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切口十分耳熟。
杨慕初一愣,震惊之下几乎要从病床上蹦起来。“是你?那天在余立奎家里阿次被人堵住,是你给我通风报信。可是你的声音……”
林荣咳一声,“杨老板,令弟等着你重返人间呢!”
杨慕初笑了:“原来林老板扮的是虞姬,唱的却是楚霸王。林老板好演技,真不愧是北平第一的角儿。我就是猜一百次,也猜不出你是□□!”
叶偏错愕的看着林荣,“小林子,你可真是出人意表。”
林荣叹气。“要不是你坚持,我也无需暴露身份。我就是杨慕次的上线,代号楚霸王。杨老板,时间宝贵,咱们还是赶紧的演戏吧。”
一时门内哗啦声响,器械叮咣咣摔了满地。林荣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叫道:“不好了,杨先生他忽然激动不已,从床上跌下来。”
门口的四人冲个进去,见杨慕初倒在地上。痉挛不止,那名护士正按着他,叫道“快帮忙。”
林荣一拍走在最后的守卫,那人一扭头便被他喷了满脸的香雾。另一人喝道:“你干什么?”
着了道的守卫被同伴一伸手拉住了,林荣拿着香水瓶子没头没脑的一通乱喷。守卫毫无防备,后方两人顿时被他迷倒。前面那人正要去扶杨慕初,听见喊话连忙拔枪。然而为时已晚,被叶偏一脚踢晕了过去。另一人手指刚碰到枪套,就被叶偏一针扎在耳后,醉酒般摇了两摇也晕倒在地。
叶偏小心探头打量,战斗瞬间便即结束。地下室大门口的两人并未受到惊动。她同林荣将杨慕初扶上病床,杨慕初挣的满头大汗。一手扶住伤处,他咬牙把痛苦憋在嗓子里。
叶偏将盘中药品收好,整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传来噗通哎呦两声。她已经走了回来。林荣鼓掌道:“叶老板好身手!咱们走。”
杨慕初说道:“慢着。”他仔细打量一番囚禁自己的小隔间,一盏顶灯照的他面沉如水。叶偏问道:“杨老板难道还会怀念这里不成?”
杨慕初哼道:“我要记住这里,让人掐住咽喉。随时取命,这个教训……”他指指自己脑袋,“我会永远铭记于心。”他将白单子往脸上一盖,说道:“走吧!”
两人推着病床咕噜噜的离开地下。杨慕初像个死人似的放松了四肢身体。三人普一出门,就看到楼梯口密密麻麻一群人正在喊话。原来却是处于冯清源的包围圈内。叶偏机警,拉着病床后退。捏着把汗退回地下。问道:“糟了,冯清源的人都在上面正和杨慕次打对台呢!咱们出去正撞在枪口上。”
两人这里说话,听得上面枪声大作。杨慕初猛地坐了起来。“快推我上去,我有办法。”
叶偏问道:“什么办法?”
杨慕初没有回答,眼光闪亮笑的十分开心。
阿次挂心杨慕初,神勇非常的抢过一名帮众的机枪,对着冯清源方向扫射。楼梯上顿时子弹横飞,血肉四溅。冯氏门徒被打的哭爹喊娘之余做出还击。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冯清源一巴掌扇在领头人后脑勺上,叫道:“混蛋。快停火!我二哥还在那!”
她手劲大,那头领顿时被她打了个踉跄。敢怒不敢言的哈伊一躬身,退在后面。冯清源躲避子弹,头发都揉乱了。气道:“杨慕次,你把我二哥还来。咱们交换人质。我把杨慕初还给你。”
阿次也叫道:“好的很!我正有此意,不过你信用太差。我要先看到我大哥!”
冯清源指派手下,“去把杨慕初推出来。”
身后一人说道:“不用了!杨慕初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冯清源脑后生凉,却是被一把手枪顶住了脑袋。一名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眉目。压低了嗓子说道:“叫你的人放下枪!快点!”
冯氏的人都穿着白色医生袍,故而并未及时发现这潜入者。冯清源气不打一处来,“阁下是哪位?”
那人劈面给她一巴掌,将枪向前一顶。喝道:“少废话!”
冯清源无法,只得叫人放下枪。
另一人推着杨慕初出现,阿次一眼瞅见他激动的五内俱沸。叫道:“大哥!”
杨慕初病歪歪的看他,心情雀跃。却忍住了并未回答。
那护士向冯清源道:“有劳冯小姐送我们一程了。”冯清源被那人拿住了双臂。一股剧痛从臂上传来,她痛哼一声身不由己的被人直推向前。那人似乎存心要她吃点苦头,捏的她两条胳膊又疼又麻。冯清源反抗不得,却也不是一味顺从之人,抽空飞了个眼风给那头领。当先向大门走去。
阿次弄不清这两人是敌是友,急忙跟在后面。一行人拖拖拉拉各怀鬼胎,走出了大门。杨慕初多日未见阳光,被明晃晃的太阳一照立刻扭头掩面。双眼刺痛流下泪来。
叶偏问道:“怎么?”分心之下,手劲顿时松了。
冯清源趁机抽出手臂,她靴筒里藏着把小枪。拔枪对着阿次,叫道:“杨慕初,我今天就在你面前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
杨慕初勉强睁开双眼,眼前一片白光。模糊间见阿次向自己奔来。他伸出一只手,不知是想拉住弟弟,还是想要极力阻拦。叫道:“不要!”
