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厚重的气息散开,就像一座重若万钧的高山压在欧阳明心头,就算强如多臂金刚,心底都隐隐有几分压抑,可想而知,大竹鼠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紧接着,这滴精血化作血雾,融入大钟之中。
顿时,大钟之上繁琐复杂,鬼魅妖冶的纹路,由大钟下方,向上寸寸递推而去,光芒大盛,颜色各异,将四周照耀得明亮无比。
大竹鼠聚气吐纳,喷出一道弧形飓风。
小小的身躯一下膨胀起来,身上柔顺的毛发瞬间竖起,看上去少了一点孱弱,多了几分凛然。身形拉开,直接暴涨,最后变得无比强壮,肌肉如一道道蠕动的青虫,浑身上下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小竹鼠爪子抱在胸前,眼里全是惊奇之色。
很显然,它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画面。
“喝!”大竹鼠身形一动,一步跨出数十丈,来到长亭之下。
爪子分开,直接握住那根水桶粗细的木棍,它眼中露出明悟之色,心里暗道,莫非这人族小子,真是适合的人选,所以才让这木棍变得轻若无物了吗?没有犹豫,丹田之中突兀出现一个气旋,将所有的灵气全都卷动,化作气力,传到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爪子之中。
大竹鼠爆喝一声,眼中精光一闪,爪子用力向外一推。
刹那间,这根木棍携着长江奔流入海之势,猛地撞在大钟之上。
“咣……”
只见大钟先是向内一陷,再向外突起,如此反复,不停震动,发出的光芒更为明亮,如同一颗燃烧的星辰,炙热无比,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与一声轰鸣同时传开,将死亡森林中的沉寂彻底打破……
第九百零八章 壁画
死亡森林之中,这声音越来越大,掀动沉寂。
扩散之下,整片空间都有违常理的一顿,腐败的落叶、撩人的微风、翻滚黑河之水……甚至,就连同思维都在这一霎之下,都有了停滞。
但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
可这大钟的响声却依然未停,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就如从九天之上传来的一般,高妙无比。
就连大钟上方千丈之内的死气,都被瞬间吹散。正值傍晚,柔柔的金光洒下,就连死亡森林之中自带的阴暗、湿冷都被金光冲散了大半。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凶兽,同时抬头,看向大钟所在的位置,眼中均带着恐惧之色。
第一声钟声还没有消散,第二道钟声再次响起。
声音更加的洪亮与磅礴,气势滔天,隐隐之间,就如有一头巨龙要从大钟之上浮现一样。
而在大钟顶部印刻着的龙凤图案,也都散出红芒,无比惊人。
大竹鼠眼中露出疯狂,心中暗道,龙族!此子果然与龙族有着不可言说之关系啊!而这纠葛了万年的枷锁,也终于要被斩断了。看了小竹鼠一眼,眼底都是溺爱,随之又把目光移向欧阳明,心里极为感激。
将目光手回之后,稍稍调整气机,爪子抱着木棍,再次向外一推而去。
第三声、第四声……
直到第九声落下的时候,大钟顶部的龙凤图案,血芒流转,似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大竹鼠低喝一声,丹田之中的灵力再一次更为激烈的爆发,如同滔滔江流涌入木棍之中,用力向前一推,脚下长满青苔的青石都被它踩成碎末。
“轰……”
天地轰鸣,这声音震耳欲聋。
随即,一道十丈长的青龙突然从大钟顶部窜了出来,身上覆盖着比精铁还坚硬了上万倍的鳞片,眼中全是桀骜与漠然,气息强大无比,磅礴的威压四散而开,携带撼天之势,在天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对着古塔破旧的大门一撞而去!
