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答应我不去死亡谷。”
雷诺不语。
“你不答应我，为什么要我答应你？”
雷诺看着他，久久道：“雷洛，哥求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那个险？”
“这是我欠他的。我只有尽快晋级，才有能力保护你和他。”
餐桌旁陷入寂静，久久，雷洛平静的语气响起。“哥，我不同意你去死亡谷。”
死亡谷？
☆、第018章 暗潮 T
兄弟俩的争执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
机器保姆开了门，孔瑜走了进来。
雷洛一见孔瑜就像咋了毛的猫，眯着眼睛，道：“你来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
“我来找黎冰。”孔瑜风清云淡道。视线却越过雷洛，打量着那张与雷洛一模一样，但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去叫他。”雷诺上楼找来黎冰。
黎冰有些日子没看见孔瑜，当孔瑜约他出去走走时，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他有自己的打算，所谓知己知彼，要想离开这里，就要先了解这里，而孔瑜是最佳人选。
雷洛好大不愿意的皱眉，道：“黎大哥，外面很危险。”
“我会保护他的。”孔瑜笑着保证。
“我只出去一会儿。”黎冰很自然向孔瑜走去，那种和颜悦色的神情是雷家兄弟不曾有的待遇。
“可……”雷洛还要说什么，却被雷诺按住肩膀，他只好闭口不语。
将两人送到门口，黎冰坐上孔瑜的车子，雷诺对正要上车的孔瑜道：“黎冰今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孔瑜向雷诺点了点头，开门上车。
看着车子开出大门，雷洛终于忍不住道：“哥，你在干什么？难道你没看出孔瑜对黎大哥有意思吗？”
雷诺转身看他，淡淡道：“黎冰对他没意思。”
雷洛当场被噎住。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偶尔有车子相向而来，黎冰看着窗外的风景，那是完全不同于钢筋水泥的城市风格，到让人有种置身江南园林的错觉，但细看下就会发现，那些园林景观都不是陆地植被。
人鱼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物，能在深深的海洋底部建造这样一座城市。
“死亡谷是什么地方？”黎冰状似不经心的淡淡问了一句。
孔瑜目不斜视的看着路面，道：“死亡谷是位于领地边界上的一个海沟，那里有很多因核辐射变异的生物。那些生物很聪明，有些甚至有了不压于我们的智商，他们一般依靠掠食深海的海洋生物生存，但每年总会有一段时间因海底食物短缺而入侵我们的领地。为保证领地安全，政府在海沟周围设置了监控系统，还在每年的生物躁动期派大批军队驻守那里。”
“那些生物真的会入侵这里来？”黎冰觉得难以置信。
以为黎冰害怕，孔瑜笑着安抚道：“别怕，政府每年都会设几道防线，我们这里绝对安全。”
这里安全，那他还哪里有机会逃走？
“也许你想听的不是这些。”孔瑜看了他一眼又道：“政府为了鼓励人们勇于消灭那些生物，颁布法令：但凡进入死亡谷，成功绞杀里面生物的人，可以破格晋升为联军上校。”他顿了下，又道：“在法令最初颁布的那几年，有不少人进了死亡谷却再也没能回来，渐渐的，人们知难而退，那条法令也慢慢的被遗忘了。”
孔瑜的视线落在黎冰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没想到雷诺会用这种方式保护他的孩子。”
黎冰本能的用手遮住小腹，转而道：“联军上校很有权威吗？”
闻言，孔瑜轻笑出声来。“看来，这些日子你都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书啊。”
黎冰微微一怔，随即回想起曾在书上看到的。人鱼社会等级分明，最高一级是人鱼长老，其次是人鱼上校，长老院统治着整个人鱼社会，而人鱼上校掌握着兵权负责保卫城市的安全。
望着黎冰，孔瑜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联军上校不但有权威，还可以独自拥有自己的伴侣，能不受性别比限制，让伴侣生下他的孩子。”
没有仔细去听孔瑜的解释，黎冰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
与孔瑜出去一趟，回来时天已大黑，远远看着别墅里亮着灯，黎冰有一丝恍惚。
雷诺独自坐在沙发里，手上拿着一本杂志，听见门响，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对，他放下杂志，起身道：“我煲了粥，要不要喝点？”
“我吃过了。”
“那喝杯牛奶再上楼去睡。”
看着厨房里的背影，黎冰道：“你要去死亡谷？”
雷诺倒牛奶的手微微一顿，淡淡的嗯了一声。
黎冰看不到雷诺的表情，径自道：“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完全没想到黎冰会如此说，雷诺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惊诧，不过，也仅仅是愣了一下，便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眼中闪烁着熠熠生辉的神采。
将奶锅放在炉上加热，雷诺转身看向厨房门口的人，“有什么需要跟雷洛说。要是想出门走走就让孔瑜陪你，雷洛现在腿脚不好，怕是不能护你周全，还有……”
奶锅的报警声打断了雷诺的话，利落的关火，倒出牛奶，一系列动作自然娴熟。
黎冰接过杯子，道了声谢，转身往楼上走，突听身后沉沉的一声：黎冰，好好照顾自己。
脚步微顿，黎冰应了声，没回头。
即使喝了牛奶，黎冰依然辗转反侧了一夜，睡不踏实，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大吼，他猛然惊醒，出了卧室，就见大厅里，雷洛坐在轮椅上，对着大门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去？”
