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兵士额上,顿时,那些兵士便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表情呆滞,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大巫这是做什么?”一丝恐惧袭上心来,阿史那威吉焦急问道,这囚金法不同往常,刚刚施展的绝对不可能是汉人道法,汉人道法自诩法家正宗,可以奴役魂鬼却绝对不可操纵凡人,所以想来这种法术,应是出自他家传的巫术,而巫术可助人亦可伤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却是未知的。
“我做什么?我当然是救你性命!将军你英明一世,却终究是个凡人,天灾将至,我一人不足矣帮你安度浩劫,那我造出些诛杀妖魔的勇士来护佑你,难道还有什么歹心不成?”囚金法单手一指,遗留在远处突厥营帐中的弯刀便飞来握进了那些突厥兵士手中,他又念了一句口诀,贴在那些勇士额头的符咒便化作一滩滩金水融进了他们体中,随之,那些兵士眼中泛血,弯刀也变成妖红色的一片。
“道家妖术。”张起灵冷目旁观发生的一切,不自觉挡在了那白衣男子身前。
“小哥,什么是道家妖术?”
虽然吴邪也感觉到了远方传来的死气,但相对于那死气而言还是囚金法的操纵术更加吸引他的兴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些个勇士,吴邪戳了戳张起灵问道。他这才发现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人就会变得淡然而处事不惊,像是胖子,像是三叔,像是小花,又或是,像是自己。
“等会要跟紧我。”
张起灵并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他对着解雨臣吴三省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打了一声呼哨,就见那乌蹄踏雪四蹄一踏跃上了祭台,而那飞雪踏也跟随而来,赖在吴邪身边不愿挪动半分。
“你们几个,保护他们离开。”
张起灵话音刚落便见从他宽大的袖摆中飘出好多白色的光团来,而解雨臣等人被那些个光团簇拥着飘到了半空,就像是货物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小哥!胖爷留下陪你!”胖子大喊了一声。
“碍事。”薄唇轻启,毫无温度的四个字浇的胖子的心都凉透了。
吴邪眼见那胖子失落飞走,心中不免有些同情,这张将军归来之后性情比之前还要冰冷,更讨厌的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丝孤傲出来,他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对此应喜还是应悲?悲那胖子遭受冷眼?还是喜自己不是这张将军冷漠的对象?
“小邪,我留下陪你!”
也不知道这张起灵是跟解雨臣有什么深仇大恨,解雨臣是被倒着抬走的,说是“抬”,只因为吴邪的狐眼可以看见很多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当那三四个身穿白衫看不清长相的人抬走了解雨臣时,解雨臣正挣扎着吵他喊,让他有些心疼自家发小的现状。
“小花你还是……”
虽然很想和发小并肩而战,但毕竟那人只是肉体凡胎,而他自己现在也顶多算个半吊子散仙,自保已是吃力,又怎么保他人周全,正欲开口拒绝,剩下的话却尽数折在了一声“花花”里。
“花花~”
眼见一人追上解雨臣紧紧抱住,之后那抱着的两个便在半空中开始翻滚,而抬着两人的灵魂丝毫没有因此减速,很快,那两人便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吴邪的视野中。
“死不要脸的黑瞎子快给九爷滚开!”
“花花你还是这么绝情……可是你越绝情我越觉得你好可爱……”
都是奇葩!
吴邪默叹了一句,突然觉得张起灵的做法是无比的英明,抬走不相干的人,无疑既保障了他们的安全,也避免了许多麻烦,那么……
警惕跳开一步仔细打量着那人的袖摆,吴邪这一次可聪明了许多,既然张起灵当凡人是麻烦,那么他充其量也只比凡人好那么一丁点,他会不会……
“吴邪,我不会留下你一人。”
张起灵默叹一口气,心知自己的死肯定是给这人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所以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盯着那双清秀的琥珀色眼睛,许诺。
“真的?”
