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听得后面侍卫嘶喊,“四爷?”
弘历听了,慌忙向后看,却只瞧见一把如牛毛般细密的针,闪着有蓝色的光,竟是通过他让开的那道缝隙,全部冲向了他便宜爹。有侍卫慌忙去挡,可惜那针太细了,也太密了,看不清,数不完,然后,便宜爹便倒了下来。
弘历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连眼睛都瞪了出来,不是疼,是闷,闷的连喘气都忘了。他目呲牙裂地回头瞪向了那个刚刚还看起来十分可怜的孩子,用足了力气一巴掌向着他拍了过去,只听嘎嘣一声,另一手应声而断,他问,“解药呢,解药呢。”
谁知道那孩子却露出个无比诡异的笑,猛然间,嘴里吐出口血,完全喷向了弘历,然后笑道,“想要解药,做梦吧。死皇帝,你丧尽天良,我代天收了你,你死……”
话未说完,人便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弘历被喷的满脸血,不敢置信地去摸他的鼻息,还去翻他的口袋,最后连本已经破成缕的衣服都抖烂了,果然,竟真的什么都没有。他有些木然的站起来,去看便宜爹。远远地,却听着那边苏培盛再喊,“主子,主子,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主子。”
不知怎的,便觉得眼前一片昏天暗地,晃了两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59、晋江原创发表24
刚刚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眼见着流了血出了人命,竟是四散的逃去,更有甚者;还不停地喊着;“杀人了;见血了。”
这仿若是个信号,打开了整个集市的开关;霎时间;孩子的尖叫声;人们的叫嚷声;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推搡拥挤而发出的呼救声混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在逃命,所有人都在四处冲撞。
集市上一下子乱了套。
越乱则越不能分心。吴开来迅速将弘历背到了胤禛身边,一个侍卫则将那孩子的尸体背在了身后,整个队伍形成了内为胤禛与弘历,中为怡亲王,弘昼,苏培盛,吴开来,张胜,外为侍卫的队形。在人们冲击过来的时候,快速移动,踹开了街边的一家文房四宝的门,在老板惊恐的眼神中,挤了进去。
店主怕是刚刚看见刚刚的事儿了,如今却是吓得脸色发白,两腿直颤,一张老脸冲着苏培盛哭道,“大人们,绕了小的吧,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大人,大人……”
苏培盛此时却是满心担心地都是那两位主子的安危,哪里有时间听他求饶,一把抓住了店主的胸襟,冲着他眯眼威胁道,“咱们就借你这儿休息一下,让你家眷避到一间屋子里,莫将人放进来,到时候还有你的好处。”说着,便塞了一锭银子到那店主怀中。
这一锭银子足有五两沉,约是财金动人心,又或是知道这群人不可能离开,那店主竟是安静了下来,仔细摸了摸银子不是假的,当即便讪笑道,“小的马上就让他们避开。”说着,便带头将这群人带进了后院。
这是个前店后院的作坊式小店,后面一个不大的小院,却是铺着青石,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跟个八九岁的男孩在树下说笑,眼见突然进了这么多人,便想大喊,还是那店主上前稳住了她,并将人撵进了一间房中。然后便将卧室门打开,因着条件有限,几人慌忙将胤禛和弘历放在了一张床上。
这边吴开来吩咐侍卫分了三头,大部分留下护驾,一面压着店主去找附近的大夫,一面直接去了县衙,调人来护驾。而略懂医术的怡亲王则上前摸了摸两人的脉搏,冲着在一旁满脸焦急的弘昼摇摇头道,“四爷是被那毒针所伤,弘历怕是因着那孩子最后喷出的那口血,那孩子牙齿里藏了剧毒。”
弘昼约是想起自己刚刚还替那孩子求过情,瞧着已然嘴唇青紫却让人素手无策的父亲和哥哥,眼睛已然能喷出火来,只是此时无论自责和发火都不是时候,他忍了半日,才哑着嗓子道,“我去瞧瞧,怎的请大夫的还不回来?”
