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上，芳子的话都在康二的耳边回荡。此时此刻，电器行的人真的被消灭了吗？
当康二靠近电器行时，他的这种担心得到印证，电器行周围正响着枪声。
二十余名日本特工包围了电器行，楼内楼外正开枪对射着。
这时，康二看到，楼外有两伙人在不同方向朝日本特工开枪。康二不知道，其中一伙是布斯和他的同伙，另一伙是盯梢韩剑雄的*地下组织的三个人。
日本特工中的一部分人调头还击这两伙人。楼内的韩剑雄等人闹不清侧应他们的人是谁，也没有时间多想，只管朝楼下的日本人射击。
康二判明情况，掏出手枪，果断地在日特工背后下了手。电器行周围乱打成了一片，众人谁也不知道谁是谁，只管谁打我，我打谁。
韩剑雄等人无心恋战，知道大队的日本兵很快就会涌进霞飞路，把电器行围个水泄不通。他们必须迅速从电器行脱身。
周围都是日本特工，如何脱身？从一楼门窗里出去是不可能的。地上无路可逃，则从楼上想办法。韩剑雄发现楼后有一栋七层高楼与他们的四层小楼邻近约十米，中间有一高墙相隔。他取出绳钩，示意达娃、吴英芸和灵儿快速上了楼顶。
韩剑雄甩出绳钩，准确钩牢对面七楼的屋檐。他大概目测了一下距离，让吴英芸抓牢绳子的中间部位，他则扯住绳子端头，想借惯力把吴英芸荡到对面楼三层的晾台上。
“怕不怕？有我扯牢绳头，只要你抓牢绳子，不会有大的危险。”韩剑雄说。
吴英芸说：“飞天入地干了十几年的盗贼，姑奶奶什么时候说过一个怕字？”说完，把绳子往腰上一缠，便飞身跃下。韩剑雄扯绳控制着速度，她成功落入对面三楼晾台上。
第十八章 毒药瓶与情人（6）
灵儿没有胆怯，反而笑了笑，说：“荡秋千，好玩，我来！”
“你不行，手劲不足，太危险。”韩剑雄说着，把灵儿抱起送到达娃背上。灵儿立即意会，双手勾牢达娃的脖子。达娃抓一短绳，把灵儿同她拦腰一系，抓起绳子荡了下去。韩剑雄扯绳头，极力掌握速度，也告成功。
下到对面晾台上，达娃发现吴英芸正持一把尖刀，冲着一对中年夫妻说话。显然，这对夫妻是听到动静后出来看究竟的。
达娃说：“大家快闪开地方，韩剑雄没人给他扯着绳子，荡过来冲力会非常大，很危险。”
楼下有人开始朝三楼晾台上射击，显然刚才的空中飞人被日特工发现。
这时，分别躲在左右两侧暗处射击的纪贞仁和布斯等人，也发现有人往对面楼上荡绳逃遁，很快判断出是韩剑雄等人，便不约而同地进行火力掩护。
达娃看到楼下的灯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勇猛地冲在最前面。她没看清那人就是布斯，但她看清了那人左臂被日特工击伤。那人不管不顾地斜插过去，毙敌三人，控制了两楼之间的高墙，使敌特工难以翻墙而过去追杀达娃他们。
经验丰富的韩剑雄并没有抓着绳子直接冲荡过来，而是大概目测了一下距离，把绳子的另一头拴牢在楼沿上，才一跃荡下。
日特工朝空中的韩剑雄射击。韩剑雄一手抓绳，一手还击，动作干练漂亮。
灵儿并不避枪弹，望着飞过来的韩剑雄大喊：“哇，飞人英雄，弹无虚发。哇，好好棒哟。”
飞到一定距离，绳子在空中绷紧。韩剑雄在距离晾台三米远的侧上空停住，这样就减小了荡到晾台上时的冲力。韩剑雄开枪打断脚下的绳子，安全荡跳进晾台。
达娃扶了韩剑雄一把，说：“韩剑雄，你好聪明哟。你这一招，杜兹洛夫并没有教过我们呀。”
韩剑雄拉了她一把，让大家赶快下楼，否则，楼下特工会绕到这个院子来抓捕。
灵儿一听，即想从楼梯上往下跑。韩剑雄一把提起她，抱到怀里，顺那条绳索快速下到楼下。灵儿在韩剑雄脸上用劲亲了一下：“真真好聪明哟。”
达娃和吴英芸也顺绳下到楼下。大家跑出院门，消失在夜色中。
楼上吓得如筛糠般的那对夫妻，这才说出话来：“天兵天将哟！今夜开了眼了。”