仍是不相信的样子,但脚已经靠近了一步。
“嗯。”
听到这样的回答,吴邪满意地笑了笑,终于站在张起灵的身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信赖和开怀。
我终于可以站在你身边……
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人……
44。
阿史那威吉从来没有寄希望于囚金法制造出来的那些,所谓的“勇士”,即使现在的他被他们簇拥着,向营帐中退去。
“急急如律令!”
他看到远方马车上的囚道士剑指朝天,如雷的呐喊让马车四周点起了火焰。他看到半空中飘浮不定的符纸,他看到他所带入长安的人,此刻正一个接一个的在那些怨灵的利齿中丧命,之后,就是惨叫和呻吟。痛苦,压抑,彷徨,如同坠入人间地狱。
“啊!”
阿史那威吉捂着自己的眼睛想要遮挡那些随风飞溅的血光,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然后一股温热袭来,浇了他一头一脸。
令人绝望的红色。
沿着指缝滴落的粘稠让他好不自在,就连屠城时也没有这种感觉,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把,难以忍受的痛觉过后,则是……恶心。
这是纵横沙场的阿史那威吉,第一次对血觉得恶心。
“将军!”
“将军!”
“清醒一点!”
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脑子里像是有人在用凿子戳他的脑袋,他看到摇晃的世界里有许许多多的白影飘来飘去,然后挡在他眼前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尸首分离,无一例外。
他的喉咙被一双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扣住,那不像是一双手,更确切一点是一只爪子,随着每一次用力呼吸,喉咙的痛就深了一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更糟的是他所能呼吸到的空气,一点一点越来越少。
身体变得很重,在煎熬过那难熬的痛楚后,他觉得似乎又轻松了许多,他觉得濒死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虽然前奏痛苦了一点,但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还我命来……”
掐着他脖子的白衣人逼着他靠近自己,透过那空洞的眼睛,他才看清这是个男人,或者说,这曾经是个男人。
“飞云骑……”
他记得破城之后俘虏了四十九人的飞云骑残部,而在他杀死这些败兵前,他命令下属挖出了这些人的眼睛,然后将九十二只眼珠装进了盒子里供放在城楼的最高处,因为他要让他们看到,看到他阿史那威吉是如何踩着汉人的尸体,爬到权力的最顶层。
报应……
阿史那威吉已经没有空暇去想要是当初没有攻打这长安他是不是此刻还窝在他舒适的羊皮帐子里享受温热的马奶酒,他也不再记得他打进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甚至回想不起,他那亲弟弟,阿史那塔吉的样子。
“还我命来……”
他看到那瞎眼的白影儿又嘟哝了一句,之后便是他脖颈处传来的骨头的破碎声,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人最痛苦的时光是死之前,而一个人若是煎熬过这段时光,死亡也变成了一件让人享受的事。
“将军!”
阿史那威吉看了一眼地上遗落的红色弯刀,并没有去捡。
“将军!”
囚金法正被怨灵围困着,无法脱身相救,他只能看着突厥的大将军被一只怨灵掐着脖子,慢慢提到半空中,然后阿史那威吉的眼球开始充血,更令人厌烦的是,现在的阿史那威吉似乎一丁点的反抗之力也没有。
囚金法操纵着拉车的两匹马向阿史那威吉的方向奔去,无奈怨灵实在太多,只冲到一半,那两匹马就被扑来的怨灵撕得粉碎,似乎每杀戮一生灵,这些怨灵就变得更加强大,而现在,已经不惧怕他的符咒,正形成合围之势,很快就要爬到马车的顶端。
“跟你们拼了!”
囚金法翻进车里拉掉悬空的一只拉环,车内翻起翻板将整间车厢遮挡的严严实实,车顶开了一个洞,然后从洞里弹出一个物件来,那物件飞到半空张开,直扑向阿史那威吉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张网,名为“缚神”。
“啊!”
