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季点头:“云渊本身是块玉髓,他的气息当是纯正温和的,若说温养,除他再无人能及。但没了绿芒,他的气息心性受外物所扰,不再纯净,他又一意的释放让官生和予吸收,并不控制那魔化的气息,以至于官生受了侵袭。我分析那予应当受的少,他要让他做云渊之主,也不会就这么舍了他的,也幸亏官生的身上带着这半块绿芒,否则早就入魔了。”
常笑点头:“这让我茅塞顿开,看来云渊还真是心怀叵测。”
繁季继续道:“官生的事,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天下修真人针对他,这其中的关节……应是有人推波助澜,我猜那人必是云渊无疑。”
易阳斟酌着道:“我与常笑也在讨论,修真门派为何穷追不舍的对他喊打喊杀,他虽然做的过分,可是一开始并不是如此模样。
大战初始,并没有修士参战,官生也并未出手。青云死后,不知为何天下修真门派群起而上,只追逐他所在的地方,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最初只派了修为低下的弟子参战,这明摆着是送死来的,而且这样的弟子层出不穷,他们的修为只达到筑基初期,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其三:为何在作为天下修真之首的梵净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率先出手,且造成伤亡无数的假象,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商量许久,我们这样认为:一是为了空见身上的生发之气,二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这其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是真正的为了正义而来,还有一部分就是墙头草,谁赢了就倒向谁去。”
繁季沉思良久道:“正是,与我所想不谋而合,那幕后之人若我所料不错应是云渊。”
常笑点头:“如此,我们便想到一处了。”
繁季冷哼,攥的手指咯咯响:“这招借刀杀人端的是漂亮,哼,我定要给官生一个交代,云渊,这千年的账也该算算了。”
七叶在离他们不远处听的明白,原来这里有这许多的事,想着往日里云渊对空见的态度,不禁暗恨自己没有早日察觉。
—————————————————————————万里之遥的原西烈皇宫里,一身素衣的云渊看着埋头在奏折中的予问道:“主上,不知何时出发?”
予自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淡淡问道:“不去不行?”
云渊道:“这次佛道大会是常笑与易阳召集,云渊之国初建,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予慢慢放下手里的笔,站起了身形,云渊不错眼珠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予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
二人走出书房,来到予的寝宫,偌大的寝宫,一应俱是黑白二色,没有一点新帝入住的喜气,没来由的让人心里压抑沉重。
予叫道:“来人,更衣。”
有内侍紧走过来,捧了衣裳给他换了,予看着托盘里的暗紫的袍服皱了眉,道:“要雨过天青的,不配玉饰。”
云渊在一旁看的分明,脸色微僵,他自官生死后便不佩玉,云渊有时觉得他是在恨自己,他在予的眼里看过他对玉的厌恶。可他分明是喝过那湖水的,怎会记得?他兀自想着心事,予已经穿戴完毕,道:“国师,可以走了。”
云渊回神,惊讶问道:“现在就走?”
予淡淡道:“你要何时走?”
“那好,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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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殿是梵净山上最大建筑,红墙绿瓦间飞檐斗拱,雕栏玉砌,气势雄浑自成一脉,不与三清观一体,却也不接梵音寺,与二者却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高高的围墙涂的与袈裟一般颜色的暗红,上下两边却涂了黄色,墙头上盖了黄色的琉璃瓦,看着炫目。那厚重的大门却是正正的朱红,漆的发亮,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三人合抱的苍松遍布在建筑的周边,整个建筑散发出古朴厚重的气息。
这里三年开启一次,平日里只有洒扫的道士和僧人,只有在佛道大会的时候才会开启,今日的大会便要在这里开。
二心殿外人潮涌动,虽是人多,却是井然有序,各个门派的人均有自己的位置,并无人乱走。人群里也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有惶恐的,心中想的是该怎样解释围攻空见的事,有凛然的,想的却是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有委屈的,眼中的哀戚说的是,我是冤枉的。还有的眼中是一片死寂,想来今日必死无疑了……。
午时三刻,那厚重的朱门分别由八个和尚道士向两边推去,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门外的众人只觉一股厚重和沧桑扑面而来,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向内望去。
只见门内,一条宽阔笔直的甬道直通向后面的建筑,那是一座三层的楼房,高大雄伟,气势雄浑。远远的只看到那楼的正中挂着的匾额,黑漆的金字,笔走游龙三个大字:二心殿。看着那字只感到脑中一片清明,二心:真心和妄心、定心和散心,一心不可妄动。
那大开的门内,黑洞洞的,对那些修真人来说就像是张大了巨口的怪兽,再没有了往日一心想进去的冲动,只想躲的远远的。
两排身材高大人自殿中鱼贯而出分列在甬道两旁,左边是一列道士,均是看着二十几岁的模样,长相俊美仪容风流的人物。右边是一列和尚,亦是人中龙凤的人物,长相姿态绝不输于对面的道士。一个个面容严肃,鼻观口口观心,端庄严肃。
两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大开的门前,高声道:“请诸位入内。”
这一声对那些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符,瞬间一个个面色苍白,却也硬着头皮往里走,门口那高大的僧人道:“按着门派进去,莫要乱了秩序。”人们在门口踌躇不前,谁也不愿先进去。
一位身材高瘦的老人,生着倒八字的眉毛,一双三白眼闪着奸诈,颌下一撮山羊胡子,身着黑白相间的八卦道袍,身后跟着八位一样打扮的弟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冷哼了一声道:“我八卦门自认行得正做的端,先进去又怎的?”