这句话一落,弘昼便大步出了门。吴开来听着竟是脸上的血有毒,当即从厨房找了热水,跪在床边替弘历擦去洒落在肌肤上的血迹。弘历离着那孩子距离极近,这口血喷出来,却是大半都糊在了弘历的鼻梁和两腮处,吴开来瞧着心疼,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嘴巴里小声碎碎念,“主子哎,您可快醒过来吧,可别吓奴才,奴才胆子小……”
谁知道这话还未说完,他便瞧见弘历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吴开来从弘历一岁的时候就跟着他,如今已有十四年,若是要说这天下间谁跟弘历最默契,不是熹妃娘娘,亦不是胤禛,却是这个奴才。
如今瞧着弘历眨了眼,虽是微微一动,吴开来也知道,弘历这是醒了,可不知为何,却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脑袋转得快,当即便给脑补了个理由,今日之事怪的很,一个孩子怎会知道皇帝的行踪,不肯让人知道醒来,怕是为了防止这群人里有内奸吧。
吴开来当即将身体挺直了贴在了弘历的脑袋前,将怡亲王的视线完全挡住,然后才悄悄地挖了挖弘历的手心,算是知道他醒了。
弘历却是只张嘴不出音,吴开来跟着他那张合不定的口型心里默念了两遍,就一个意思,让吸引一下怡亲王和苏培盛的注意力。这却是件难办的事儿,这两人对圣上的关心却是不小,如今便是他替弘历擦个脸,两人都是在一旁远远地盯着,如何能让他们放弃守在这里呢?
吴开来将屋内四处撒看了一下,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只听砰的一声,吴开来手旁的盆子便掉落在地,只见他冲着那面开着的后窗道,“谁在那里,出来。”
屋中仅有三人,怡亲王听着连忙向那边看去,却见外面什么都没有,而吴开来已然冲了过去,站在窗前,指着外面道,“他爬墙了。”然后自己便疯了一般向后窗外爬去。吴开来不过是个没用的太监,动作如何能敏捷的了,怡亲王和苏培盛也是心急的很,当即便将他拽到一边,两人往窗外看去。
而此时,大床边上已经无人,脸色难看嘴唇青紫,一直昏迷着的弘历却猛然睁开了眼睛,迅速从贴胸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的却是这些年来他从碧玉葫芦那里换来的仙丹们。当然,这些年来,他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穿越者,有想靠先进技术发家致富却被当做妖孽给收了的,也有看准了胤禛这块皇帝料,在大小宴会上倒贴的,如今算起来,除了给胤禛吃的补气丹和回春丹,他手中还有三又四分之三粒仙丹。
当然,其中最珍贵的便是那四分之三百毒全消丹。也正因着当年他曾服用过这东西,所以当中了剧毒后,明明那孩子当场而亡,他却仅仅是昏迷了一会儿罢了。只是,也正是因着这东西实在太过神奇,他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拿出来解毒,所以才出此下策,神不知鬼不觉地好了,才对他们最好。
弘历快速的将那丹药一分为二,其中三分之二塞入了一旁胤禛的嘴巴里,留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塞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才将荷包放好,自己又躺回了原地。
这时,才听着吴开来小声赔罪的声音,“王爷,奴才刚刚的确是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过去。”那边怡亲王却并不怪罪,“杯弓蛇影罢了,无妨,还是警醒点好。”
话音一落,外面却再次响起了声音,只听门砰的一声打开,刚刚生气出去的弘昼却拉着个年过半百的干巴老头急速的闯了进来,然后手中一推,便将那老头推到了床前,命令道,“赶快瞧瞧,到底是什么毒?”