阿史那威吉惨叫一声,很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也许再施加一丁点气力,就足矣让这位纵横沙场的突厥将军断气。“缚神”也算名不虚传,罩住了那掐着阿史那威吉的白影儿之后,就发散出金光来,而被金光灼烧的白影儿也渐渐开始痛号,但它掐着阿史那威吉的那只手却没有丝毫松懈的样子。
“吴邪!你做什么!”
呼声刚落,便有一只白狐撞开无数挡路的怨灵奔来,六尾飘动,远远看着像是一只白色的猛虎。
张起灵不知道吴邪在做什么,刚刚还背对自己站着,释放狐火御敌,怎么突然就化身白狐横冲直撞向着阿史那威吉奔去,他双脚一点想要追上,一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就那样突然伸过来,逼得他腰上发力改变方向,然后一个空翻,右手从腰上摸出那黑金古刀来,借着腾翻的力量,自下而上,将那拦路者劈成了两半,而那刀劈开的地方,迅速冒出一股黑烟,窜进了张起灵的袖摆中。
“麒殿,带我回地府……”
幽幽空灵,这是白无常范无救的声音。
狐爪一张,弯刀似的指甲就从皮肤弹了出来,隔空一划,那“缚神”就和白影儿一起被撕成了两半,极快的一低头口一张将那濒死的囚金法叼起来,四肢一曲一跃,那白狐就窜上了一处高台,顺便,还用尾巴捞起了一柄落在地上的弯刀扔在阿史那威吉身边。
“没死就醒醒,你这位突厥将领这么躺着不觉得丢人吗?”
白狐轻蔑睨了一眼阿史那威吉说道。
“你为什么救我?”
尽管身体已不堪重负,但霸者的骄傲还是让阿史那威吉咳嗽着捂着喉咙爬了起来,右手一抬,擦去唇角的血。
“让你活着看这场浩劫,比让你死了一了百了好。”
那狐看阿史那威吉还有气力爬起来,也不多做逗留,六尾轻扬,又朝着挥动黑刀的男子奔去。
“是吗?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阿史那威吉看了一眼远去的白狐,然后捡起地上泛红的弯刀握紧,眼神坚毅,双脚借力跳下了高台。
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活下去。
【好多蚊子……好讨厌,烦!】
45。
望着眼前荒芜的一切,解雨臣有点恼火,他可以理解张起灵那个混蛋为了制造和自家发小呆在一起的机会而把他们这群碍眼的家伙支开,但他不能容忍的是,那个自私的张大天神竟然把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一干人等丢在了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小哥真不仗义,也不选个好点的地方给咱们落脚,这……这个地方简直就是鸟不拉屎嘛!想憋屈死胖爷啊!”
那边解雨臣还在腹诽,这边死胖子已经开口抱怨了,而他这一嗓子,无疑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归魂而来的张将军不仗义,相当不仗义。
“扑通!”
天空划过一道雁痕,黑瞎子伸手抹下额头上那粘稠的一团白色,嘴唇一咧,随手一甩,那不知是何物的玩意儿就直扑胖子臀部,在胖子的裤子上留下一朵绽开的“白花”。
“鸟屎?”
解雨臣斜了一眼黑瞎子,心说这破地儿原来也有鸟愿意在这里拉屎。
“你们看,那是什么?”
正当失落情绪在众人间蔓延时,吴三省却发出声音来,众人抬头向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落木萧萧的丛林中升起了一股白烟,仔细看去,像是有人在烧着什么。
“难不成这鸡不生蛋的地方还有人住?”
胖子郁闷说了一句,解雨臣听到这话心里一梗,不自然看了一眼死胖子,暗说难不成这人还学会了“读心术”不成。
“怎么办?三爷,要不去看看?”
潘子问道,随手握紧了腰间的九环刀。
“看看就看看,经历了那么多,鬼都见过,还怕什么!”
