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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许为新让他送信到前线。这时的前线已经到了仪陇县城，红军在这里已经围困了敌人好几天了。但仪陇是一座山城，建筑在高山顶上，易守难攻。县城外面还有许多外围据点：兴隆场、黄林石、日兴场、凤仪场、土门铺等，这些据点都居高临下地筑有坚固的防御工事。整个仪陇的守敌有两个团，而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在这里集中了第九军八个团的兵力。
赶到三八七团指挥部时，李正荣已经累得浑身是汗了。指挥部是当地大户人家的一间正屋，他看到了团长张宗玉和政委黄可明正在忙碌地在研究战况和下达命令，就向周围看，寻找熟人。一个战士喊了他一声：“李正荣！”他转头一看，是团部的通信员吴小春。李正荣与吴小春原本不熟悉，但由于前几天肃反*上正是吴小春提前传令才救了许为新的命，使李正荣对吴小春很有好感。他立刻向吴小春立正敬礼：“报告，许参谋长让我来送信！”吴小春样子老练地摆了摆手：“哎，别给我敬礼！我是战士你是班长，该我给你敬礼才对！”他将李正荣拉到院子一边的石凳坐下：“先歇一会儿，我去报告！”他跑进了指挥部里，很快又跑了回来：“团长让你进去！”
李正荣将信件交到张宗玉手中，黄可明却亲切地拍了一下李正荣的肩膀。张宗玉看完信后，将信递给了黄可明：“总指挥部命令我们领导层层下放，许参谋长明天会赶到这里指挥，让我们今天就下到一线去扫清外围的据点！”黄可明说：“那我去一营，你留在团指挥部等许参谋长！”张宗玉一挥手：“我们都下去，争取明天以前扫清外围，后天开始总攻！这里让朱宏盯着就是了，反正我们不打下仪陇城不会回来！”他看了一眼李正荣：“吴小春带你去吃饭，有任务再派你！没任务你就在这儿待命。”李正荣立正敬礼，与吴小春一起出来了。
吴小春给李正荣端来一大碗大米饭，一盘炒青菜。李正荣正有些饿了，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听吴小春抱怨。吴小春想跟团长一起去前沿，团长却没带他，只好守在后面着急了。李正荣却不吭声，吃饱了饭，他就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倒下就睡着了。他睡得很香，对外面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毫无反应。他梦到回到了家乡，母亲给他端上了饭菜，在梦里他依然吃的很香，口水顺着一边的嘴角都流到了地上。突然，他从梦中惊醒了，他看到朱宏副政委正向他走来。他机械地立正敬礼，当他将手放下时，已经完全清醒了。
朱宏有些满意地笑了：“你还真机灵，我刚才没事时看你象一头小猪，睡得还真香。等我这次有事找你，你就一下子醒了！”
李正荣立正不动：“朱副政委，什么任务？”
“我这里的通信员都派出去了，你去前面黄林石通知张团长：兴隆场已经被攻克，黄政委已带人增援土门铺。”朱宏指了一下方位：“黄林石在那个方向，大约三里路。”
“是！”李正荣抓起步枪，象一只山猫一样冲了出去。
李正荣在战场上送信已经有了些经验，他能够根据枪声的大小，判断自己距离战场的距离，根据枪声的方向，估计出指挥部的位置。当他认定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果然他已经看到了在战斗的红军战士。有人将他直接领到张宗玉身边，他上前一步报告：“张团长，朱副政委说兴隆场已经被攻克，黄政委已带人增援土门铺。”
张团长的脸已经被硝烟薰得到处乌黑，眼睛充满了血丝。只不过两个多小时，他象是经历了艰苦的战斗。听到了李正荣的报告，他大声喊：“同志们，我们已经攻克了兴隆场，土门铺也会很快被拿下。这里就全看我们的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准备下一次进攻！”
