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前情提要: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在洛阳获得和氏璧,与正魔两道一阵乱斗,婠婠和师妃暄也先后出手,同时二人也得知香玉山娶素素只是为了胁迫他们,心中大为伤痛。两人助王世充大败李密,王世充过河抽桥,与李世民联合起来要置他们与死地。寇仲徐子陵机智脱身,路过彭梁,发现因为契丹马贼之祸,这里成为一座空城,他们助彭梁帮的人打败契丹马贼后,本待离去,却又得知宇文化及要来,便决定留下来刺杀宇文化及为傅君倬报仇,不想因为他们大败契丹马贼,使逃难的彭梁百姓又看到了希望,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宇文化及大军压境,为了这些百姓,寇仲不得已做了便宜城主,打退宇文化及,有了自己的第一块地盘……
正是黄昏时分,细雨蒙蒙,如丝如缕,刚打了胜仗的寇仲和徐子陵坐在酒肆对喝闷酒,身上不见丝毫志得意满,只有无尽的酸楚。
寇仲举起酒壶咕噜咕噜连灌了十多口,溢出的酒水洒的他前襟尽湿,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豁然起立道:“我要立刻赶往巴陵接回素姐,谁敢阻我我便斩谁!”
徐子陵苦笑道:“若阻你的人是素姐自己呢?”
寇仲顿时呆住。
徐子陵叹道:“这是最坏亦是最好的设想,起码这说明香玉山并未对素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才会让素姐对他有所留恋……唉,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些,最要紧是你要装出与萧铣合作的样儿,更要好好打理你刚刚打下的地盘,你这边根基越是稳固,他们便越有顾虑,我才好顺利接出素姐。”
寇仲颓然坐下,半晌才凄然道:“你定要将素姐平平安安带回来,我们已经失去了娘,再不能失去素姐。”
徐子陵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并未说话。
寇仲强打起精神,道:“你何时启程?”
徐子陵举起酒杯,道:“喝完这杯酒,我便立即……咦?”
目光电转。
寇仲亦生出感应,迅速转身。
同一时间,古朴的桃木窗棂像是突然失去了原有的厚度,被人如一张薄纸般轻而易举的撕裂,一道耀目的剑光透窗而入,转瞬间便到了徐子陵脸前,直指双眸。
只是一剑,却让徐子陵生出避无可避的恐怖感觉,恶劣的形势反而激起他的战意,清喝一声,长身而起,同一时间,身下的座椅粉碎,借此硬生生退了半步,半步的距离终于给他带来了喘息的空间,一拳击出。
拳剑相交,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声轻笑传来:“哈,你上当了!”
拳头触到剑锋的一刻,徐子陵便知道自己上当,只因拳头落处竟空空荡荡,浑不着力,就好像一个人用全身的力气去打沙袋,等拳头落下才发现那是一根稻草,用错力道的感觉让徐子陵难受的几乎吐血。
而剑光却在这一刻乍然爆开,像是朝阳初生时洒在湖面的粼粼波光,又像是夏日里突然而来的磅礴大雨,天上地下,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幸好徐子陵曾有过应对师妃暄可怕剑法的经历,危机关头反而放心一切心思,双手如鲜花般绽放,或指或掌或拳,将奕剑术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击都险险将危机阻挡在身体之外。
电光火石之间,指剑相接已然近百次,可见二人交手何等快速,徐子陵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挣扎的小舟,连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更随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似乎只是片刻,又似乎是过了一世之久,忽然间压力一轻,身前的剑光一扫而空,一个尚还带着些许稚气的清雅声音道:“两个打一个,好厉害麽?”
一个身影向后腾空而起,慢慢落下,在不远处站定。
徐子陵这才有暇去看和他交手百多招的对手,顿时愣住。
那不过是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孩子罢了,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及腰的长发如瀑,背负长剑,肌肤雪白,眉目精致如画,挺直小巧的鼻子微翘,正侧目略带不满的看着他们。
寇仲徐子陵对望一样,心中骇然,均想不到拥有如此可怕的剑法人,居然是这般年幼的少年。
他们出道以来,遇到的最美丽兼最厉害的对手,均是婠婠和师妃暄二人,现在终于又遇上能同时在美貌和武艺上与她们相提并论的人,只是此人也太小了些。
寇仲干咳一声,讶然回道:“我们又不是在擂台上比武切磋,自然是有几个人就上几个人了,难道还和你单打独斗不成?”
少年不屑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寇仲挠头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欺负过你呢?分明是你自己突然跑过来刺子陵一剑……难道还不许我们还手麽?”
寇仲是何等辩才,无理也能搅三分,何况他现在是占理的一方?少年顿时答不上话,冷哼一声,大步过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二人当他有话要说,寇仲便也收了刀子坐下,徐子陵的椅子却已给他自己震碎了,便在少年对面坐了下来,等着少年开口。谁知他竟伸手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也不嫌弃,就着他们吃剩的酒席,伏案大嚼起来。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半晌后,寇仲试探的问道:“杨虚彦?”