“砰!”一声轻响,这残破不堪的大门没能阻碍片刻,彻底就化为灰烬。
青龙化作一道青光,与古塔中中的阴冷融为一体,半晌之后,一个漆黑如墨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抹黑芒从通道之中散了出来,不停变化,就如水流在流淌一样,让人浑身发毛。
“进去!”欧阳明与大黄的脑中同时出现这个声音。
大黄步子一迈,就像这古塔之中有着某种未知的东西吸引着自己一样,眼底竟然露出一抹恍惚。
欧阳明身形一闪,用力一拍大黄的肩膀,它才从那种恍惚中缓过神来,眼底全是后怕。
大竹鼠做完这一切之后,吐出一大口鲜血,神色萎靡。
小竹鼠一脸急切,跑到它身边,眼中露出灵动,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随后把目光瞥向欧阳明,眼底露出一抹敌意。
大竹鼠拍了一下小竹鼠的脑袋,开解道:“这就是命,无论你怎么绕,最后还是会绕回原地,躲不开的。你也别怪小友,这就是天意,天意难违啊……”这句话它不但是说给小竹鼠听的,同时也是说给欧阳明与大黄听的。它知道欧阳明与大黄心里担忧,说出这句话就是告诉欧阳明,这是天意,躲不开的。
“走吧!”欧阳明看向大黄,心神之中的那种召唤之感越来越强,他目光灼热,心里也想知道,这古塔中藏着怎样的秘密。
身形一闪,一步迈入古塔下方的漆黑通道之中,大黄紧随其后,不过瞬息,就彻底消失不见。
多臂金刚见到这一幕,身形一闪,就如一道黑色旋风,对着古塔下方的黑色通道冲去。但就在让临近的刹那,古塔上面斑驳的黑点全部亮了起来,顿时,死亡森林上空的黑雾就像受到吸引一样,化作无数繁琐的禁制,阻挡在多臂金刚身前。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了,这种禁制相互交错,一道无形的波纹回荡,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作用在多臂金刚身上,让他的步子“蹬蹬瞪”向后倒退出三四步。
多臂金刚身上战意涌动,正准备再试一试的时候,大竹鼠的声音再次传来:“别试了,没用的,进不去说明你没这机缘,在外面静静等着吧!”说着,就走到亭子之下,两个爪子合在一起,盘膝而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有像盘膝而坐,心守灵台的修士。
金刚犹豫半晌,终于按捺下性子,默默地在此等待着。
进入黑色漩涡之后,欧阳明脑子一阵昏沉。
混混沌沌,就如在阴与阳两片世界之中不停交错,记忆也变得斑驳,最后脑子“轰”地一声,晕了过去。
等欧阳明再次睁开眼时,已出现在一道长廊之中,大黄在他身边,它轻轻舔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砸吧砸吧嘴。恰好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无数的砂石,被大黄卷入嘴中,最后被锋利如刀的牙齿一咬,轻轻咀嚼起来,不时脸上还露出满足之色,不知梦到了什么。
“别睡了!”欧阳明趴下身子,在它耳边轻喊了一声。
见大黄没有反应,甚至还在那里磨牙,就轻轻地踢了它一脚,大黄就像受到惊吓一样,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慌张地看向四周,见没有任何危险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欧阳明哑然失笑,开口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大黄只觉得嘴里难受,把嘴里的砂石全都吐了出来,又吐了一下舌头,没有回答,目光闪烁了两下,立即转移话题道:“这就是第一层古塔吗?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嘛!”
说着装模作样地找了起来,不一会,大黄一脸欣喜地喊道:“小明子,看过来看,这里的墙壁上有一幅壁画。”这幅壁画隐藏在长廊角落之中,若不认真寻找,很难发现。
欧阳明踱步走到大黄身边,心里暗道,线条尖细而流畅,没有一点停顿。这是用特殊工艺的撰刀雕刻出来的,字体是小篆,笔力雄浑,真不知是谁人留下的。这古塔已经屹立在死亡森林之中万年,但这字体却像刚刚刻在上面的一样,真是奇异。
念头微沉,踏入天人合一、细致入微的境界之中。
这幅壁画,一片荒芜,只有天空与海洋,海天相接,一道蔚蓝一道昏黄的弧线向着天边延伸,最后在遥远的天边,相接在一起。
大黄用爪子摸了一下壁画,有些冰凉,轻声道:“小明子,这画怎么这么奇怪,只有蓝天与大海,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嘛。”
欧阳明摇了摇头,回答道:“或者这就是普通的壁画,没必要深思。”话语如此,但他心里隐隐觉得,这壁画,或许不会这么简单。
只是,任凭他观察、思索,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眉头略皱,在长廊之中闲翻找起来。长廊不长,只有三四十丈长,两丈宽,很快就被一人一兽翻得个天翻地覆,可别说有用的信息了,除了碎石与偶尔掠过的狂风,竟连一点杂物都没有,干净得一塌糊涂,就像被手法熟练的强盗洗劫了一样,只要能带走的,那绝不留下。
“算了,上二楼看看。”之前他们在长廊中翻找之时,已经在长廊边缘,发现了一条通往古塔二层的楼梯,沿着残破的楼梯,欧阳明在前,大黄在后,一前一后上了古塔二层,刚一进入其中,眼前立即变得开阔起来,不需要寻找,一块巨大的壁画立在二楼中间,上面萦绕着神秘的光弧,欧阳明看了过去。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画功精细,一停一顿恰到好处,多一笔则密,少一笔则疏,如蕴涵天道,一股人在画中的感觉扑面而来。
欧阳明双眼迷离,渐渐陷入画中世界。
他的心神之中忽然出现一位老者,他双目刺红,临空而立,冷笑一声,指着苍天骂道:“这万年一次的大劫,何时才是终止之期?终有一日,我要翻了这天!”欧阳明如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但精神之中,却能清晰地感受得到老者的无奈与彷徨。
这声音还未落下,只见天空中突然降下无数红色雷霆,直接将那一片蔚蓝强行撕开,天地颤抖。
老者抬手一掀,顿时,他身下百丈之内的山河寸寸崩溃,只见他徒手一捏,从大地之上抽出无数条由砂石组成的土龙,对着天空中的血色雷霆一撞而去。
可就在这时,他脑海之中的画面再次淡去,从画着世界之中剥离出来。
他沉吟半晌,心里嘀咕道,又跟万年一次的大劫又关,这万年一次的大劫,到底是什么?