一声枪响。时间凝固,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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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相见时难
混乱中众人都惊的呆了。
冯清源肩膀中枪,她气急败坏的抓紧手枪还要向阿次射击。刘阿四在对面阳台瞄准了她,心中叹息一声。同时扣下扳机。冯清源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眉心一个小洞汩汩的留出鲜血。
冯二此时挣脱了束缚赶上前来,仿佛力不能支的跪倒在地抱住她痛哭流涕。他张大了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眼见冯清源死去,杨慕初闭上眼晃了晃。一旁的叶偏正要扶他。阿次却抢上几步扶住了杨慕初。杨慕初靠在他怀里,疲惫的说道:“阿次,我们回家。”
阿次心中发苦,见他大半个月来熬得廋了很多。伸臂拥住了他。不敢抱得太紧,仿若杨慕初是件珍贵的名磁。“大哥。”
那些冯氏特务群龙无首,在机枪的威胁之下缴械投降。阿次向来不留活口,对着黑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机枪发出轻快的突突声。血花四溅,医院大厅变作了人间地狱。阿次的医生袍原本洁白无瑕,现在却满是大朵大朵的血花,仿佛孽海中开出的血色玫瑰。他面无表情的检视地上伏诛的日本特务。举枪在其眉心补上一枪,黑子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两人好似地狱中巡视的修罗。
阿次将杨慕初小心扶到轮椅上,正待要走。却停了下来,他叫黑子把几个中等身量的人翻过来检查,说道:“不对。刚才站在冯清源身边的那个日本人去哪了?”
他正说着,一眼望见病房内有人鬼鬼祟祟的探头。他举枪喝道:“什么人?出来!”
冯清源身边的特务头领将一名病号推在身前,自己往后一缩。叫道:“你们杀了菊子,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阿次眼尖,喝道:“别开枪,他身上有炸弹!”
众人悚然一惊都急忙后退,杨慕初说道:“清源菊子已经死了。你放下炸弹,我给你条生路。”
那日本人哈哈大笑,用日语叫道:“天皇万岁!”
杨慕初知道他叫完了口号,就要引爆炸弹自杀。情急之下一拉阿次手臂,阿次会意。跪倒在地架好了枪,杨慕初瞄准挡在前方病人,那人腿上中枪。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特务头领还没念完口号,前方已经失去了肉盾屏障。不由一愣。
阿次握住杨慕初的手,甩手两枪打中他手腕。不想那人悍不畏死,用牙齿一拉引线。
阿次叫道:“快走。”他弯腰抱住杨慕初,当即迈步飞奔。
黑子逃命最是拿手,闷声不吭的跟在阿次身后一溜烟跑的飞快。剩下的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奔出门来,几人藏身院墙后。大眼瞪小眼的等待良久,那炸弹迟迟未曾爆炸。黑子向大堂看了看,说道:“二爷,……这是颗哑弹吧!”
他这话一说,杨慕初顿时笑了。阿次也抿嘴直乐。杨慕初被阿次抱着,此时就坐在他腿上。也不顾众目睽睽,攥住了阿次的手。两人笑着对视,管它什么炸弹特务,全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还都活着,这就够了!
刘阿四飞身跃下小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杨慕初身边。因为这些天生怕绑架者动刑,此时就恨不能把他全身摸个遍。松口气道:“老板,我们可终于找见你!这些天二爷都快急疯了。”
杨慕初眯着眼,黑眼珠子亮闪闪的反射了阳光,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然而阿次脸上发烫,仿佛杨慕初这话是贴着他耳朵说的。大哥为他做了多少,他最清楚。这些日子的苦楚,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他柿子捡软的捏,伸脚踢了下黑子,说道:“还不赶紧去把那个哑弹抓起来。”
黑子一摸脑袋,笑道:“马上去。二爷你正好和老板慢慢说体己话。”
阿次恨不能一脚把阿四、黑子踹出视线,然而脸上带笑。心情雀跃的无以复加,实在是严肃不起来。
几人正说着,只听医院里面轰隆巨响。震得众人坐在地上,一阵石子带着小雨哗啦啦劈头盖脸的落了一地。
阿次摸把脸,哪里是雨。却是猩红的鲜血。他再向内一看,那医院大楼已经炸塌了半截。二楼摇摇欲坠。他想不到炸弹威力如此巨大。如果刚才爆炸,那真是谁也跑不了。
医院内硝烟弥漫,静了片刻。紧接着惊叫四起。躲起来的病人医生纷纷跑了出来。阿次趁着人们惊慌失措,拉起队伍上了车。一行人四散分开,隐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
杨慕初萎靡不振的缩在他怀里,一阵阵的打哆嗦。阿次生怕汽车颠簸震疼他伤口,紧紧的抱住他。问道:“大哥,你怎么了?”他低头触了触杨慕初额头,感觉一片冰凉。“你怎么出冷汗?是伤口疼么?”
