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在他身后的孙佩之心里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原来他就是与自己定亲的人!不,现在该说是该结拜的兄弟。娘亲说过,若生为男,那便是兄弟。可是自己到底要不要持着玉佩去认呢?可是冒然去认,别人又会怎么想孙家看孙家呢?
孙佩之想了很多种想法,最终都摇头否定了,只好轻叹,不如等春闱后再来考虑这件事。
“佩之可知这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江渚淳背对着自己,沉沉问道。
孙佩之不知江渚淳是何意,便思索了一下,道:
“学生以为,为官最重在于民,万事以民为主。”
“呵呵呵,看来你能知其重,却抓不住其要啊!”
“学生才疏学浅,愿聆听先生教诲!”
“走罢,那边有个小茶楼,咱们去那边坐坐,听听别人的见解。”
☆、ゞ香ゞ
江渚淳所说的那家茶店,是临湖而建的,四边波光粼粼,平湖千里。
两人来到茶店,这时店里客人还不是很多,就寻了处临窗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很快老板就提了壶茶过来,看到是江渚淳,很是开心:
“江学士,您来了!这是您爱喝的君山云叶,您请慢喝。”
“呵呵呵,知我者洛林也!”
“哈哈哈哈!”
江渚淳常来这茶店听书生们高谈论阔,久而久之,也与茶店老板相识,成了至交好友。
“叶兄,这你可就说得不对了!要知道这世上不学无术却依旧懂得尊师重道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他们仅仅只是没有知识,可是你却不能否认他们不懂道德伦常。”
“既然于兄都已经说了不学无术,没有知识,那你又如何知道他们能懂道德伦常?要知道道德伦常那也是先人传下来的知识呢!”
“为人者在世,生下便有人带着学习这世上的一言一行,言行,这些都是人之天性。同之,道德亦也!还是说,叶兄生下便自己能言善道,有德有才?既是如此叶兄早该位列朝堂,为圣上分忧解难去了罢!如何还在此地与我等谈道德伦常?”
说完站在姓于的那一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而姓叶那一边的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满脸愤慨,还有的淡定品着茶。
宁国政治一向开明,允许文人墨客言论自由。只是得讲究个度,毕竟皇权不可犯!
“那名叶姓书生叫叶祁贵,乃当朝国公府的五公子。而那于姓书生则是南州有名的才子,于斌,人如其名,能文能武,好行侠仗义。而其人,最善丹青。老夫曾有幸观过其画,确实不错,可以说是天生的画师!”摸了摸那把长胡子,看了眼点头聆听的孙佩之,又问,“对于他们刚才争论的问题,你如何看?”
孙佩之放下茶杯正想回答时,那边却又开始吵嚷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那个姓叶的不服气地拿着折扇指着于斌的鼻子道:
“为官?哼!若不是本公子想着公平竞争,早上去为皇上效劳去了!怎么会跟于兄一般学着书生意气,只凭一张嘴来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何况本公子出生世家,做个小小的官又有何难?”
于斌却十分淡然地将眼前那把折扇轻轻挥开,哂笑一声道:
“既是如此,叶兄不如说说为官之道。于某定当洗耳恭听!”
“哼,”叶祁贵“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扇面上提着四个字——清廉为政,轻轻摇晃着,笑意悠悠地说道,“自我出生起,我爹爹便常叫我以后若是为官了,一定要忠心为首,清廉第二,执政为民是为三!”
“好!”
“叶公子说得真是精僻啊!”
……
掌声四
起,叶祁贵笑得更为得意。
“叶兄说得有些道理。”
于斌依旧淡定如水。
“不知于兄又有何高见呢?”
“高见不敢当,我只知,为官若不为民办事,那便是空在其职!”
“说得好!”
于斌说完后,只有一个人喝彩。众人顺声一看,只见临窗与位老者相对而坐的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公子轻轻鼓着掌。叶祁贵挑眉高傲地问:
“看来这位兄台有话要说,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分享分享。”
被盯住的孙佩之见相对而坐的江渚淳微笑点点头,他便站起身来,对一众书生抱拳拱手道:
“各位兄台好,在下路州孙佩之。今日有幸来得此处茶楼闻得叶兄、于兄的高见,不甚荣幸。刚才听得两位正谈论为官之道,于兄言‘为官者办民事’,孙某觉得很在理,便鼓掌以示赞成。虽然孙某并无父母从小教导当官后该如何做,但是,历史告诉孙某,为官者,首为民!”
“切——”
一说完,叶祁贵便嗤笑出声,眼里全是不屑,
“民都是下贱之人,为了他们,那岂非要当官的都去做下下等人不成!”
孙佩之听到他这话十分不悦,皱眉正想出声,而于斌却早他一步说道:
“何为下贱之人?何为上等之人?难道这世上的官儿都是生下来的?我倒不知咱们开国皇上生下来便是皇帝,那些四处征战打下来的宁国,都是天生就是宁国!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叶祁贵被堵得无话可说,他也知晓自己说得太绝对了,可又拉不下脸面去否认,只得昂头继续坚持自己立场,“哼!那咱们圣皇为何会创下宁国?不正是因为贱民作乱,销烟四起吗?难道咱们的父母官都去帮着他们作乱?”
