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一惊,就要过来,乔兰御哪会给他机会,一个挡刀使他生生转了个方向,扇面被刀锋扫过,应声而裂。
龙是非见状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早受尽折腾,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你与我说话;,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还能给乔兰御分神,不过你错了,你这是给花无缺分了神!”
小鱼儿怔怔地看过去,花无缺被连连击退,视线却还不住往自己这边瞧。移花接玉独步天下,他那好不容易准备对招的内力因为不经意的转头分散了,而等再出招必然有空隙。他注意力的转移给了乔兰御可趁之机,最后一刀,斩向花无缺的背,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花无缺背上的血飞溅,浓烈的腥气迅速蔓延,飘到小鱼儿鼻尖,令他一个激灵,抬起袖抹了抹发干的嘴唇。
他咬咬牙。若不是自己拖了后腿,花无缺怎会落至这种境地?
花无缺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撑起手淡道:“不关你事。”
小鱼儿痛叫道:“怎会不关我事?我不是畜生!若我不是……”
龙是非看着激动,催促道:“一次性说完不是很好?”
小鱼儿蓦地扭过头,眼里十足冷意。他瞪着龙是非,心中杀意升腾。然龙是非不理他,扬起脸暗示着站在不远处的乔兰御,小鱼儿眉头一拧,喊道:“你要做什么!”
其实龙是非也已经支持不住,他的额头和脸侧都流起了汗,手不由自主地捂上了心口。他知小鱼儿没有撒谎,他也确实喝过几次乌头汤。草石相反,使人迷乱,力甚刀剑。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蹲了下来。
小鱼儿见状舒展开了眉,知道他再也没有力气下达命令。可乔兰御并不打算就此乖乖等着龙是非的命令,乔兰御步了过来,拿起大刀,冷漠的眼神直直看着花无缺。
刀起,刀锋泛起反光,乔兰御却生生变了个道,朝着小鱼儿而来。花无缺大惊,硬撑着起了身,几次足尖跳跃窜了过去抱起,血洒一地,他却护住了小鱼儿,眼看那一刀又要劈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变
千钧一发之际,只觉得四周的动静全消失了。小鱼儿面色发白,四肢似失去了知觉。他抖着唇,抖着手,抖着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回头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这种感觉无比痛苦,他嘶声大叫了起来。
花无缺在他耳边微笑道:“我迟早还是得为你死。”
小鱼儿急道:“我不准!你是我什么人,我就算自己杀死自己也不需要你来帮忙!”
凭空第三道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也不准,谁敢伤无缺。”
这是一道灵动、缥缈且不可捉摸的声音,其语气冷漠、无情,光是听着就令人战栗。可又无比清柔、娇美,慑人魂魄,堪称一绝。鲜少人听过这道声音,只因听过的基本都死了,为数不多的,除了运气好,活着也像是个木头人或者畏惧于她。
乔兰御的攻击停住了,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大刀仿佛换了个主人,提不起丢不下。他维持着一个奇怪的站姿,感受着周遭因为这道声音产生的剧烈杀气。
龙是非本已挣扎着起来,这又跌倒,况且被这杀气直接穿了胸膛。仔细一看,有一片竹叶正插在其中,犹如利剑,犹如鬼魅,无声无息,偏偏中了要害。龙是非瞠目道:“竟是她!”
