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齐看向通道的出口。破碎的车子熊熊燃烧著，甚至已经引燃了通道口堆放的一些纸箱。火势和变形的金属将出口堵得满满当当，谁也出不去。
“那现在怎麽办？”
方染说：“总之现在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如果雨水能控制住火势，或者干脆把火熄灭，到时再出去也可以。”
季嘉明不死心：“不能等那麽久……不如，从一楼的商店看看能不能穿过去。”
惊弓之鸟一样的孔虞，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不可能。老红楼面向大街的四面都是封闭式的，连临街的橱窗都没有。即使你能硬闯进商店里，也出不去。”
“那就从楼顶上攀下去，总之不能在这楼里停留了，发生了这麽多事情，你们还不明白吗？”
“这车子明显就是有什麽东西不想让我们出去！你说的简单，汽车都能从楼上掉下来，你以为人会平安地从顶楼翻下去吗？”
“方染你干吗总和我拧著？你干嘛老是拦著大家不让离开这里？！”季嘉明又生气又害怕，他歇斯底里地冲方染喊。
方染现在也镇静不了了，他也吼回去：“我的目的不是让人不离开这里，我希望剩下的这些人都可以保证安全！”
“你觉得在这楼里能安全吗！”
“回到店里就可以。”方染的声音突然沈下来了，“我和焦想的店是安全的。季嘉明，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可……”
季嘉明的声音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他垂下了头，再也不开口了。
焦想一直听著他们两个人的争吵，觉得很茫然。
他们好像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一切。焦想觉得自己虽然明白单莉莉和秦岭死了，但是他对於这一连串诡异的事件，一点也不能理解。难不成，他们还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难以解释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
──不然这一切根本就解释不通。
焦想当然明白这点，但他宁愿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章11 焦躁 最新更新：2011…05…23 20：28：46
看样子最後，季嘉明在与方染的辩论中败下阵来，於是方染替所有人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暂时退回到老红楼的中心区域。
方染和焦想试图搬运沈星文时，昏迷过去的人醒来了。沈星文挣扎著站起来，拨开焦想的他们的手。他看也不再看出口外继续燃烧著的火焰一眼，径自转身，遥遥晃晃地走进雨中去了。
其他几个人对看一眼，也只得跟在他後面重新回到中心建筑。
再一次回到楼里，焦想特意扫视了周围，依旧，楼内看不到半个人影。幻觉一般的游人的形象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看著空空荡荡的阶梯与走廊，心里异样的感觉反而更加重了。
回到店里，沈星文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注视著其他人。季嘉明虽然老实进了店，却总在门口徘徊，弄得感应门在那里开开阖阖。方染只好将他抓回来：“让门关好，会比较安全。”
季嘉明撇撇嘴，找个树桩一样的个性板凳坐下了。
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了，焦想的心里很空虚，他看看或站或坐的几个同伴，不知道要说点什麽。
“说实话吧，现在这几个人之中，有谁知道事情真相？”就在一片静默之中，沈星文居然先开口了。
焦想愕然，他不太明白所谓“真相”指的是什麽。
沈星文的声音很平静，但脸上的表情已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这里绝对有人知道，那个坠楼的女人还有秦岭为什麽会……出事？还有那通电话，这显然是有人策划好的！但是为什麽是我们这些人？难道在场的这些人里就不会有内应吗！”
焦想忽然觉得心情奇怪地有点轻松。他叉著腰努力地思考沈星文话里的含义，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沈星文的态度表明，他依旧认为这些事情是人为的。而并非像方染和季嘉明那样……
焦想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同伴。
但是，如果说相信是人为造成的惨剧，就要承认他们之中有内鬼的话，焦想却又再次踌躇了。
这时，方染冷静地回答沈星文：“你觉得什麽人能策划这样的事情？让早上还停在街对面几吨重的汽车飞到空中去？”
“那你想说明什麽？难不成是老天爷从天上扔了个小车下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都冷静点吧。”
孔虞难得地发了脾气。原本，店内温暖而明亮的灯光让已经让她镇静许多，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加上沈星文和方染的针锋相对，又让她变得焦虑起来。
孔虞皱紧了眉头，转过身去不愿意理这几个男人。她一面拽著身上的旗袍，一面对著反光的玻璃观察自己的脸：“……真是糟糕。”她到单莉莉的柜台里面拿了些纸巾，想擦去那些有些晕开的妆容。
焦想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一定是浸了水的衣服加重了他的负担。焦想扯开领子，问其他人需不需要换些干的衣物。