一个满脸同样乌黑的红军战士拍了一下李正荣，李正荣好不容易认出来是吴小春。看得出，他也刚经历了残酷的战斗。李正荣拉他躲在战壕里，吴小春开始讲述刚才的一次进攻。
用吴小春的话说，在这样的地势下，进攻作战本来就是很困难的，只能是强攻。但对方的工事和机枪很难突破，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一方新兵太多，胆子太小。李正荣注意到，吴小春也是从湖北过来的，却开始学着用四川话骂娘。什么“格老子！”“娘舅子！”全来了，显然对我方战士的表现不太满意。这时，炊事班将饭菜送了上来。难得的是，这次送的是正式的饭菜，甚至菜里还有肉，菜油也放得挺多，这平常很少有条件能做到。吴小春却没食欲，他只顾大口地喝水，然后就在一边喘粗气。李正荣觉得吴小春打仗时的样子与平常大不一样：平常是开朗、好脾气的小伙子，这时成了无所畏惧的粗莽汉子。难怪竟有人说他是猛张飞，原来真是这样。李正荣自己又盛了一大碗饭和菜，喷香地吃下去。刚刚吃完，就听到了命令：“准备进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一章 勇猛战仪陇（4）
战士们准备了攻城的梯子，成立了几个突击队。李正荣看懂了作战意图：用机枪火力压制住对方高防工事的火力，然后靠突击队上去消灭工事中的敌人。
进攻开始了。红军的机枪雨点般地向对方的工事扫射，在机枪火力的压制下，突击队开始向敌方工事靠近。但敌军的火力也很猛，突击队还没有靠近，就纷纷中弹倒地了。李正荣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发现进攻的方向上只有右侧有一处高地，距离敌方工事不到五十米，但这个高地却没有路能上去。而正面的路线都低于敌方的工事，敌人甚至连枪眼都是做成朝下的方向。他跑到张团长身边喊道：“团长，用梯子架在那里让我爬上去！”张宗玉正在紧张地望着进攻路线，一听李正荣说，就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好小子，我再派几个人！”张宗玉对枪法好的战士心中都有数，他喊了几个人：“你们从梯子爬上那个高地，封住敌人的枪眼！”几个人立刻进入了攻击。
敌军只顾防止正面的进攻，当他们发现红军要向那块高地上爬时，战士们已经爬得挺高了，但敌军的火力太强，一阵猛烈的扫射，尽管没打中战士，却将梯子打断了。上面的战士纷纷向下落，只有在最上面的李正荣和另一个战士因为快爬上了，靠抓住山坡上的藤蔓，才没有掉下去。他们又赶着爬了几步，上到了高地上。
李正荣一看那位战士，竟是上次肃反时被一起拉出去的杨天庆。李正荣记得他是四川省委派到四方面军的学生，但听人说张主席不信任知识分子，因此将他们全都放在了连队。但最近也有人说他们都会去当领导。李正荣顾不了那么多，立即找到位置将枪架好。而他发现杨天庆的动作非常熟练和利落，简直就象一个老兵。李正荣心里想：读书人到底不简单，都象许大哥一样。
两人都带足了子弹，对准了敌人的枪眼就开始射击。他们俩约好同时射击一个枪眼，然后是右边下一个枪眼。在他们的位置上，敌人的机枪很难打到，因为敌人的枪眼都是朝下的。而他们两人的枪法都很好，只要一起朝一个枪眼打，总有子弹会打中枪眼的下沿，再弹起来就会伤到敌人。随着他们的射击，敌军的火力明显减弱了。地面的红军部队开始了更勇猛的进攻，虽然还是有人倒下，但后面有更多的人冲了上去。梯子又架了起来，战士们开始向上爬，叫喊声、军号声、枪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李正荣他们迅速地一枪一枪地打，很快就发现，高防工事的后面跑出了逃命的敌兵。在红军的猛烈进攻下，这些守军的意志崩溃了，他们又变成了不堪一击的逃兵，丢下了一切只顾逃命了。红军爬上了高防工事，李正荣清楚地看到，最前面的人竟是吴小春，他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喊叫，就象勇猛的老虎。后面跟上了成群的红军战士，在他们面前，各工事的敌军都放弃了工事逃跑，或是举手投降。
