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捂住喉咙,憋得脸色青紫。他喉中并未喷出多少血液。犹不甘心的想要拉住阿次的手。然而阿次后退一步躲开了。
“下辈子,做个好人!”
田中张大眼睛,要记住这个冷酷的男人最后一眼。然而神智模糊,终于跌入永恒的黑暗。暗红的血液在地面自由流淌,将他环绕,看起来肮脏而恶心。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阿次退开几步,绕开他的血。满大厅的寻找杨慕初。然而杨慕初却莫名失踪。不见了踪影,他心中带着一丝侥幸。也许是大哥的伙计潜进来。将他运到医院去了呢?
他将洋酒全部倒在田中尸身上,放起火来。
舞厅门口聚集了一群田中的死党和特务,有人发现里面起火。马上大叫大嚷。对面忽然乱枪齐发。那些特务全神贯注的守卫着舞厅,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次趁乱翻窗而走,爬了几个墙头。那枪声甩在身后听不见了。
他抹了把头发,快步走进路边的一家餐馆。借了电话打到医院,夏跃春不在,也没有新入院的病人。
他拨电话回家,留守的阿峰急道:“二爷,老板没回来啊!黑子和阿四调集了全部的人手围住舞厅,说是老板的安排。”
阿次那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放下电话。他返身回了舞厅附近,警/察姗姗来迟将街道包围。
阿次失魂落魄的躲避在一旁,忽然之间谁也联系不到。他只觉得那脑袋一阵阵的发木,头皮都揪紧了。他脑子缺血般蹲下身,深呼吸令自己镇定。告诉自己大哥一定没事,大哥一定不会有事。他一手捂住心口,如此念叨了几遍强自镇住了四散的心神。扶着墙壁站起来。
刘阿四和黑子隐藏在舞厅附近,最有可能伏击的地方就是隔壁洋行的三层小楼。夏跃春的人马也躲在里面,现在两方面也许已经会合。整个铲奸行动都是夏跃春亲自制定参与。地/下党安插在舞厅的内线发现杨慕初中枪,于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抢了出去。
阿次对自己的推测颇具信心。
他猛的捶了下墙,大哥受了伤。当然会运去春和医院,既然是枪伤,掩人耳目就要走密道。值班大夫说没有新病人抢救也是应该的。他转身跑向医院方向。
头顶上一声沉重的闷雷,是终于落下久违的秋雨。
夏跃春也带着人在路上狂奔,他是名真正书生。起码体力如此,他那额头汗滴滑落,把眼睛都迷住了。抹了把汗,他气急败坏的嚷道:“快追,别让前面那辆车跑了。”几名战士拉扯着他上了车,然而前车忽然扔过一枚汽油弹,那汽油弹打碎了车窗玻璃。前方司机长声惨叫,瞬间成了火人。夏跃春被旁边一名战士一把拖下车。
车内已经成了火海,身后那辆汽车迫于火势,停了一停。前车已经远远转弯而去,再也赶不上了。
夏跃春呲牙一拍大腿,怒道:“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追。”几人开车追上去。拽他下车的战士赶忙扑灭了他腿上的火,见那地方烧得肉都焦了。不禁嘶了口气问道:“刚才被抬上车的是什么人?”
夏跃春沉痛的一闭眼睛,没有回答。单是握紧了拳。
夏跃春换了一辆车带人跟在后面,然而前车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他刚才在二楼分明看见那大麻袋里垂下一只手,手腕上戴着只百达翡丽表。只是一刹,他却看得清楚,正是阿初那一只。他慌忙领人冲下楼梯,敌人狡猾的很。竟然让人给逃了。他愤恨的捂着伤腿,也没感觉到疼。只是后悔的要命,不知该怎么跟阿次解释。
“不好意思,我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你的大哥,我的好友给绑票了。”阿次会不会一枪崩了他。而且那麻袋上满是血迹。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夏跃春说了声国骂,旁边小战士像见鬼似的看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有骂人的时候。司机没得到指示,只能一圈圈的在街上兜圈子。夏跃春拍了下座椅,“回医院。”这样漫无目标的找下去太徒劳。他得尽快把阿初被绑架的消息通知阿次。
他看着车窗外流逝的街景,仿佛看到流过的时间。
“再开快一点。”
阿次进门时,两个将杨慕初弄丢的地下人员正被夏跃春指着鼻子一通臭骂。
“连个受伤的人也看不好,你们俩怎么有脸来见我。没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阿次在外面听的□□不离十,此时就一拔刘阿四的枪。呯呯几声枪响。墙皮无辜受累,稀里哗啦的掉下一大块。
两个倒霉蛋刚才被人打晕在巷子里,还没回过神来。这时又被阿次吓破了胆子。
夏跃春见他脸色铁青,忙握住了他的手。“阿次,是我不好。我没追上绑架阿初的人。你……。”
阿次道:“不关你事,是我没保护好大哥。”他转向两名地下人员,“说吧!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你们两个完完全全的描述一遍。”
那两人不安的对视一眼,一人一句的说将起来。
原来,阿次同田中对打的时候。这两人就藏在酒吧吧台里,他二人见双方越打越远。便趁机将杨慕初从后门抬出。却不料在后巷被人一棍子轮晕,连人都没看清。
那年长的一人道:“我听其中一人个说的是上海话,他说“咋弗港癌哦。”另一个哼了一声,像是个女的。
阿次若有所思的转动着自己手上的一串檀香珠。他紧盯着两人,放出目光。
“再说一遍。”
阿次平静的对着夏跃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跃春看他的眼神好像是他疯了。
他轻抚着阿次的肩膀,“阿次,你放松一点。你想干嘛?”
