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太子铉寺,他俩不知为何有些失望,许是因着铉寺不记得他们了罢。
大将军:“他还喝过我的血。”
王上:“本王还抱过他。还抱出了王宫。”
大将军:“……我觉着你偷走他的事情,他还是忘了比较好。”
王上:“……本王那也是因为喜欢。”
最后,他俩齐齐表示,这孩子有点没心没肺啊,好歹记住一点啊喂太子殿下。
铉寺打小体弱,不大出希元殿,大将军便和他一起呆在殿里。铉寺玩什么,大将军陪他玩什么。铉寺瞧着大将军淡漠冷然的模样,许是不敢过于恣意,殊不知大将军只是有点别扭,性子有点闷,心里对能与铉寺还是挺高兴的。
等到夜间,王上出来了。他出来只做一件事,逗着铉寺玩。他和大将军不同,大将军骨子里还念着君臣之别,他只是将铉寺看成了一个他瞧着喜欢的人,言语动作都轻松很多,铉寺很高兴。
一日夜里,他出来时铉寺已睡了。他有点闹,遂捏了捏铉寺的脸。没醒。继续捏,还没醒。换换手捏,铉寺被捏醒了。
此时王上已恢复了大半的法力,眉眼间都带了在鬼界的气势,袖子里纷纷扬扬的彼岸花还未来得及消失,瞧见铉寺睁着惺忪的双眼瞧着他。
呆呆的模样。王上瞧着好笑,又捏了捏他的脸,心知不能暴露过多,遂道:“你在做梦,继续睡吧。”铉寺愣愣,呐呐点头,翻身睡去。
这样的日子安详又温馨,两个人和一个鬼过得很好。直到铉寺被逼着娶亲,大将军非但不阻止,竟还有撮合之意。铉寺瞧着很不高兴,王上也不悦,非常不悦,但他不知道他自己为何不悦。
大将军安抚他躁动的情绪:“他娶我妹妹挺好。你瞧,他对我这么好,我妹妹又对我这么好,我也希望他们两个能很好。”
王上想了想,没想明白,黑着脸色道:“本王觉着你的思路不对。他俩成亲,你很高兴?他明显是不想娶。”
说来说去,王上和大将军其实都不喜欢铉寺娶亲,然在那时,一个是不懂人和自己感情的鬼,另一个虽是个人,却只和鬼交流过又基本不和人说话。所以,注定了他俩虽知自己不悦,却终究瞧着铉寺娶亲了。
不想大婚当日出了意外,二皇子铉睿险些弑兄。长剑向铉寺刺来时,大将军觉着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体内的王上几欲挣破一切冲了出来。好在只是一场有惊无险,铉寺没事,太子妃却没了。
至于这场闹剧,被人查证是一场预谋。说是太傅沈如良教唆诱导二皇子,企图闹事,沈如良被定罪,关于太子妃之死,却总没有一个确切的解释。对此,大将军很难过,可即便难过日子也得过着。
等铉寺继了位,身子比以往更弱了,日日咳嗽,瞧得王上和大将军心颤,可他们又有些不悦,因为铉寺身边多了一个沈青恒,且和铉寺关系日益亲密。
王上对大将军说:“本王不喜欢沈青恒。”
大将军默然,过了一会儿,又道:“沈青恒,呃,生得好,诗也做得好。君上挺喜欢他的,对他很好,有些事都想着他。嗯,君上挺喜欢他的。”
王上怒了:“你到底想说啥?!”
大将军别过头,呐呐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他。”
于是,大将军注定和沈青恒不对付,其中也有王上的原因。
不喜欢归不喜欢,沈青恒待君上也很好。大将军想君上高兴就是了,又觉自己在君上身边没了什么作用,遂与君上说自己想去边关。
王上知晓后沉了脸色:“你为何不和本王商量?!本王不会走的。”
大将军无语:“长芜,你不愿走,其实可以从我身体里出来的。你的法术可已恢复全了?”
王上想想也是,没回答他的,反问他:“去边关就那么重要?”
大将军不说话。王上默然。或许人都有点执念罢。
夜间出来时,一如既往和铉寺说话,说着说着,瞧见铉寺为大将军失神的模样不觉恼怒,险些恢复原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被铉寺怀疑了:“我猜测此时的你不是人。”
王上强装淡定,心里有点慌了。每每出来与铉寺相处,回去时他会刻意抹了铉寺的记忆。只有寥寥几次,他存了私心没这么做,不想铉寺这么细致,依旧发现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大将军要走,如果他不冲破封印,那他就只有跟着,可跟着就不瞧见铉寺了。只这么一想,他就怒火攻心,几欲冲破封印,却不想过于心急导致走火入魔,又被封印反弹,法术失了大半。
大将军鄙视他,抽搐着嘴角道:“佛祖的封印挺厉害。看来你不想走也得走了。真窝囊,还鬼王呢。”
王上淡定:“滚!滚远点!”