杨慕初嘴唇发白,双颊飞红。病孩子似的闭着眼睛。阿次贴住了他的面孔,感觉他脸上烫的惊人。叫道:“阿四,去春和医院。快!”
杨慕初下车时狼狈的推开阿次,扶着墙大吐特吐,那架势似乎是想把整个胃吐出来。杨慕初一向健康,陡然摆出付重病的架势,还真是挺吓人。阿次那三魂七魄刚刚归位,差点又被他给吓散了。
杨慕初腿软的站不住。阿次力气大,半扛半抱的拖着他往里走。杨慕初知道自己这是吗啡成瘾了。呕吐发烧都属于正常反应,对阿次勉强一笑。“我不碍事!你身上有血,从后门走。”
阿次见他强颜欢笑的样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刚才急傻了,竟然不知道背上大哥。弯腰把他背在背上,加快了脚步。向刘阿四道:“快去叫夏跃春来。”
夏跃春正在一楼急诊巡视,听见有人找从帘子后探出脑袋。问道:“阿四,你今天不是去……你怎么来了?”
刘阿四附耳对他细语两句。
夏跃春摆脱了几名实习医生,问道:“阿初受伤了?”
刘阿四道:“可不是,看样子伤的不轻。夏院长赶紧过去瞧瞧。”
夏跃春道:“别急,我都准备好了。走。”
两人绕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进入地下室。刘阿四言语简略,有十答一将经过说了。夏跃春皱紧了眉头,已经有很不妙的预感:“冯清源死之前说了什么。”
阿次知道夏跃春是个聪明人,冯清源的话告诉他,万一他再推测出点什么……。想了想答道:“她想杀了二爷。被我一枪打死了。”
夏跃春怀疑的扫视他一番,“就这样?这女人对杨慕初不简单啊。倒像是因爱生恨!这个阿初到处惹桃花。”
刘阿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心道:“确是由爱生恨,真叫你猜着了。”
夏跃春也心道:好个刘阿四,明明什么都清楚还滴水不漏,真有你的。
他收了套话的心。说道:“阿初有你这么个可靠的帮手,真是他的福气。”他笑着一拍刘阿四肩膀,“哪天不想跟他,来帮我。一定给你个好位置。”
房间里面杨慕初听到这话。顿时不干了,叫道:“我还没死呢!夏跃春,你就当面挖我墙角?”
夏跃春笑哈哈的把他上下打量,“哟,廋了。冯清源虐待你了?”
杨慕初碰见他不斗嘴,就全身不舒服。哼道:“她敢。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还来不及呢。我最近胖了,减减肥。”
阿次低头闷笑,然而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便道:“夏院长,你看我大哥是怎么了?”
夏跃春动作迅速,并不用他提醒。他进门时就发现杨慕初不对劲,伸手摸了摸杨慕初的脉搏。杨慕初道:“不用费劲,她给我打了药。”
阿次惊道:“什么药?是毒……?”
刘阿四也道:“不会是七日七夜失心散什么的吧?”
三人无语的看着阿四。
杨慕初无奈:“七日七夜?你演义小说看多了。”
阿次本来心中惊恐,被他这么一打岔真是哭笑不得。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药你快说啊!”
夏跃春道:“是止疼剂?”
“是吗啡!”杨慕初按了按胸口,“托吗啡的福。肋骨断了可真够受的,镇痛效果不错。”他扶着胸口喘不上气。病房中备有吗啡,夏跃春准备好为他注射。杨慕初抽回手臂,阻止道:“不!我不会再用。”
夏跃春急道:“阿初,戒吗啡会引起许多强烈反应。你现在只是血压升高和盗汗。万一肌肉剧痛,会使你断骨裂开只会受更多罪。”
杨慕初叫道:“我知道,我也是医生。我知道!你们都出去,把我绑在床上,我能熬过去。”
夏跃春急了。“阿初,你疯了。你骨头还没长好呢。”
杨慕初重重一锤床,“不用再说了,我绝不会被毒品控制。”夏跃春气的要死,拉开他的袖子一看,顿时寒毛倒竖。杨慕初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阿次看的咬牙,给他卷起另一边袖子。两条胳膊上除了针眼,还有未散的淤青。上下没一块好肉。杨慕初见他眼中含泪。也不同夏跃春缠斗了,揽住他肩膀道:“都是皮肉伤,没事。”
阿次将他的手贴住了脸,说道:“你们出去,我和大哥说。”
夏跃春一跺脚,刘阿四跟着他出了门。两人在门口静静呆了片刻,地下室拢音。里面传来轻微的语声,内容却不好分辨。夏跃春不能当着刘阿四的面把耳朵贴门上偷听。两人百无聊赖,默默对视。
里面二人也在对视,然而同门外两个真是天渊之别。
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欲语还休。阿次把脸埋入杨慕初的双手,指缝中滴落出一串水珠,是他的眼泪。泪中成分复杂的一言难尽。有悔恨,有心疼,也有放松后的欣慰。
他声音干涩,嚅嚅道:“都怪阿次,如果不是我想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