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站突然发来的一级警报。
“这里是第5前哨站，有不明舰只接近柴桑！！”
仲谋坐在位置上问道，“哪里的船？数量是多少？”
“是江夏的战舰！大概有十几艘。”
他环视在场的各部指挥官。
“子明不能跃迁，”公瑾对在场的人说，“我带第三舰队主力舰回柴桑救援，结束后尽快赶回。”
仲谋转头看向子明，“前部战场就交给你和第一舰队了。”
子明郑重地点头。
“准备超空间跃迁轨道。”公瑾表情严肃地说。
12
公瑾离开江夏没几天，攻打沙羡的战斗就开始了。不得不承认，沙羡堡垒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当战舰进入沙羡雷达的扫描范围，沙羡堡垒如同被震动的蜂窝，战舰群从里面涌出来，遍布整片星域。第一枚轨道炮被从炮台中发射，紧接着就是数百数千枚炮弹和光束交叉穿过，在星海间点起炫目的火花。
子明率领第一舰队主力和江夏军的主力舰正面交战。以海鹘号为首的突击舰队凭着速度优势打开江夏舰群的缺口，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它们的目标是攻击力最强的空间站主炮。
江夏舰队不论从战力还是速度上都比不过江东军，没过多久江夏的主力舰就开始后退。他们是打算利用空间站的强力炮火抵御攻击。
“这里是海鹘号，突击舰队已接近第二空间站。”前锋凌操出现在屏幕上。
“很好，集中火力攻击它。”仲谋命令道，“一定要把它击溃。”
“是！”
这时江夏舰群里有三艘战舰脱离舰群向海鹘号的方向掉转船头，为首的战列巡洋舰的炮口发出金色的光。
“海鹘号，你已被锁定，请立刻回避！”
几乎是同时，轨道炮击中了仍在高速行进的海鹘号的主引擎。海鹘号摇晃着躲开第二颗炮弹，它贴着它的侧面穿过。就在下一秒，海鹘号被空间站主离子炮的光束贯穿。舰身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地从队伍的最前方倾斜着落下，在炮火中安静地爆炸。过了好几分钟，爆炸声才从信号接收装置传到母舰。
刺耳的警报声在舰桥上回响，几个船员在驾驶台边找到拉响警报的人，那是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呆滞地望着屏幕上爆炸的火焰，双手像没有知觉般按着面板，没看到面板上乱跳的警告。“孩子，放松些，你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副舰长把少年拉起来，要领他回船舱。少年固执地不肯转身，死死盯着外面，叫了声，“父亲。”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睛里掉下来。
在这个少年身上，仲谋仿佛看到了自己。
江夏军撤回沙羡堡垒，堡垒外只有几艘挂着中立旗的打捞船在寻找逃生舱和清扫战舰的残骸。远远地可以看见维修船在堡垒的防御工事上忙碌，它被完全修好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能快速突破沙羡，所有的牺牲只会被白白浪费。
被领回船舱的少年站在会议室门口，仲谋招手示意他过来，“你叫什么？”
“凌公绩。”少年闷闷地答道。
“你是凌操上校的儿子？”
少年不吭声，重重地点头。
“总督大人，请给我一艘打捞船，我要去战场运回父亲的遗体。”
“还去那里做什么？早炸得什么都不剩了。”母舰参谋反对道。
仲谋说，“让他去。”
凌公绩开着打捞船从战场回来，没人敢问他带回了什么。他们把他带回的箱子按军礼安葬，没有耀眼恒星的江夏，连葬礼都显得凄凉。
***
经过漫长黑暗的航行，第三舰队主力穿过越迁轨道抵达柴桑星域。刚进入星区，通讯官就收到卫星发来的求救信号，；“敌军正在攻击柴桑防御卫星，它们的护盾已经快撑不住了。”
“有多少艘战舰？”公瑾按着扶手，目光移向星域投影器里闪着红光的几颗卫星。
“十五艘战巡舰，没发现旗舰。”
“他们的母舰一定藏在柴桑附近。”公瑾指着影像命令道，“五牙号、离风号，搜察第四和第六前哨站之间的几个星区，你们的任务是找到母舰。”
“是！中将。”五牙号和离风号舰长从通讯屏消失，阵列右侧的两艘战舰瞬间飞离舰群。
“通讯官，替我转接柴桑控制中心，”提到控制中心，公瑾顿了顿，“让他们派两艘护卫舰掩护五牙号和离风号。”
“是，长官。”
“参谋长，通知各战舰开启护盾，我们要弹射到敌舰的侧面。”
参谋长从座位上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收到！长官。”
被他的热情逗笑，公瑾侧过头看着他，“你就是朱义封？”
“是，长官。”年轻的参谋长行了个军礼，“陆军特遣队朱义封，受总督命令接替吕子明少将任第三舰队总参谋长。”
“我记得你曾和总督一块跟着子布学习。”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中将还记得啊。”义封咧着嘴笑。
战舰被弹射到仅离敌舰仅几百米的位置，双方都在对方主炮的射程范围内。战舰所有炮口一齐发射，直到一方被彻底击沉，简单说就是肉搏战。谁都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掉转船头就意味着把后背暴露给敌人。