接下来何处安身？旅店、宾馆不是最安全的住处，日本人会进行严密搜查。吴英芸坚持说，相对安全的办法是求助贼道上的熟人。韩剑雄觉得也别无选择，大家就随吴英芸在公共租界找了一个黑道上的可靠朋友，暂住下来。
吴英芸的这个朋友是一个老贼，人称果子狸。果子狸在江湖上是小有名气的飞贼，前些年，他曾北上三盗山东军阀张宗昌的督军衙门，渐进老年时洗手不干，息影家园了。一次，他去南京做活，不慎失风，吴英芸挺身相救，俩人从此结下了情义。那时，吴英芸的轻功还不到家，向果子狸请教。果子狸说，要想练绝飞功道艺，只有一个“笨”办法。当然，笨中也有巧技。吴英芸留老贼在南京呆了一个月，果子狸把飞功绝技传给了她。吴英芸这个看上去淑女式的人物，可下了一番男人都吃不了的苦功夫。她在院中挖了一个坑，每天早晨，腿绑铅坠，手握铁锹，把坑慢慢挖深，把铅坠渐渐加重，跃上跳下地练了一天又一天。最终坑深三米，铅坠重十斤，她能飞上跳下。一旦解下铅附，她则身轻如燕，弹跳如飞。
吴英芸后来能够名震江南黑道，除她原有的高超盗技和胆壮善变的素质外，这飞功使她如虎添翼，赢得了名分。为此，南京的无影云同上海的果子狸结下浓厚情份，相互有难没有不伸手帮忙的道理。
第十九章 朝暮悲鸣是鸳鸯（1）
韩剑雄为判断失误，没有及时组织大家撤出电器行而愧疚不已，加之又同康二失去了联系，心中就更加郁闷，极为担心好兄弟康二的安全。吴英芸直接点出韩剑雄的问题：“你这人，成也自信，败也自信。要知道，有些事仅凭决心和信心是行不通的。”
大家分析，找到康二的唯一途径是到电器行附近守候。康二找不到大家，肯定会经常秘密到霞飞路电器行附近窥察、寻找。他也必定会想到那儿是唯一能发现大家踪迹的地方。同时，大家都能想到这一点，那么日本特工也肯定想到了。因此，到电器行一带去寻找康二是十分危险的。
灵儿自告奋勇，说她去那儿安全系数最大，小孩子不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大家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韩剑雄考虑到，在南京智取日本金*组织的运宝车队时灵儿露过脸，从芳子说给康二的那番话中分析，金*组织已经掌握了这些情况。他不想让灵儿去冒这个险。
灵儿坚持要去，说她保证能安全地把康叔叔找回来。
吴英芸把灵儿的发辫剪了，故意把她的小脸弄脏，让她打扮成男孩报童到电器行一带去寻找康二。
灵儿果然不负众望，到电器行一带转了半天，就同那儿的两个小报童混熟，第二天中午，就在电器行附近的一家面馆里扯住了化了妆的康二。
这时，康二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正在吃面，一个男童扯了他一下，把一张报伸到了他面前：“先生，读报吧，今天有重大新闻，一个烟头烧掉了七重天大楼。”康二余光一扫，便抓住了灵儿那双奇特的大眼睛。
灵儿收了钱，转身出了店门，和两报童喊着“卖报了，卖报了，特大内幕新闻！火烧七重天，并非一只烟！”头也不回地远去了。她拐了两个胡同，就把那俩小伙伴甩掉了。她知道自己的功夫是不会甩掉远远跟在后面的康二的。
见到康二，大家通报了各自的情况。提到芳子之死，康二情绪极度低落。韩剑雄并没有宽慰他，而是和吴英芸闲聊起了关于鸳鸯的话题。
这几天，韩剑雄躲在老贼的窝里，不能外出半步，心里压抑至极。他从小贼拣回来的破旧书籍中，看到了一篇描写鸳鸯的文章，便一直想和吴英芸聊这种叫*情鸟的奇鸟。吴英芸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一直惦念着那个叫纪贞仁的女人。
韩剑雄说：“鸳鸯鸟是坚贞不移的纯洁爱情的化身。你知道吗？”