那老头气都未喘匀,倒也不敢含糊,慌忙伸出手,先给胤禛摸了脉。只是那老头的脸色却变得怪异起来,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眼中光芒大盛。一屋子人的心都跟着他的表情而时快时慢的跳动着,只觉得要死了一般。过了许久,那老头才将手拿了开,怡亲王还想问句话,谁知道,他又换了另一只手,接着摸上了。
随后老头又摸了弘历的脉搏,如是两次后,才展眉道,“怪哉,明明是极其凶险的脉象,不知为何,脉搏中却存折一股极为平和的脉息,似是护着五脏六腑,”他摇头道,“虽然凶险,却无大碍,如今不宜吃药,还是这般等着为好。”
哪里有人中了毒不吃药,反而等着毒发身亡的?弘昼当即便便将这话说了出来。一旁的怡亲王却摆了摆手,自己上手摸了摸道,“弘昼,这位大夫说得有理。”若是别人,便是当叔叔的,也是不敢去说皇子的,可怡亲王不是别人,他与胤禛好的恨不得一气从娘胎里出来,倒是让几个小辈对怡亲王也恭敬的很,弘昼那点气焰,当即便落了下去。
老头出了屋子,却瞧见一个胖滚滚的男人穿着官服立在院中,如今已是冬日,竟是冒了满头的大汗,瞧见老头出来了,这才慌忙迎上去,不安道,“老神仙,我这一命可全靠您了。”
原来此人便是此县的县官,名唤张德宝,这老头不是别人,乃是个隐居乡间的大夫,在县里十分出名,只是一向淡泊名利,所以外面的人倒是少知道。这张德宝先是听得集市上起了大乱有人杀人了,便带着衙役前去查看,谁知道半路却碰见了拿着怡亲王印信的侍卫,又听得有重要人物受了伤,他便吓没了半条命,一边让人请了老头,一边让人去小汤山报信,一路上跑着来了这间屋子。
那老头倒是对他观感不差,瞧着他一脸汗,实在不忍心戏弄他,便道,“无大碍,莫担心。”六个字,便让不少人保住了脑袋。
不多时,小汤山温泉行宫便将圣驾的仪仗和侍卫们都带了过来,因銮舆大,对两人平躺着皆有好处,老头点了头后认为病人可以移动,怡亲王点了头让弘历上了銮舆,才由几个安妥的太监,将胤禛和弘历都抬到了皇帝的銮舆内。一时间,浩浩荡荡的回了小汤山温泉行宫。
弘历其实一直没睡着,只是屋内人来人往,他只能通过听着胤禛的呼吸声来判断那百毒全消丹究竟管用了没有。如今上了銮舆,大大的銮舆内仅有他们两人,弘历终于睁了眼,轻轻地坐了起来,看向了胤禛。
此时胤禛脸上刚才那股灰气已然消散,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难看,但比刚刚却是强了太多。显然,这是百毒全消丹的功劳,至于为何依旧睡着,弘历只能归功于药性强大,人体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生死一瞬间,即便是重生过来的小混混,也是心惊胆跳了一次。他有些不舍地摸着胤禛的脸,轻轻道,“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开不了口了,不过,若是一起死了,其实也挺好。”
60、晋江原创发表25
那毒毕竟是厉害;即便是仙丹,也并非吃下去便能立刻活蹦乱跳,弘历刚刚一直强忍着睡意;为的就是瞧瞧胤禛是否好了;如今不但看到了;还摸到了,他放了心;不多时;便闭了眼睛沉睡了下来。
却不知;胤禛在他平缓的睡着后;睁开了眼睛。平日里看着清冷的眼睛,此时却饱含着说不出的神采,虽然刚刚昏迷不醒,可后半截事情他也听得不少,自是知道这所谓的奇迹肯定与弘历有关。
只是,此时,这解药是如何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以为与弘历的关系已然疏远,却不想弘历先是为他挡了刺客,如今竟然愿意与他一起赴死,此等孺慕之情,让他如何不感动?同时,又想起弘历这些年的忍耐,那点点心疼便泛滥在了心间。
他终是感情内敛的人,便是与弘历同住的那十年,那多是以行动来表达对弘历的关心,如今心内激荡,想着自己竟有如此儿子,也不过是去像小时候一般,去抚摸弘历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就像哄他入睡一般。
弘历约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顺着胤禛的手上前窜了窜,銮驾并不大,不多久便蹭到了胤禛的身边,将头埋在了他身上。胤禛难得不恼他,便也躺了下来,由着他去了。
