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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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我以睚,报君以眦-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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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睚眦一边看着他收拾着棋子,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镜华。”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就有人在外头大嚷:“让他出来!镜华的身子爷一早就包下了,爷不管里面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让他给爷滚出来!”
  有人劝道:“爷,您要不先去其他人房里坐坐……”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闷哼,想必是被人拳打脚踢了开。
  那人一边急急吼吼往这边来,一路上金银瓷器被碰翻了不少,遇见阻拦的,更是直接一拳挥过去撂倒。就这么着,风风火火到了睚眦门前。
  正要抬腿朝门踹去,那门忽然打开了,睚眦半靠门柱,狭眼眯起,勾唇笑道:“要为兄滚出去,三弟,恐怕你的道行还浅了些。”
  “二二二二二哥!”门口的嘲风明显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说道。
  睚眦一下子将他扯了进来,哐地关上门,砸得门外头老鸨一阵心惊肉跳——我的爷,您倒是轻些啊,这门可是海南梨花木做的!
  ~
  “说罢,怎么回事?”睚眦好整以暇地在嘲风镜华两人面前坐下,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问道。
  敢情自己今儿个愁没浇成,倒浇出了一段风流。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嘲风耸拉着脑袋,还欲辩解。
  睚眦一拍桌子,颇有兄长气势的说道:“这就是你办的正事儿?在人间花天酒地学别人纨绔子弟,还说让天王老子也滚出去!”
  嘲风在底下小声嘀咕:“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忽然听得镜华发话:“原来是嘲公子的兄长。嘲公子和在下情投意合,并非是公子所想的那般。
  虽然镜华身份低贱,但也绝不是堕落之人,今日这般实属迫不得已。”
  说罢,抬头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望向睚眦。
  “二哥,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嘲风伸手握住镜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里头传达的竟比千言万语还要多。
  睚眦怔怔看了半晌,眼光转向楼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幢幢灯影之中。
  “湛,湛远,你怎么来了?”睚眦惊讶地看着面前人。
  韩湛远的面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墨如点漆的眸子里头光华流转,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自有风流从眼角倾泻而下。
  “用过了晚膳见你还没回来,知道你对这里不熟悉,就出来找找。你这身打扮太招人注意,我一问便问到了。”韩湛远面无波澜,一字一句说的清淡。
  睚眦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是在这地方,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咳咳,今天晚膳如何?你那几个哥哥没有为难你吧?”睚眦跟在韩湛远身后,问得小心。
  也只换得前面人一句水波不兴:“他们不敢。”
  到了府里,韩湛远在房前立住,转过了身子。
  睚眦心里欢喜,以为自个儿的小徒弟这是来索吻了,却不想迎面抛来一句冷冰冰的话:“今晚师父你先睡吧,徒儿还有些事务处理。”
  睚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撞上了一块大石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睚眦寻思着左右是自己不对,但是道歉的话自己活了几千年也没说过一句,死活也扯不下这个面子。
  想来想去,到底心生一计。
  ~
  韩湛远正在书房看书。在西北的眼线回报说,瓦剌军队似乎联合了辽国大兵,正准备一举来侵。而京城这边的兵权掌握在几个哥哥手里。
  待一场恶仗打完,自己兵乏马困的时候回京复命,或许面临的将是被彻底的铲除。
  也不是没有想过像睚眦借助法术,但是……神仙也有自己的规矩,自己并不想因此而为难睚眦。
  叹了口气,韩湛远沾了沾墨,朱笔在书上作着注释。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却不见有人进来。再一低头,桌子上多了一团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东西。
  “小牙?!”韩湛远有些意外,想了想,不禁勾起了唇角:这算是特殊的道歉方式么?这个办法倒也只有师父才想得出来。
  睚眦望着韩湛远弯弯的眉眼,觉得自己果真是智勇双全。
  被韩湛远一只手搂在怀里,睚眦蹭了蹭脑袋,又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两只小爪子搭在韩湛远的手臂上,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手里的书。
  韩湛远轻笑一声,手揉了揉睚眦的脑袋,继续做着批阅。
  睚眦趁机仔细观察起自己的小徒儿。
  首先是脖颈,修长白皙,很是有清高的傲气。在而后是下巴,似乎清瘦不少。然后嘴唇、鼻子、眼睛、微皱的眉头……目光一路细细攀上去,百看不厌。
  果然都说人认真的时候最是好看。睚眦忍不住拱了拱韩湛远,换得对方一个轻轻柔柔的微笑。
