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源非常强势,说道:“你不是早就想摆脱日本军部对你的控制!不是早就想摆脱我?机不可失!”她顿了顿,“我知道春和医院的血库里准备了几代杨慕初的血浆。他可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我要你的人马上取出来,现在。马上。”
她不等冯二做出回答,推了他一把。“快去!你喜欢的阿初可正在鬼门关打转呢!”
冯二也知道事情紧急,一跺脚疾步而去。
冯清源转头为杨慕初清洗伤口,进行检查。杨慕初虽在昏迷之中,还是蹙紧了眉头表情痛苦。
冯清源怜惜的轻抚着他的黑发,头发和人一样,硬茬茬的甚是扎手。“别担心,阿初。我会照顾好你的。”
杨慕初醒了,他仿佛经历了一场长梦。睡得太久,他简直感觉要直睡到死。死亡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在醒来之后,胸口的剧痛一直在提醒他尚在人间。
他明明记得自己心脏中枪,就像沉入海中。他听到阿次的叫声,然而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只能不停的向黑暗冰冷的海底沉下去。不停的下沉,他变成了一只海洋生物,像是一只随着洋流漂泊的水母。上下涌动的海浪包围了他,令他生出种回到母亲子宫的错觉。
原来濒死体验是这样的。但是他想起了阿次,独留世间的阿次。怎么忍心抛下他唯一的弟弟?他在海中奋力挣扎起来,微弱的举动搅乱了海流。他随着狂风巨浪被送了回来。有人在他耳边道:“你终于醒了!”
杨慕初头晕目眩的对上了刺眼的电灯,闭了闭眼。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用电筒照着,翻动他的眼皮。杨慕初想躲,但是全无力气。只能微弱的抗拒。那人说道:“你醒了就好。阿初,我是冯二。你感觉怎么样?”
杨慕初咬牙挪动了一下,“屁/股好像是别人的。麻木的都没有知觉了。”
冯二轻笑,“还会讲笑话,看来是没事了。”
杨慕初舔舔干裂的嘴唇,“我好渴!”
冯二拿过一杯水,体贴的为他插/上吸管。“你还不能起来。慢点喝。”
杨慕初喝了几口水,问道:“是你救的我?”
冯二并不和他眼光相对,低头道:“我……”
“是我救的!”
冯清源快步走了进来,“你醒了。”她一手撑在床头,在杨慕初脸颊亲吻。“我都以为你活不了呢。”
杨慕初觉得事态不对,“阿次呢?夏跃春在哪?”
冯清源摊手,“他们正在找你!找的快发疯了。”她将一样东西放在杨慕初手心。“感谢这只神奇的打火机。救了你一命。幸亏对方用的是射程近体量小的勃朗宁花口撸子。而不是一把柯尔特。”
杨慕初按着胸口道:“我的肋骨断了?”
冯清源点头,“第三第四肋骨骨折,伴有大血管损伤和心脏挫伤。引发急性心肌炎。你倒地太猛,脑震荡了。现在还头痛么?”
杨慕初无奈道:“全是上下没有地方不疼的。”
冯清源同冯二两人拉住床单,很有技巧的给他翻了个身。
杨慕初抬起手看着打火机,那颗子弹还镶在上面。只留一颗弹头露在外。打火机的双层钢板救了他一命。美国货真不是吹得。他眯眼看向冯清源,“我的命一向不错。可惜前门赶虎后门进狼。清源,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临时起意。”
杨慕初皱眉:“你并不是个临时起意的人。”
冯清源俯下身与他对视,在舞厅后巷。她起初的确是要救杨慕初的命。然而一个计划在她脑子里飞速形成。自从她将杨慕初塞进车内带到林正医院,有些事已经注定如此。“需要你帮忙。抱歉了阿初。恐怕得委屈你一阵子。”
杨慕初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搞成这样?
冯清源愤愤道:“你挟持了我的小妹。”
杨慕初并没有急着辩解,摇头道:“你明知是日本军部干的好事。怎么扣在我头上?”
冯清源单是默默无语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昏迷时罕见的脆弱无助,一旦醒来就机敏健谈占了上风。没那么讨人喜欢了。
杨慕初说了一阵子话,胸口肋骨疼的发晕。他心慌气短的捂住了胸口,喘息艰难。
冯清源取出一只针剂,杨慕初看到淡黄色的药剂吸进针管,脸色都变了。“现在药品难找。这么多吗啡,给我用也太浪费了。”
冯二拉住她的手,“清源,够了!他还年轻,静养就能好。无需注射大剂量吗啡。”
冯清源挣脱他的手,“不够,他是杨慕初。有的是办法逃跑。”她不待分说,一针扎在杨慕初肩膀上。“对你这这种大人物,一点都不可惜!”
