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笑道:“您想补就补,只要别怕嘎嘎落第就行。”何氏骂骂咧咧自己去捉鸭子,方宁早把圈门打开,口哨一吹,鸭子纷纷扑楞着翅膀像饺子一样骨骨碌碌全下了河,何氏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捉着一只。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方宁每天放鸭子,外加捉小鱼养蚯蚓捡河蚌剁碎了晚上给鸭子加餐。将一群鸭子养得膘肥体壮,下蛋量逐日增多,一家喜得合不拢嘴。这些鸭蛋一部分被方氏拿到镇上去买,另一部分被腌了作咸鸭蛋。方宁另外还做了松花蛋。
方氏受到鼓励,又买了一百只小鸭子。此时,两处池塘也被杜朝南一点点的清理好了,用竹筒从河里引来活水,放入了几千尾鱼苗,另外又塘底埋上了不少藕种。房前屋后的荒地,能开垦的也全都开了出来。果树一棵棵的种上了。一行行菜畦像图画一整齐好看。姐妹三种的花儿也开始陆续开放,花明菜绿,蝶舞蜂飞。去年还荒芜冷寂的河洼如今是生机盎然,引流连。那些来河边挑水洗衣的们每每都会停留一会儿,直夸杜朝南夫妻手巧能干。
二月底时,方牛子终于出现了。他这次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南平县北街租了一个小铺子,每月五百文钱,准备开杂货铺子。他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钱,里头已经修饰好了,不日就要开张。
方氏和杜朝南只当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说干就干,一时都有些惊诧。方氏一反应过来就开始数落他:“咱家家底薄,拢共就这些钱,还要娶亲呢,咋能说开铺子就开,万一赔了咋办?”
方牛子嘿嘿一笑:“赔不了的姐,等着瞧吧。”
因为方牛子本钱小,这铺子开得也颇不容易,首先就是钱的问题,他手里的那点钱根本周转不开,方宁家里的钱大部分也投了鱼塘和果园上,也没法借他。因为本小,所以方牛子每次只能进很少的货。其余的就摆上自己做的东西,小桌子小凳子木勺木碗,各种小家什是应有尽有。杜朝南也送去了自己编的东西寄卖。方宁把家里的咸鸭蛋松花蛋腌菜也拿一部分过去,另外她还和方牛子商量着做出了十几薄木片扑克牌,那些纸牌成本太高,就交于宋老财做了。另外还有飞行棋等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最后方宁还悄悄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一共四百文。全交给了方牛子,不过不是借给他而是入伙。
四月下旬,府试的成绩出来了。宋乔和杜朝栋考上了童生,汪立志落榜。汪老七十分气闷,汪立志丝毫不见沮丧。汪老七气得把他大骂一顿,汪立志赌气回了乡下老宅。住了几天,他又悄悄回家,把家里的书全部打包带走,汪老七夫妇还以为他是想通了,准备奋发图强。谁知两没高兴两天,就得知这个不肖子把书全部送给方宁了!气得汪老七床上趟了一天,直骂这个逆子不争气。
此时汪立志正撅着嘴河边练飞镖。
他练累了,对方宁大呼小叫:“那个方的,给老家倒杯水。”
方宁白了他一眼:“老家,请问您高寿?”
汪立志两眼望天,“别忘了,可是长辈。”方宁动都不动一下。
他支指不动方宁这个晚辈,只好亲手倒水,他边喝水边斜瞥认真看书的方宁,撇撇嘴,摇头叹道:“真是生错了,若是男孩子,说不定也能考个秀才当当。”
俗话说,几家快乐几家愁。汪家一片愁云惨淡,宋家和杜家却是欢喜异常。宋老财从铺子里拿回一大串鞭炮噼噼啪啪的放个不停。何氏欢喜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命杜朝东买了一串比宋家还响的鞭炮放了。杜家老宅的一个个神气活现,恨不得脑门上点盏灯,好显出自己高明。何氏这会儿也不找三房麻烦了,她生怕将来儿子中了举,三房死皮赖脸的跟着沾光。方氏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除了例行的去道贺一番,他们一家再没往上凑。方宁也特地找杜朝栋道了贺:“小叔,知道为啥考中了,因为没吃家的鸭子,所以才没呱呱落第。以后不但不能吃鸭子,还不能吃鸭蛋,要不然……”杜朝栋不等她说完,就满脸不耐烦的把她轰了出来。方宁才不意,她要的就是这效果。谁想吃她辛苦养的鸭子,没门!
