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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映雪抿唇,没有做声。
朱樱也知她想再听,眸光微闪,再道:“我是宁太妃从家乡带过来的,服侍了她十几年,很喜欢她做婕妤前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是后来,她让我在给湄颜制指甲花红的时候掺毒药,我才知道她已经变了,那个时候她与湄颜走得比较近,一直和颜悦色的以姐妹相待,暗里却与萧吟凤一丘之貉,笑里藏刀。”
“你帮她顶嘴了?”映雪听着,突然想起那一日萧吟凤的话来,她们都说了‘笑里藏刀’这个词,所以宁太妃到底是怎样,她不置可否了。她也说过,在这个地方呆久了,人心是会变的,她亦然。
“事发了,自然都是我的错。”朱樱冷笑,盯着映雪:“你是湄颜的女儿,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你太爱多管闲事,偏要横插一脚!”
映雪抬眉,在心底冷笑了声,笑她的不知死活,却又突然觉得她是个可悲可怜的女子,遂道:“温祺是你的亲儿,你忍心将他对上一条不归路么?”
“这不是不归路。”朱樱驳斥她,风韵犹存的娇媚脸蛋又冷上几分,“不管是出京做藩王,还是留京,宁湘玉都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所以我们母子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想除掉你们母子,又何以养温祺这么多年?”
“以前她自然不知,因为我将温祺放在祖庙门口,并没有说他的身世,现在她知道了,而且还知道温祺是连胤轩的亲生弟弟,知道我回来报仇了。”
“你是说,温祺是先帝所生?”映雪吓了一跳,紧紧盯着朱樱的脸。她今日对她说这么多,到底是何目的?
“当然是的。”说到这处,朱樱的脸上浮上一抹骄傲之色,唇角淡淡勾起:“当年连胤轩三岁,太上皇看在这个皇子的份上比较宠爱宁湘玉,经常来昭阳,而那个时候湄颜还没有出现,太上皇就让各妃嫔雨露均沾……我怀上温祺,是太上皇喝多了神志不清……当时我愧对于她,不敢将此事相托,在肚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只说家中奶奶病重需要照顾请了六个月的假,之后将温祺偷偷放在祖庙门口……我当时想的是,反正都是太上皇的骨肉,让她照顾总比我带着好……谁知……”
说道此处,朱樱唇角的骄傲之色渐渐散去,换上疾言厉色,“谁知温祺五岁那年湄颜进宫,她便原形毕露让我做替死鬼,在太皇太后面前反咬我一口,说是我与夏侯氏勾结,在湄妃抹身的香露里掺毒药,想毒害皇上,而她一概不知,并让萧吟凤为她作证……”
映雪眉头跳了一下,望着那斑驳大门,脑海里想象的当时的情景。
“之后我被杖责三十大板,休克过去,她则只有主子教导无方之责,被扣去三个月饷银……然后我被扔入野岭喂豺狼,幸得路人所救,活了过来……呵呵,我想报仇,想往上爬,所以去做了右肩王见不得人的小妾,帮右肩王做事,接近银面……”
“那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萧阑歆?她并没有得罪你。”
“萧阑歆?”朱樱扯唇一笑,眸中阴毒起来,“你也知道她姓萧,是萧吟凤的亲外甥女,根本配不上温祺!”
“温祺愿意这样做吗?”映雪在心底叹息一声,有些同情这个女子,“你现在要报仇等于以卵击石,你有没有想过?连胤轩肯留你们在皇宫又是为了什么?又有没有想过,他是温祺的亲皇兄,他是疼爱温祺的,你这样将自己的仇恨加注在温祺身上,温祺会很痛苦?”
朱樱眸子一暗,有抹心疼稍瞬即逝,却又掩不住眸中的仇恨,“他不会痛苦的,他在为他娘报屈辱之仇,而且他也是皇子,纯正的赫连皇室血脉,他应该得到他该得到的一切。”
“他该得到什么?”映雪眉一蹙,冷冷出声,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自私的只想给自己报仇!
“他是我儿子,我会告诉他哪些该要,哪些不该要!”朱樱阴冷起来,不再回忆这些往事,站到映雪面前:“现在你该知道湄颜当初是怎样被陷害的了吧……当年我被逐出宫后,听说湄颜在翌年产下了一个妖怪女儿,我很诧异这个孩子还能顺利生下来,呵呵……不过她产下的是双生,也就是说这个妖怪女儿是留在宫里堵住悠悠众口的,换句话说,就是在宁湘玉陷害前来不及抱出宫的……当年她最担心湄颜肚子里的孩子抢了她的地位,于是买通了产婆,买通披香的宫女,眼线无处不在,我现在都能想象她见到妖怪女儿那一刻的欣喜之情……如果我没猜错,当时湄颜绝对没有让产婆接生,也没有让任何宫女入寝殿,只靠那个叫云伝的小宫女张罗……”
云伝?映雪心头一跳,张嘴道:“湄妃的贴身宫婢?”
“是,湄颜在宫里最信任的人,不过湄颜已死,她也好不到哪去。”朱樱道,眉梢一沉,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今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你与我站同一阵线,一同撕开宁湘玉的面皮,让她儿子看个清楚。”
映雪嫣然一笑,“如果我不想呢?”