杨慕初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无望。看着液体一点点进入身体,他表情离奇。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旋转起来,他觉得温暖舒适。冯清源这几天一直在给他注射吗啡,见鬼的濒死体验,原来全是麻醉剂的功效。
他张了张嘴,最后问了一句。“冯二,你明知道她不是你妹妹。为什么帮她?你妹妹早死了!”
冯二并未回答,冯清源笑着为他盖上被子。动作温柔的像个最称职的妻子。“安心睡吧!阿初。我会帮你好好问候杨慕次的。”
杨慕初沉着脸看她,心急如焚。阿次,没有他的消息,阿次该急死了。
阿次此时正同夏跃春走进春和医院的太平间。他再次站在那具焦尸面前,定了定神。夏跃春掀开白布单,阿次睁大了眼睛看着。
夏跃春拿出一本病历,“你看,这是阿初在本院牙科美白牙齿的记录。他一颗蛀牙也没有。”
夏跃春用一只手术刀撬开尸体的嘴,“这个人后槽牙都烂了。明显不是阿初。”
阿次看罢,用力的搓了搓双目。他两手疲惫的揉着脸,几乎要把整个脸遮住了。“不错,大哥没有蛀牙。而且尸体烧得太可疑,靴子还好好的。明显是焚烧之后穿上。我太蠢了,竟然没发觉。”
夏跃春拍拍他后背,“关心则乱,你心都乱了。怎么查?”
阿次扶住额头长呼一口气,“绑匪是借尸体警告咱们,我大哥在他们手中。告诉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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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信
杨慕初眼看着冯二为他更换纱布,他问道:“鹏程,我不知道你为何受制于清源菊子。但是我能帮你。”
冯二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对不起阿初。你不要恨清源,她不是坏人。”
杨慕初放手而笑,“一个日本特务机构培训的女间谍,她在东北的事你真的不知道?她策反了那个大土匪头子,靠的是什么?鹏程,这样一个人,只有你会说她不是坏人。”
冯二叫道:“阿初,你别说了。我不要听你说清源的坏话。”他把药盘子往桌上一摔,对门口的一名看护妇说道:“滚出去。”他转身出门,顺便将那看护妇也赶走了。
杨慕初道:“鹏程,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门咣的一声关上,阿初展开手中的纸条。纸上是冯二的笔迹,养好身体,我会救你。他将纸条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一番吞了下去。
冯清源推门而入,她太警觉了。绕着杨慕初转了一圈,满面狐疑的看着他。“你不用费心说动我二哥,冯清源是病死在北京的。何况,他根本不可能背叛我。”
“为什么?”
冯清源低下头:“想知道原因?和我一起离开上海,我会让你知道的。”
杨慕初赞同道:“去英国好。我同英国领事交情匪浅,两张护照没问题。还有一大笔钱,算是我对救命恩人的报答!”
冯清源娇笑:“全世界都在打仗。英国有什么好的?”
“英国是没什么好,不过只要有钱。他乡也能成为乐土。一名来自东方的贵族小姐,买下英格兰北部丰美的草场。还有栋美丽的别墅。四季如春,再也没有特务,没有死亡没有暗杀。只有美好的生活!”
冯清源摇头叹道:“阿初,你真是巧舌如簧。说的我都心动了。”
杨慕初诚挚的说:“清源,你应当是名交际圈里的小姐。我知道你想摆脱受人控制的生活,我能帮你。让我帮你。”
冯清源蹲在床边,搂住了他的手臂。“阿初,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离开上海。好不好?”
杨慕初沉默片刻,他本来想舌灿莲花的说动冯清源。然而这片刻的无声等于答案。冯清源站了起来,擦去眼中一滴来不及流下的泪。重新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冰冷。
“杨慕初,我会毁掉你。”她亲吻着他的额头。“因为我爱你!绝不会把你留给杨慕次!”
杨慕初皱眉,眼神颇为惊讶。
“哦?”冯清源得意一笑,“你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你看他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你爱他!你利用我来演戏,这是你的报应。你没发现吗?他总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看着你。你们可真是亲兄弟!连眷恋的眼神都一样。”她低下头盯着杨慕初,“违背伦常,爱上自己的孪生兄弟。你真是令我吃惊。”
她用手指恶意的戳了戳杨慕初伤口,杨慕初伤口吃疼。然而却轻声道:“我很抱歉,清源。你的追求者那么多,我没想到会伤害你。”
冯清源退后一步,利落的一挥手。“别再对我演戏了。打悲情牌没用。我们互相欺骗,不同的是你没有动心。而我却深陷泥潭。”她忽然笑了,满是憧憬的摇头不已,“我把一具尸体送给了杨慕次,穿着你的衣服和鞋。你猜他会怎么样?”她得意的围着杨慕初转圈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哈哈大笑了。
“我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天,就为了看看他的反应。我真是没白等,他出门时简直像个死人。你再不出现,他就要疯了。”
她看着杨慕初面色微变 ,“心疼了?不,我看他是已经疯了。你放心,他要是死了。谁给我赎金呢?”