孔虞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头了。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到底觉得有点不方便。沈星文不再说话，他歪过头靠著的玻璃窗，似乎想尽力向外张望，但滂沱的大雨与晦暗的天色让他什麽也看不清。
季嘉明有些难过地在远处看著沈星文，即使有心安慰也不敢上去搭话。
焦想看到他纠结的神色，知道他是在为那人担忧，忍不住心里软软的，刚才那种不适的感觉也突然消减了许多。他觉得今天的季嘉明，有些神经质，又有些大惊小怪。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只是担心大家……哪怕是刚认识只有几个小时的人……
季嘉明是什麽样的人，焦想认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并不是自夸，就算他不知道对方确切的年龄，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有些什麽样的亲属，但他觉得，他了解季嘉明的心。
焦想拉住季嘉明的手，轻声对他说：“咱们去换衣服吧。这样的T恤衫，仓库里还有很多件呢。”
季嘉明看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样子有些沮丧。
焦享拉好他，又看向方染：“你也换一下吧，时间长了小心著凉。”
方染却看著季嘉明，摇头道：“你们先去吧，我一会自己会去换。正好我还有些事情问孔虞。”
焦想心想了有什麽重要的事要急著问麽，如果真重要就不能等所有人都在场再问麽。还是说，方染需要避开什麽人呢……
如果是往常，焦想肯定有话直说。但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之下，加上沈星文刚刚那句话，他忽然就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那要不要我帮你把干净的衣服拿过来？”
方染摇了摇头，再次谢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我一会自己会去换。”
於是焦想和季嘉明只好两个人走去仓库，就像焦想说的，里面积压的文化衫还有两箱呢。
季嘉明进了仓库赶紧把上衣扒下来，晾著白花花的脊背在一堆纸箱子里走。焦想这次给他挑了件大小合适的T恤递了过去。
“有没有能换的长裤啊？”季嘉明问。
“我又不是做运动服的，哪能有啊。”焦想无奈地摇了摇头。
“……噢。”季嘉明双手拽著裤腿，有些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湿透的布料贴在腿上，让他觉得难受。
而且就连里面的短裤也潮乎乎的……他没精打采地垂著头，只好脱了鞋袜光脚踩在地上。
焦想走过去，从後面搂住他冰凉的身体，结果季嘉明却轻轻挣开了，露出有点勉强的笑容：“你也好冰。快把湿的衣服换了吧。”
焦想觉得说不出来的失落，却只能依言脱去上衣。
季嘉明歪著头，仔细观察著恋人的神情举止，而焦想也注意到了对方小心翼翼的神态，忍不住叹了口气，招呼季嘉明到自己身边来。
“干吗好像很害怕似的？”
季嘉明吁了口气，回答：“以为你生气了。”
“我像是那麽小气的男人嘛？”焦想看著嘉明像不安的小动物、在洞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时的那张表情，不由得心情又轻松了几分。
一直神经紧绷也无济於事，被情人推开手，当然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穿著湿透的衣服去抱他罢了。
可是转瞬，他又想起单莉莉和秦岭的死，一股苦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来。
“嘉明，我不明白，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今天之前一切还都好好的……”焦想忍不住懊丧地说。
季嘉明无言地覆住焦想的手，轻轻挨在他的身边。他知道焦想并不是在真要他给这事情找个理由出来，只是他需要抱怨、发泄，释放那种浓浓的无力感。
他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焦想：“纠缠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意义，说不定、也许呆在店里，真的会安全呢？也许等雨停了手机信号会恢复，最糟也不过是等到明天，如果这里的情况真那麽糟糕，外面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章12 意外发现 最新更新：2011…05…24 20：28：46
季嘉明说著自己也没有把握的话，停了停，才想起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间：“嗯？说起来现在什麽时候了？总觉得时间的界限变得很模糊了……”
“已经八点多了。”另一个人想也没想地回答了他，焦想说完才开始考虑，刚才是在什麽地方看到时间来著？
季嘉明惊讶地叫：“八点了？有这麽晚了？”
他们边说边走出仓库，嘉明瞥了眼桌上的小闹锺，果然刚过八点。焦想问他，是不是饿了。季嘉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就有一点点饿……”
焦想的桌上还放著中午的三明治，正好可以填饱肚子。
他们回到店的前半部，方染确实还在和孔虞说著什麽。不过他一看到焦想他们，便停下了对话，起身朝他们走来。
“…谈话结束了？”焦想问。
“嗯，我去换衣服。”
方染与他们擦身而过，焦想不由觉得，一股冷冷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而季嘉明，正低头咬著他的三明治，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所觉。
