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斜阳为君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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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斜阳为君倾-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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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足尖一点,仿若离弦之箭贯空而出,落霞剑势如破竹,便直刺拜星咽喉!
  “我承认你的速度很快,不过……”拜星一甩手上血渍,月华剑横挡,轻易便架住了风相悦剑刃,“不过现在你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听她语带蔑视,风相悦冷笑一声,“是么?方才差点被我这强弩之末夺取性命的又是谁?”
  闻言,拜星眼中浮上一层怒意,“笑话!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在复仇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我所受的苦!”
  “你……难道毁了朱莲岛后,还打算血洗中原?”风相悦面色一沉,问道。
  “当然,当初若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中原人挑起战争!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拜星高声嘶喊着,双目已被仇恨染得血红。她手腕一动,月华剑忽自落霞剑下方一擦,如惊雷掣过,刺向风相悦脖颈!
  剑刃未至,剑风已震荡而开,“刷”的撕破风相悦衣襟。浓烈杀气与压迫当头压下,风相悦却是不惊不燥,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身形一矮,出腿一扫拜星足踝。
  拜星一惊,千钧一发之际顿住攻击,蹬足跃起,向后凌空一翻。风相悦见此击落空,当即纵身而出,高扬落霞剑,直指拜星下落的身子。
  由于身在空中,拜星无法移动,便将月华剑当胸一展,意欲格挡。
  两柄长剑相撞时,一声刺耳嘶响划破空气,如一把生锈的小刀般割着耳膜。二人因相撞的力道向两侧分开,略微弯腰,才令身子堪堪止住,地面却已被划出四道长长擦痕。
  拜星半蹲在地,稳住身形,瞧着风相悦的眸中已是愤恨交加。她不打算给风相悦喘息时机,双手握了月华剑,足尖一点,身影如飞,瞄准心口,便向风相悦再度杀来!
  面对这势如雷霆的一击,风相悦神色微敛,不畏不躲,反倒握剑一挥,斩向拜星肋下。
  拜星眉头一蹙,左手挥动,袍袖竟如一团云彩飘来,将落霞剑裹入其中。然而运动之时,她注意力不免分散,月华剑并未刺入风相悦心口,只是贴着他手臂划过。
  剑刃入袖之时,风相悦便感觉拜星内力源源袭来,深知若多加纠缠,自己必不是对手。他微微一笑,竟弃了长剑飞身扑上,不在意月华剑在臂上割出长长伤痕,双手猛然擒了拜星左手,一个回身将她凌空甩出!
  拜星本未想到他会使出如此打法,加之出招已老,根本不及防备,整个人便如纸鸢般飞出!
  她狠狠盯着风相悦,在空中极力调整姿势,掠过甬道时却见海镜正倚在一处墙边,右手抚着一处机簧。
  刹那间,她的眼瞳一缩,已明白二人如此配合意欲为何。
  看着拜星自通道上空飞入暗室,海镜唇角一勾,眉眼舒展,按下了石门开关。轰然之声顿时响彻过道,一座石门自上方落下,恍若泰山压顶,直坠地面。
  身体着地之时,拜星在地面一个翻滚,便纵身跃起,急向前方奔去,却只能看着石门与地面猛烈碰撞,掩去最后一丝缝隙。
  下一刻,四下霍然一震,地板与墙面竟裂开道道缝隙,上顶亦洒下灰石碎屑,摇摇欲坠。