公瑾十指交叉，叠着腿坐在指挥官的位置上。任何时候他都坐得笔直。他的袖口和领口也永远折得严整。
五牙号舰长出现在屏幕上，“中将，我们已在第四前哨站35度方位发现敌军母舰！”
“很好，炸掉它的超空间推进器即可返航。”
江夏军的战巡舰面对同样数量的战列舰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敌舰的残骸撞到护盾上，震得舰身摇晃，义封差点被摇出座椅。在所有战舰里，战列舰拥有最强火力和最厚装甲。它比陆军攻城坦克还大几百倍，陆军同僚们都管它叫钢铁怪兽。义封从没想到过世家出身的自己有一天会在战列舰上服役，而这艘战列舰还是旗舰。如果此刻有人问他感想如何，他一定会说：简、直、太、棒、了！
“这里是五牙号，确认目标推进器被摧毁。”
“做得很好，辛苦了。”
“中将，今天多亏指挥部那两艘护卫舰。如果没有它们，我们差点给轰炸机打成蜂窝。”
“通讯官，通知柴桑指挥中心，两艘护卫舰编入主力跟随我们去江夏。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长官。”
望着窗外近在咫尺的橘红色行星，义封问自己的新上司，“我们会回一趟柴桑吗？”
“不，我们回江夏。”
回程的路上，公瑾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手指常轻扣着扶手。就像一艘即将回到港口的海船，即使远隔重洋，也早已归心似箭了。
13
穿梭机停到母舰停机坪，公瑾从穿梭机上下来，义封跟在他身后。
子明走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拍了拍子明的肩膀。
“中将，凌操_死了。”
“怎么死的？”
“一艘断后的战巡击中了他，然后是空间站的离子炮。”子明垂着头说，“炸了。”
“举行了葬礼吗？”
子明点点头。
“可惜我没能送他一程。”公瑾遗憾地看向星系中心暗淡的白矮星。然后他转过头，望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仲谋。尽管很勉强，他还是对他笑了笑。
仲谋也回他一个笑。他很想走过去给他个朋友般的拥抱，可自从他们私下里亲密起来，在人前反而显得疏远许多。
回到船舱，仲谋等不及紧紧抱住公瑾。他不敢吻他，甚至不敢拉开他的衣领，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神那，他真想要他，想得心口发痛。想要和他融为一体，再也不必分离。但他只能急切地抚摸他的背脊，磨蹭他的脸颊和胸腹。
“别忍着。”公瑾环着他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不，回柴桑才行。”仲谋不断吸气，忍得眼睛都红了。他牢牢注视着他，“公瑾，我是认真的。对你。”
“我知道。”公瑾凝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这次还不能攻下沙羡堡垒，我们就回柴桑。”
“你说过，孙家的男人没有不会战斗的。你一定能夺得江夏。”公瑾摸着他的头发，“那时候我们一起回柴桑。”
该休息的时候公瑾没有睡，他坐在显示屏前反复看海鹘号被炸毁的录像。
三天后，江东军开始第二轮进攻，这次出动全部军力，直指沙羡堡垒中央的第二空间站。成百艘战舰，数千艘轰炸机全线进攻。
“公绩，你带着突击舰队到前面去，第二空间站交给我们。”公瑾以前部指挥官的身份命令道。
“是！”凌公绩重重地行了个军礼。
战列舰排成一行，不断向前推进。
“公瑾，你的旗舰太靠前。”仲谋从内线通讯器直接对公瑾说。
“中将，他们的防御网太严密，我们很难接近他们的主炮。”
“我知道。”
又一艘巡洋舰被空间站的主炮击中，半个舰身损坏严重，不得不退下战线。
突然蓝牙号战舰的护盾整个关闭，舰艏的环形炮台被升了起来，开始高速旋转，炮口发出蓝色的光。那是战舰超级主炮被启动的光芒。
“公瑾，你在做什么！？”看到旗舰护盾被关闭，仲谋猛地站起来，“你不能用主离子炮！那太危险！”
后面舰群里一艘护卫舰斜飞着冲上来，张开定向护盾，和蓝牙舰并驾齐驱，抵挡住飞射过来的流弹。
“那是谁？”仲谋指着护卫舰问。
“第三舰队的陆伯言，刚从柴桑调过来。”
第二空间站的炮台再次发光，正对着蓝色的战舰。两座同样威力的离子炮炮口相对，以同样的速度聚集能量。
“蓝牙号，你已被锁定，请立刻回避。”母舰控制台发出命令。
战舰上，义封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指挥官，而公瑾仅仅握着扶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周公瑾！我命令你回避！”看到炮口的光越来越亮，仲谋的忍耐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开启超重系统，发射离子炮。”公瑾直视着面前的第二空间站主炮，坚决地命令。
“你想死吗！？”
公瑾深深吸气，始终沉默。