  罢了,管他什么回归仙班,先顾得眼下再说。兽类都喜欢贪图温暖,睚眦埋头朝韩湛远怀里使劲蹭了蹭,闻着淡淡的香味,一夜好梦。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西北告急。
  老皇帝的大寿刚刚贺完,韩湛远就和睚眦马不停蹄的回了西北。
  两军交战,民不聊生。放眼之处,皆是烽烟。
  所幸这几年中韩湛远夙兴夜寐,到底也训练出了一支骁勇之师。
  但是骁勇遇见了绝对的数量型优势,那就是一只纸老虎。
  “怎么了?又对着沙盘发呆。”睚眦揽着韩湛远的腰,长发懒懒散散的披在肩上,有几束垂下来,和身旁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韩湛远揉了揉太阳穴,强强撑出一个笑脸:“没什么,你先去睡罢,我这边还有好一会儿。”
  睚眦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就转身走开,手却在放下的那一刻,迅速的从韩湛远的衣袖里头抽出了一封信。
  韩湛远伸手抢夺不及,反被睚眦偷香一口,笑嘻嘻道:“徒儿,莫不是收到了哪个姑娘家的情书,现在左右为难了?”一边拆开信一目十行。
  “辽国出兵十万?”听见睚眦的话,韩湛远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西北的兵力,满打满算不过五万,这睚眦是知道的。
  再往下看,睚眦的愤怒又升了一级:“难怪辽国突然答应出兵相助瓦剌,原来都是你那几个斯文败类的哥哥在从中斡旋。”
  韩湛远倾身将信抽回,轻轻扔进了一边的火炉内。
  “那你……打算怎么办?”睚眦见自己的小徒弟半晌不吭声,只得问道。
  换来一声轻叹:“身为皇子,理应为朝廷分忧,战到最后一刻。西北的兵力虽不能抵挡大辽十万人马,但是至少可以削减他们的兵力,过了我们这道防线,中原的援兵应该可以抵挡。而且到时候我若战死,大哥二哥他们自然也会让辽国退兵。”
  “是你的,凭什么让给那几个窝囊废?!”睚眦觉得自己简直出离愤怒了。
  “先过了这一次再说吧。如果我活下来,一定会向他们讨回这笔债。”韩湛远的手握成拳,重重垂在沙盘上,带起一阵风沙。
  ~
  不出之前所预料的,西北最前面两道防线完全无法挡住铁骑的脚步。一城失守二城被屠,兵临城下。
  韩湛远黑甲金刀,站在城门朝下眺望。
  睚眦一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脸埋在狐毛领子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场仗,你有几成的把握?”狐毛领子中发出一声闷闷的问句。
  身边人的声音也如同寒天冻地里头的冰:“三成不到。”
  睚眦望着远处乌压压一片人马,蓦地面上一笑:“徒儿,今日之后你且上京去收拾你那几个哥哥,这边就交给为师了。”
  说罢,拂袖一掠,人便没了影儿。韩湛远眼疾手快伸手欲抓,却只撕下了半片衣角。
  ~
  睚眦站在辽国大营前,瞅着来来往往的士兵忽然很是手痒。
  再一瞬,辽国全国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十万大军忽然整整齐齐的列在辽国城门外,就仿若未曾出兵一般。
  ~
  韩湛远站在城门上,心中却焦急万分。心知自己的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定然又去做了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奈何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着急。
  互有一小兵风风火火一路跑来,就像屁股上烧了把看不见的火一般:“侯,侯爷!”
  韩湛远眼皮一跳,赶紧问道:“可是辽国那边出了事情?”
  “是……辽国十万大军忽然……忽然……忽然全数不见!”小兵那模样,完完全全是活见鬼。
  “全数不见?”还不待韩湛远仔细想明白,后头就有一双手不老实的围了上来:“恩,全数不见。为师办事,徒儿你还不放心么?”
  说着还嫌不够,又在身前人的侧脸按下一吻,闹的身边的小兵腾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耳根。
  “你不会……”韩湛远皱眉看向笑嘻嘻的睚眦,越发觉得这事实在不靠谱:“你不会把他们都……”一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咔嚓的姿势。
  睚眦眯眼一笑,眸中红星一闪,贴到了韩湛远的耳边,声音放得暧昧:“怎样,为了报答为师的恩情,徒儿你今晚是不是也该让为师在上面了?”
  韩湛远抬眼盯着睚眦看了一会儿,忽然哼了一声好,便甩手走人。
  睚眦一脸莫名的留在原地,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得这位小祖宗发起无名业火。不过回味了那一个好字,还是觉得百转千回的甜滋滋。
  ~
  是日晚上,睚眦果真在上。
  不过在上,依然还是受。
  ~
  睚眦闷头躲在被窝里,心中委实委屈。
  昨儿晚上小徒儿不知生了哪门子气,下手颇为狠重。现在干脆是行走不能,只得抱着被子窝在床上,对着空气发呆。
  正修养着,忽然面前多了两个人,还都是天兵天将的打扮。
  “龙二太子殿下,天帝有请,特派我二人下凡带路。”原来是哼哈二将。
  “不好好守着你们的南天门,倒管起天帝的闲事儿了。”睚眦暗骂了一句,心知定是与辽国大军相关,但是自己也胸有成竹,料玉帝也问不了什么大罪,去去倒也无妨。只是自己实在行走不便,若是露了马脚,以后还不是在天宫里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思来想去,干脆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道:“本殿身子有些乏了,还劳烦二位寻一顶软轿来,本殿一定立马上轿陪二位回去复命。”
  两人对视一眼,面无表情齐声道:“回龙二太子殿下,轿子天帝已差我们准备好了,您请上轿。”说罢,还真就在屋里突然又多出了一顶软轿。
  睚眦心花怒放,道这天帝老儿虽然面上不识人情,但实际还是颇为体贴,心情也好了不少,大喇喇坐上轿子,由着两位天兵天将腾云而去。
  哼哈两人到了南天门就停住,那轿子已被施了法术,一路直奔了天帝宫里头去。
  天帝宫中很是冷清,偌大的一个宫殿里头只有寒着一张脸的天帝和苦着一张脸的司命星君。
  睚眦心里两厢盘算,一会儿便有了数。于是摆出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笑道:“不知道陛下找本殿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天帝的脸又寒了一分:“你在凡间都做了些什么?”