“既然叶兄都说了贱民作乱,那么可否请教叶兄,贱民为何要作乱?”
“他们自然是想当官,想要荣华富贵!”
“若是每个人都想以作乱之事来得官得富贵,那叶兄又何必靠叶家去当呢?怎么不去作乱来得爽快?”
“如此犯上之事,叶某怎敢做出?”
“叶家如此有权有势,叶公子都不敢,何况乎你口中的贱民!”
一语让整个茶店安静下来。
孙佩之此时不得不佩服于斌了,循循善诱将对方逼入绝境再一句一句反驳,让他输得一无所有。于斌直起身,看着窗外沉沉夜色,眼神迷茫,平静地说道:
“我爷爷为官几十年,直到死时,才悟得一句话,‘做官先做人,万事民为先’,他将这句话教给了我,希望我既能明哲保身,亦能为民办实事。可是……他到死,两者却只办得了一件。而我爹也因为这,辞官归隐。”
于斌静静说着,似乎正沉浸在回
忆之中。孙佩之看着他,叶祁贵也看着他,店里的人都看着他。
“于太傅确实是个值得我们大家尊敬学习的人!”江渚淳起身感叹地说道,“他仙逝后,连皇上也斋戒三日以示其哀。”
“学生见过江学士!”
“呵呵呵,都免礼罢!年轻人,多辨论辨论总是好的,只是有些话题太过敏感,以后还是少谈一些。”
一众人连连应声。
“你就是于太傅的孙儿于斌罢?老夫早已有所耳闻,没想你今年也来参加春闱了。你父亲可还好?”
于斌连忙回答到:
“回学士,父亲他……去年便已撒手而去……”
江渚淳听后,倒吸一口气,摇摇头,悲叹道:
“竟然也……唉!于家一脉如今可就只剩下你了,好好备考罢!”
“谢学士关心,学生定当尽力!不让您失望的!”
江渚淳点点头,又转身对叶祁贵道:
“叶家小子啊!你要记住,谁都是百姓生百姓养的,叶家也是从民众之中发展起来的,能成为世家,屹立百年而不倒,都是因为叶家出了个爱国爱民的好官——叶如胜大人!”
叶祁贵没想到江渚淳一直在一旁听着,他是宁国的权威,被他如此一说,他此时早已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你开始所说的为官之道,也不无道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忠于皇上,才能有机会去帮民做事,才能实现廉政为民的目的,看来你这小子倒也学得了一二。只是啊,你眼光太傲慢啦!记得放低自己的姿态,你如此聪明,想必会学得更多东西的。”
“啊!多谢学士教诲!祁贵必定谨记于心!”
江渚淳又摸了摸他的白胡子,看着眼前这些莘莘学子,为宁国的未来感到无比欣慰。
“对了,这位兄台刚才可是说路州孙佩之?”
孙佩之正闪到一边喝着茶,被于斌眼角扫到,便过来与他交谈到。
“原来是于兄,在下正是路州孙佩之。”
“哈哈哈,孙兄有所不知,于某的母亲娘家便是在路州!”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对了,不知孙兄是否也来参加春闱之试的?”
“正是!”
“那么住处可有着落?”
“如今幸得江学士收留,在他府里叨扰着。”
“哦?原来你在江府!不如我可方便去那里找你一同复习功课?”
“不会不会,于兄尽管上门来寻我便是!”
“哈哈哈,好!我观孙兄与我志趣相投,不如咱们认作兄弟如何?”
闻言,孙佩之放下手中茶杯,道:
“孙某生于宁年732年,不知于兄是?”
“哈哈哈,看来小弟我今日是拾得个好哥哥了!小弟我比哥哥小两岁,乃734年的生
辰。如今咱们便以茶代酒,干了这杯去!”
“好!于弟请!”
二人同饮而尽,相视而笑。
夜渐渐深了,茶店里客人也渐渐散去。文人墨客却依旧临江赋诗,兴致正盛。由于江渚淳年纪大了,孙佩之便告别于斌等人,扶着他慢慢往江府而去。
☆、ゞ众ゞ
第二天,于斌便来了江府找孙佩之。
彼时,孙佩之正在帮李吟上药。自从那一次上药后,李吟都是来找他上的。问他原因,李吟却白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孙佩之觉得帮他上一下药也没什么,也就每次都很耐心地涂抹那些冰凉的药。
“孙公子,外面有个叫于斌的书生说想见你。”
孙佩之没想到于斌今日便上门来了,忙将手中的药交给那个小侍女,自己跑到门外却接文斌了。
“公子还要上药吗?”