为了加大离子炮的推进力，蓝牙舰的舰身开始旋转。那艘护卫舰也像预先排演过一般，配合着它步调旋转。两艘战舰在空中以同样的速度转动，仿佛连成一体。
“我们过去。”仲谋对母舰舰长下令。
“前面很危险，您不能过去！！”舰长为难地解释，“而且母舰速度较慢，我们赶不上的。”
“我们过去！”仲谋眯起眼睛再次重复，“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是，总督。”
母舰向着主战场的方向移动，尽管极其缓慢，但越来越接近。
仲谋从内线用只有公瑾能听见的声音说，“那让我和你一起死。”
离子炮发射了，光束刺破等待的黑暗，屏幕上充斥着光芒和烟雾。刹那间，仲谋几乎要狂喊出声。
烟雾散去，他看到空间站的主炮被射穿，而蓝牙舰安然无恙。离子炮发射的时间只差几十毫秒。战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仲谋狠狠地在桌案上捶了一拳，他身后的参谋被他突来的怒火惊得浑身一哆嗦。
14
“前锋吕子明报告，我部已击溃敌军舰队。”
“子明，你做得很好。”听到子明的捷报，仲谋终于露出开战后的第一个笑。站在他身后的参谋也随之松了口气。
“总督，中将，这里是突击舰队。我们已突破第四层防线，即将到达却月城。”
“继续追击敌舰。”公瑾那边传来命令。
“公绩，却月城的情况怎样？”仲谋支起下颚问。
“已经挂起了白旗，看样子他们不打算抵抗。”
仲谋轻轻哼了一声。
母舰穿过沙羡堡垒的废墟，层层叠叠的空间站的残骸漂浮在舰船的四周，死一般寂静。再向前行，却月城就暴露在他的眼前。
却月城不算大，也不适宜居住，人类居民加起来不过两三万。远远看去，它有着灰白的颜色，表面布满大小不等的环形山，像月亮。尽管却月城上已飘满白旗，钢铁工厂仍在不知停歇地运作，不断向外冒着浓烟。刺杀父亲的机器就是从那里被制造出来的，他想。
“总督，柴桑方面的最终决议。”随军参谋郑重地将一份文件递到他的手里。
仲谋翻了翻文件，轻轻敲着桌子。接着他抬起头，对通讯官说，“让运输船去却月城，对于居民区的人，给他们两周时间上船。”
连着两周，舰队停泊在江夏星域，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义封登上舰桥，“却月城，除了是江夏的军工厂，我看不出这个行星有什么特别。”
“帝国的所有行星里，却月城被认为最像月亮。”公瑾扶着栏杆，凝神望着窗外宁静平和的灰白行星，他的表情混合着欣赏和怀念，“但它的确没什么特别。”
“总督为什么不让我们登陆，反而把居民区的人往上运？”又一艘运输船从战舰旁驶过，义封皱着眉问。
公瑾也不回答，只是说了句，“总督有他的想法。”
从占领却月城后，母舰就退到距离却月城50万公里的卫星空间站附近。
“总督，到今天为止，已有23440人登船。”凌公绩出现在屏幕上。
“已经是通告的最后一天了？”仲谋翻着文件问。
“是的。”
“让护卫舰护送运输船回柴桑。”
“是。”
切断连线，仲谋问站在他身旁的随军参谋，“却月城上还有些什么？”
“军工厂和机器工人，还有些机器士兵和武器。”
仲谋神情冷漠地瞥向他，“我问的是我们需要的。”
“没有了。”随军参谋诺诺地弯着腰答道。
点点头，仲谋向通讯官下令，“替我转接前部旗舰蓝牙号。”迟疑了半晌又说，“算了，不用了。”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通讯官，“将这个发过去。”
前部旗舰上，通讯官将文件交到公瑾手里，公瑾按着眉心默然不语。
“是什么文件？”义封问。
公瑾将文件递给他。
“全数予以摧毁！？什么意思？”义封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中将，总部是不是命令屠城？”子明出现在通讯屏上，皱着眉问道。
“子明……”公瑾沉默了一会，“你带着战巡舰队向后退。”
“中将！”
公瑾合上眼，“你不需要插手。”
战舰上，关闭近两周的炮台被重新升起，对准了被征服的行星。
“长官，各舰已准备待命。”
“开炮。”他面无表情的下令，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轰轰轰，炮口连续发射，引爆了钢铁工厂，几分钟内城市融化成一片火海。死亡从不美丽，毁灭也从不值得炫耀。
“中将，你还记不记得？”子明站在不远处的战巡舰上望着这片火海，“月球最后是红色的，就像这样。”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子明扭过头面对通讯屏，“你觉得痛快吗？”
“子明，我们是军人，是江东的威仪，”公瑾握紧了拳，“不是它的仁慈。”
15
从跃迁轨道穿出的瞬间，仲谋看到了位于柴桑背后的恒星，它如此耀眼，光芒几乎将星域一分为二。战舰在这明亮的光辉下前行，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色的铠甲。
他的面前，从跃迁门到柴桑港的轨道上，装饰着一座座巨大的闪着荧光的环形通道门，这是江东大族为迎接凯旋归来的舰队自发准备的。数以千计的飞行器载着等待的人们，上至权贵世族下至平民百姓，围绕在通道旁翘首以盼。柴桑，像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