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江湖非常客- 第8部分

　　　　二师叔咂巴一下嘴，“我再提示你一下吧，刚才掌柜的关门出去之后，你注意到什么没有？”

　　　　我细细回想起来，突然双眼一亮，“您是说脚步声？”

　　　　“对喽！果然是够机灵，那你说说你发现什么了？”二师叔很欣赏的看着我。

　　　　“刚才二师叔让我喝茶的时候，我并没有听到掌柜的上楼的脚步声，可是刚才掌柜的出去，我却明显的听到他下楼的声音。难道……”

　　　　“对，孺子可教！这就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在外面不比在家，一定要小心。”

　　　　“恩，我知道了。”这掌柜的是想偷听，上了一课啊！

　　　　菜一一上齐，两个热菜，两个凉菜，并不花哨。看来这掌柜的很会迎合客人。

　　　　“瞧，还让你亲自跑上跑下的，吩咐伙计做就行了。”二师叔跟站在一旁的掌柜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高公子第一次来，我也尽尽地主之谊，这顿饭算我请的。”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也忙起身道谢，“让掌柜的破费了！”

　　　　“小意思，小意思！那我先出去忙，您二位慢用！”

　　　　二师叔这才给我夹了几样菜。我这才问道：“刚才您说的通行证，镖局是正经买卖，难道通行证还不好拿吗？”

　　　　“这走镖的规矩挺多，客人拖我们出镖，按规矩我们是必须要看货的，一是为了估价，二是怕有些心不正的人钻空子赖账。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些镖物，那是见不得光的。客人出得起高价，镖局其实也主要是挣这些人的钱……尝尝这个，这可是这里的招牌菜……”二师叔一边给我介绍，一边又说道，“官府是要开箱查货才能给通行证的。只有镖局在官府的靠山够硬，才能容易拿到通行证，你说这重不重要？”

　　　　“原来是这样，这里面学问还真不少。”闹了半天，太阳底下还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地方，我这个乡巴佬知道的太少，要学的太多，不知道何时才能上道。想到这，不由的眼光黯淡了下来。

　　　　二师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你不用泄气，以你这悟性，很快就能上手，我看好你！”

　　　　这安慰话还确实受用，我对这二师叔一笑，也精神了不少。

　　　　“那您再给我说说这新上任的刺史。”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位刺史的底细，特别是他那个儿子，这件事我必须办成。

　　　　“说到这个刺史，我还得从头给你讲起……”二师叔吃了口菜，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这些当官的，虽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那也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跟我们一样，也都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我为什么总去青楼啊？这全天下的老爷们，没几个不好色的，他们也一样。只不过，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好色。所以他们享受的那些艳福大多是在圈子里流来传去，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不过他们的子孙就不一样了，这些少爷们，仗着老子的权势财势在外边耀武扬威，就怕自己不出名，所以青楼就成了他们最常光顾的地方，没有几件风流韵事，那对于他们来说就丢人丢到家了！”

　　　　怪不得在二师叔眼里这种事平常的跟吃饭睡觉一样，感情在大城市里，这是身份的象征啊！佩服，佩服啊！



………【第十三章　我的计划】………

　　　　“再说那个刺史，他姓刘，叫刘英寿，今年五十七岁，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嫁给了当地富贾。后来死了老婆，续了弦，四十岁才有了这个败家儿子，可谓老来得子。虽然家教甚严，但对这个儿子却是溺爱得很。也该着这刘英寿一直在小地方当官，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到冀州城，那刘子扬，哦，也就是他儿子就迷了眼睛，看什么都新鲜，特别是这凤仙楼，更是当成了自家，从早到晚的在里面泡着。”

　　　　我一边听一边琢磨，就拿我爹来说，也是五十多岁了，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连个指头都不舍得碰我一下，虽然我们家跟这刺史家比不得，但这人都是一样，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将来有出息呢？这刘英寿的心情我倒是很能理解。

　　　　我为二师叔添满酒，“刘英寿五十七岁，居然能从乡下调任到这冀州城，一定本事了得吧？”

　　　　二师叔正端起酒盅要往嘴边送，听我这一问，把酒盅“啪”的按到桌子上，“我呸，他有什么本事，要是有本事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那几个女婿在当地可都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二师叔没有直接说他买官，但这话就连聋子也能听明白了，心照不宣，我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了，既然这个刘刺史这么懂得钱能通神，为什么二师叔还说他不爱财呢？”

　　　　“你也不明白吧，我他妈也不明白，”说着端起酒盅又是一饮而尽，“不过德盛、旺兴肯定明白。他们的通行证都批得很轻松，唯独我们盛京，从他上任以来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生意。一提这事我就火大，我一会儿说什么也得去凤仙楼去拜拜火。”一提凤仙楼，二师叔眼睛明显光芒四射。

　　　　“二师叔，您没试过从他儿子那里下手吗？”