“这书上说，鸳鸯朝暮悲鸣，音声感人，时时成双入对，相亲相爱。它们风韵迷人，无忧无虑，整天厮守而无牵扯。静安的水面是温馨家园，它们时而跃入水中，引颈击水，追逐嘻戏，时而上岸抖落身上的水珠，用桔红色的嘴精心梳理华丽的羽毛。”吴英芸笑说，“对爱情有切身体验者或无比渴望爱情的人，都肯把最美丽的言语送给爱情鸟。比如，像现在的你和我。”
韩剑雄说：“对鸳鸯的赞美莫过于诗人。唐朝李白有‘七十紫鸳鸯，双双戏亭幽’，杜甫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孟郊有‘梧桐相持老，鸳鸯会双死’，杜牧有‘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苏庠有‘属玉双飞水满塘，菰蒲深处浴鸳鸯’，以及‘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鸟语花香三月春，鸳鸯交颈双双飞’等等。”
吴英芸说：“这书上还说，崔珏因一首《和友人鸳鸯之诗》：‘翠鬣红毛舞夕晖，水禽情似此禽稀。暂分烟岛犹回首，只渡寒塘亦并飞。映雾尽迷珠殿瓦，逐梭齐上玉人机。采莲无限蓝桡女，笑指中流羡尔归。’而名声大振，被诗友们称为崔鸳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九章 朝暮悲鸣是鸳鸯（2）
韩剑雄说：“鸳鸯更可贵的地方在于，它们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的配偶，而是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
吴英芸说：“我认为，这只是人们看见鸳鸯在清波明水之中举动无比亲昵，通过联想才产生了这种美好愿望，是渴望爱情之人将自己的幸福理想赋予了美丽的鸳鸯。事实上，鸳鸯在生活中并非总是成双成对，孤身单飞的也不在少数。比如，像现在没有爱人在身边的你，和长期独身一人的我。”
韩剑雄听罢眼圈泛红。
吴英芸说：“我没有体验过爱情，难道在千万种情愫之中，仅有爱情的失落才使人如此绝伤？”
“你们的心真狠，这个时候你们居然在我面前大谈爱情鸟。”坐在一旁的康二听罢，竟然鸣咽如笛。
吴英芸忙摆手宣布：“罢罢罢，两个大男人被几首爱情诗弄得眼泪兮兮的。从今天之后，谁也不许再提那魔鬼鸳鸯鸟。”
灵儿插嘴说：“那对金鸳鸯还是要提的。中国人的金鸳鸯干嘛白白让日本鬼子拿走。我不干！”
韩剑雄冲吴英芸说：“我读关于鸳鸯鸟的书时，想的更多的是那对金鸳鸯，而非爱情。也正是因为那对金鸳鸯，我才对相关鸳鸯的诗句感兴趣，闲来看一看。”又一下举起来灵儿：“灵儿，你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神童呀。”
灵儿挣脱韩剑雄，扑到了吴英芸怀里。
“灵儿，谁是你妈呀？” 吴英芸搂了她说。
灵儿脸贴了吴英芸，说：“真笨！你呀，难道你不是我的亲妈吗？”
吴英芸狠狠地亲了灵儿的脸。
韩剑雄冲康二说了一句：“能经得起极端磨难和痛苦的人才是真英雄。”
康二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韩剑雄等人又躲了两天，认真分析了当前面临的形势，一致认为，金*组织和日特工部门正千方百计查其踪影，一心尽早灭之。上海已经没有他们的安身之地了。
韩剑雄考虑再三，说了一个大胆的意见：“干脆去菲律宾。金鸳鸯和中国的很多财宝被宫田带到了那里。我们要跟过去，寻机下手，夺回国宝。日本人万万想不到我们会去菲律宾的，在那里，要比在上海安全。到那里，别愁没有安身之地，那么多的华侨不会不管自己的同胞。”