阿次并未摆脱他的双手,“我说的够清楚了吧?阿四,照我的意思去办!”
阿四一点头,戴上了草帽。
夏跃春表情像看两个疯子,“阿次,你要出重赏,煽动码头洋行工厂的所有人去找阿初,这可行吗?”
阿次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不管是谁抓了他。都要揪这个人出来。”
夏跃春道:“你冷静点。我们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了阿初。你这么肯定他没有生命危险。”
阿次道:“要杀早杀了。你的两名手下安然无恙,说明不是日本人下的手。田中已死,他的手下也被你们杀了个精光。还有谁会绑架我大哥?我们只有动之以利。才有胜算。”
夏跃春扶住了头。“我肯定也疯了。悬赏里最好再加上一条,就算是同犯来提供情报。赏格照旧,概不追究。”
阿次冲阿四一扬下巴,“照夏院长说的做。”
他同阿四一起出了门,“走吧,先去找货仓码头的工头,那里人多。”
夏跃春摇头苦笑,问道:“阿次,阿初他受伤了?伤到哪,严重吗?”
阿次脚步一顿,并没答话。迈开两条长腿,他快步走进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去。
秋雨打在身上寒冷如冰,令阿次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刘阿四从渣打银行提取了大笔的现款和黄金。一箱子小金鱼哗啦一下倒在泥腿子们面前。把他们都震住了,刘阿四掂着沉甸甸的金条说道:“谁要提供情报,这些金子就都是谁的啦。”
保镖队长阿峰教人抬了张桌子坐在大太阳底下,一个个的审这些业余情报人员。消息传的飞快,码头工厂都罢了工,人们拼着老命的挖地三尺。要找一名叫做杨慕初的人。因为赏金日日提高。几乎要成为一个天文数字。
工人们虽然常年累月的卖苦力,也知道这些钱够吃八辈子。人人都抱了一点期望,心想指不定这大运就让我撞上了呢。
阿次暗地里心焦,这么多人都能把上海整个翻过来。没道理还找不到杨慕初。除非他已经不在上海,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几天没睡,肩膀脖子都僵硬的成了一条直线。然而此时再无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他紧张的肩上。他呆呆的望着码头上涌动的人潮,擦了擦发干的眼睛。他的希望简直要变成绝望了。这几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阿初在他“死”时的感受。自责、痛苦,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他能想到无数个如果。如果他不顾保密条例把计划告诉大哥,如果他说服大哥入党,如果……。
每一次的思考都是一次心灵的凌迟,他麻木的祈祷。麻木的承受。他知道自己会必须继续承受。
电话铃响起,他神经反射般抢过电话。
是警察局长韩正奇,他说杨慕初的尸体找到了。要他去认尸。阿次像是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刘阿四开车载着他到了医院太平间。
刘阿四推门之前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阿次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他走的很慢,仿佛踩在棉花上。两腿软绵绵的没有力量,但他终于还是走到了床前。他伸手去拉床单,然而双手颤抖不能自已。恶狠狠地用左手钳住了右手,床单随着他的力气一掀。下面的人整个露出来。
那地下的东西经过了刀砍和焚烧。已经不成人形。一双小牛皮的靴子穿在脚上。亮闪闪的洁净如新。刘阿四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二爷,别看了。还是别看了。这肯定不是老板。”
阿次轻轻的拨开他,“你们都出去!”
刘阿四大叫一声,声音都哽咽了。“二爷!别看!”
阿次道:“出去!”
刘阿四挥了挥手,一帮子跟来的大伙计相互对视着出了门。都不知该怎么劝慰。因杨慕初是出名的爱漂亮。穿着十分的与众不同。是以那双靴子大家能认得出,正是血案发生当晚穿的。
阿次在黑漆漆的焦尸上翻检片刻,然而烧得太彻底。连一块好皮都没有,自然也没留下什么确认的标记。他梦游似的出了太平间,一脚高一脚低的回了家。
一路上刘阿四罕见的多嘴,嗡嗡的说了半天。阿次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刘阿四看着他进了杨慕初的卧房,心说二爷还不如大哭一场呢。这表现也太吓人了。
束手无策之际,阿四简直是想哭一个。抹了把脸,他忽然想起夏院长这个救星。赶忙转身下楼去打电话。
阿次漫无目的在杨慕初房间里转了一圈,一时想他没死,正在等自己营救。一时又想他已经死了,自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打开衣柜,将杨慕初的那一件猎装穿在身上。衣服似乎还带着杨慕初的体温。温暖的簇拥了他。
他倒在床上,平静的崩溃了。双臂拥紧自己,就仿佛是大哥在抱着他。他轻声呼唤道:“大哥。大哥。”恍惚间杨慕初还在身边,会扭头对他一笑。
他想起那晚两人在楼下跳舞,多么美好的夜晚。大哥说就算我死了,为了革命你也不能死。没想到一语成谶,天人永隔。他摇了摇头,“大哥,你错了!你在黄泉路上等我,阿次这就去找你!革/命总有人干。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一定会胜利。可我等不到那天了。”
他拿出枕下那一把大眼撸子,检查了子弹。认真的思考片刻,是打头还是打心脏。
还是心脏好,打头的话万一杨慕初嫌弃怎么办?