他分开在门口试探的人群,率先走了进去。就有人在后面道:“哼,沽名钓誉之辈,敢情是他敢先进去,他那门里一共八人,算上他才九人,那日西京之战面也没敢露一个,自然是不怕的。”
门口站着那高大的僧人一眼扫了过去,目光停在了说话之人身上,那人只觉被雷击了一般,目光停留之处吱吱作响,似皮肉在锅里煎一般,低头看时那里已然冒了青烟,烧的皮肉红肿,那人虽疼的咬牙咧嘴原地跳脚,却也不敢大叫,只咬牙忍住,再不敢多嘴,亦不敢拿药来敷上。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人人心惊胆颤,一个个怀揣忐忑的鱼贯进门。常来梵净山的人心里暗暗惊异,这些人,他们并未见过,只守门的修为就如此之高,那么里头站着还不知如何。唉,走一步说一步吧,既然来了,就要做好万全的心思,别的就别想了。
各个门派的人鱼贯入内,到了大殿的门口,门口左右各站着两排短打扮的僧人和道士,俱是眉目俊美的青年,各个敛目垂眼并不看来人。
门口站有一名道士高声道:“殿内窄小,各门只允二人入内,其余人等在殿外候着,请将兵刃解下,自放进门口的竹筐内。”
那些人无奈,相互看着,摇头表示无法,遂解下放进了筐里,迈步进入。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抗着一把九环刀就要进去,门口的僧人伸手拦下道:“请施主将兵器放进那筐里。”
那大汉摇头道:“老子自出生就枕在这刀上,须臾不离,就像是我老婆,你为何要拆散我们。”
那僧人只重复了一遍:“请施主将兵器解下。”
那大汉嚷嚷着并不放下,后面的人进的便慢了许多,那大汉看着后头的人,摇头晃脑,得意的紧。他正自得意,忽觉头上一凉,伸手去摸,脸色大变,已然是变了光头。人群里一阵哗然,那大汉不知是刚剃了须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色苍白的乖乖放下大刀进去了。
后面的人再不敢捣乱,有修为高的亦没见那僧人是如何动手剃了那人的须发,心里暗惊。
有知客僧领着各门派的人进了大殿,大殿里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阴森恐怖,反而是一派喜乐融融的景象。
大殿内铺着猩红的毡子,设了四排桌案连在一起,知客僧各带了人进去安排相对坐下,每个案上俱摆着茶点,看着卖相很好。人流川流不息,却不见一点紊乱。
各门派的人见了脸色更加不好,这是鸿门宴?胆小之人面色如灰,胆大的便不管这些,只顾的大口饮茶,吃点心。一时间便只听见滋滋的啜水的声音和咀嚼声。
一炷香过后,大殿里的座位便已坐满。只听的一个僧人高声叫道:“人已到齐,请易阳和常笑两位师祖。”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诡计不擅长,凑合看吧,这个很短,以后就会很温馨了
☆、问何为道义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们齐齐转向殿门看去,只听见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云主请。”
“客随主便,大师请。”
“请。”
“请”
话音落地,紧接着进来三人,为首一人身披白色袈裟,头上点着九点戒疤,面容俊美,眉眼含笑,正是常笑。
中间一人,头上戴了束发的紫金冠,一袭玄色长衫,身形挺拔,神采俊逸,却是不苟言笑,正是繁季。
后面的一人身着一袭白色道袍,只简单的挽着道髻,头上横插碧玉簪,剑眉朗目,神态冰冷,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进大殿便向众人扫视一圈,毫不掩饰身上那股凌冽的杀气,众人只觉的冷意森森,不觉的冷汗直流。
三人自进门,常笑让繁季坐在中间,易阳和常笑一左一右。繁季不肯,只说坐在一边便好,遂下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做了。
易阳冷眼打量,下面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他心里更加嘲讽,现在害怕了,哼,不觉的晚了吗?他轻哼一声,嘴角的嘲讽更加明显。
常笑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今日常笑自不量力,召开此次大会,蒙各派赏脸,给我梵净山面子,再此谢过诸位。”
下面一片不敢声此起彼伏,易阳转脸,不屑于理他们,常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继续道:“诸位当知常某的目的,便不再绕弯子,直接说了。”
底下一片寂静,只待他做最后的审判。忽然一人大叫道:“什么也不能听一家之言,我对此事有异议。”
常笑循声看去,一个穿着黑白相间道袍的人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
常笑轻笑出声:“常某还没说什么,你对什么有异议?说来听听。”
那人讪讪,讷讷张口,却说不出什么,颓然坐下。
易阳冷笑道:“既然做了,便不要推脱,今日之事我与常笑只为了空见讨一个公道,任你是谁,也要给我个交代。”
地下一片嗡嗡声起,常笑嗔怪的看了一眼易阳,低声道:“循序渐进,你又急躁了。”
繁季一脸怒气道:“总是要说的,早说晚说都一样。”
常笑无奈,高声道:“诸位肃静,听常某一言。”
底下慢慢寂静下来,只看他如何说。
常笑道:“空见是我梵净山空字辈的弟子,投在道字辈道远的门下,在就日峰修行,我说的对也不对?”