察觉到他的存在，雷洛猛然转过轮椅，目光恶狠狠的看着他，恨恨道：“都是你害的，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了，再也不管。”
看着震怒的雷洛从身边走过，黎冰下意识伸手拉他胳膊，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挥手推开。
黎冰倒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雷洛在机器保姆的帮助下，推动轮椅向楼上走去。
他真的去了！
望着静静关阖的门扇，黎冰第一次主动伸手覆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在轻轻蠕动。“知道有人在乎，你很高兴是不是？”
轻轻的声音在屋子里渐渐消失，无人回答。
时间证明，雷洛早上的话并不只是气话，他真的开始对黎冰漠不关心，不再嘘寒问暖，也不再阻拦孔瑜的拜访。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雷洛突然变得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他们很难见上一面。
从孔瑜那里，黎冰知道雷洛最近很活跃，他打听不到雷诺的境况，竟四处求人带他去死亡谷，可无一人敢应承。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雷诺杳无音讯，雷洛由积极变得消沉，越来越冷默，鲸熙来看他几次，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讨好迎合，冷漠寡言的雷洛与雷诺那样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雷诺从没用透着恨意的眼神看他。
黎冰的心里也不平静。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雷诺身上，如果雷诺活着回来，顺利被提拔，那么，作为雷诺的固定伴侣，保住孩子的同时，他也免去了回疗养所的结局。
只要不回疗养所，留在雷诺身边，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在一天天的等待中，体检的日子到了。雷洛没有出面，黎冰跟着两个陌生的人鱼离开别墅，驱车回到那个半圆形的建筑，透过玻璃窗，可以看着检查室里站着很多人，唯独没有简聪。
看来，雷洛真的不打算出面了。
没有太多前言，人鱼医生让他躺在检查床上，五个月的肚子即使平躺也能看出隆起的弧度，似乎觉察到自己处境危险，那个很少活动的胎儿，在他躺下后，不断在他肚子里横冲直撞。
黎冰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禁双手护在了腹上，如果没了这个护身符，他就要被送到疗养所，周而复始的做个给人鱼繁衍后代的生育工具。
一个医生无情的搬开他的手，另一个挑开他的衣服，将冰凉粘腻的探头放在他的肚子上，探头缓缓移动，经过之处泛起阵阵凉意。
黎冰盯着不远处的屏幕，虽看不懂上面的图像，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上次是简聪做了手脚才让人看不出孩子的性别，这次却凶多吉少了。
果然，很快医生对着周围的人道：“你们看，是雄性。”
周围人一直看着仪器屏幕，闻言纷纷点头，其中一人打开大屏幕视频，上面显示出一个黑发黑尾的人鱼。那人鱼的声音冷冷道：“情况如何？”
“是雄性，洛鲅阁下。”
“做掉孩子，将这人类送进疗养村。”洛鲅不带感情的声音宣判了黎冰的结局。
当医生拿着注射器站在他面前，黎冰绝望的闭上了眼。
住手——
突然的一声大喝，惊掉了医生手里的注射器。
人们纷纷转头看去。
简聪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里的人正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雷诺，雷诺先是看了眼床上的黎冰，然后，转头看向大屏幕。
“洛鲅阁下，我想你没有权利伤害我的伴侣和孩子。”
“你……你没死？”洛鲅的声音微微有了起伏，他瞪着雷诺，明明亲眼看着他进了死亡谷，怎么可能？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雷诺语气谦和，手上举着长老院签署的命令，目光凌厉的扫过在场的医生，道：“我可以带走我的伴侣吗？各位。”
医生们纷纷看向洛鲅，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雷诺手上的那张纸，医生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听命行事，虽然这几年洛鲅渐渐有了与长老院抗衡的势头，但长老院的权威在那，雷诺勇闯死亡谷的事又是经过电视转播，没有人不知道的。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应对时，简聪过去扶起黎冰，然后推着雷诺，三人堂而皇之的出了门，屏幕上，洛鲅的脸色更加难看。
出了检查室，雷诺的身体慢慢靠近轮椅的椅背里，身形变得不像刚刚那么挺拔，看了眼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黎冰，简聪低头对雷诺，道：“事情解决了，现在跟我安心的去医院吧。”
雷诺疲惫点点头。与此同时，走廊对面，雷洛转动着轮椅，飞快的向这边走来。
哥——
雷洛很激动，雷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雷洛犹如电击，愣在当场，红着眼眶看着雷诺的轮椅走远，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哥，这次简聪回过头来。
“先送你哥去医院，其他的以后再说。”
雷洛还是愣愣的，雷诺对他的冷漠似乎让他倍受打击，黎冰看他还愣在原地，返回来推动他的轮椅。