　　　　“能没试过吗？哎，提他儿子我更来气。这个刘子扬家里有钱有势不说，长得又极为出众，最可气的是，他还会吟诗作对，凤仙楼的那些娘们儿都恨不得搭上自己的钱跟他好上一次。别说凤仙楼了，就连整个冀州城都流传着‘为女不嫁刘子扬，变成天仙也跳江’。甚至连冀州城里的爷们儿也都把他当偶像一样崇拜，模仿他吃模仿他穿，就连走路也模仿。有一次，刘子扬出城打猎，回来时马跑得急，把帽子给吹歪了，好家伙，第二天全城的爷们儿都歪戴着帽子在街上逛荡。你说，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

　　　　二师叔越说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的越多，这是人吗？这是superstar啊！

　　　　“守儿啊，你说你有办法，真的有办法吗？如果真能搞定他，让我叫你二师叔也行啊！”看来是真拿他没办法，连这么狠的话都放出来了。

　　　　“二师叔不用急，我有办法，只是恐怕会时间长些。”这是我人生大事，不成也得成，就是豁出去我这童子身，我也得把他搞定了。但是这种神人，搞定他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要多久？”二师叔显然有些等不及。

　　　　“三个月。”我得给自己留些后路，不能把话说满了，给自己争取些时间，三个月应该不算太长吧！

　　　　“三个月？”二师叔大声的重复了一遍，看来是嫌太久了吧。

　　　　“我也是怕有什么意外，要不两个月？”我试探着问道。

　　　　“两个月？”

　　　　“那一个月？”再嫌久我可真没办法了。

　　　　“一个月？守儿啊，不是二师叔信不过你，只是你刚来冀州不久，你不了解这个刘子扬的厉害，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你能把他拿下了也是对我们盛京镖局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啊！”

　　　　我勒个去，原来是嫌时间短了，我朝二师叔微微一笑，“二师叔放心，最迟三个月，不光拿下刘子扬，连他爹我也一起搞定！”

　　　　我这么信心满满的一席话，不但没让二师叔更兴奋，反倒连先前的期待眼神也不复存在了，只是略略一笑，给我夹了几样菜，“来，吃菜，吃完了咱们好回镖局。”那意思就是，你赶紧把嘴堵上吧，别在那吹了。

　　　　吃完了饭，我们从望香楼出来，二师叔一言不发，闷着头在前面走。我知道，这是他对我彻底失望了，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现在我在二师叔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二师叔，您身上有钱吗？我想去买些东西。”我朝前面闷葫芦似的二师叔说道。

　　　　“恩，有，要多少？要是去凤仙楼可得多带些银两。我这有二百两银票，你先拿着。这几天你就好好转转这冀州城，先不急着跟我跑动跑西。”

　　　　这话里话外明显透着失望，而且是彻底的失望，估计二师叔回去就得跟义父说我不是这块料，还是养着算了。没关系，正好我有自己的打算，也确实需要几天时间自己呆着。反正我被看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世上也许没有人能看得起我……除了白晶晶……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假装听不出来，接过银票，目送着二师叔离开，这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金钱、地位，这是冀州城耀武扬威的不二法门。

　　　　冀州，呵呵，让我明白了大城市的生存之道，一切都跟乡下不同，这里的人把一切我认为不对的事情都当成理所当然，刘英寿如此，刘子扬如此，二师叔如此，那些师兄弟也如此。我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只有用无耻告别羞耻我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其实我并不是自负，不是无知才跟二师叔夸下海口。我确实早有想法，刘子扬，虽然没见过他，但我了解这种人，因为我们村里老王头家二儿子就是这种人，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秀才，万人宠万人爱，对于别人的恭维谄媚早就不稀罕了，越是巴结他，反倒越让他瞧不起。这种眼睛长在头上的人，就只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对手。

　　　　如果我是个小老百姓，对刘子扬我当然束手无策，但是我不是，我是盛京镖局的太子爷。身份上我并不输给他，相貌上我应该跟他没法比，这当然就要在其他方面弥补。我边胡思乱想边走进一家书铺。

　　　　买完一切我需要的东西，已经是黄昏了。回到镖局放好东西，我就直接把小福子拉到房里。

　　　　“小福子，我跟你请教个事情。”

　　　　“叫师兄，真是没大没小！”这家伙见缝插针的占我便宜。

　　　　“行，师兄就师兄，现在我能问了吗？”

　　　　“问吧，师弟有什么要请教师兄的啊？”小福子索性坐了下来，牛的鼻孔朝天，阴阳怪气的说道。

　　　　真是欠抽型的。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白晶晶我都忍了，何况是你，我马上陪个笑脸，“师兄，我想问问你，你认识刘子扬这个人吗？”

　　　　“我当然认识。”说起刘子扬，小福子满脸的骄傲，随即又低下头，有些失望的说，“可惜他不认识我。想我这样的人，也不配让人家认识。”

　　　　“为什么？师兄哪里不好，在我看来你可比那个刘子扬厉害多了，武功好，头脑也灵活，相貌也不输给他，我看他照你差远了！”