黄林石据点也被攻克了。张宗玉团长满意地竟将李正荣抱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没举动他。张宗玉惊异地说：“你小子长大了，这么重！”李正荣有些难为情，张团长是很少和下级开玩笑的。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吃得太饱了！”张宗玉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你们现在算师里的人帮我们忙，我们当然要让你吃够了！”李正荣说：“不！我们还是团里的人。”
这一天，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李正荣静静地坐在野外。夏日的暖风吹着他，让他感觉象是在家乡的山坡上。他突然想到，今天正是他十三周岁的生日，要是在家里，母亲会千方百计给他煮一个鸡蛋的。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战士了，母亲一定在想他。
第二天傍晚，许为新来到三八七团。这时，周围的据点都已经被拔除了。所有的攻坚部队将县城紧紧围住，战士们作好了一切攻击的准备。
拂晓，冲锋号在黎明吹响了。在红军的勇猛进攻下，不到半日就攻入了县城。但由于县城的后方是天险金城寨，一个多团的守敌退到了那里，一直死守着。
许为新有些着急，仪陇的这个据点如果不能完全攻破，会影响向南部县的进军，整个战役目标都会受到影响。他抓紧夜幕下的休整时间来组织部队，准备天一亮就开始进攻。但是，金城寨地势的险峻是有名的。正面的强攻一定会造成部队的重大伤亡，影响第二阶段战役的展开。他又想起刚入川时一位给部队带路的川北老乡告诉他的话：“田颂尧的兵最怕的就是被抄后路！”他就让人找来当地的老乡，仔细询问金城寨的通道。
李正荣利用一切时间恢复体力。他在山坡上自己找到一处空地躺下，不顾周围的人群还在吵嚷，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他觉得鼻子被人揑住了。他透不过气来，一下子坐了起来。竟看到自己全班的小战士都聚到了自己的身边，觉得很吃惊。大家心情都挺好，好象刚吃饱饭。何芳福说：“是许参谋长带我们一起上来的。我们一来就听别人讲你的英雄事迹，大家都为你感到光荣！”李正荣一摆手：“我那算得了什么？真正的英雄是那些顶着敌人子弹冲锋的人，他们有很多都倒下牺牲了！我那只是钻空子占点儿便宜吧！”小战士们坐在一起，将这些天各自的经历互相交流着，就好象久别重逢一样，一时间吵翻了天。
第十一章 勇猛战仪陇（5）
突然吴小春跑了过来：“李副班长，带你的人到前头集合！”李正荣赶紧站起来喊了声：“集合！”立刻，一队小战士十二个人排成了一字横队。李正荣带领大家跑步赶到队伍集合的空地，大队很快集合完毕。只见许为新站在队前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很快要向金城寨中的敌人发起最后的攻击。为了减少伤亡，我们必须出奇兵取胜。现在我们要组织一只突击队，但要求是参加的人要尽量瘦小。报名的人举手！”李正荣不假思索地举起了右手，竟发现自己班里的小战士们都高高地将手举起来。许为新看到后说：“正荣，你们班身材倒是瘦小，但上去是要打仗的，必须有一定的战斗经验才行。”李正荣说：“他们这些天都上过战场，都打死打伤过敌人。我看都能参加行动！”许为新说：“那好吧！你的人都算上，挑够五十人。”