李吟看了眼那个小侍女,嘴巴一撇,道:
“不必了,放着罢。你出去,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
孙佩之很快与于斌回来了,看到床上的李吟,于斌愣了一下,问:
“这位是……”
孙佩之这才想起,刚才似乎还没帮他上完药,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赶紧走近去,愧疚地对趴着的李吟道:
“抱歉,竟然忘记帮你上完药了。”
“不必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就行。”看到站在一旁的于斌,对他清雅一笑,说:
“想必这位便是于斌于兄罢!”
于斌点点头,拱手一揖道:
“在下南州于斌,昨晚与孙大哥在眉湖茶店结识,些次是为拜访。”
“南州于斌……我听说过你,丹青妙手文武斌,精于美人好行侠。”
“兄台过奖,这些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言罢了!”
“是金子总是会发亮的,于兄不必谦虚。嘶——你就不能轻点嘛!”
“弄疼你了?抱歉,要不我去叫你的丫环来?”
“算了算了,别摸了!今天就这样吧,还有外人瞧着呢!你让我多难为情啊!”
“……”
其实李吟说这话真没什么意思的,只是到了孙佩之和于斌耳里却变了样了,两人各怀鬼胎,只有发言者若无其事。
“咳咳,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就带于弟去外面走走。”
“干嘛,谁说我要休息了,你们尽管看你们的书,谈你们的国家大事去,不会打搅我的。正好我病了如此之久,也很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别到时候说起来一问三不知。”
孙佩之尴尬地对于斌笑了笑,搞不明白为什么李吟的脾气突然变得这样冲了。幸好于斌很宽容地及时回答到:
“甚好甚好。反正我也左右无事,就是来江府认认路。我与孙大哥一见如故,臭味相投,便想着来与他求教些学问。自从来到京城,我便没遇到如此开心之事了!”
“求教不敢当,昨晚观于弟那一辨,口才了得,博学广识,是大哥要向你学习才是啊!”
“诶,那是因为遇到姓叶的那个小子,我早就想教训他了!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竟然还敢说百姓是贱民!”
一说起
此,于斌胸口起伏不定,孙佩之忙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消消气。安慰道:
“昨日江学士也在场,教训了一下他,想必他会有所改善罢!”
“哼!最好如此,不然,就算他是皇子皇孙,我也照样教训!”
“好了好了,来来来,喝茶喝茶!”
床上的李吟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珠转了圈,撇向于斌道:
“你所说的可是叶家五公子叶祁贵?”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还听说,跟他一伙的还有个李家世子!可惜昨晚似乎没见着!不然我倒想见识见识京城二霸是什么样的!不过我猜想,那个李家世子也好不了哪里去,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哦……这样啊……”
“怎么,兄台认识他?对了!于某尚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呢,真是失礼失礼!”
李吟笑吟吟盯着他,盯得于斌心里毛毛地,让他不由得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哪里得罪他了。
“我便是李家世子,名为李吟。”
一说完,于斌整个人就呆掉了。一旁的孙佩之皱皱眉,刚才他正在想别后,因而没听到两人对话。可看到于斌忽然如同打蔫了的茄子般,而李吟则笑得越发甜蜜,感觉出两人的不对劲,便问道:
“怎么了?”
于斌这才尴尬地回过神,对李吟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原、原来你就是李家世子啊!似乎与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呢。”
“哦?李吟也有传言?都说些什么?”
孙佩之忽然对李吟很好奇。江渚淳也称赞他是当世无双,而与他接触这几日来看,李吟,除去有些粘他,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样一个卓尔不群的轻狂少年,李宰相怎么忍心下如此之重的手去处罚他。而且帮一个多月了,除了见李府源源不断地送出药物补品,也不曾见过谁过来看他一眼。问他犯了什么错,他只说自己没错,再也问不出其他。向别人又不好打听,毕竟那是他的隐私。现在于斌竟然说李吟身外还有传言,突然很想知道多一些有关于他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说李家世子……”于斌看了眼趴着不动,看不清表情的李吟,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说,“说李家世子不学无术整日流连青楼妓院,如此等等……”
孙佩之闻言,早惊讶地张着嘴,指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李吟,结巴道:
“他、他?不、不学无术?”
开玩笑!他是江渚淳的学生,哪里来的不学无术!真是笑话!
“也许是世人误传罢,名门世家哪个不是从小严加管教,学富五车的?唉,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要有待加强了!”
孙佩之赞同地点点头,喝了口茶,说:
“学士的学生哪来的不学无术
,全是浑说!李吟,你为何不反驳呢?”
床上的李吟依旧趴着,良久才传出一声闷闷的声音:
“为何要反驳?学来的知识又不是给别人看的,何况在外人眼里,我本就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一个。”他抬起头,望着孙佩之,得意地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爷爷打成这样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是因为,我想娶一名青楼妓女为妻。”
说完也不管听到的两人会怎样想,他将脸深深埋入孙佩之的被褥里,心下想着,也许这一回自己是真的错了。
于斌和孙佩之两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