吴三省领头,众人小心翼翼向那丛林中靠了过去,踩着满地的落叶,不自然有些响动,他们只好更加小心地挪动步子,心中再一次抱怨那张将军不近人情。
好不容易靠近了那冒烟之处,隔着枯枝败叶小心窥视,只看到林中的一点火光,一座以木料搭建的简易房屋出现在面前。
“三爷,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不是打劫的劫匪吧?您有经验,跟咱说说。”胖子压低了声音问,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那座简易的木屋,看这样子,反而是他自己比较像是劫匪。
“老子有个屁经验,老子那会住的比这有气派!”
吴三省瞥了一眼死胖子,心中只把他鄙视得半死,他觉得死胖子这颗脑袋有时候真是长出来出气的。谁家劫匪会在这荒山野岭打家劫舍,更何况还住在这简陋的破屋子里。
“那你说,这住在里面的……会是谁呢?”
胖子疑惑不解,也顾不得吴三省那鄙视的眼光,就从遮蔽的草丛里钻出去,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你站住!说不是劫匪,但也不是说那儿一定安全,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解雨臣将那胖子拽进遮身的地方,面色不善地盯着胖子,心说这死胖子果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一眼不看着,就极有可能搞出乱子来。
“列位来到这里,何不进来坐坐,让我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呢?”
众人发出的声响早已惊动了这木屋的主人,听这声音洪亮中透出一股沧桑和严谨,想来,应该是一个年纪颇大的长者。
“胖爷我觉得吧……”
其中有诈四个字被解雨臣捂在了口中。
“既然长辈有意邀请,我们就打扰了。”
也不知道那长者能不能看见,解雨臣施了一礼,便和众人交换了眼色,依次踏入木屋中。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要知道既然屋里的那位居住此地,那他就很有可能知道离开此地的方法。
这木屋不大,内置也简单,除去那同样木制的桌椅板凳和一张床铺之外,便是梁下悬挂的一个颇大的八卦,雕工算不上精致,但那种质感,却并非一般物品可比,想来应该来历不凡。
“掐指算着算着,这有缘人就到了……”
声音来源之处是一个华发的老头,穿着青衣白衫,背对着众位坐着,青衣上的阴阳两仪黑白分明,原来不是劫匪,倒是个归隐的高人。
“打扰了……”
不知是不是那长安城中的怨灵给解雨臣留下了阴影,本不信奉神鬼的他此刻却礼数周到,对着那老头的背影又是恭敬的一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吴家三爷,这近来可好啊!”
那老头并未移动身体,但他的身子却转了过来,眉毛胡子很长,却和满头的白发不同,尽是黑色,那老头抚摸着胡须笑着,望着吴三省,像是多年未相见的老朋友。
“道长,我……我并不记得你啊!”
吴三省纳闷说了一句,又仔细打量那老者回忆,但是很快他就确定,自己印象里,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那道长看着吴三省这个样子,又摸着胡须笑了笑,说道:“你确实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开元十六年夏,我云游至临安府,恰逢你家大摆酒宴,我踢翻贡品害的你家老爷大怒,当所有人乱作一团,只有你,酣睡在那酒桌上,临危不乱可是令人敬佩得紧啊!”
那吴三省听到这话脸儿扑得红了,想那时只是借着给侄子谋彩头的理由贪酒,喝得酩酊大醉爬在桌上小睡,谁知道会碰上一个来砸场子的道士,被那人看到自己那副摸样,还一直惦记到了今天。
吴三省尴尬笑了笑,心说道长您还真是有够客气的,酩酊大醉就酩酊大醉呗,来个临危不乱还令您敬佩,您这损我损的,扒皮拆骨头啊!
“等等,也就是说,是您一道符咒封了吴邪的妖性,导致他堕入魔道,大煞长安?”倒是解雨臣听出了重点,这一句,一针见血。
“不错,贫道自幼学道终南山,法号武阳真人。”那道士笑了笑,一拍手,这屋内的四角便燃起了四盏小灯。
【高考的孩子们,祝愿你们考得好成绩!更文等你们归来,要加油哦!】
46。
意识到这老头就是封了吴邪妖性,从而导致他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