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达娃听到身后“啪”地一声，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
韩剑雄只重击一拳，那男人就爬不起来了。他正想脱掉进屋前穿上的白大褂，就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冲他而来。他一闪身，一伸腿，又一个俄籍男人趴倒在那个昏晕过去的人身上。他朝那人头部飞起一脚，那人便没有了声音。
布斯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韩剑雄完成了一系列漂亮利落的动作。他仰着脸，说话有些困难：“达娃，你的动作还是那么神速。我没发现你手里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小刀。达娃，你松松手好吧，别让刀伤了我的脖子。手铐的鈅匙在我上衣袋里，你自己掏。”
“你的手铐戴上我右手的一瞬间，这柳叶刀就到我的左手上了。你温柔地抓我左手时，柳叶刀就夹在我两指之间。这小宝贝锋利无比，我稍一用劲就会把它送进你的喉咙。这小可爱是杜兹洛夫将军在训练基地时亲手送给我的，我一直藏在身上。将军之所以没有把它送给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一股阴沉的杀气，那是一股冷血动物身上才有的杀气。这是将军亲口告诉我的。将军没有看错人。你和你的人都是杀祖灭师的冷血动物。”达娃示意了韩剑雄一下。
韩剑雄过来仔细搜了布斯的身上和床铺，没有发现藏有什么武器。他从布斯衣袋里掏出鈅匙，打开了手铐。
第十四章 夜入鬼窟（4）
达娃松开了布斯的脖子。
“对于杀掉恩师和追杀你们的理由，我不想再多说一句。你们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我必须执行上级的命令。我要说的是，你俩刚才搜了我的身，就放松了警惕。若在昨天，你俩现在已经没命了，因为这几天，我头上的绷带里一直藏有一把细长利刃。不过，昨晚换药前，我忘了取出，被医生收走了。我那小宝贝可不是老杜将军给的，是我家祖传的。”布斯不屑地看着他俩，又说：“现在我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达娃一把抓住他的手：“布斯，我们不会杀你的，只求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现在处境很难，你就放了我们吧。”
布斯抽出手，依然冷冷地说：“你们今天不杀我，日后我会继续追杀你们。我绝对会的。”
韩剑雄狠狠地打了布斯一个耳光，拉起达娃走了。出了门，他们听到身后布斯说：“达娃，我不会放过你们！”
韩剑雄和达娃刚回到住处，吴英芸急匆匆进了屋，说：“不好了，我们在东街和西街摆摊的两位弟兄分别被人跟踪了，甩了几次没有甩掉，双方动了手。我们弟兄一死一伤。据了解，这两处跟踪我们的人，还不是一伙的，有可能一帮是日本人，另一帮是新四军。”
“种种迹象表明，儿誉和新四军都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刚才我和达娃又险些被大使馆的人捕获。看来，南京是不能再呆了，我们得另做打算。”韩剑雄看着康二说。
康二出现了不安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昨天我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儿誉的确开始怀疑我们暗剑盟友会了。他认为劫持押运分队财宝事可能是我们干的，并派下暗特监视了我们。”
韩剑雄盯着他问：“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一情况，谁会向你提供金*组织内部的情报？说呀你。”