道远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门边,听着叫他的名字,便过来躬身道:“正是。”
“嗯,”常笑继续道:“空见在思过崖上修习佛祖三千式,又在崖下得我与易阳教导,也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他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就连道远也满面惊骇,难怪空见的修行精进的如斯迅速,原来是两位老祖在教导,他的机缘真是好啊。道远在心里感慨,眼中一片苦涩,若是没有西京一役,他现在不是还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吗?
易阳愤然:“易某自修行至今,只收了这么一个弟子,却被你们逼迫而亡,你让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常笑道:“稍安勿躁。”他看向下边的人群道:“常某有隐居已久,对这世间的事不甚明了,是以要问各位,望各位给常笑解惑。”
众人齐齐道:“大师但问,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笑微笑道:“好,那我就为了。这第一问是:何为天下道义。”
底下一片哗然,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先前那八卦门的门主站起身道:“道者,行天地间之正义,是为道法自然,一切顺势而为,不可强也。”
另一个中年人道:“八卦门主所言甚是,道者,主无为而治,义者宜也,道义不外乎是做一切符合事宜之事。”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对极……”
“……正是”
常笑微笑点头:“嗯,不错,说的很好。”他的语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满面含笑道:“那么这第二问就来了,我等修真人的道义是所谓何来?”
那八卦门主坐下紧蹙了眉,不肯再答,他不知常笑这是何意,唯恐答错。
旁边一人站起来道:“吾辈修真,当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自当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他话音刚落,响起几声啪啪的击掌声,抬头看去,却是常笑在击掌,道:“说的好,好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常某再问你,这天下苍生指的都是什么?”
那人昂首道:“天下苍生当然指的是天下的百姓。”
常笑嗯了一声问道:“天下只有百姓吗?就没有别的了?”
那人梗着脖子道:“自然是没有了。”
一道银光闪过,那人的面前停了一只雪白的碧眼狐狸,那狐狸开口道:“怎的?本座不算是天下苍生?”那人张口结舌,忽觉眼前一花,七叶银发飘飘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问道:“你再看看,本座算不算天下苍生?”
那人只觉的眼前的人晃花了自己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哼,顿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算,算,怎能不算,是我见识浅薄,大仙万勿见怪,万勿见怪。”
七叶慢慢走到的一边,不再理会他。
易阳敲着桌案,沉声道:“谁能给易某解惑?到底什么是天下苍生?”他的眼风扫到了一个中年人的身上,那人只觉浑身发冷,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道:“所谓苍生,指的是天下与我们一起共生的人,不单指百姓,还有山里的野兽,林立的树木,河里的游鱼,空中的飞鸟,以及一切活着的东西。”那人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常笑:“大师说我说的可对否?”
常笑道:“不错,正是此意。”他轻轻的抬手,示意那人坐下,继续道:“常某的再问:我辈修真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朗声道:“自进了师门,师父便教导我们修真的要义:其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其二修好自身,其三:不得干预俗世之事。”
常笑道:“好,刚才说了天下苍生,修身养性也不必说,我再问你,什么是不得干预俗世之事?界限是什么?”
那青年道:“师傅简单的讲了,说只要没有修真人的参与,不得让我们去管。”
常笑微笑道:“好,说的好,话到了这里,也该进入正题了,易阳,你来问。”
易阳冷哼了一声道:“我来问。”他站了起来,一身的气势散发了出来,大殿里顿时被一股冷冽的气息渐渐笼罩,修为低安定弟子忍不住牙齿打颤,发出了嗒嗒的声响,开始时极少的,渐渐的响成一片。
繁季在一旁听的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