来者貌似天人,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视。她气质出尘,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你时却像在看一只蝼蚁,并且从来不多加停留。她像一团火,但凡靠近她的人皆燃烧殆尽,她又像一块冰,冷酷无常。
花无缺本还沉浸在先前。
因与乔兰御对招□□乏术,他早已疲惫。可他不能那样做,小鱼儿仍在与龙是非对峙,他必须将乔兰御击倒。然现实总是和他作对,只因他控制不住看向小鱼儿的举动,他想知道小鱼儿每说一句话的表情是如何的,他知道这种反应很古怪,但他烦闷,他难受,尤其是在被龙是非挑衅后小鱼儿表现出那样的姿态时。
令他困惑,困惑之余便是岔了气,什么内力什么移花接玉全乱套,让那乔兰御钻了空子。
他的呼吸喷在小鱼儿的耳畔,有点粗重。背上的伤再深几分就要断掉脊骨,乔兰御使刀的力道本就强,那一斩简直是用尽了力气。
他抱着小鱼儿,如此充实满足,以至于连眼眶都红了。他的下巴搁在小鱼儿的肩上,喃喃自语,自然是不想被对方听到的。可小鱼儿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暴怒。花无缺无奈地微笑,收紧了抱他的动作。
花无缺愈发觉得熟悉,怀里的人似乎这样与他共处过好多回。他难以置信地想着,又难以置信地拒绝着。
花无缺回过神,看向对面站着的人,惊道:“大宫主!”
来者不是邀月又是谁?那个远在移花宫的大宫主,如今就在他们眼前。他们的身后,龙是非被一击毙命,乔兰御被移花接玉控制住了动作并点了穴,沈彦更是干瞪着眼。而邀月身后,两个女子生得千娇百媚楚楚可人,却都哆哆嗦嗦。
她们先一步跑了上来,眉眼中尽是忧心忡忡。
悲伤与喜悦的心情一起来到,犹如当头一棒。小鱼儿迅速挣脱开花无缺的怀抱,局促不安。他的手被握起,握他手的是苏樱,苏樱急道:“你怎地成了这样?”
小鱼儿精神恍惚地笑道:“我不还活得好好的么?”
这边铁心兰跪在地上,摸着花无缺背上的刀痕痛哭失声。她的哭声悲痛欲绝,听者无不为之落泪。邀月将手里捉着衣襟的人随手一扔,后者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捂着屁股低叫。
邀月冷声道:“你敢动,我便杀了你。”
这个被扔出去的人,正是不久前被月琴引出去的朱雀牧离。他已知这是个局,但主人没嘱咐他做什么,他便随了自己的意。而自从出去,月琴那女子也是半句不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他只好领着她走遍大街小巷,接着去了客栈闭目养神。
然而还未真正闭上眼假寐,一扇门便迎头砸来。那门本是客栈的大门,如今失了束缚,如若牧离没有及时蹲向桌底,他将会被这门拍个粉碎。那内力和武功,只是感受着就能让人面容失色屁滚尿流。
邀月只是让他带个路,除此之外也没他什么事。
花无缺抬起眼,正好对上邀月的视线。邀月冷笑道:“你竟打不过,丢我移花宫的脸。”
花无缺垂头道:“弟子知错。”
小鱼儿忍无可忍,怒道:“你这婆娘,一来就责怪人!也不想想,你这弟子何时输过!”
邀月眯起眼,没有情感的眼底映入地上横眉冷对的小鱼儿,道:“我没有跟你说话。”
苏樱连忙拉住他衣袖,叫他别冲动。这整座恶人谷加起来,也不是邀月的对手。苏樱何等聪明,她发现邀月看向花无缺时眼神是变柔的,虽然稍纵即逝。
果不其然,邀月已步至跟前,点住花无缺的神道、灵台、至阳、筋缩、命门等穴位,不让伤势扩散。铁心血已动手撕起了裙子为他作简易的包扎。
小鱼儿舒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可他不说话,不代表邀月就能忽略他。邀月的眼神如同一把受了力道的软剑,直指小鱼儿。小鱼儿的脸上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他嘻嘻笑道:“竟如此想念我,一直盯着我作甚?”