康二不敢看韩剑雄，说：“芳子，是芳子透露给我的。昨天以来，我一直在犹豫，没有向你汇报，我怕你们怀疑芳子。”
韩剑雄不耐烦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有情况快讲，我们是那种乱怀疑无辜的人吗？”
康二详细讲述了芳子的情况。
原来，昨晚康二同芳子约会，康二第一次无意中露出自己是在暗剑盟友会做事。芳子听后吃了一惊，劝他赶快脱离这个组织。因为这个组织已经被儿誉盯上了。这几年凡被儿誉盯上的人和组织，没有一个能逃脱了他的魔掌的。芳子说，儿誉长相凶狠而丑陋，满脸横肉，嘴唇糙厚，个矮眼小，皮肤黄而无光。此人手指粗短，能捏碎人的喉咙，加之头部脸面伤疤，看上去是一个典型的职业打手模样。他非常受日本皇家人器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康二听罢，一再追问芳子为什么对儿誉这么熟悉，芳子欲言又止。
康二说：“既然儿誉盯上了我们，你就看着他有一天把我弄死吧。你不告诉我实情，就等于帮儿誉杀我们。”
芳子说：“康二君，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苦，不是我不想告诉，我怕儿誉那个恶魔。”
康二说：“不说也罢，免得给你惹麻烦。可我隐隐感到你所工作的南满铁道株式会社资源调查部可能有复杂的背影。这个部门难道同儿誉有什么关系？”
芳子说：“那我也不瞒你了。这个部门是被儿誉组织控制的。你听说过日本人的金*组织吧，儿誉就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之一，直接受宫田领导。我从日本被调到哈尔滨的资源部做统计工作，起初没让我了解内部详细情况，后来我在负责账目统计和业务往来登记时，经常发现有一些来历不明的财宝进账。私下听同事说，这些账目与日本金*组织有密切关系。我就不敢再多问，上司让怎么记就怎么记。渐渐地我清楚了我所做的事就是金*计划中的一项工作。我编制登记的帐目都是这个组织掠夺来的财宝帐目。不久，这个组织给我定了生死约定，如若把这个组织秘密透露出去，我和我在日本的母亲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在他们的逼迫下，这些年我做了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我心里很痛，但我解脱不了自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章 夜入鬼窟（5）
康二惊呆在那儿。
“这些天，在南京，我负责统计金*组织在南京的储宝情况，协助日本旺族成员为这里的宝物编制详细目录，以确保在运输途中不丢失一物一件。经登记造册后，这些物品被装上铁路货车和卡车，由参与金*行动的军队贴封守护，运往上海，然后装船运往日本本土。前些日子，一批宝物在押运上海途中，被伪装成日本高官车队的人骗走。儿誉正怀疑这事与你们暗剑盟友会有关。”芳子说。
康二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万万没有想到芳子在为金*组织做事。
康二得知这一情况，就想赶快回去告知韩剑雄，于是就说：“芳子，今后我俩不能再约会了。在儿誉手下，你要格外小心。我可以告诉你，暗剑盟友会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民间组织，日本人的那些事与我们没有任何有关系。多保重吧，芳子。”
芳子深深地点了点头。分手时，她放心不下，一再叮嘱康二做事要慎重。无论暗剑盟友会与日本人的事有没有关系，但进入了心狠手辢、没有人性的儿誉的视野，就没有好事。她还提醒康二，金*组织的人便服翻领下面都有*标识，遇到这些人要格外小心。