“是吗?”朱樱凉凉一笑,不急也不恼,“如果不想为母报仇,朱樱也不勉强,毕竟人各有志,你不想自然有人想,就当今日朱樱多费唇舌了,娘娘你就当笑话听听。告退。”
说着,立即转身,带着那几个宫女俨然一副主子模样离去。
映雪静静望着那背影,将芷兰唤了过来,问道:“刚才她给昭仪的主子送了些什么?”
“回娘娘,都是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是用来讨好各位主子的。不过他们德骅殿的东西跟皇后娘娘赏的东西比起来,可就是一处云端,一处泥泞了,皇后娘娘赏赐了好多鹿茸人身,我们茞若房也有,还是双份……”
“今日是什么日子?”映雪望望西沉的暖日,想起午膳该是过了好些个时辰,都该用晚膳了。
“回娘娘,今日并不是什么喜庆之日,只是听说皇后娘娘寻得了一样宝物,心情大好,特来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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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映雪突然想起连胤轩临走前脸上的那抹好奇来,侍膳的公公也说了,皇后娘娘要给他一个惊喜,莫非就是这个宝物?
“具体是什么奴婢就不知晓了,不过听说是皇上急需的东西,是从海州那边寻过来的,非常珍贵。”
她遣去安山寻那千年芝草的人,时至今日,竟音讯杳无,他们到底是失踪了还是陷入沼泽地,都没个底。
“娘娘,门外有位御医要为您请脉。”门外的宫婢向她禀报道。
“本宫没有让人看脉。”
“娘娘,他说他姓楚,是您的专属御医,并持有通关金牌。”
原来是楚幕连,这么快就来报到了。她不得不走回殿里,道:“传吧。”
“是。”
这就是皇宫,事事要通传,哪里都有规矩,不能和心爱的人共膳同宿,不能任性。她慵懒的斜倚,有些困乏。
“娘娘。”楚幕连进来了,也同样规规矩矩的叫她“娘娘”,不敢造次,却直接道:“今日我来不是为你把脉,而是有其他事相告,刚才他在场,我不方便说话。”
“那你说。”她示意他随意,并让芷兰奉茶,静静听着。
楚幕连再道:“今日皇后娘娘寻得宝物之事,你应该听说了,此宝物并非价值连城的财物,而应该是安山臭沼里的千年芝草。”
“嗯。”有些轻唔了声,没有做声。
楚幕连看着她,轻道:“无尘大师告诉我,自从赫连军师班师回朝,安山从此就不得安宁,每日会有人进入那片沼泽地。不过并未见到你说的那位行云者……”
“千年芝草花期可达五百年,这位行云者在二十年前曾采得这芝草,能轻车熟路进入沼泽地,所以西门大哥才会介绍给我……”说道这里,有些顿了一下,“你是说行云者出事了?”
“应该是,可能陷入沼泽地了。”楚幕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薄信:“是无尘大师提起,我才知有此事。大师说曾有一位行云者路过尼姑庵,说他怕遇不测,请她将这几句话带给你,你看看。”
映雪看过,道:“他说寻芝草者众多,怕寡不敌众难以交货,如若不能尼姑庵取他的行装,就说明他已遭遇不测,望大师能将银两全数归还给雇主……他之前明明是轻车熟路的……”
轻轻说着,她陡然站起身往外走。
“映雪,你去哪里?”
映雪不答他,立即摆驾去了凤鸾殿,正想问问此事,却被挡在外面,说皇上在此用酒膳。
从晌午逗留到了傍晚,这是去去就来吗?
“映雪,你想问绛霜什么?”随她赶过来的楚幕连担忧的劝慰她,“行云者可能是真的失足落入臭沼了,绛霜派的人采得芝草并没有错,因为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的人也知道这芝草了。”
映雪摊开掌心,将那方被她揉皱的纸撑开,递给楚幕连,“信上说,他一路被皇后派来的人追杀,直到入山,那帮人又不追杀他了,似乎等他带他们入臭沼。而我只把我寻芝草这事告诉过绛霜……”
楚幕连接过,看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恰好此时公公出来通传了,尖声道:“皇后娘娘请昭仪娘娘入殿一起用膳——”
“映雪,绛霜虽是妹妹,却毕竟是爱着连胤轩的女人。”楚幕连在她进殿前扯住她的袖子,沉重的说了最后一句:“又或者是有人要离间你们姐妹的关系。”
映雪抿唇,没有说话,随凤鸾殿的公公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绛霜在给连胤轩倒酒,并细心的为他摆了一副碗筷,道:“姐姐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用膳。”
而连胤轩,俊脸微酣,似是喝了不少酒,不过看他仰头一饮而尽的模样,应该是在喝闷酒,不见开心。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寻得了宝物,特来凑凑热闹。”映雪瞧这男人一眼,欠欠身,直表来意。而这一句瞬息把男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了,只见他放下玉杯,眸光如出鞘利剑,犀利闪烁,“绛霜为我寻得了千年芝草,呵,她一直记挂着为我解莲毒,而你,只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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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让映雪如被一巴掌扇在脸上,心“嘶”的一声咧开,她不看这个不知是在说酒话还是酒后吐真言的男人,而是望向旁边的连绛霜:“这件事,是真的吗?”