他把枪口调转,对住了自己。“大哥。阿次让你失望了。”他仰起头闭上眼睛,笑的如此温柔如此多情。“大哥,这世界没有你,太冰冷。我一个人受不了。”
夏跃春普一进门,见到他这幅情景。慌忙叫道:“阿次,你干什么?”
后面刘阿四一跃而上,夺下他手中枪。
夏跃春顿足道:“你就是殉情也要等我把话说完。阿初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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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大总是在我们意料不到的时候上来更新,所以,我坚定的相信……
№649 ☆☆☆初攻次受于2012…09…23 00:49:26留言☆☆☆
=w=同学乃说的对啊,我决定还是不虐大家了!!初初顺利复活!
下章继续虐这两只!!
59。此次绑架无预谋
时间回到一周前,白玫瑰舞厅血案的那个夜晚。舞厅后巷,有人手持凶器,击晕了两个男子。二人抬着的一名伤员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正是杨慕初。
那手持木棒的人扔下凶器,上前推了推杨慕初,“诶!咋弗港癌哦。”他向一边的女人说道:“四……”那女人正是冯清源,飞脚踢了他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冯清源蹲下身,见杨慕初胸前一片血迹,将西装潮乎乎的染成了黑色。她心跳的又急又快,伸手探了探杨慕初的鼻息。杨慕初全身冰凉,气息都没了。
冯清源一把推开汽车夫,给杨慕初做人工呼吸。她在心里一下一下的数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杨慕初终于发出一声轻咳,呼吸虽微弱总算是开始喘气了。
冯清源是名医生,她很快的镇定下来。伤口汩汩的冒着血,她不禁要咬牙骂那两个笨蛋。这么大的伤口,还不止血等拉到医院早没命了。
她掀开杨慕初的衣服,里面一件白衬衫已经被血泡成红色,看着非常可怖。取出随身急救包,她用小剪子剪开杨慕初的衬衣,一件东西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捡起一看,是一只打火机。那打火机上嵌着一颗子弹。
冯清源吃了一惊,喜道:“你这家伙命真大。”她急速的笑了一下。杨慕初胸口位置被子弹打出一个小洞。冯清源拍了拍他的脸,“阿初,我是清源啊!坚持住。”
冯清源打开药粉罐子,将止血药全部倒在他伤口上,又匆匆给他缠上几圈绷带。她仔细的摸索杨慕初的肋骨,第三第四条肋骨断了。先前两人不知轻重,断骨差点刺穿杨慕初的心脏。她满头大汗的帮杨慕初正骨,昏迷中的杨慕初挣扎着的向上一挺身。重新瘫软下来。
冯清源无暇擦汗,从车上找出几只结实的旧麻袋。两人动手把杨慕初裹得像木乃伊一般,抬上了车。汽车正要奔驰而去,后面不知从哪冲出一帮子人。汽车夫吓了一跳。冯清源一边指挥汽车夫开车,一边抓起车上一大瓶汽油。她往瓶子口塞了一条绷带,点着了绷带。往后面车窗上砸去,叫道:“快开车!”
汽车轰鸣一声,奔上了大道。后面的人气急败坏,大声喊叫。然而火势汹汹,并不能追赶。汽车穿过几条马路,叫骂转眼就听不到了。
冯清源拍了拍汽车夫,那小伙子脸色苍白吓的魂都飞了,“别怕,没事的。快,去二哥的林正医院。”
汽车走后门进了林正医院,不多时。杨慕初就进了地下的抢救室。冯二少看着杨慕初满身是血,吓的不轻。急道:“这是怎么了?阿初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冯清源没废话,“二哥,他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
冯二道:“他是RH稀有血型,我打电话叫杨慕次来。”
冯清源一把按住电话,“不行!不能告诉他!”
她阴森森的盯着冯二。“这可是个好机会。我相信,杨慕初会是个帮我们脱困的筹码。你不能泄露他的消息。知道吗?”
冯二叫道:“清源!他可是阿初啊!你怎么能?”
冯清源非常强势,说道:“你不是早就想摆脱日本军部对你的控制!不是早就想摆脱我?机不可失!”她顿了顿,“我知道春和医院的血库里准备了几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