  拜星正惊骇万分,便听得脚下地面连响数次,继而裂为无数碎块,墙壁与顶部亦成块坍塌,砰砰砸地,激起尘埃蒙蒙,仿若地裂天崩般震荡高吼,垮塌崩裂。
  室内本无烛光,黑暗中无法视物,巨石沉沉压下,早已击中拜星身体。她正忍痛极力挣扎,便听得哗啦巨响刺入耳膜,沁骨海水已如洪流般汹涌奔入,雪浪翻滚,吞噬一切。
  一瞬间,拜星只觉呼吸凝滞,咸涩海水涌入口鼻,灌入肺部,令她再无法思考,唯有绝望、寒冷与孤寂将她包围,捆绑着她的神思,将她渐渐拖入黑暗深渊。
  暗室之外,情况亦不比室内有所好转,只是墙面与地板坍塌速度较为缓慢,但来时道路已堆叠了垮下的巨石,海水也透过宫殿龟裂缝隙缓缓渗入,海镜与风相悦已是再无退路。
  风相悦在已崩裂为碎块的乱石间跃动着,鹿皮长靴与白色衣摆被海水浸得精湿。他来到海镜身边,将对方紧紧抱住,语气低柔,“海镜……我来了。”
  海镜伤势严重,身体早已不能动弹,便以右手轻抚着风相悦面颊,“相悦,现在说这样的话也许会惹你生气,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对不起……谢谢……”
  透过海镜波光清浅的眼眸,风相悦能够从中看见真挚深情,惋惜内疚以及决然无悔。这些情愫皆如细雨轻下,滴入他的心扉,令他的双目不由一片湿润。
  他微微笑了,凝注海镜摇了摇头,“海镜,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一年,这些日子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能够与你相遇,能够与你相爱,能够与你共赴黄泉,今生对于我来说已没有任何遗憾。”
  “海镜,我们之间不需道歉也不需道谢,因为我们早已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了。”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坦诚的话,笑容不觉带了几分赧然。但他并未如平素一般移开眼神,依旧望着海镜,似是要将这张脸刻入心骨般专注,不愿浪费片刻时光。
  海镜见状不觉一怔,眼角忽的滚落晶莹泪珠,滴滴渗入肩头衣襟,“相悦……若是有来生,就让我们成为两棵盘根交错的树吧,这样我们便能抛却一切尘事,永不分离了……”
  风相悦以额头贴上他的鼻梁,轻笑道:“笨蛋,我们现在已不会再分开了啊……”
  墙面轰然塌陷,壁上焰火终于全数熄灭,天地一片混沌漆黑,昔日王宫已被海水淹没。甬道中寒意彻骨,水声荡漾,碎裂坍圮声持续不绝,就仿佛世界将要走向终结。
  风相悦腰部以下全被海水浸泡,已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觉森森寒气袭入筋骨,心中却是宁静安详。
  他搂着海镜身体,将头颅贴在海镜颈间,感觉点滴冰凉水珠落上脖颈,不由苦涩一笑,“海镜,你在哭么?”
  海镜静默不语,唯有那湿润泪水继续坠落,沿肌肤悄然滑下。
  “海镜,你害怕么?”
  海镜深吸一口气,“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究竟会去往何处,在那个世界,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一定会的,即便我们二人分离,我也会将你找到,不论你身在何处。”
  轻微笑意于暗中浮动,海镜温柔似水的语声再度响起,“是吗?我们还能如从前一样,在山林中漫步,在小屋中厮守?”
  风相悦亦淡淡一笑,“当然了,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与你同往。”
  耳畔传来墙面断裂的破碎声,近在咫尺,越发密集。即便目不能视,二人也明白,海镜倚靠的墙壁不稍片刻便会崩溃,死神的脚步已悄然临近。
  “相悦,你的身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好温暖。”
  “傻瓜,温暖的人是你啊。”
  “相悦。”
  “嗯?”
  “最后再让我吻你一次,好吗?”