“姐姐,什么事?”绛霜一脸不解,走过来用手背贴贴映雪的额头,“姐姐,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映雪拨开她的手:“行云者的事我只告诉过你。”
绛霜往后踉跄了一下,一手撑着腰,一手扶住桌角:“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映雪,不要闹了。”她身后的男人在此时沙哑出声,没有去扶连绛霜,只是冷冷坐在那里,看着两姐妹。而后眉一皱,陡然起身大步往外走。
映雪瞬息觉得自己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看向依旧一脸委屈的连绛霜,冷道:“皇后派人追杀行云者,是怕有人抢了你的芝草?”
“姐姐,你说我追杀,证据呢?”绛霜稳稳坐下,脸上笑开了,“姐姐宁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我这个妹妹,亏妹妹还一心一意为姐姐着想,知无不言呢。”
映雪眉一蹙,将掌心那张薄纸捏的汗湿,失望道:“原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姐姐。”
“对。”绛霜娇笑一声,爽快承认:“如果没有胤轩,我可以把你当姐姐,但是胤轩比你先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而且你还抢走了他,你说,我如何能心无旁骛的当你姐姐?!”
“我们是双生,这份姐妹情都敌不过一个男人吗?”
“不能!”绛霜决然道,冷冷瞧着她,眸中那抹怨怼又出来了,“他曾经爱过我,把我当手心里的宝贝,喜欢逗我说话,可是自从我被冰芝掠走,自从你出现,我活着的希望就被毁了。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能放妹妹一条生路吗?我的一切都被你抢了,即便是在娘胎里,你也是绱女,而我是那个本该被沉海的旁女,凭什么?凭什么当年留在宫里的是我,凭什么我是旁女,又凭什么我要是你的影子?”
说着吼着,她突然哭起来,浅紫色的眼珠泪水连连:“我们是双生,可是你的命不知比我的好多少,你在苏家当小姐的时候,我在丞相府做任人打骂的妖怪,只因我不是绱女,就要被双亲遗弃……之后你依然做你的大小姐,我却被母妃当做仇人欺凌陷害,被冯丰羞辱,你能明白那种生不如说的感受吗?你不能明白的,那个时候你嫁进来了,做了胤轩明媒正娶的正妃,而我却夜夜噩梦,生无所恋……所以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影子?胤轩爱的是我,不是你的影子,他立我为后,只因当年他承诺过我,这一生只全心全意的爱我,现在他没有做到,是因为你出现了,你生了他的孩子,夺走了他……”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在太后面前保我,不让我去和亲?”绛霜的控诉,让映雪竟是无言以对。这一路,孰对孰错?有对和错吗?这是上天向他们开了个玩笑,惩罚当年湄颜的罪行。
绛霜泪光一闪,道:“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我不想让你去云雷受罪。”
“你恨我吗?”映雪苦苦一笑,将头扭向了窗外,“胤轩为我割心头肉,你是恨我的对不对?你才是他的皇后,而且怀了他的孩子,他这样做就是抛妻弃子,不忠不孝……”
绛霜抿唇不出声,嗓子因说了过多的话轻轻咳嗽起来,而后结果宫婢端过来的润喉茶啜了几口,才继续道:“你我是双生,是有心灵感应的,恨不恨你感知的到。但是我不恨胤轩,即便他现在对我疏远了很多,但我依旧爱他,我会为他做所有的事,你给他莲毒,我来为他解,你给不了他太子,我来给他生,母后嫌弃我,我就尽量做好……这些都是以前我们在景亲王府,他抱着我坐在那棵合欢树上勾画的景象,他说以后要娶我为妃,我给他生一堆娃娃……”
映雪听到这里,心口如被水草缠绕住,勒紧,深刻的疼痛,以前绛霜不会说话,所以不能感受到他们的过去,可是现在听她这样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她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他抱着绛霜坐在树上的情景,还有他们策马嬉戏的样子,晚上的缱卷柔情……他对绛霜的怜惜,就是他对冰芝的袒护,曾经那么在乎一个人,怎么能说放就放的下呢。
她站起身来,想逃离。
“姐姐,我愿意和你共侍一夫,虽然你是昭仪低我一级,但你行使的权利和我一样大。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心,助我们夫君坐稳天下。”
她的反应时疾步走出去,想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从这一刻起,她明白了这个妹妹的心思。
待望之尘埃落定 待望(一)
映雪搬回了昭阳的茝若房,鸣鸾殿也没有人来接她回去,连问音讯的人也没有,而她与连胤轩在凤鸾殿的那一别,似乎成了永别。他不传召她,也不过来,更不要她过去侍寝。
这样的日子一划就是大半个月,楚幕连天天给她端来安胎汤药,偶尔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她有时会问些莲绱的事,楚幕连每次都不深不浅的答一下,而后快速的转移话题。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或是又如上次般做出那样的决定,伤害身边的人。于是久而久之她也缄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