怡亲王掀开銮驾帘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父子交颈而卧的样子。弘历乖乖地趴在胤禛怀里,他四哥的手还放在弘历的后背上,看着便像是胤禛将弘历拉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
按理说,父子便是同榻而眠也不是件多大的事儿。可问题是皇家里有十四那个怪胎在,十四看上胤禛的事儿,别人胤禛还瞒着,可对怡亲王却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怡亲王心里却是跟明镜似得。当时他只觉得十四疯魔了,竟是对自己同母的亲哥哥起了这般心思。因此,胤禛即位后,将十四同老八他们一起圈了起来,他也没多说话。
他着实恼那个人。
可约是受十四的影响大了,瞧着这銮驾里抱得紧紧的两个人,他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又想起了那日荷花池的事儿,弘历披着大氅从他面前匆匆经过,脸色红润的不像话,见了他也有些慌张,那大氅里面的衣衫还滴着水。当时他便觉得奇怪,如今却啪的一下,仿若脑子中打开了一扇门——他四哥不是被十四影响了,看上了自己儿子吧。
毕竟,便是嫡子弘嘉,也不曾被他四哥抱过去养上一日,弘历可在他跟前养了十年,他四哥不去后院的时候,便与弘历睡得一屋。如此下来,日久生情,也未必不可能。
那边苏培盛约是瞧着怡亲王站的太久,脸上神色又不停变换,还以为两人出了事,声音便抖了,“王爷,圣上如何?”
一句话,才将怡亲王那越来越诡异的思绪拉了回来。车上两人的样子毕竟不好让人瞧见,怡亲王先脱了鞋上去将两人分开,才唤了力大的太监来,将两人背了回去。此时随行的太医已然就位,连忙替两人诊了脉,此时距离弘历喂仙丹已然有不少时间,两人自不会有任何事儿,那太医左右手换了半日,才不敢置信道,“却是无一丝中毒迹象,不知吃了何人开得药?”
那边怡亲王也奇怪着呢,中毒后,两人身边便有人时时刻刻守着,哪里有人能够给两人喂药?何况,救了皇帝和一个皇子的命,这般大的功劳为何偷偷摸摸的做,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地方。可若非人为,又如何解释呢?
怡亲王不禁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遣退了太医,便让信得过的人守在了一旁,既然两人无事了,此时还有件事要办——那孩子究竟是谁,为何要来行刺,最重要的是,此次去集市明明是临时起意,究竟是谁出卖了圣上?这一切都需要从那个死孩子身上找到答案。当夜,圣上身边几个信得过的臣子——张廷玉、林瑛玉等几人便被连夜召到了小汤山温泉。
弘历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房中点着牛油粗蜡,照的屋子里明亮的很。春分守在床边睡了,吴开来则趴在桌子上睡了,这样的时候,十分像当年他刚刚穿过来的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他张开眼,时光便回溯了几百年。
他从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混混,变成了一个天底下最尊贵的阿哥,可那时的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他的死鬼老爹,他想要回去,混出个样子来给他看。但如今,十四年过去了,穿越者依旧存在,碧玉葫芦仍未有任何他快能回去的提醒,而他,对回去,已然并不在意了。
前几年是因为他有个从未有过的便宜爹,那时他未曾享用过的父爱,而如今,他看上了那人,如何又肯与他相隔百年?难得的静谧让弘历有些失神,可他很快就转回了身份。轻轻咳嗽了声,春分脑袋猛然晃动了一下,立刻睁开了眼睛,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主子,您醒了。”
说着,便将弘历扶了起来,又将一直温着的热粥端了上来道,“给您熬了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如今倒是浓的很,想必好喝,您尝尝吧。”
她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