府试过后便是院试,再考过这一关就是秀才了。不过院试要到秋天才举行,所以宋乔他们都先回来家温书,等秋天再去省城应考。
五月算是最忙的一个季节,麦子该收了。方宁的地少,又有李三顺这个壮劳力帮忙,很快就收割完毕。杜朝南租了牛拉了石磙开始碾麦子。夏宁和秋宁则地里捡麦子。方宁赶着鸡鸭鹅收割后的麦地里放鸭,这个队伍就像小鬼子进村似的,所过之处,连麦子带虫子一扫而光。
宋乔这次去省城回来还带了不少小礼物,诸如点心、毛笔、泥、串珠等等各种各样的都有。小木头的嘴咧得像八月的石榴似的。
宋乔拿出给弟弟妹妹的礼物后,便坐宋柳屋里跟她谈天。宋柳大致跟她说了一些家里和村里的事情。宋乔问完父亲和弟弟的事情后,心里转了个,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办。他思忖片刻,坐直身子,以兄长的身份开始关心起宋柳的事情,“呢?天气这么好没出去玩吗?没请吃饭吗?”
宋柳奇怪的反问:“有谁会请吃饭呢?要请也是请爹爹呀。”
宋乔清咳一声,进一步提醒道:“比如说,别庆生什么的。”
宋柳眼睛一眨,诡秘地一笑,不动声色的问道:“大哥说的是方宁吗?”
宋乔急忙摇头否认:“才不是。”
宋柳继续往上说:“她好像是二月过生,不过她没请吃饭。”乡下家,尤其是女孩子,父母能记得生辰就不错了,谁会庆祝这个?
不过,方宁那天也收到了不少礼物。杜朝南给她做了个小书架,姐姐们也送了帕子和鞋子。方氏则做了几道菜,擀了手擀面,加卧了三个鸡蛋。这女孩子中已经算是比较奢华的了。连圆宁都做不到,因为何氏才不准她浪费鸡蛋和粮食。
宋乔绷着脸,显出一副很严肃很淡定的模样,问道:“没送过礼吧?”
“送了。”
“呃。”宋乔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心里想说的是,为什么要送呢?
宋柳像是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歪着小脑袋,慢悠悠地说道:“如果想送,可以再送一次,用的钱买用的名字送,只要不傻都会干的。”
宋乔心中涌上一丝喜悦,他立即赞道:“不傻,最聪明了。
礼物很快就送到了方宁手里,方宁一脸诧异:“上次不是送过了吗?”