少年抬头四面打量,奇道:“杨虚彦来了吗?在哪儿?”
寇仲松了口气,道:“不是就好。”
少年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屑道:“原来名满天下的寇仲竟是这么笨的麽?你就算认不得他的人,也该认得他的剑,就算认不得他的剑,也该听过他的名儿!他出道已经数年,我才多大呢?”
话倒是说的极不客气,可惜塞得满满的腮帮子和一双油乎乎的小嘴让他气势全无,若不是知道这少年的一柄剑何等可怕,寇仲几乎忍不住伸手捏捏那软软嫩嫩的腮帮子。
强力管住自己的手,殷勤的给他斟了杯酒,道:“既然你不是杨虚彦,为何突然跑过来刺子陵一剑?”
少年看了徐子陵一眼,理所当然道:“你们两个比起来,似乎他看起来更容易欺负一点,不刺他难道刺你不成……唔,我不喝酒,师姐说,喝酒长不高。”
不刺他难道刺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寇仲腹诽一句,口中却道:“怎么会呢?你看子陵从小就爱喝酒,他长得够高了吧?”
少年从徐子陵身上收回目光,淡淡扫了寇仲一眼:“假话!”
“呃?”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二人乃是扬州的孤儿,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银两喝酒?难怪人都说寇仲最爱信口雌黄,果然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
寇仲一噎,摸摸鼻子,对徐子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马。
徐子陵将少年方才甚是青睐的红烧里脊端过去放在他眼前,道:“你既然连我们的出身来历都一清二楚,想来也不是恰巧来此,但是我们可不记得何时曾开罪过你。”
少年毫不客气的将徐子陵献的殷勤笑纳,一连吃了数口,坦然道:“你们原本就不曾开罪过我,我是奉了师姐之命,来看着你们的。”
师姐?徐子陵忽然生出很不祥的预感,联想到他的气质容貌,和寇仲对视一眼,骇然同声道:“婠婠!”
少年点头,道:“你们应了师姐,让她在杨公宝库中先取一物,但是师姐说,你们两个小子其奸似鬼,滑溜无比,金蚕脱壳这一招更是使的出神入化,一般的喽啰如何看得住?所以盯着你们的重任便落在我身上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连你们的深浅都不知道,又谈何盯人?自然先要试一试了……徐子陵你功夫很好,我不是你的对手!”
少年毫不忌讳的吐露自己的身份,更不隐瞒来意,徐子陵却偏偏生不起丝毫战意,苦笑道:“怎么会,你刚才不是占尽上风麽?”
少年摇头道:“我剑法虽然不错,但是因为年纪太小,内力不足,刚才那套剑法消耗极大,你若再多支持片刻,不用寇仲出手,我也只得罢手。”
寇仲和徐子陵都生出极为诡异的感觉:为什么婠婠的师弟,竟会如此的……纯良?
寇仲呵呵笑道:“我们现在也算是一起打过架、喝过酒的朋友,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道:“在下安余,平安的安,年年有余的余,不是小鱼儿的鱼。”
徐子陵道:“有很多人唤你做小鱼儿吗?”
安余咦:“你怎的知道?”
寇仲笑道:“若非是很多人叫你小鱼,你怎么会特意强调不是小鱼儿的那条鱼呢?”
安余一想也是,自嘲一笑,也懒得再说,埋头大吃。
寇仲和徐子陵在一旁使了几度眼色,但是明知这妖孽般天才的少年只怕会成为他们日后最可怕的对手,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对这仿佛毫无防备伏案大嚼的少年痛下杀手。
半晌后,安余终于放下筷子,满足的叹了口气,起身道:“吃饱了,走吧!”
“去哪儿?”
安余讶道:“不是要去巴陵吗?”
寇仲张口结舌:“子陵是要去巴陵不错,可是你、你……”
安余理所当然道:“现在摆明了我奈何不了你们,你们似乎也不太愿意对我出手的样子,既然如此,除了让我跟着,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吗?虽然远去巴陵辛苦了一点,可是总比留在这里要安全的多,要知道战场是最不靠谱的地方,倒霉起来像宁道奇那样的高手说不定都会丢了小命儿……我怎么会选择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想必你们也不放心我留在此地吧?”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安余见他们不答,讶然道:“你们的意思,难道非要我躲去暗处不可吗?罢了罢了,客随主便就是。”
起身便要穿窗而出,徐子陵忙道:“慢着,我带上你就是了!”
安余回头了他一眼,道:“徐子陵果然是聪明人,我在外面等你。”
徐子陵和寇仲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但是亦是无可奈何,若是让这么可怕的对手时刻窥探在侧,寇仲什么大业都不要想了。
突然间便觉得头皮发麻,这少年看似天真坦率,说了许多话,却没有给他们透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反而一句轻描淡写的“难道非要我躲去暗处”便逼得他们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实在是比婠婠拿彭梁帮兄弟的性命为筹码更为可怕和不着痕迹的威胁。
他们更是此刻才想明白,这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少年,其心智和他的武功一样可怕,假以时日,必是比婠婠还有恐怖的敌人。
寇仲苦笑道:“阴癸派随随便便派出一个孩子都这么可怕,我实在不敢想象他们倾巢而出将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唉,和他们作对是否是我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呢?”