　　　　“不许你这么说刘子扬！”本来是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腿上，把小福子给惹急了，“你说谁都行，就是不许说他，他是我偶像！”

　　　　我勒个去，这还有天理了吗？忍，忍着！

　　　　“他是你偶像啊？那你肯定了解他啊！”我试探着问道，我都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好再惹到这位师兄。

　　　　“那当然，就连他最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时候去茅房我都一清二楚！”说着又很有玄机的四下看看，在我耳边说道，“就连他去凤仙楼找哪个姑娘，多长时间出来我都知道！”

　　　　我装作很崇拜的瞪大双眼看着小福子，“真的？你可真行！这么多资料你是怎么搞到手的？”不当狗仔队都屈才了。

　　　　“我有路子啊！”小福子听我夸他，更牛了。

　　　　“你问这个干嘛？你也喜欢他？”小福子除了每天练功，偶尔跟着四师叔他们几个镖师出镖之外，对其他事根本就不关心，就连他爹每天在外面干什么他都不知道，所以对于我打听刘子扬的目的也就猜不到了。

　　　　“如果我能让刘子扬跟你称兄道弟，你愿意吗？”诱惑个小孩子，我还是轻车熟路的。

　　　　“真的？”这表情就跟他爹听到我说有办法搞定刘刺史时一模一样，只是一闪念，他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就你？我说师弟啊，你还是别逗我了，我还有不少正事呢！”

　　　　“我说真的，只要你帮我。”小福子刚迈出门槛的脚在我说完之后，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怎么能相信你？”刘子扬对于小福子的吸引力大得惊人，这对我非常有利。

　　　　“一个月以后，如果我做不到，我给你洗半年的衣服。”

　　　　“一年的。”

　　　　“好，成交。不过你这一个月得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义父和二师叔。”

　　　　“没问题，只要能让我结识刘子扬。”

　　　　“好，那晚饭后，你就去完成第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我把小福子拉到身边，在他耳朵边说了我的第一步计划。

　　　　“没问题！不过，这有用吗？”

　　　　我拍拍小福子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就放心吧，一个月后包你满意！不过……就怕你做不到啊！”激将法，对付孩子，我百试不爽。

　　　　“你等着，这冀州城里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呢，就这点小事，晚上等我胜利的消息吧！”说完，一个箭步跳出房门，消失了。



………【第十四章　凤仙楼的you惑】………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晚饭时间了。

　　　　我照惯例坐在了义父身边，义父的另一侧依旧坐着二师叔，我的另一边是小福子。义父还是给我夹菜，跟往常无二。这倒跟我想象的有点儿不同，照理说，二师叔一定会把我今天的表现跟义父一五一十的讲述一番，甚至还会适当的插入自己对我的评价，比如初生牛犊、年轻气盛等比较有褒扬色彩的词汇，义父则应该唉声叹气，继而摇头，大呼自己不该那么贸贸然的收我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义子，还冲动得把镖局的未来也交给我……我甚至都在吃饭前想好了说辞，眼见一番慷慨激昂无用武之地，竟让我产生了些许的厌食情绪。难道是失望得连句抱怨的话都不想说了？

　　　　小福子是今天整个桌上最不寻常的一个了，从一开饭，他就端着饭碗不停的往嘴里扒饭，没吃过一口菜，不时还传来傻笑声，弄得一桌人特别是二师叔不停的白他。最后索性转过身子对着我，用一种非常规的、男人看女人时才有的眼神盯着我看。我用脚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这也太存不住事了。

　　　　我这么一踢不要紧，小福子以为我在给他下命令，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放，“师傅，爹，几位师叔，师兄，师弟，我吃好了，先出去了。”说完还不忘冲我暧昧的一笑，转身出去了。这也太没有默契了！

　　　　二师叔看看我，又看看义父，“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我看也不太对劲，怎么一直盯着守儿看？”义父也看看我。

　　　　“这还用问，我早就看出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守儿细皮嫩肉的，被守儿迷住了呗！……唉，二师兄，你干嘛瞪我？”五师叔说了句让全桌人都喷饭的话。

　　　　除了我自控能力差，把满嘴的饭都喷了出来之外，其他人都很艰难的维持着表情。

　　　　“滚犊子，老五，我看你是不喝正好，一喝就说胡话，守儿是大师兄的义子，顺便说一下，他是男的！”二师叔朝五师叔骂道，然后又瞧瞧我，“当然，守儿倒确实是长得稍微眉清目秀了点儿！”

　　　　这回轮到我义父发飙了，“你们俩赶紧滚蛋！老不正经的，满嘴里爬蛆，你们吃的不是饭，是屎啊？……你们怎么都跑了？饭还没吃完呢！”

　　　　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哭——恶心死了！这回桌上所有的人都坚持不住了，话让义父说到这份上，这饭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这一顿晚饭就在大家四处奔逃中无比温馨的结束了。

　　　　我回到房里，关上门，把下午买的一大堆书全都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