王上跟着大将军去了边关,那里不同于南黎王宫。沙场点兵,刀光剑影,血色染红的半边天,战歌嘹亮又带着悲凉。
王上感受着大将军兴奋的心情,淡漠无比:“本王觉着有点想他。”
跃马奔腾的大将军瞬间蔫了,闷闷道:“……我好像也有点。”
王上简直想碎了他的魂:“回去!”
大将军想了想,狠狠点头:“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去罢。”
他们没能回去。
这一仗凶险,大将军失了性命,王上能做的太少,没能挽救他。
大将军吐着鲜血道:“长芜,若没有你,我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欠我的太多。”
王上挑眉:“你若能活下来,本王就还。”
大将军气息奄奄:“我不稀罕你还!你听着,你既为鬼王,虽很窝囊,可终究不会那么容易消失。有一件事,你若答应我,我的身体你大可拿去。”
王上默然:“你死了,本王也就这点好处了,可他会很难过。”
大将军觉着身上被捅出的血窟窿远不及心口的疼痛。他强撑着断断续续道:“……他打小……体弱,一瞧见……他咳嗽我……就心疼。你要把他护得……好好的,让他长命……百岁,且岁……岁平安,我……我……”
话未完,大将军便去了。
他没听到王上的回话:“本王觉着自己对他的喜欢比你的深,可他为何偏偏记的是你?你这一走,他不指定有多难过。”
王上占了大将军的身体,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瞧铉寺了。他道:“你便不说,本王也知道。本王待他向来比你待他好很多。”
可惜,王上食言了。
王上相见铉寺。却在赶回去的途中,遇着了自称妖王的少年。少年领着群妖,手里捏着锁魂绫,腰间一抹黑色长鞭,一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深模样。
少年是妖界现任妖王,前妖王戎源已死。当时的王上是真不知戎源怎么死的,少年却将帐算到了王上头上。被封印压制的王上暗骂自己运气太糟,不得不费劲了心思对阵群妖。勉强逃脱后,他御风行了一会儿,堪堪被身后妖王追上,一道长鞭裹着强劲浑厚的妖力劈过来,他从空中摔了下来。
后来,鬼王长芜再忆起这段时日,总板着淡漠矜贵的脸叹息,惹得夙琉等几位殿主唏嘘纳闷。
夙琉问他:“那段时间,可有王上难忘的?”
王上不语。可他知道。那段时日是他作为鬼王最狼狈,最窝囊,最无能的一段时间,可偏偏就在那时,他遇着了最喜欢的人。他想去见他,好好护着他,却因自己的无能没有做到,可恨!可恨呐!
他在迷茫中醒来,睁眼瞧见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年轻人瞧着很虚弱,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对上他淡漠的眼神,呆在了当场。
年轻人问他:“裴牧远,你可还识得我是谁?”
他摇摇头。不过,他知道他是鬼界鬼王。他和妖王戎源起了争执,戎源擅用佛祖封印与他对阵,他抵不过,便昏了过去。看来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救了他。
年轻人冲他笑笑,脸色惨白得吓人,站起来时消瘦如骨的身子晃了晃,终是被他稳住了。
接着便是沉默。年轻人瞧着上方的佛相不说话。他定定瞧着年轻人,觉着心里有点闷,却不知为何。
就这样过了大白日,塔里来了一位白衣书生。年轻人拉着那人的袖子说说这,说说那,很亲密的模样,他心里更闷了。那白衣书生却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送走了白衣书生,年轻人还是没有和他说话。他不悦,准备过去说几句时,塔里来了刺客。
被刺客团团围住,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想了什么,却只是一瞬。几乎是本能,他将年轻人拽到了身后好好护着。
年轻人面上笑着,很好看的笑容。他贴着他的耳边道:“裴牧远,你既然不识得我,那你走罢。”
裴牧远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他,不然他为何听着觉着很陌生。那一瞬,他心里撩起了不小的怒火,他挑着剑,准备将眼前的刺客都杀光。
可转念一想,他是鬼王,不能滞留人界,不如就此死去,毕竟这身体不是他,正好他也可以回鬼界。
于是,他故意被刺客刺中,瞧见了那人悲凉的双眼,溢满了伤痛。魂魄慢慢抽离身体,他瞧着年轻人的面容,竟呐呐道:“我……得护着你。”
他怔忪,为何他要这么说!他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得尽快回鬼界,鬼界没了王会很不安定的。
对,他离了那具身体,毅然决然得出了塔,期间并未回头。
在黄泉路口,遇着了夙琉青洛。他们跪在路边,恭迎他回界。
走黄泉,入鬼门,踏奈何,他终是停了下来,满眼都是年轻人苍凉的双眸。
他问夙琉:“本王是否忘了什么?”