徐子陵淡淡道:“我们从来没有和他们作对,是他们在不断的找我们的麻烦……如果阴癸派真的这么可怕,也不至于在和静斋千年的斗争中一直居于下风了。”
☆、第 2 章
徐子陵也知道寇仲并不是真的被吓住了,而后悔与阴癸派为敌,这不过是这小子说话的习惯罢了,是以并不花功夫去安慰或劝他,说完这句,便转身出门。
寇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苦笑一声坐下来,将方才斟给安余的酒端起来,一口饮尽。
“寇仲!”
寇仲微楞,看向去而复返的安余,讶然道:“小鱼儿不是要和子陵去巴陵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后悔了;要同我一同打仗吗?”
安余拉开椅子,在他身前坐下,慢条斯理道:“我方才突然想起来,忘了寻你要车旅费,寇仲你有多少钱不妨拿出来,若是不够我一路上花销,说不得我也只有勉为其难的留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坏了你的大事,好让你赶紧去长安取宝,我也可完结了差事。”
寇仲一面叹气,一面掏钱道:“小鱼儿这是觉得做刺客兼暗哨这份工作前途不甚光明,所以要改行抢劫了麽?唉,为什么你来盯梢,却要我掏车旅费?你们阴癸派不是富可敌国吗?难道连吃饭的银两都没有?”
见安余脸色微微泛红,奇道:“不会真给我说中了吧,真的没钱吃饭了?”
安余不和他废话,向他放在桌上的金银扫荡,寇仲忙抢了一把回来,道:“祖宗,不光你要吃饭,我也是要吃饭的,这可是我全副身家,你都拿去了,我吃什么啊!”
安余住手,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在桌上,道:“我也不白拿你的钱,这个东西,就当卖给你了!”甩头而去。
寇仲摇头道:“刺杀、盯梢、抢劫,现在连强买强卖都会了,看来阴癸派教育孩子的方法真的有问题啊……唉,我要这么一块丝帕有什么用呢?咦?”
随手将叠成方块,绣着精致图案的“丝帕”打开,却发现这“丝帕”大的出奇,揭开一层又是一层,再细看上面的图案,顿时呆住。
这哪里是什么手帕,分明是一副大的出奇,更是精细的出奇的地图,单是能把墙面大的丝绢折叠成手掌大小,只看材质便已经是一件异宝了,更何况上面用各色的最细的丝线绣出的山脉江河城郭道路,精致的让人难以置信,最细小的小镇在上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镇名更是小的眼力稍弱一点便辨认不出的地步……
对于有意天下的人来说,这绝对是无价之宝,为它发起大战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却给自己十几两黄金便买到了手……
这是……捡到宝了?
寇仲绝不相信安余会对此物的价值全然不知,是以心中才越发茫然。
想不通便放下,将地图揣在怀里,急匆匆出去,对外面过来的彭梁帮兄弟道:“我要最细的笔,最大的纸,越快越好。”
这种可以当做底牌的东西,他不会轻易给任何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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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余睁开眼睛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抬起手挡住直射入目的阳光,眯着眼睛看见船头背面而立的人影,一袭朴素青衣,身形秀逸颖长,漆黑的长发挽起后又披垂双肩,简单的操舟动作在他做来也让人赏心悦目,竹篙轻点处,轻舟如飞,破浪乘风,说不出的闲适悠然。
安余不由有些失神,难怪出道短短年余这二人便可名动天下,果然风采逼人,心性超凡。眼前这人分明大敌在侧,却仍能处之泰然,安然自得,且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这份胸襟便让人心折。
徐子陵听动静转过头来,点头招呼:“醒了?”
看着少年迷蒙的大眼,脸上因挨着船板而印出的红痕,还有唇角的湿痕,徐子陵心中暗叹一声,明明知道这孩子将来会成为他们的大敌,但是即使在他熟睡中,自己也完全生不起任何暗算他的心思来。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一个没有任何恶迹的孩子,他无法对这样一个孩子出手。
想通了这一点,徐子陵反而心中释然,至于这孩子长大之后会如何,他相信那个时候,他和寇仲已然不会惧怕任何敌人。
却见安余伸了懒腰站起来,道:“是否该轮到我来操舟了呢?”
“你懂的操舟了麽?”
安余脸色一红,他虽然脸皮甚厚,但到底还是有底线的。徐子陵见他罕见的露出这种神色,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里水流湍急,附近又没有人家,若是再给你撞翻小舟,便是你行囊颇丰,只怕也没有第二只渔船卖给你。”
昨日安余见徐子陵划船甚是轻松的样子,觉得好玩便自告奋勇接了过来,并声称“这是小孩子都会的把戏”,谁想在徐子陵手下温驯的仿佛羊羔一般的小船儿,到了他手里便成了疯牛,虽拼尽了全力,还是一头撞上了礁石,若不是正打坐的徐子陵反应快,将他一把捞了上岸,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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