焦想帮孔虞和沈星文拿了两条小毛巾，好歹也能擦擦雨水。他把毛巾递给孔虞的时候，疑问就在嘴边，他真的特别想问问她，刚才方染和她说了什麽。
但是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沈默。
他的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潮乎乎的诅咒小人。刚才才从上衣外套里取出来的，既然方染嘱咐他一定要带在身边，他就没怎麽考虑的照办了。
季嘉明填饱了肚子又无事可做，不愿意胡思乱想就只好做点什麽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先是随手拿过身边展柜里的商品打量一番，很快又注意到焦想拿在手里的小玩偶。
“布娃娃吗？”
“方染做的…许愿小人？”焦想小声对季嘉明说著，将玩偶递了过去。季嘉明动作毫无滞涩地接过来，捏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地看。
焦想不知道自己注视著他的眼神有多温柔，他轻声问：“你喜欢？那给你拿著玩？”
季嘉明抬起头，想了想，又将娃娃塞回焦想手里：“玩什麽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是方染送你的，你要好好收起来。”
焦想点点头：“那我改天也给你做一个。”
季嘉明终於忍不住笑了：“你做的有什麽用啊？你知道方染这个……”
“你们现在还有心思说笑。”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星文突然冷冷地冒出一句来。
季嘉明马上把嘴闭上了，沈星文正狠狠地瞪著他们，就好像秦岭的死都是他们的过错。
“星、星文，我知道你很难过……”
沈星文哼了一声，把脸扭了过去，半点也没有和季嘉明对话的意图。
焦想安慰地拍了拍季嘉明的肩，要他别在意。季嘉明却垂著头，也没心情说话了。
焦想对於沈星文的冷言冷语有些不爽，现在还能怎麽样？难道非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才行麽。
不过，大家一直待在这里也不一定是个办法，虽然方染和季嘉明都同意，商店里比外面安全一些，但谁能保证可怕的事情不会继续发生？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不知道这一点，甚至连对手是什麽都不清楚，让人也根本拿不出任何对策。
想到这里，焦想拍了拍季嘉明的肩：“我去看看方染，一起来吗？”
季嘉明摇了摇头──焦想潜意识里觉得季嘉明有些畏惧方染似的──他又转头看了看沈星文，似乎心有不甘，还是想劝劝对方。
焦想拍拍他的肩膀，虽然觉得没必要为了别人过多担心，但他也不会直接把这话说出来。
“那你在这休息，我去後面看看。”
焦想一面往仓库那边走，一面琢磨这一连串的事件。他想和方染商量一下，看之後要怎麽办。孔虞和沈星文，毕竟是外人，如果沈星文说这其中有人不能信任，那对焦想来说，首先不能信任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而季嘉明，焦想早就认定了嘉明是应该被自己好好护著的，而且看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他能有什麽头绪呢？
穿行在展品之间，他才感觉到这个店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而店外，更是一片死寂。长方形的店面，两侧都是玻璃墙，一面之外是内外环间的天井，一面则能够直接看到中心建筑的中庭。
朝向外侧的当然窗外一片漆黑，外环的建筑一盏灯也没有亮起。感觉那之外，似乎比经历过的最黑的夜还要黑，没有街灯，也没有星星。
朝向楼内的一侧倒算的上明亮，大楼的中庭上下打通，光源也充足。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数量众多的通道小路遮出来一片片的阴影，阴影与阴影又互相重叠，生生在温暖的光芒中形成了纯黑色的地带。
焦想慢慢停下脚步，隔著玻璃墙向外张望。
阴影与光线交汇的地方，界限似乎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分明，仔细看去还有灰色的过渡地带。焦想总觉得，那是黑暗在慢慢扩散。
藏在那其中的什麽事物，正在蠢蠢欲动，狡猾的触手说不定正在阴影里狂喜乱舞，就等著黑暗笼罩整座建筑之时，它们……
“打住！”焦想低声冲自己吼了一句。
他用眼角再次扫了一眼窗外，在心底强硬地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他匆匆像仓库走去，这方染也是，又不是小姑娘家的，换个衣服怎麽要这麽久。
他穿过书架，拐进工作区，直接穿到最里面就是仓库了。小门正虚掩著，里面同样也亮著灯。
焦想什麽也没想，就大大咧咧地推开门：“方染，我有话……”
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焦想瞪大了眼睛，盯著房间中站著的人。方染赤‘裸上身一手拿著衬衫一手拿著包还未拆封的T恤衫，好像在犹豫要穿哪件，但焦想注意的不是这个。
在方染的胸前，一道巨大的伤疤浮现在刺目的灯光下。
那伤痕是淡淡的浅色，从左肩斜劈向下穿过他单薄的胸膛一直隐没在右边的腰侧。焦想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染，你这伤……”
方染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冷淡地说：“我正要换衣服，能麻烦你出去吗。”
焦想觉得一阵寒意慢慢从脚底冒出，他讪讪地点了点头，退出了仓库。
他拉上仓库门，眼睛盯著门把，心里一个接一个的念头飞快地冒出来。方染是什麽时候留下了这麽大的伤痕？出了什麽事？当时的伤很严重吧？他为什麽从没和自己提起过？这和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