夙琉怔住,又忙道:“王上莫担心孤梵,他已安全回界。”
他想了想,终是挥掉脑中杂念,一脚踏过奈何桥,回了玄冥宫。
玄冥宫一向清冷,鬼头们大都躲在角落里,生恐惊了他,故而殿里一直很静。静得他心里发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缩在殿里不出来。
就这样过了两百多年,他忍不住了,他想出去转转,遂隐了身形,出了玄冥宫,溜达到了血河池边。
血河池边多生长碧落树,碧叶青花,精致优美。他瞧见一株树下,立了个白衣的鬼,哦,那不是鬼,那是天界兮光殿下。这位殿下偷偷背着天帝来了鬼界。
兮光殿下微笑着,周身笼在温暖和煦的光里。只见殿下微微扬着头,朝上方的树叶掩埋处笑出了声:“小寺,你小心,莫掉下来了。”
他纳闷,遂顺着殿下的视线去瞧,瞧见了从青青树叶中露出的一张脸。那鬼瞧着很年轻,他扒开一丛的绿叶,嘴里叼了个碧落果,眉眼弯弯的模样好看的紧。
趴在树上的那人咬了口碧落果,挽起的眼角边爬满了欢喜:“小白,你莫要咒寡人。”
那一刻,他孤寂甚久的心颤了颤,正如那掐着时间盛放的碧落花一般,只听啪得一声,开出了鬼界最美的花朵。
第40章 完结章:长相守
完结章:长相守
醒来第五日;我得空去瞧了镯礼。
纠伦殿一向热闹,因为一众女鬼们都挺喜欢镯礼的。她活泼俏皮,性子又大胆,很好相处。那时她们都嘲笑她不识情爱,如今识了,却用错了情。
进殿碰巧遇着出来的红霞。红霰愈发的美艳了,一袭红衣尽显其袅娜缱绻。她边走边道:“还望铉寺大人别提觅赖。终究是她喜欢的,多坏她也愿意。”
我颔首,心道看来镯礼不是无知,而是偏偏知了依旧去做,真不符合她天真烂漫的性子。
殿里冥风冷冷,她被八道锁链困在地上,逶迤开来的裙裳宛如缭绕盛开的彼岸花,带着狰狞的血色。
点漆的眼里没了往日的灵动,她瞧见我,用惨白的一张脸笑笑,还是带了点俏皮的模样:“你醒了就好。这样本殿也不那么内疚了。”
我笑笑,坐在冰冷的地上,正面对着她,闲聊开来:“听王上说,是他找了天帝才将寡人弄醒的。你也莫在意了。等王上忙过着两日,便来瞧你。”
她一怔,伏在地上的身子动了动,燃了血点的裙角恍似受了惊吓般缩回了她的脚边,无措又仓皇:“王上恼本殿。你别让他来了。本殿伤了你,王上不喜欢本殿了。”
以往,整个鬼界,一众下属里,唯有她在王上面前乖巧听话,又娇憨有趣,时不时忤逆一下王上,可王上一点都不恼,虽有时嘲讽她,但其实心里还是很疼她的。我知她难过,斟酌了许久也未想好措辞,唯有道:“你别怕这个,其实王上并不恼你。”
她闻言弯眸一笑,像极了哭泣的模样,那满头的青丝泛起了银亮的光,似是被关这些年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铉寺,你不懂。若有一日,你伤了王上最重要的。不,你便是王上最重要的。总之,本殿不敢见王上,也不愿见他。”
我面色淡然,心口无声地扯起大片大片的躁动与疼惜。说到底,我与她还是心疼王上,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伤心。默然间,我又听到镯礼的声音,含笑又满足:“王上待本殿很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本殿总将王上当成父辈一般的人物来看。本殿敬他,亲近他,时不时撒个娇什么的,他总纵容着。可本殿……伤了你。”话到此处,满脸的苍凉,一瞬过后,却又是那个俏皮可爱的镯礼。
“可寡人不怪你。寡人初见你,便觉着你可爱娇憨,其实很想给你寻了好对象来着,不想你总是不提,寡人也不好意思与你说。”我瞧不得她这模样,开始满嘴胡扯,只求她能放松点:“寡人很后悔那时没与王上商量,让王上给你挑一个。”
她瞪了瞪眸子,顺手抬了抬袖,袖口处翠色绵延,令她苍白的面多了几分生气:“你胡说什么,本殿自己寻的就挺好。你们不知,本殿与他在一起,本殿很高兴的。”
我抿唇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嗯,觅赖也是个好鬼。来鬼界这么多年,只在血河池底玩,也苦了他了。不过,若有你陪着,他总该欢喜点。”
她咯咯笑了笑,颓败的眉眼一瞬间有了光华,灵动万分:“是吧,本殿也觉着苦了他了。底下这么冷,他却从未给本殿抱怨着。本殿去了,他就对本殿笑笑,和本殿说说话。本殿觉着他许是过于寂寞,就多去看了他几次。”
我静静听着,瞧向她的视线里有点模糊。觅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鬼,未入鬼界前,他吃了那么的灵魂,只是想让自己强大起来。被困在往生河底后也不安生,恣意活动,大肆围剿灵魄。王上只好封印了他,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出往生河,他却用情迷惑了镯礼,妄图伤害王上。这场戏里,从头到尾,他对镯礼许是只有利用。可镯礼喜欢他。但凡自己喜欢的,有多坏不重要,只要他好一点,便被无限放大。
夙琉说得没错。他说:“镯礼这鬼单纯,单纯到好坏不分,只是一味的去喜欢。觅赖是坏,是恶,可她一旦喜欢上了,好坏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王上也在。他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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