康二走后，芳子独自痛哭了一阵。她心里深深地埋着不能对康二言表的苦衷。儿誉这个恶魔做的恶事，对于芳子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在芳子刚调到南京一周后，这个禽兽就开始对她进行性骚扰。之后，又酒后*了她。儿誉警告她说：“你什么时候背叛了我和金*组织，你们全家就什么时候在这个地球上消失。”面对这个残暴的土匪，芳子只能强忍屈辱。她一度想死，但心里又割舍不下康二。她没有想到在南京与康二相遇。她产生了浓浓的矛盾心理：清白之身被儿誉弄脏，无脸再见心爱之人，可对康二日日夜夜的思念，又使她迫不急待地想见到他。她有满腔的屈辱不能向心爱的人诉说，更难以逃脱那魔王的纠缠，长时期以来她心里一直非常痛苦。
韩剑雄听罢，没有更多地说什么，只是让康二绝对不能再见芳子。否则，被儿誉发现将累及暗剑同盟会成员和芳子的生命。
吴英芸说：“南京实在混不下去了，我们就去上海。那里我有生死之交的关系，去十个八个人他们都能安排，留下的弟兄可在南京分散潜伏下来。我看，明晚就动身。”
韩剑雄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走为上策。既然踏上了逃亡之旅，多遇磨难，也在意料之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上海有上海的优势，那里租界多，各派力量混杂，有利于隐身。前些年，自己还在上海搞过地下工作，对那里的情况也较为熟悉。况且，金*组织掠夺的财宝大都要从上海装船运往日本，有利于暗剑盟友会开展工作。
韩剑雄让吴英芸对南满铁道株式会社资源调查部进行了解，很快弄清了情况。满铁资源调查部的确不是一个单纯的企业，是一个背景很深的日本特务组织，担负着为日本政府和军界提供各种资料和情报的任务。这个企业，实际上和金*组织是一家。这些部门支持日本宪兵和黑社会在中国大地上为所欲为。中国人和各国侨民在南京开办的商业机构、办事处不断受到日本人骚扰，一些富贾商要时有被跟踪和暗杀，直到他们被弄得穷家荡产，走投无路。
韩剑雄吩咐手下的弟兄要格外小心这个组织，将要离开南京的和留在南京的，都绝对不能同这个组织任何人有往来，尤其又给康二下了必须同芳子断绝往来的死命令。
第十四章 夜入鬼窟（6）
要走的头一天晚上，达娃有些心神不定，几次想单独离开。韩剑雄提醒她：“明天就要实施我们潜入上海的计划了。今晚谁也不能外出，以防走漏风声。达娃，南京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吗？不防说出来，大家为你想想办法。”
达娃说了句“我只是心情有些激动罢了”，就离开了。
夜深人静后，达娃悄悄溜了出去。这是1940年的冬天，达娃却只穿了一身单衣单裤，选择僻静之路匆匆而行。在没有月色的夜幕中，她靠近了中山北路上一个神秘的大院。这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一个参谋机关所在地。
白天，达娃巧找借口让黄包车拉着她围这座院转过几圈，仔细观察了这里的地形地物。当时，一些吃汉奸饭的地痞，可能是得知日军又在什么地方打了胜仗，就聚在这个营院大院门口，摇动着“庆祝皇军大捷”的小旗，惹日本人高兴。达娃混进人群，近距离地窥察了院内T字型主楼。这楼看上去阴森、恐怖，门卫四岗，凶狠异常，可楼前、院内却冷清，只有人数不多的日伪高级官员和随从出入楼内，并没发现有巡逻队穿行。达娃判断，日军通过屠杀和整治，认为南京已没有能兴风作浪的异已分子，从内心放松了警惕，这些军事要地也实为外紧内松。所以，她才决定实施她的复仇计划。这个想法，是她在苏联大使馆被烧那天产生的。
达娃靠近了大院的后墙。她轻轻甩出用橡胶皮处理过的钩绳，钩住了电网三角铁柱，敏捷地爬上墙去。她用夜盗“鸡鸣寺”的方法，安全越过了电网，然后再用钩绳顺墙而下。
达娃没有发现一直跟踪她到这里的韩剑雄。韩剑雄跟踪达娃，并不是怀疑她什么，而是他深知达娃的秉性，她想做一件事就非要做成不可。整个晚上她都试图溜走，在他一再劝禁下，还一意孤行，表明她已坚定了一个决心。这个时候，拦她是拦不住的。她走后，他便跟在她后面，目的是遇到危险帮她一把，以保证其安全。