大家一番讨论后，觉得韩剑雄的想法基本可行。他们这些人都是刀尖上走惯了的，对如此刺激的冒险行为一向心醉神迷。一个“险”字非但吓不住他们，反而能激发他们敢作敢为的行动。
从哈尔滨到南京，再到上海，又到菲律宾，从表面上看，韩剑雄他们是被日特追着到处逃避，实则是他们一心尾随日特工，时刻想着同这些强盗决战。
韩剑雄让吴英芸去找老贼果子狸打探，看菲律宾华侨中是否有熟人，请他帮助在菲律宾找个落脚的地方。这一步非常关键，要让老贼好好想想办法。
吴英芸真诚一笑：“行，韩剑雄你行，竟然敢把活做到菲律宾去。就凭你这种精神，我跟定你了。”
韩剑雄也一笑：“难道你我还有二心？日本鬼子性恶心贪，我们中国人岂能善罢甘休，当熊包？”
吴英芸听罢，给韩剑雄使了个眼色，冲康二、达娃呶了呶嘴。韩剑雄马上明白刚才言之有误，不能习惯性地老说‘我们中国人如何如何人’，忙纠正道：“全世界的共产党人岂能让法西斯强盗逞猖狂。”
吴英芸却佯装不高兴了：“难道就你们共产党人申明大义？我之小毛贼就甘当缩头龟？”
第十九章 朝暮悲鸣是鸳鸯（3）
韩剑雄忙摆手：“你看我今天说话碰着这个碍着那个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没有共同的志向，哪会聚合在一起抗日？！”
大家见状，都笑了。
深夜，吴英芸带回消息。果子狸在菲律宾的华侨中确有朋友。他的这个朋友叫张利华，是做橡胶生意的，同菲律宾华侨有密切的业务往来。张在做买卖的过程中，同上海黑道人物顾一苛结了私仇。顾借助日本人的势力一时逞狂上海滩，张利华常遭顾的追杀。无奈之下，张便举家迁到了菲律宾马尼拉。在这期间，果子狸对张利华有三次救命之恩。张家能够安全逃离上海也是果子狸全力帮的忙，就是在1941年12月7日那一天，果子狸把张全家秘密送上开往马尼拉的轮船。事后才知道，这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上海开出的最后一班轮船。翌日凌晨，珍珠港事件就发生了。这之后，从上海开往马尼拉的轮船减少了航次，有时还停开。
吴英芸把果子狸写给张利华的亲笔信交给了韩剑雄，说：“只要到菲律宾能找到张利华，我们在那里就有了着落。有这封信，张利华会把我们当亲人待。”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这四人登上了开往马尼拉的客轮。
在这之前，大家在两个问题上发生了意见分歧。
一是康二坚持要带一些组装电台的零件到菲律宾。吴英芸不同意，说带这些违禁东西有危险。康二说，有危险也得带。在电器行里的电台没有带出来，到菲律宾还会需要电台的。因为山三中队去了菲律宾，而我们手里有山三中队的密码本。达娃说，到菲律宾看情况再买也不迟。韩剑雄也觉得康二的话有道理，就说：“到马尼拉不一定能搞到这些零件，带一些重要的器件是有必要的。”韩剑雄坚持，吴英芸、达娃就不再说什么。第二天，康二就弄来了一些单个的零件，把几只电子管和一台整流嚣，装进一个普通的收音机里，把主机件装进一台没有发动机的留声机里。
二是在如何安置灵儿的问题上一时难以统一思想。吴英芸坚持要带灵儿去菲律宾。韩剑雄不同意，到那里环境会更艰苦，处处有危险，带着灵儿不仅不能保证她的安全，还会影响大家的行动。
吴英芸不高兴了，喊道：“灵儿什么时候拖过你们的后腿，她给大家做了多少不该她这个年龄做的事呀。不行，我必须带上她。你们都有爱情，我只有同灵儿的母女之情，我离不开她。”
韩剑雄揽着灵儿，深情地说：“我们大家对灵儿都有非常深的感情。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对她的安全和她的将来负责。让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