宋柳俏皮地接道:“过一次生,收两次礼,只要不傻都会收的。”
方宁:“……”看来为了证明自己不傻,她只能收下了。
55第五十五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方宁收了宋柳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就想回送些什么,找来找去;家里只有一些刚做好的松花蛋还算拿得出手,她找了一只小篮子做了五个进去;塞给宋柳;宋柳轻蹙着眉头;一脸为难;方宁用她的原话回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变蛋;味道还行;只要不傻都会想尝尝的。”宋柳闻言俏皮一笑也就痛快地接受了。
宋柳又呆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她一走,方宁就赶紧打开礼盒想看个究竟,她的预感没错,里头尽是稀奇玩意,串珠、小镜子、彩线等等足有六七样。一看就是宋乔从府城带回来的。其中还有一个胖嘟嘟的泥人儿。方宁越看越眼熟,再一看才觉出竟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不过胖了许多。不知道那个书呆子是不是随了他爹的精明,为了多占便宜特意让人捏胖了些。想到这里,她不禁会心一笑。
宋柳回到家时,宋老财皱着眉头在客厅噼里啪啦的拨打算盘。一见到女儿回来,他的眉头稍稍舒展些,慈祥地问道:“柳柳回来了。”
“嗯。”宋柳把小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只松花蛋递给父亲,“这是方宁送我的,一人一个。”
宋柳不提方宁还好,一提他的心情就更暴躁了。他自言自语道:“方宁,方牛子,这带方字的都带角呢,顶人!”原来这宋老财的烦恼跟方牛子有些关系,方牛子开铺子时为了避开汪家,特意选了县城北街,谁知却跟宋老财对上了。他的杂货铺就在宋老财铺子的斜对面。宋老财本大店大,起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渐渐地,他就发现这人不好对付。方牛子的铺子经过了前几个月的惨淡经营后,越来越上道。他嘴甜、实在为人大方,多个一星半点的也不介意。若是自己做的东西,稍稍挣点就卖。渐渐地,熟客越来越多。再加上他为人也爽朗手也灵巧,街坊邻居谁家的家什坏了,他得空就帮着修理。客人有什么东西需要修补的,他能修也帮着修,而且还不要钱。那些人颇感不好意思,多少都会买点东西,一来二去,方牛子的客人逐日增多,理所当然的就分走了宋家铺子的客流。从四月开始,宋老财每查回帐,肉就疼一回,也顺便嘀咕方牛子几句:“屁大的地方,生意还挺火。”
宋老财一生气就开始训斥店里的伙计:“咱们店大,东西齐全,为啥人爱往他那儿跑?他笑脸迎人是吧?你们每天都得给我笑,笑不出花来我就扣你们钱!”
那伙计扯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答道:“东家,小的又不是绮红楼的窑姐儿,笑得再好看,客人也不给钱哪。再怎么笑,比不上抹去零头实在。”
宋老财一听抹去零头,顿时不乐意:“本来利就薄,还抹,再抹干脆白送算了!”
……
宋柳坐在宋老财旁边,亲手把五个松花蛋的外壳敲掉剥开,她按照方宁临走时告诉她的方子,让来福用麻油和姜汁拌了一盘和晚饭一起端上桌。宋老财尝了一口,眼中微微一亮,立即问道:“这是方宁做的?”宋柳点头。
宋老财眼珠一转,又问宋柳:“她最近又借书没有?”
宋柳摇摇头,清脆地答道:“人家不用借了,那个汪立志送了她一大箱子书。”
“啊嗷。”宋乔本来正在吃松花蛋,宋柳这么一说,他心里一惊一不小心全吞了下去,噎得直打嗝。
宋老财看了一眼宋柳又看了一眼宋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着吧,等他闲下来,他一定要打听清楚,这熊孩子想骗他,没门!宋老财恨恨地咬了一口松花蛋,方牛子的生意好肯定也跟东西新鲜也有关。
没过几天,方宁姥姥吴氏和方青山挑着两筐鸭蛋来了。
方氏一脸不解:“娘,咱家鸭蛋够多了,你咋还挑这些来?”