然而，韩剑雄没有想到，达娃居然敢夜入日军总司令部参谋机关大院。他没有时间再多想，急匆匆攀上了靠近后墙的一棵树，借树枝荡到墙头上，脱下皮鞋，戴在手上，按在电网的三角铁上，翻身而过，又双手指扣紧砖缝，顺墙落地。这时他才发现，院内T字型二楼中间两个窗还亮着灯，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暗暗为达娃捏了一把汗，同时全身充满了激动情绪。干间谍这一行，在绝境中做绝活是最过瘾的事，绝处缝生是最高追求。
韩剑雄正在想达娃夜探敌穴要做什么？是偷敌人的情报，还是盗什么宝物？是不是和日本人的金*计划有关？这女子总在心里留有隐秘的一角，让人琢磨不定。
突然，他发现二楼右侧一间房内燃烧起了大火，一个黑影跳下楼，直奔墙根而来。
韩剑雄知道，这是达娃在近乎疯狂的报仇心理驱使下所采取的极端行动。日本人烧毁了苏联大使馆，她则要烧掉日军司令部参谋机关大楼。
达娃正想翻墙而过时，韩剑雄靠近了她，捂住了她的嘴，附耳说了声“我是韩剑雄”。
这时，就听到楼前有人喊二楼着火了。大概是楼前门岗先发现了火情。片刻，就听到楼上一阵混乱。
韩剑雄发现二楼亮灯的窗内几个人影晃了晃就不见了，大概是救火或是指挥救火去了。
韩剑雄眼里闪出异样的光，伸手拦住正欲上墙的达娃，用手一指二楼灯光处，拉了她一把，便弯腰顺着树棵子靠近楼下。
第十四章 夜入鬼窟（7）
达娃明白了一向喜欢冒险的韩剑雄的意图，紧跟过去。
楼上右侧，人们正在救火，并没有人跑出追找放火之人。这说明，日本人根本没想到有人敢蓄意进总司令部重要机关纵火，以为是谁一时大意而失火的。
韩剑雄拍了一下达娃的肩，达娃察觉出他这一拍中的得意成份。
二人敏捷地攀上了二楼阳台，从窗口一角往里窥视。从桌上放着的文件和墙上的巨幅地图看，这是一间作战室。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达娃看韩剑雄，似乎在问：我们上来干什么？
韩剑雄又换了一个窗进行观察，里面没有显眼的柜箱，明摆处也没发现有什么贵重的物件。他动了一下达娃，指了指墙上的大地图，然后又指了指脑袋。达娃明白他是让记住这地图上的标识。
这地图是由中文和日文组成的地图。中文大都是地名，皖南、泾县、岩寺、茂林、石井坑、星潭、江北、盐城等。盐城上方有一个醒目的红色爆炸标志。
韩剑雄知道，盐城是新四军华中总指挥部，心里一惊，难道日军要轰炸新四军指挥部？他对日文学得不深，地图上的一些文字他不认识。他附耳对达娃说：“记下地图上面不认识的日文。”说着，手指在一块坏角的窗玻璃上一划，把血挤在玻璃上，然后撩起外衣露出了白色内衣。达娃领会了他的意思，却说：“不如弄开窗进去把那几份文件偷走。”韩剑雄回头说：“进去会非常危险。”达娃不再多说，就用指甲沾着血在韩剑雄的内衣上写下不认识的日语。天冷玻璃上的血凝固得快，她就划破自己的手指头，又写下多句内容。
俩人下楼，甩钩上墙，一先一后越墙而逃。回到住处后，韩剑雄找来纸笔，俩人靠记忆画出一张草图，把中日两国文字按原来位置标上。他们在训练基地专门学习过速记情报图的课程。当时，杜洛兹夫多次强调这门课的重要性。他说，靠脑子记牢情报是最安全的。用纸张传递情报的人是低等间谍，靠记忆传递情报的才是优秀特工。
他俩把康二叫来一起研究这张地图，很快就认出这是一张皖南战事军用地图。地图上显示的内容让韩剑雄吃惊不小：新四军军部迁离皖南，从岩寺出发，正向江北转移。而蒋介石已在茂林地区埋下重兵，欲将新四军军部一网打尽。
韩剑雄发现，这张地图上在标识这项内容的箭头处写了一个“？”。他分析，一种情况是日军总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分析到了蒋介石可能要破坏国共合作对新四军下手，但是不是真的下手还不确定，所以划了一个“？”，另一种情况是日军得到了蒋介石要在茂林地区对新四军下手的情报，但这个情报准确不准确心里没底，所以划了一个“？”。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