许为新在其他的部队里又挑了些个子矮小、战斗能力突出的战士，连同李正荣班的人组成了一支五十人的突击队，由连长秦浩带领。许为新单独给他们布置了任务：“金城寨的侧后方向地势险峻，敌人设防可能会弱一些。但这个方向上很难接近，因为都是很陡峭的山崖。在山崖上生长着一些藤蔓，身体轻的人可以攀着这些藤蔓爬上山崖。你们的任务就是利用天黑爬上去，上去以后要隐蔽到黎明，等到正面开始攻击，你们就突然攻击敌人的侧后方。明白了吗？”
战士们一起回答：“明白！”
李正荣一路紧跟着秦浩，很快就赶到金城寨的侧后方向的山崖下。向上看去，在微弱的星光中山崖显得一团漆黑。李正荣、李思贵和李芳武都参加了第一批的攀援人员。他们抓住了山崖上生长的藤蔓，开始往上攀援。李正荣觉得攀援时那细细的藤蔓被他拉得就要断了，但这时离开地面已经有三丈多高了，他心一横，不顾一切地向上窜。却隐约看到李思贵比他领先了许多，动作也更轻巧。终于他们到了近三十米高的山崖顶部，李正荣喘着气，将身上带 的长绳子捆在山崖上的树干上，然后将长绳子另一头甩到了山崖下。他们一共带上了两根长绳子，凡是体重较重的人，也可以通过长绳子爬上来。过了一段时间，所有的人都爬了上来，他们按照事先的安排，一个人靠着一个人，依靠用嘴对准相邻人的耳朵来传递消息。秦浩下令大家埋伏好，然后示意李正荣随他一起向前侦察。
李正荣跟着秦浩向前爬去。地上是茂密的草颗和灌木丛，一些草木上的尖刺扎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觉得一阵阵的刺痛。他也顾不上这些，集中精力观察着敌人的动静。
秦浩和李正荣很快都看到，从山崖边上向里八十多米，就开始有敌人的防御工事，却不见有敌人。再向里二十多米，开始有敌人的碉堡。碉堡里却有微弱的灯光。秦浩对李正荣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几句，李正荣慢慢返回山崖边向那里的战士们传达了命令。尖刀班一共十几个人，都配备着清一色的花机关冲锋枪。他们按照部署，向前移动，最终全都进入了敌人的战壕。一会儿，一个战士又爬了回来报告秦浩，原来敌人还有一个哨兵，却在战壕里睡着了，被他们一声不响地解决掉了。李正荣突发奇想，上前悄悄对秦浩的耳朵说了几句。秦浩点点头，就带着他们进入了战壕。他让一个战士穿上了敌哨兵的上衣，坐在哨位上装作睡觉。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只见碉堡的门开了，一个敌兵扛着枪摇摇晃晃地出来。他手里拎着一盏马灯，走到哨位前，用脚踢了一下哨兵：“二毛，换岗了！”那“二毛”慢慢地站了起来突然扑向敌兵，同时旁边也有人上前捂住了敌兵的嘴。战士们将敌兵捆住堵好嘴，然后由穿上敌人军装的战士拎着马灯，向敌人碉堡走去，其它人都跟在后面。走到碉堡门口，拎着马灯的战士先走了进去，他向后一摆手，战士们纷纷冲了进去产。只见敌兵在補上睡了十几个人，都没有发现红军已经进入。秦浩一挥手，两个战士上前制服一个敌兵，一下子就将敌人全部抓获。有的要喊叫的，就在头上敲了一棍子，或是挨了一拳。喊出的声音都不大。
秦浩看到敌人仍然没有被惊动，就开始审问一个敌军小头目。那个家伙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有问必答。秦浩了解到，敌人主要防守正面的进攻，这个方向兵力只有一个连。考虑到地势较险，武器配备也不错，即使红军强攻也不怕。没有想到红军会夜袭。秦浩看到，碉堡中甚至有一副完好的绳梯。他叫过李正荣悄悄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李正荣立即向山崖边跑去，他抓住一根绳索就向下溜，到了下面，手上的老茧都磨破了，两只手血淋淋的。他顾不得这些，赶紧沿路向回跑。
跑回到指挥部，李正荣已经气喘吁吁了。许为新看到他很惊奇，赶紧问：“情况怎样？”李正荣喘着气汇报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