尽管时序已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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