  睚眦低头开始掰着指头:“也无非是逛逛青楼喝喝小酒谈谈小情而已,不过这些鸡毛蒜皮,也就
  不劳烦陛下您挂心了。”
  “胡闹!”天帝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你和湛原天君在凡间的元神相恋,这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你昨日又干了什么?!”
  睚眦一脸无辜:“不过是把迷路的一队士兵送了回去而已。”
  天帝扶额,觉得自己有了这么一帮刁臣还能活到这把年纪,真是不大容易。
  “你在凡间虽然没有以法术杀人,但是却改了天命。”天帝按捺心中悲愤,沉声道。
  “龙二太子殿下,湛原天君原本这次会战死沙场,而后便可回归仙班,你这么一搅和……”司命星君忍不住发话道。
  “闭嘴,本宫还没让你说话。”
  “闭嘴,本殿下还没问你。”
  两人齐齐发话。司命星君的脸苦得都能滴出水来,乖乖闭上了嘴。
  “那又如何?”睚眦笑道:“改天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最多在我下凡时封了我的法术,不得再犯。”
  天帝颔首,还是和明白人说话痛快:“知道便好,你暂且将法术封在这颗金莲子中,交由司命星君暂管。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派人下凡押你回府闭门思过五百年。”
  “是。”睚眦嘴里应承,心中却暗道:“上回紫耀星君也同我这般,却罚了闭门思过一千年,如此说来,再改天命,我算是赚了。”
  出殿的时候,一手揽过司命星君,笑嘻嘻低声问道:“司命星君,本殿且问你,那湛远天君在凡间最后做不做得皇帝?”
  司命星君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龙二太子殿下……”
  睚眦拍了拍司命星君皱成一团的脸:“司命星君莫紧张,本殿下就是想知道个结尾,或许觉得没意思,也就不下凡了。”
  司命星君提起的一颗心放了回去,抚着胸口道:“二太子殿下,实不相瞒,湛远天君这次历劫,注定要死于刀刃,您啊,还是别去趟这趟浑水了。劝您一句,反正百年之后二位在天宫里头相见,还是要互称一句仙友,现下这般又是何必。”
  睚眦只顾着听前半头,后边尽数作了耳旁风。朝司命星君难得的抱拳说了声谢,又腾地下凡去也。
  ~
  韩湛远正在回京的路上,高头大马,黑裘长袍,玉带翠冠,衬得白净面孔更显清秀。
  玉砌似的面上,唯有一双长眉不展。
  要是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因为自己而犯了天条,会不会像书中说的那样被打入轮回堕入五畜?
  韩湛远想了半天,也无法想象睚眦会被托生在一只猪或是一只鸡的身上。
  忽然一双手覆上了眉头,耳边亦传来嘻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莫非我的小徒儿想为师了?”
  “没有。”面上是冷淡的神色,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身旁人。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最近睚眦总觉得自己的小徒弟不大对劲。
  往往是闷不吭声的看自己一眼,然后别了目光,低下头,再一言不发的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睚眦看着这样的小徒弟,心里头很是犯愁。
  徒儿啊,你想要什么就跟为师说嘛,你不说,为师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不过韩湛远自己不说,睚眦也是万万没有可能打探出来的,于是大多数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情形诡异得紧。
  睚眦无奈,趁着人马打尖的时候,到了镇子上逛逛,盘算着买个什么回来逗逗小徒弟。
  逛着不知不觉就饿了,左右看看,也没个像样的地方,只得就近在一家看上去颇为凋零的馄饨铺
  子坐下,要了一碗馄饨愁眉苦脸的吃。
  “哟,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愁心事?说出来看看小老儿能不能帮得上公子的忙。”混沌铺主是个满面皱纹的小老头儿,见了睚眦便凑上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搭话道。
  睚眦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实在不好打击他自己皱眉是因为这馄饨太难吃,于是只好说:“老人家,在下总觉得在下的……娘子最近有些奇怪。”
  “哦?原来是闺房之事。”小老儿像是很理解的点点头。
  “不不不,是在下的娘子最近行为有些奇怪。总是拉着在下,但是又不说一句话……”睚眦说着,心里也在嘀咕。
  “公子的夫人有喜了?”老头儿两眼放出八卦的光芒。
  睚眦差点儿一口馄饨喷了出去,定了定心神,才道:“没有,在下之前还出了趟远门。”
  小老儿一听,立即一拍大腿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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