  风相悦笑着一应,抬头便觉温润唇瓣贴上嘴唇,熟悉之气扑面而来,令人眷恋难舍。
  他微启双唇,与海镜舌尖纠缠,在黑暗冷寂中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交付着彼此的体温,紧拥着彼此的身体,仿佛要将这一切烙入血脉般激烈。
  肝胆相照,生死相随,纵日转星移,唯此情不变,纵生生世世,唯一人足矣。
  墙面裂痕愈发扩大,终是承不住海水的压力,如地震般四分五裂倒下。
  海水刹那席卷而入,白浪滔天,轰鸣刺耳,仿若巨龙横贯,瞬间冲入宫内各处,将本就裂开的石壁压得猝然崩塌。惊人巨响与猛烈水势如雷霆迅猛,骇人心魄。
  不稍片刻,朱莲岛王宫已如被捏碎的玩具般,零零散散,分崩离析。岛屿北侧一角也全然毁灭,砖瓦砂石垮塌入水,溅起浪花千仞,又似帷幕般倒悬而下。
  这一刻,昔日富丽繁华已成画影,雕梁玉柱皆为尘埃,此间所发生的爱恨也随大海淹没于时光深处,再不复返。
  最后一块碎石跌落海中时,海镜等人乘坐而来的大船也已离去,朱莲岛上已是空无一人。海潮层层拍打沙滩,海鸟悠远鸣啼自天边传来,一声一声,让本就萧索冷清的小岛更添几分静谧。
    
    

  ☆、尾声

  黑暗中传来哗哗声响,似是水流正拍打着什么,节奏规律。四周空间似乎也正随着这水声缓缓摇晃,仿佛身置巨大摇篮之中,令人无比安心。
  仔细一听,意识深处似乎有声音传来,每一句都带着几分焦急,又透出浓浓关切。
  “海镜,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海镜,如果我数到十你还不醒过来,我就把你踢下去!”
  继而,数数声陆续传来,当数到十时,那个熟悉嗓音无奈轻叹,“你为什么就是不醒来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笨蛋……”
  说到最后,那个声音已略带哭腔,“你若是敢丢下我一个人,哪怕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海镜,我爱你,比对所有东西的爱加起来都多,所以,你快醒来吧。”
  眼皮微微一动,海镜终于自晦暗中将思绪拔出,方一睁眼,一处褐色木板便跃入眼帘。
  目光向下,他才发现此处乃是一间船舱,自己正躺于一张床榻之上。右侧床边置了几张矮凳与一张矮桌,左侧舱壁之上则嵌着一个窗户,咸涩海风穿窗而入,潮湿阴冷,却令人尤为兴奋怀念。
  “海镜!你醒了!”
  海镜侧过头,便见风相悦正躺在自己左边,睁大眼盯着自己,就仿佛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那么欢欣,那么动容。
  “相悦……”海镜一出声,顿觉喉咙喑哑干涩。他清了清嗓,感觉舒服了些许,才继续道:“相悦,我们这是在哪里?”
  “这你还看不出么,当然是在船上。”风相悦道。
  海镜将四下又打量一番,“我们……没有死么?为何会在船上?”
  “因为师父和姬千幻及时赶来,将我们从海中救了出来,不过你我都负伤太多,暂时无法走动了。”风相悦说着,不满撇嘴,“我只昏迷半日便醒来了,你竟然睡了两天,我还怕你醒不过来了呢。”
  海镜不禁失笑,“这么说,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
  “是!你有意见么!”风相悦一眼瞪来,轻哼一声扭开了头。
  “没有,没有,至少我算是在你清醒之时,听见你说爱我了。”海镜立即笑眯眯道。
  风相悦脸色一红,支吾道:“……哼,可惜说的时候你不太清醒。”
  “现在我清醒了,你再说一次,好不好?”海镜挪动身子,向风相悦凑近些许,腆着脸道。
  “不好!”风相悦面上红晕已蔓至耳根,冷声道。
  海镜嗤的一笑,还想说什么,便听得船舱门上挂着的青布门帘“刷”的一响,似是有人掀帐而入。
  下一瞬,华久棠与姬千幻便出现于床边,二人皆是穿着朴素布衣,以黑带绑了手腕袖口,打扮轻便,干净利索。
  华久棠提了两条矮凳走来,放于地面让自己与姬千幻坐了,才沉声道:“海镜,你终于醒了。”
  海镜瞧着二人感激地笑了笑,“华先生,姬前辈,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
  姬千幻不待他说完,便出声打断,“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算一家人,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海镜一瞥风相悦,又看向姬千幻,不由展颜微笑,“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风相悦扭回头冲他一挑眉,“厚脸皮!”
  随即,他不再理海镜,而是转头对华久棠道:“师父,你们为何也会赶来朱莲岛?”