大黄也恰在这时睁开眼睛,眼中露出一抹茫然,咧了咧嘴道:“小明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着看着,我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有一个老人,有血色的雷霆,还有无数条由砂石组成的土龙。”
欧阳明解释道:“雕刻这壁画的人已经能以画入道,将自己所希望别人见到的画面,藏在画中,等有人看到之时,就会触发。下棋讲究棋在棋盘外,而作画则讲究人在画中游,这种境界可比棋在棋盘外的层次更高,到了这种地步,是去是离,均在其一念之间,能做到这个地步之人,最少都触摸到了那一条路。”
大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问:“可是这种修为,依然对万年一次的大劫这么绝望,这种劫难,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它眼中露出恐惧,看向欧阳明,就连爪子都颤抖了一下。
第九百零九章 扑朔迷离
一阵冷风刮来,欧阳明缩了下脖子。
只觉得浑身冰冷,一股寒气从骨髓中透出,从身体各个毛孔透出,他摇了下头,回答道:“不知道,但也不用太过担心,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个儿高的顶着。”
现在,欧阳明不过灵者高阶。
这种存在了数万年,连尊者巅峰都难以解决的大劫,他怎么解决得了?
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儿,这句话放在哪里都不会错,要是欧阳明现在撸起袖子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那才是不自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
欧阳明虽有傲骨,却不是个傻子,相反他很精明,且心细如尘,自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当然,面对大劫,他还是会认真准备,做到力所能及。
古塔外面,多臂金刚站在黑河边上,身上气息狂暴无比,隐隐有种暴走的迹象。
他不得不担心,自从欧阳明进入这破旧的古塔开始,在他精神世界中与欧阳明缔结的契约,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一样。无论他在精神世界中如何呼唤,欧阳明都没有答复,而且当他将精神力量探过去之后,这古塔之上,竟荡起一缕肉眼可见的涟漪,将多臂金刚探出的精神力量全都吸收。
他一脸阴沉,看向大竹鼠,声音冰冷无比:“怎么回事,为何主人一进入古塔中,就连气息我都感受不到了?”
大竹鼠静坐在大钟之下,双眼睁开,露出一抹看破世事的沧桑,低声道:“别急,时候不到,就算心急,也没有作用,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这一番说辞让多臂金刚一阵牙痒痒,他身上狂暴的气息四散而开,闷吼一声,身上气机鼓动,就如梅雨时节的细雨一般,连绵不绝,拳头之上闪烁着乌光,一道与他如出一辙的古猿虚影就如从远古降临,气息悠远。
至见他右臂鼓起,霍然,就如怒龙卷江水一样,对着破旧古塔一拳轰了出去。
气劲轰鸣,前方数十丈之内的灵气全都炸开,凭空凝结无数细小气旋。但刚刚靠近古塔的刹那,古塔之上幽光一闪,一阵古怪的冷风吹来,这威风凛凛的一拳,瞬间消散,就连一点波纹都未荡起,多臂金刚眼中怒意更甚。
可就在这个时候,这古塔之上竟然闪过两道光点,光芒昏黄,极为显然。
大竹鼠轻笑道:“道友无需担忧,他们已经进入古塔的第二层。”
多臂金刚一怔,这才将身上气劲全都散去,身后的古猿虚影也淡了下去。
而小竹鼠在大竹鼠身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竹鼠也不嫌烦,静静听着,不时向黑河之中扔块石子,意境洒脱自在。
古塔闪过一次光点以后,就像上瘾了一样,不停闪动。
每闪动一次,也就代表欧阳明与大黄正处与那个位置。
“第三层、第四层……”直至第七层,这速度才缓了下来。
多臂金刚心中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时而眺望远方,时而又将目光移回古塔之上,心情好极了。但此时,在古塔之中的欧阳明,心情却很不好,心里乱极了,他本以为在这古塔之中可寻到些蛛丝马迹,能让自己以点推面,了解一些更为实质的东西。
可幅壁画已经看了七幅,每一层都有一幅,可欧阳明却连一点头绪都未理清,反而如一堆乱麻一样,越理越乱。
欧阳明吐出一口浊气,顺着发黄的楼道口,上了第八层。
但是这一幅,却让欧阳明脸色大变,呼吸急促。
因为这壁画,画的俨然是死亡森林之外的回剑峰,山峰如一柄出窍染血的长剑,锋利无比,直插云霄。可此时的回剑峰四周竟是一个小村落,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炊烟袅袅,小河潺潺。
欧阳明心念一动,便已进入画中世界。
远远地,他看见一位老人从远处走来,这老人胡须花白,衣衫破旧,风尘仆仆,身后背着剑匣,方方正正,不大不小,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剑匣外面包裹着一层破布,随风里,轻轻荡在身后。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右手拿着一片围成弧形的树叶,树叶里面滩着水,一条小金鱼在水里游动。孩童目光纯洁得让人心颤,看到老人,眼底虽然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没有思考,迈着欢快的步子,主动走了过去。
笑着问道:“老爷爷,你来这儿做什么啊?”
老人半蹲下身子,笑容和蔼,摸了一下孩童的脑袋,轻声道:“路过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孩子思考了一下,朴实无比,回答道:“这是小河村!”
随后眼珠一转,看向老人身后的剑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