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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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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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有谁特意抹去了她那一段记忆的感觉。

          心里一旦有了答案,褒姒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起来。巫凤和甲先生看到她的眼神,心下明白,她大概察觉到了什么。

          白茫茫的诡异空间里,本来一直谈话的三人安静了下来,突然到来的安静却让人觉得分外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巫凤突然笑了出来。他那一张脸似乎一直就没有认真过,“人生有命,妖又如何不是这样?”

          明明是嬉皮笑脸的,巫凤脱口而出的话却命运味十足,别具深意。

          “此话何解?”褒姒立刻问。

          “如果我认识你是在你化成人形之前,或者头儿提前告诉我前因后果,或者我没有带你来这里,又或者你来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察觉……”

          “但偏偏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难道不是命?”

          由巫凤说出这话,格外的讽刺。这家伙从来就不是正经人,一下子这么正经,让人觉得不适应的同时,更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

          但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褒姒的手指抚摩着茶杯,茶水不再冒气,渐渐冰凉,她沉默半响,最终还是决定:“我不是会装傻的人。你现在不说,我会一直有疑心,试探你一次、两次、三次……一直到你说为止。”

          “如果是这样,你也不说,那也无妨。”

          “我总会知道的,想尽办法。”

          ……

          巫凤紧紧盯了褒姒的眼。

          “即使你可能没命?”

          你如何知道我的命?褒姒正准备这么回答,但她突然怔住了。

          巫凤是何人,时空管理员。她仅仅只是一介九尾白狐,她的命他如何不知?他要是有心的话,一定能知道的。

          褒姒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言语,她愣在那里好一会,最终还是说:“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知道。”

          有的时候,命运的线容不得半点动弹,也许只是轻轻一个撩拨,就荒腔走板。
正文 镜花水月

      …
      …
      …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虽九死其犹未悔。

          *

          巫凤带褒姒来到一间小房以内。

          那纯白的空间里面,其实是有很多内间的。但内间的门大多很隐蔽,如果不是熟悉这里的人,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当巫凤推开门的同时,褒姒微微吃了一惊,这里让她有种别有洞天之感。

          除了正中间放了一面铜镜,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放。

          
      镜子呈长条形,周身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像一种古老的文字,神秘而美丽。镜子是可以把整个人都照进去的那种。虽然是铜镜,但镜面却非常平滑清晰,一点也不输给妖精们幻化出的水镜。不,并不是不输,而是……这镜子就像水镜一样。

          褒姒出于好奇,用手指戳了戳镜子,镜面就像被撩拨了的一池春水,竟然泛起波痕。不消一会儿,就又平静了下去。

          无波,无浪。

          “这是什么?”褒姒指着镜子问道。

          “真实之镜。”巫凤答,“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头儿的幻术才没有用的。原先我总觉得这玩意就是头儿用来捉代班的,一直都想扔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用。”

          “如何用?”褒姒开门见山问。

          “入梦。”巫凤答,“消除掉的部分记忆只是你本人无法察觉,但它是存在的。你心中有惑,去梦中自可找到。”

          “镜中花,水中月,皆是虚妄。我怎知梦中之事是真是假?”

          巫凤笑了,“那就看你是不是要骗自己了。”

          ……

          褒姒沉默片刻,纵是她一向伶牙俐齿,现在也没有半点施展的心思。巫凤先前对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但她不单单是想知道莫名从她脑袋里消失掉的记忆,同时她也不信。她觉得,信‘命’,只是一种无聊的偏执而已。

          “如何入梦?”她继续问。

          “以镜面为界,这边是现实,那边是虚幻。只要你走过去,便可入梦。”

          “那我怎么出来?”

          这时巫凤仍然是笑着的,只不过眼中别具深意,“有人进不去,有人一去不返。等你找到答案,自然就能出来了。”

          “你怕吗?”顿了顿,巫凤问。

          “……”褒姒回望他,这时她的眼神清明,坦荡荡分毫掩饰都无,“如何不怕?”