雷洛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向黎冰。
黎大哥——
这一声呼唤透着浓浓的歉意和不安。
黎冰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死亡谷之行，雷诺受伤严重。他强撑着去找黎冰，却在回医院的路上陷入了昏迷，好在经过抢救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人鱼社会崇拜强者。雷诺这次成功闯出死亡谷在人鱼社会造成不小的轰动，一时间，他的名字传遍了人鱼社会，在他还处于昏迷时，就不断有人来探望。
更有土生土长的人类大方的表示要与雷诺结婚生子，还十分殷勤的要留下来照顾他。能被这样青睐，换做其他雄鱼早就欣喜若狂了，可清醒过来的雷诺却婉拒了人家的好意。
雷诺的病房总是访客不断，如果不是追求者来访，黎冰都会待在病房里，但要是有追求者上门来，他就会自觉的往门口走，尽量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看着自己大哥一直目送那身影走出屋去，雷洛突然道：“哥，黎大哥是太贤惠，还是对你太放心了？”
几天来，无论雷洛怎么讨好，怎么做低伏小，雷诺就是理也不理，今天也是，依然得不到回应。雷洛嚅嚅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就见雷诺突然起身下床。
“大哥，你要干嘛？”雷洛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
“我出去走走。”
自家大哥终于开了金口，顾不得欣喜，雷洛一脸紧张的看着已经站到床边的人，道：“你伤还没好，怎么能出去？我去叫人拿轮椅来，我陪你……”
雷洛还在用轮椅代步，行动不便，雷诺也根本不给他机会出去叫人，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第019章 承诺 T
来到这座海底城市后，黎冰直接被关进疗养村，对外界无从了解，后来虽然被雷洛接到他的住所，但因出了洛鲅儿子的那档子事，雷洛受伤，黎冰也被禁止单独出门，孔瑜倒是几次约他，要带他四处走走，却都被雷洛给婉言谢绝了。
这次雷诺住院倒是让黎冰对这里多了一些了解。雷诺治病的这家医院与疗养村完全不同，在这里，但凡看见人类，他们的身边总是有人鱼陪伴，人与人鱼相处融洽，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共存一样。人们脸上的神情是那样怡然，黎冰甚至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那种叫幸福满足的东西。
很想过去问一问：你们就不想念那个能看见月亮，有四季变换的地方吗？
或许，现在看见的这些人不知道已经和人鱼混杂繁衍了几代，他们早已没了祖辈们关于陆地故乡的记忆；他们在这里出生、成长，接受着人鱼社会的教化；他们把替人鱼繁衍后代当成了天职；他们甘心成为人鱼社会的生育工具；所以才这样怡然自得。
黎冰这样想，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悲意。他是万万做不到这样泰然的，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要为人鱼生养后代的事实。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腹中一阵鼓动，那个近来越发好动的东西在提醒他身体的变化，黎冰低头看着即使吸气也不能收缩回去的肚子，缓缓的抬手覆了上去，眼中无喜无悲的继续前行。
漫无目的的穿过一片绿荫草地，转过珊瑚堆砌的假山，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紫头发的人鱼，他身边走着一个人类，黎冰认得那张脸，那是在疗养所里见过的叫柯本的男子。
柯本脸色很不好，没走几步，就弯腰在路边呕吐起来，那人鱼扶着他，一脸焦急，柯本干呕了一会儿，抬头对人鱼虚弱的笑了下，这是黎冰第一次在柯本脸上看到笑容，不由得停下脚步，直到柯本和那人鱼走进门诊大楼，他才收回目光。
一件衣服落在肩上，心下一惊，转头看去，就见雷诺站在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
“躺得久了，出来走走。”
黎冰蹙眉，道：“医生不是说你要卧床休养吗？我扶你回去。”
雷诺脸上还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和虚弱，黎冰担心他会晕倒，伸手去扶，雷诺却没将身上的重量分摊过去，而是指着不远处的长椅，道：“我们过去坐坐，好吗？”
黎冰看了看到长椅的距离，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两人慢慢的走到长椅边，雷诺撑着扶手缓缓坐下，一系列动作都很吃力，这与他以往行事完全不同。
黎冰站在他面前，迟疑道：“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来？”
雷诺极轻的笑了一下，仰头凝望着黎冰，眸光渐渐转深，被他这样看着，黎冰不自然的别开脸。
“你也坐下，我们谈谈好吗？”
依言，黎冰在一边落座，道：“谈什么？”
四目相对，雷诺沉沉道：“对不起。很早就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黎冰勉强一笑：“对不起有什么用？”自己落得今天的地步完全因他而起，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完全没有总裁的架势，雷诺有些无措道：“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原想等展览结束就找机会把孩子打掉，然后，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洛鲅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