吴氏抹把汗水,脸上带了点骄傲的神情数落道:“还不是你那败家的弟弟,不让开铺子非开,这不终于熬出头了,生意好起来了,他自个儿走不开,让我来告诉你们,说铺子里的爆米花和松花蛋卖得最快,让方宁多做些。我怕你家的鸭蛋不够,就特地买了些挑来。”
方氏一听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帮着爹娘将东西抬进去。
方氏听到动静,戴着顶草帽,欢快地飞奔过来:“姥,姥爷你们可来了。”
方青山还有事要忙,只匆匆喝了碗水就走了。
三人一商量,便决定立即开始做松花蛋,做这个东西本来是需要碱的,可古代还没有纯碱,方宁只得想办法用别的东西代替。她试验了几次后发现用草木灰和石灰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方宁先把石灰、茶叶、清水、食盐还有花椒、大茴香一起放在锅里煮沸后把水过滤出来,然后把收集来的蚕豆秆、松针、柏树枝,一起烧成灰,把草木灰倒入水里搅拌均匀,冷却以后就可以将鸭蛋灌汤了,最后再滚上麦糠锯末之类的就可以装缸密封了。像夏天的话四五天即可出缸。
吴氏一边干活一边说道:“这东西拌菜吃着爽口,牛子说他还认识了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没少从他那儿买……”
这月月底,方牛子托吴氏给方宁送来了买松花蛋的钱,另外还有送给方宁的东西,几本书和一一百五十文的分红。有了钱的鼓励,方宁干得越发起劲,每天一边干活一边想着各种各样发财的小点子,不管成不成都要先试上一试,为此她没少糟蹋东西。方氏有时忍不住心疼责怪,每当这时,方宁就将荷包抖得索索直响:“娘,我这是在做正事。不折腾,钱从哪儿来?”方氏无奈,也只得随她去了。
汪家和宋家的小狗这个月已经满月,方氏听到信儿忙拿了筐子将两只小狗带回家,杜朝南还特意给他们做了两个小窝。汪家的狗是土黄色的,宋家的则是黑白花的,两只是都软软的,肉肉的,十分可爱。方宁十分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放鸭时也会带在身边。
这日早饭后,方宁正逗两只小狗玩耍,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声:“那个方的,在哪儿呢?”这是汪立志又来了。 因为汪老七怒气没消,汪立志不敢回去,只好窝在奶奶和姐姐身边。这段时间,他时不时的来方宁闲坐一会儿,坐坐她的秋千,练练她的飞镖。
“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哥们钱正清。”汪立志这回还带了个朋友,方宁忙上前笑着打招呼,她随意打量一眼这个叫钱正清的。他大约十四五岁,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看那神态举止跟汪立志颇有些相似之处,怪不得人们常说“物以类举,人以群分”。这两人一看就是一国的。
汪立志和钱正清坐在大柳树下天南海北的闲侃,方宁坐在不远处看书,两人的话时不时的飘进她的耳中,原来这个钱正清跟汪立志的情况差不多,对读书不感兴趣,无奈家人望子成龙心切,整□迫他,这不,他是来找好友避难来了。两人正谈得兴致勃发,就在这时,另外一位不速之客也来了。宋乔又“路过”这里了。
“咳……咳。”宋乔假咳一声引起方宁的注意。
方宁从书上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今儿找什么?是找狗还是找小木头?”这是他平常最常用的借口。方宁这会儿才注意到宋乔似乎跟几个月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更高更壮些,肤色也由以前的白皙晒成了健康的麦色。宋乔见方宁在打量自己,不由自主的挺胸收腹,站得刷挺笔直。
宋乔不悦的瞥了一眼汪立志和钱正清,指指池塘里的荷花,道:“我来赏荷作诗。”
“哧。”汪立志那边已经停止了谈话,慢腾腾站了起来,凉凉地说道:“人家种花也不容易,我看你还是别作诗了,省得酸坏了根儿。”
宋乔早就做好迎战姿态,一听对方开战,立即接道:“逮不着羊就说膻,不会作诗就说别人酸。”
汪立志晃晃脑袋,嗤笑一声:“童生不用牛,小心童到六十六。”他这是讽刺考上童生的不一定就能中秀才,有的人到七老八十了还是童生。
宋乔脸色板肃,反唇相讥道:“你不用担心,你跟童不沾边。你这是大禹的家安在夫子庙,数过其门而不入。”
汪立志脸色微红,眼珠滴溜溜转着,拼命搜索妙话来反驳。
钱正清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斗嘴,一看两人的文斗即将升级,连忙摆手劝道:“好了好了,咱们是同乡又是同窗,玩笑归玩笑,可别伤了和气。再说了下去,你们可就是夫子扫街——斯文扫地。呵呵。”
宋乔听到斯文二字,不自觉的扯扯自己的浅蓝色直缀,这衣裳一般是读书人穿的。他挺直了身子,显出一派斯文气派。末了又道:“我本来挺斯文的,谁知一看到他就不斯文了。”
汪立志嘴一撇,淡淡道:“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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