一阵风声过,邀月已捉住他的手腕把脉,那强力令人无法挣脱开。小鱼儿大骇,他见邀月的表情变了变颜色,嘴角的冷度更甚,脚底忽然升起一股凉意。
邀月犹疑了半晌道:“气血亏虚,心血不足,四肢不温。”
小鱼儿道:“那是自然,许久未来恶人谷,水土不服罢了。”
邀月冷笑道:“已有个把月,哪来的水土不服。”
小鱼儿转了转眼睛道:“我体质较特殊,小时候万春流便是这样说的。”
邀月道:“你瞒不过我。”
她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死死盯着小鱼儿,小鱼儿哪都不看,就看地面,呵呵直笑。苏樱和铁心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焦急万分。花无缺见状淡道:“大宫主,最近小鱼儿都在奔波,体质确实较为虚弱,我们还是先回客栈罢。”
小鱼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邀月来回一望,再结合之前点花无缺的穴道察觉出的异样,顿时恍然,抿紧唇寒气四起。小鱼儿心中忐忑,这回简直就像冷水浇背,凉得通透。
苏樱看出问题,也想来把一下脉,小鱼儿仿佛见了恶鬼般跳了起来,蹒跚着笑道:“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爱恨一线
这还是要从一封书信开始说起。自从花无缺写下一封信后,那带着书信的鸽子便飞出了恶人谷,它的目的只为了报平安。而小鱼儿,也撰写了一封,那封飞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方向,即是那移花宫。
邀月展开信,上面只有一行字:速来恶人谷,我小鱼儿答应你一个条件。
苏樱和铁心兰与邀月碰上全是凑巧,她们决定要来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迟一日不如早一日,因心中七上八下,想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结伴而行,哪怕前方有比天高的阻碍,也奈何不了她们。
花无缺自是躺着,铁心兰将原由说完,哭着抱了过去。个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改变很多事。她若有所失,莫名地担惊受怕,乍一看见花无缺就是这副模样,她怎能不心痛?
花无缺倚在床头,心不在焉,自然没将话听进去。他回过神,微笑道:“我不会死。”
铁心兰哭道:“可总有万一,我就怕那万一。”
花无缺叹道:“我更怕小鱼儿死。”
铁心兰道:“你们一心同体,手足情谊无法断,换作是我,我也一样,但我不想你们两个死。一个是我爱人,一个是我重要的人。”
花无缺满脸困惑地看着她,眼眶似有泪划出。铁心兰急道:“你怎么了?”
花无缺怔然道:“心悸……好长一段时间了。”他眉头紧琐,若有所失,铁心兰哪里见过他这番表现,站起身道:“我去找邀月宫主!”
花无缺叫住她,笑道:“无事,睡一觉便可。”
铁心兰道:“可……”
花无缺看着她道:“无事,不可叨扰她,我怕她为难你。”
铁心兰感动至极,欢喜地看着他。
这个人总是默默守护着自己,毫无怨言。他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对自己,对兄弟,对朋友,至情至性。他的宽容如浩瀚无际的大海,外人总说他难以接近,其实他只是想要以诚换诚。
风声鹤唳,竟如悲哭。
小鱼儿站在后山,望向那些已空无一人的茅屋。原本在这里的人们,都回去原来的地方了,包括天吃星那老头儿。天吃星总算能和他好好说上话,摸着他的脑袋连连直叹。
谷里的花卉全被烧了个干净,那火势能吞日。四圣走的走散的散,牧离竟然在明笙楼赖皮了起来,缠着月琴不放。月琴来气,找小鱼儿帮忙解决,可小鱼儿不理,他说这已经是家事了。月琴怒形于色。
恶人谷之行,福多还是祸多,小鱼儿已说不清楚。他盯着山下的潺潺流水,心神不定。他的衣袂被风吹起,双眼被发丝掩住,只剩那发白的嘴唇,没有说服力亦没有任何兴致。
平素机灵古怪的小鱼儿,也会有这种情绪,说出去谁会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的身后,眨眼间站了个女子,女子白衣冷颜,说话如同在释放寒气:“你今日可是来兑约的?”