杨慕初促狭道:“可别要的太多,让我倾家荡产。”
冯清源道:“放心,就算向杨慕次要一座金山。他都会想办法般到我面前的。”
杨慕初叹道:“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万一他想侵吞我的财产呢?我们可是孪生子。”
冯清源摸一把他面颊,“我是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他还不至于为了军统而放弃自己“深爱”的大哥!”
杨慕初在身后叫住她,“这里的厨子口味重,我吃不惯。你找个会煮本帮菜的。”
冯清源都要被他气乐了,“杨老板以为这是在家疗养?”
杨慕初耍赖道:“我可是病人,大出血又断了几根骨头总得吃点好的吧?”
冯清源哼了一声,杨慕初加一句,“每天给我打针那个护士太苦大仇深了。还是你亲自来吧!起码比她好看的多。”
冯清源气的一跺脚,转身走了。
杨慕初默默盘算着心事,冯清源能把他藏哪?他伤的颇重,在鬼门关游玩了半晌还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找个医疗条件好的地方安置。这里潮气呛人,也许是冯家某个医院地下室。他枕着手臂摆弄那只打火机,机身已经被他擦出黄灿灿的光亮。
活着就有希望。他长叹一声,惦记着阿次。这小子不知急成什么样了。想到阿次看了那具傀儡尸体,他心中一痛。阿次性情冲动,但愿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阿次在庆丰码头的办公室里已经呆了好几天。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刘阿四在一旁看的心焦。举家上下也就他能说上两句话,然而阿次是真的没有胃口。
当年被杜旅宁关进审讯室他都没有这样焦虑过,他的焦虑无法宣泄。一天找不到杨慕初,他就一天不能思考。他颓然坐在沙发,疲惫的闭上眼睛。荣华和杨慕初的音容在他眼前交替闪过。
恍惚间,杨慕初走了进来。
他们离开上海,到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小镇。一些高鼻深目的洋人微笑着问好。杨慕初笑微微的牵起他的手,阳光洒在他们的肩上,嗮得人全身暖融融。他们穿过翡翠似的河流,走上圆形的小山丘。绿色的平原仿佛一张画卷在他们面前展开来,绿地上一栋白色庄园灿然生辉。这是他们的庄园。
他与大哥席地而坐,背靠一颗巨大的橡树。那阳光如同金子般散落下来,杨慕初用手理他头发。他轻松惬意,蜷成一团枕着大哥的腿进入梦乡。那么依恋,那么愉悦,那么不舍,他仿佛重新变成一个孩子。要填补回童年失去的时光。
他们看春去秋来,落叶白雪变成了绿地,看斗转星移,太阳与星空轮番升起。他们在树下一点点的变老,白发苍苍扔紧握着双手不曾放开。就这样老死,变为一堆白骨。一群寻找蚁穴的蚂蚁发现了他们的碎片,将他们搬回泥土,他们不断分解交融汇聚,不再分离。
从何而来,从何而去。
阿次流着泪醒来,敲门声越来越急,然而他心情激荡,不能镇定。他重新整了整衣服,静了片刻。擦去眼泪。说道:“进来。”
刘阿四推门而入,见他愣在沙发上不知想什么。急道:“二爷,刚才有人在台阶上放了一封信。八成和老板有关。”
阿次接过来,信并没有封口。“是谁放的?”
“一直有兄弟在,放信的人已经逮住了。是个报童,说有人给了两块钱,让他送进来。这小子胆小的很,就放在门口。”
信封沉甸甸的,阿次往出一倒,倒出一只百达翡丽表来。
刘阿四沉声道:“是老板的表。”
阿次抽出信来看,刘阿四急道:“二爷怎么样?”
阿次呼出一口气,“绑匪要一千万,三天后就要。”
刘阿四惊道:“一千万?这些人真敢狮子大开口。老板的钱都在工厂和洋行货品里面。三天的时间上哪去弄一千万?”
阿次两手交叉考虑片刻,“咱们的一举一动绑匪可都盯着呢,不然的话信怎么不送到家,反而送到这。你去洋行,先把现款都结出来。我去药厂想办法。结多少算多少,先给绑架大哥的人做出点诚意看看。”
两人在码头前各自上车,奔驰而去。
杨慕初正自闲得无聊,冯清源果然听他的话。那护士换了个更丑的来,看的杨慕初愁肠百结了无生趣。言语乏味面目可憎的护士给要他扎吗啡。杨慕初一条胳膊扭来扭去,就是不配合。那护士威胁道:“杨先生,你再动来动去。我就扎你屁/股了。”
冯二这时不请自来,杨慕初委屈的冲他一努嘴,“唉!冯老二你管不管啊!这女人要非礼我。”
冯二严厉呵斥走了护士。说道:“我来给他打针。”
护士不敢违抗冯二,不甚甘心的走了。
冯二关好房门。“清源亲自带人去送勒索信。阿初,我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