          “那就别去。”

          褒姒闻言,轻轻一笑,就头也不回地走进水镜之中了。

          *

          天色渐渐晚了,山间一条小路上,一名布衣青年正往家中赶。

          青年朝天看了看,夕阳渐渐西沉,大概用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黑下来吧。这么想着,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儿,夜幕降临,山间吹起了一阵夜风,竹叶摇摆,整片整片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月亮也冒了出来,满月那几天已经过去,现在天空挂着的是一轮弯月,细细的,和峨眉非常神似。弦月当空,青白的月亮发出皎皎之光,驱散了一竹林的黑暗。

          青年就着这光线,赶着路。

          本来专心赶路的青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青年环视四周,青翠的竹叶在空中摇曳,除此以外,四周空无一物。

          是自己多心里吧,青年如是想到。打消了心中的疑惑,他又接着往前赶路了。

          但仅仅往前走了不一会儿,他似乎又听到了刚才的声音。青年又停下脚步,往四周环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若是平常人走夜路听见怪声的话,只怕会提心吊胆,一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就一路狂奔,吓得屁滚尿流胆子都破了吧。但青年却没有半点害怕,只是走自己的路。

          他平时行善积德,不偷不抢,昂首挺胸,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妖魔鬼怪来敲门。

          
      但怪声还是出现了。每一次出现声音,青年都会停下脚步来查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青年虽然还是听不清那声音具体在唤着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声音的来源了。

          ——是从前面传来的。

          他放下心来。

          难怪刚才怎么也听不清的,原来是自己距那人太远了。现在他往前走了不少,自然也就能听清了。

          再往前赶了一点路,他就听明白那声音在说什么了。

          是个女子的声音——有点飘渺,有点虚弱的感觉。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有人吗——?能帮帮我吗——?”

          青年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一听,就急忙往前跑去。

          山间小路上积累了不少落叶,男人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跑的很快,不一会就循声找到了那个呼救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在夜晚里非常的显眼。她正斜坐在地上,一只手摁着脚踝,似乎是崴到脚了。

          青年三两步赶到女子的身边,问:“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抬起头来,一双眼眸里泛着水光。她粉黛未施,身上不带半点铅华味,似乎不像是人间烟火里走出来的人儿。

          饶是青年那种定性,也不禁晃了神。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女子答:“我崴到脚了,我想回家。你能帮我吗?”

          青年问女子的家在哪里,女子只是往竹林深处指去。

          再细问,她就只是摇头,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青年是个好心的人,也没有多问,只是背起了女子,往女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刚刚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青年先以为女子是怕生,后来转念一向,她是不是害怕夜晚?

          于是青年主动与女子闲聊:“姑娘怎么称呼?”

          半晌,背上没传来声音,青年以为女子太累就睡着了。正准备专心赶路之时,女子突然发出声音,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我名为月皎。”

          “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两人接着交谈了两句,就继续专心赶路了。

          走了很久,夜也越来越深了,也不见有任何人家居住的痕迹,青年不禁问:“姑娘,你确定是这条路没错吗?”

          白衣女子点点头,往竹林更深处指去,并道:“是这条路。”

          青年迟疑片刻,他体贴地安慰了女子两句,就继续往里面走去了。

          竹林深处更加的僻静了,两人若不说话的,就只能听见青年踩在落叶上的咯吱响声。

          青年先前就走了不少的一段路,后来又背着女子走了很久,青年只是凡人躯体,现在自然体力有些不支。

          他于是又问了女子一遍,“真的是这条路吗?”

          女子还是那么回答他的。

          于是青年背着女子,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个时候,背上的女子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殷圆明。”青年答。正文 缘分已尽

      …
      …
      …

          “殷圆明。”女子把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竹林广阔,她的声音又很飘渺,在这夜晚听起来有种格外虚幻的感觉,“作何解?”

          青年笑了笑,“在下的名字没有那么多讲究,父母取什么,就是什么了。”

          女子趴在他的肩头不做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口。

          “殷圆明。”

          字正腔圆,格外正式。

          “你为什么帮我?我和你毫无关系。”

          
      由于女子问的格外认真,青年也不由地想认真地回答她。他并没有马上作答,相反思考了很久,最后诚恳地说:“出门在外,谁不会遇到困难呢?今天我帮了你,我希望我的家人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也会有人帮助他们。”

          “家人?你有家人吗?”