小鱼儿转过身笑道:“邀月宫主,你倒是笑一笑,老是板着张脸,怪不得嫁不出去。”
邀月淡道:“世上并无开心事。”
小鱼儿奇道:“你真不似凡人。”
邀月冷笑道:“我提的条件,不管是甚你都应?”
小鱼儿颔首道:“自然。”
邀月道:“我移花宫,迟早要有个继承人。你和无缺,其中一个回去,这便是我的条件。”
小鱼儿朗声笑道:“你既到我跟前来,自知我会应。他有心兰陪着,也不愿被这繁杂事务束缚。”
邀月看着他,情不自禁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两个人重合,竟如此想像。只是一个不求回报,一个却求了二十年。她不由叹息,跟着一惊。她在怜悯他人,且还是仇人的儿子。无缺不同,那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但这个江小鱼,可不一样。
邀月淡道:“倒也稀奇,你不跟我耍心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想邀月宫主竟有这兴趣,你若想看我耍心机,我去移花宫每天耍给你看。”
邀月不理他,冷声一哼,原地一转便瞬走。她的轻功高绝,一霎那便失了踪影。风中只余她一句话:“晚上便走。”
小鱼儿苦笑道:“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怪可怜的。”
后山又只剩他一人,他站在天地间,显得无比寂寥无比渺小。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身形都变得影影绰绰。那层层云雾转眼就要围裹住他,仿佛要将他领到天上去。
他原地不动,开口道:“出来罢。”
不远的杉树旁,苏樱睁着一双眼睛凝注着他,里边写满复杂。先前小鱼儿与邀月的一番对话她都有听进耳里,虽没有武功,但离得近,她耳力又好,不在话下。然她更希望自己压根没听到,她希望这只是一记玩笑话。
可谁会在世上最冷漠的那个女人跟前开玩笑?
苏樱颤声道:“你可有想过我?”
小鱼儿低下头,沉默不语。
苏樱道:“你有苦衷,便说出来,我与你分担。”
小鱼儿摇头笑了笑。这要是能分担的,他早分担了,何必压在心中徒自神伤?他嗫嚅了片刻,忽然道:“我对不住你。”
苏樱瞳孔一缩,大声道:“你转过身来,看着我说话!你说出来,把你那些事情说出来!”她聪明,她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敢去想。她悲痛,看着小鱼儿这样的表情,只觉得心如刀割。有人比她更痛苦,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以手掩面哭道:“你怎么办。”
小鱼儿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放声大笑,愈笑愈勇。他笑得弯下了腰,蹲下了身,跌在了地上,扑腾起了腿。他像是调皮的小孩儿,连连打滚,发丝飞扬。之后他又盘腿而坐,若无其事。
苏樱自始至终看着,忽然道:“我不会跟你去移花宫。”
小鱼儿道:“我知道。”
苏樱又道:“我就待在这儿,哪都不去。”
小鱼儿道:“好。”
望着这个倨傲的背影,苏樱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我可否把下你的脉。”
她聪明,所以她与小鱼儿的心思又是想通的。她的四根手指屈起,先摸向小鱼儿的浮脉和沉脉,接着探向实脉和虚脉。她瞥了眼小鱼儿的舌苔,略微沉吟,知道邀月说的这些并不假。
小鱼儿是练武之人,一身内力,本不用受这些毛病折磨。况且他通医理,完全可以自己找些药草来补。看得出他没时间,抑或许在自暴自弃。他的气血极其虚,是在不经意间受的风寒,一直未去管它,入了骨髓。
苏樱连退三步,怔怔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人性两难
苏樱大惑不解,她想问很多,可是她一个字都问不出。她想起曾问过铁心兰的一番话,她问铁心兰,花无缺在她和小鱼儿之间会怎么选。苏樱时至今日早忘了铁心兰是如何回答的,但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已选好了。
苏樱闭了闭眼,道:“花公子面上仍泛有青紫,血中残毒未散。可是七日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