  华久棠凝了凝眉,将目光投向姬千幻,“是千幻告诉我,你们有可能在最后关头舍命,我们才会赶来。”
  “姬前辈……?”海镜与风相悦顿时疑惑。
  姬千幻轻抚下颚,柳叶眼一弯,粲然一笑,“我说过,任何人的心思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海镜,或许你自己都未察觉,你心里有着自毁倾向呢。”
  海镜一愣,断断续续道:“……是么?……我并没有……”
  姬千幻啧啧几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那夜你宁愿蒙冤也要替海渊承下罪过保护海澜庄之时,我就已经明白,只要是你心中极重之物,你就不允许其受到半分伤害,哪怕那个伤害之人是你也不行,因而你时常会豁出一切,以自毁方式行拯救之举,难道不是么?”
  闻言,海镜已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缄默不语。姬千幻幽幽一叹,以手背在华久棠胸前随意一拍,“而你那徒弟也是个看上一人便会付出所有的死心眼,所以我叫你来没错吧?”
  华久棠闷闷一应,凝注姬千幻的眸中柔波荡漾,温情满溢。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自怀中摸出一件事物,递于海镜眼前,“对了,这件东西,是你的吧?我们来时,宫殿已坍塌,若不是在一块飘着的浮木上看见它,我们还没法将你们寻到。”
  海镜与风相悦举目望去,皆不觉一惊,因为华久棠手中的,竟是武林大会时攸篁假扮的申如意送给海镜的玉如意!
  海镜吃力地举起右手,将那如意接过,目中情愫复杂,波澜万千。华久棠与姬千幻见状,起身而出,“船再过一夜便能靠岸了,我们去外面瞧瞧,你们二人好好歇息。”
  门帘放下之声入耳时,海镜的叹息也随之而起,“玉如意……结果……还是攸篁救了我们吗……”
  风相悦眼光飘向窗外,似乎越过湛蓝大海,重新回到了朱莲地宫,喟叹道:“是啊,若是没有他和哥哥,你我也无法逃出生天,但愿他们二人在九泉之下,能够相携不离,实现心愿。”
  海镜指腹摩挲着玉如意精致雕刻的纹路,若有所思望向上方,“我想起在内宫时,你哥哥所说的话,我们首先同样为人,其次才为异族,因而即便有着同样的欲望,却也有着同样的情怀吧。我们与他们,并非不能理解。”
  风相悦轻笑一声,“哼,没错,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姬千幻的话,为了重要之物而献身,这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做出的事。”
  海镜侧目望去,见风相悦正注视自己,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也不觉绽开笑容,霎时如阳光拨云而落,耀眼温柔。
  “相悦,我们真的还活着,生活还能继续,对吗?”
  “对啊,事到如今,你在问什么傻话?”
  海镜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在想,上天真是太眷顾我们了。”
  风相悦费力挪动身子,用肩头一撞海镜,“所以,今后你别再动不动就豁出性命,可不是每次都会有如此好运的。”
  “嗯,相悦,今后我仍会为了最重要之物而付出,但也会为了你活下去,这条与你一同回归的生命,我一定会倍加珍惜。”
  “你知道就好,笨蛋。”
  小船依旧在海面轻荡,随着哗啦水声,如叶片般飘摇。海镜与风相悦静卧床榻,有一句没一句闲谈嬉笑,其间吃了食物填饱肚子,入夜也笑谈不止,毫不疲惫。
  翌日清晨,华久棠与姬千幻走入船舱时,二人仍在絮絮低语。姬千幻眉峰一挑,抱胸立于床前,“你们是有多少话要说?现船已快靠岸,准备准备下船了。”
  海镜笑了笑,一脸委屈,“姬前辈,我和相悦都不能下地,要我们如何准备?”
  姬千幻抿了抿唇,俯身在他胸前一戳,一字一句道:“心中的准备。”
  说罢,他便同华久棠取了舱内包袱走出,撑桨打算靠岸。海镜与风相悦相扶坐起,透过窗户向外一望,便见碧蓝海面如绸缎翻滚,青空白云广阔无尘,天光明媚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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