          “……”青年又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经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前几年的战事而走失了。”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青年不禁笑了出来,“你一弱女子,应该担心我是坏人才是吧。”

          闻言,女子沉默了很久。青年以为女子无意把对话进行下去,就也不讲话了。

          但就在这时,女子突然说:“……你觉得,‘死’是什么?”

          “死?”青年不是很明白女子为何突然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

          “对,死。不觉得很痛苦吗?”

          
      死亡的时候,人眼睛里最漂亮的黑色瞳孔会倏地收紧,然后慢慢放大、放大……一直呈现一直不正常的状态。临死前,有些人会求救,有些人会绝望,还有些人干脆自暴自弃。不论是这之中的哪一种人,都觉得死亡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吧?渐渐被周围的人遗忘,最后渐渐被世界所遗忘……无法再见自己想见的人……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么?

          “也许活着的人更痛苦吧。至少我就这么觉得。”

          女子盯着他的后脑勺,现在她非常想从他背上跳下来看看青年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有夜风温柔地轻抚着面部,青年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进女子的耳中,“说实在的,我并不知道我的家人是否还在人世。但这几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在祈祷他们还活着。”

          “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无牵无挂的,不是太可悲了一点吗?”

          “……你跑题了。”女子无情指出,“死是什么?”

          青年笑了笑,他的声音似乎被夜风拉得有点长。

          “死啊,不过是缘分尽了。”

          女子又一次地不出声了。

          其实青年背上的是一只九尾白狐,那人形是白狐幻化而成的。女子的目的只有一个,男人的肝脏。

          狐狸对待猎物,一向无情且狡猾。女子要等待的,无非是青年体力不支放下她时,短暂的破绽而已。

          这样的手法,月皎用过九十九次,每一次都成功了。

          男人们所迷恋的,无非是月皎幻化出的那副皮囊,并且心存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幻想而已。但月皎没有哪一次花了这一次这么长的时间。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男人们没有耐心在这么诡异的地方,背着一个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女人走那么远,还因为月皎同样的没有耐心。

          她在男人们的背上,伺机而动着,只要一找到适合动手的时间,她会立刻掏出那个男人的肝脏的。

          但这一次,月皎有些迟疑。

          她直觉,背着她的这个男人和其他人不同。他本性非常善良,甚至还很有趣。虽然有些观点和她相悖甚远,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善良且有趣的男人。

          
      月皎在原先动手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么多。九尾狐吃人,就和人吃鸡鸭鱼肉一样,她又不吃斋念佛,哪里管杀不杀生这规矩。而且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是那些中了美人计的男人不好,被吃掉了也是活该。

          但殷圆明不一样,月皎无法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她觉得今日坐在地上求助的不是一位美人,而是一位面容被毁的丑妇,他同样会伸手帮助她。

          就在月皎思来想去的时候,殷圆明又向她确认了几次方向是否正确。

          
      月皎脑袋里面,一道邪恶的声音开口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本性。他哪里是什么好人,只不过耐心好了一点,哈,这下终于要暴露了吧!先前演的戏真恶心真下作!”

          殷圆明突然停住了脚步。此时路边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可当作椅子在坐。

          他让月皎坐在石头上,自己转身,在包袱里不知道掏了些什么。

          
      月皎紧盯着青年的动作。说实在的,狐狸的本能让她实在不怎么相信人类,古往今来也有她的很多前辈,就失败在了最后一块肝脏上。所以月皎非常的小心,她眯着眼睛,注视着青年背过去的一举一动。

          忽然,一抹反光闪了月皎的眼。

          是刀!

          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月皎瞳孔一个紧缩,脑袋里绷着的一根弦在瞬间崩断。刹那间她的眼睛变为兽瞳,指甲暴涨,尖锐而锋利!在她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本能地袭向青年的右胸骨下,直取肝脏!

          ——噗,这是月皎整个手掌没入青年胸膛的声音。

          又是同样的一声,黏腻而清脆的一声,月皎的手从中抽出来了,她的手上托着的是一枚血淋淋的肝脏。

          在她刺入青年身体里的时候,青年已经回过身子了。

          月皎本想露出一抹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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