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见乍一听,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师父是说带弟子下山吗?”道远点头,含笑道:“怎么?不愿去?既然不愿就别去了。”
空见忙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愿意,愿意,师父一定要带我去。”他的小脸涨的通红,亮晶晶的眼里闪着水光。使劲的攥这小拳头,头不停的点着,生怕师父突然改口。
道远看着他笑了,道:“回去收拾东西,就剩你一个人了,他们我都告诉了。”
“啊。”空见忽然明白他们指的是谁,赶紧答应了一声,出了门口,他嗷的一声蹦了起来,连窜带跳的奔回自己住的禅房。
道远在屋里听见了哑然失笑,不经意的摇头自语道:“真是个小孩子。”
次日,道远带着空见和空闻空我空忘四人往山下去,空见想着是不是给青云告个别,他要过些日子才回来,主要的是他要炫耀一下,自己能下山去了。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山口,忽听有人叫他:“空见。”他抬头一看,不是青云是谁。
他答应一声,高兴的跑过去道:“你怎么在这,我还想着是不是跟你道个别,我要跟师父下山去。”话里不无自豪。
青云摸了一下他的小光头道:“我知道。”
空见瞪大眼睛问道:“你知道?你是给我送行的?”
空闻过来拉他道:“送什么行,这次是感恩堂和咱那们就日峰一起下山,就你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整日里想什么呢?”
空见这才知道,敢情是这么回事,原想着跟他显摆一回,这回不成了,脸上有些失望,又想着有青云在,又能一起玩了,心里又十分欢喜,一时间他的小脑袋里已经把喜忧参半演绎了一遍。
青云笑嘻嘻的道:“你怕不是想要跟我炫耀,这回我去了炫耀不成,有些懊恼?”
空见的反应很敏捷,这样的事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立刻道:“胡说,我是想着你要是不去,就看不见大千世界,该多遗憾?”
青云笑眯眯的道:“真的?”
“当然,咱们是朋友,你不能去我当然为你遗憾。”空见挺着小胸脯,说的无比认真,放佛就是这么回事。
青云笑嘻嘻的摸着下巴,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好吧,信了你了…。”他拉着长声道,空见的脸色明显的轻松下来,青云看着慢慢的说完了后边的话“…才怪。”空见的小脸立刻变的像苦瓜,使劲的把搭在肩上的胳膊甩了下去道,气哼哼的拉起空闻的手,扭脸看着他,吐了吐舌头道:“不跟你说话。”
空闻笑着扭了他的鼻子一下道:“他逗你玩,这也生气。”
空见气哼哼的不说话,鸣玉跳上他的肩,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他咯咯笑了起来,忙把鸣玉抱在了怀里,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了,别舔了。”
青云过来拉着他的手说:“走吧,这一路下山,道爷罩着你。”
空见瞪他,却也让他牵着手,跟着师父们一起下山去了。
青云没事卖弄:“你知这三个国家有多少修真门派?”
空见摇头,青云摇头晃脑的道:“北冥自称鲲鹏一族,有飞灵宗,这是北冥最大的一个宗门,他们是剑修,出行靠的是飞剑,但也有道行高深的能修出双翅,只是听说很少使用,北冥的国师就是他们宗门的人。”
“东鼋有万安寺,却是禅修,寺里的老和尚一个个厉害的紧,平日不管俗世中事,任你是谁,他们旨在清修,认为万物平等,天下之事是循着规律而动,是以很少见他们参与到俗事中来,跟飞灵宗不一样。”
“西烈的最大修真门派是三清观,西烈境内有大大小小的三清观不下百座。”
空见讶然:“怎么就这么几个修真门派啊?”
青云道:“何止这些,我说的是大的门派,小的我没说,整个云渊大陆上的修真门派算起来没有几万也是有的,只是大的有上万人,小到只有几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这些门派俱是以梵净山为首,这个谁都知道。”
空见点头,他是知道这个的,他疑惑的问:“为何万安寺在东鼋最大,而不是梵音寺最大?可三清观却是西烈最大的门派?”
青云道:“说万安寺在东鼋最大那是因为万安寺是东鼋国封的,梵音寺不受东鼋国的的封赏,而三清观的开坛祖师是西烈的开国皇帝,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空见懵懂点头,他并不十分想知道这些,那些离自己还是太远,他要听师父的话,听娘的话,把身体养好,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等大了回去看看奶奶就知足了。
青云看他敷衍的模样,知道他没往心里去,遂问道:“你知道咱们这次下山是什么去?”
空见摇头,瞪眼看着他,青云笑嘻嘻道:“捉妖。”
空见“啊”的一声问道:“梵净山的妖精不知繁几,怎的要下山来捉妖?”
青云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弹他一个脑崩道:“说你是笨蛋,还真是不聪明,梵净山上的妖精一个个坚守本分,切都是有了道行的大妖,捉他作甚?咱们要捉的是不安分的,祸害百姓的小妖精。”
空见恍然,原来妖精也有好的坏的,不像山上那些,能跟自己玩。
他们一行在日落时分到了距梵净山最近的镇子:梵音镇。
镇上行人匆匆,房舍密集,各色的店铺让空见眼花缭乱。他指着一个高高飘扬的酒旗念到:“太白居。”转头问空闻“那是个什么居所?”
青云笑言:“那是酒家,说来也饿了,不知我师父要在哪里落脚?”
苍和听见几人说话笑道:“也好,就填饱肚子再说。”
一行人找了家小饭馆,简单的吃了点饭,又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了进去,走了一天路的空见看见床铺趴在上面就不起来了。
他们住的是一间通铺的客房,能容七八人,这一间给了道远带着的人住,而苍和带着青云几个住在隔壁的一间,房里的陈设一模一样。
空闻打回洗脚水,空见已然睡了过去,他笑着摇头,这个家伙,就这么睡着了。他将他的布袜脱下来,扶他坐了起来,自己抱着他,将他的脚放在盆里,招呼空我帮他洗了。空见睡的迷迷糊糊道:“别洗了,你也睡觉吧,这一天累死了。”
空闻道:“这就好了,你再等等。”
空我看着空闻,欲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低头给空见洗了。空闻细心的将他的外面的僧袍脱了,放他躺好,这才自己洗漱,在他旁边躺下睡了。
六月的天气,怕热的小和尚们把房间的窗子都支了起来。
夜半,窗外起了一阵风,七娘淡淡的身影在空见住的房间外面静静的矗立,定定的看着熟睡的空见,她从未见过空见睡着的样子,今夜要好好的看看。她贪婪的看着那清秀的眉眼,微微翘起的唇角,梦里不知在吃什么,吧嗒着小嘴,哼哼唧唧的翻身,大腿啪的砸在身旁的空闻身上,那和尚也不恼,轻轻的拿下来,给他盖好了被子。他翻个身,被子又踢在了一旁,露出了光溜溜的小身子,在月色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她很想去摸摸,抱抱他。她就这么看了他一夜,直到鸡鸣,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第二日,他们一行一路向东,去的却是东鼋国。
这一路,空见见什么都稀奇。
遇上一户人家在娶媳妇,他追过去看看,跟着人家念喜歌的唱喏什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那喜娘看他长得清秀,说的好听,送他一把糖吃。他喜滋滋的回来给他们分了吃,留下几块放在怀里,说是留给空痴。第二日拿出来的时候都化成了一坨,再吃不得了,他苦着脸扔掉。
看见送殡的他也要瞧瞧,尾随着给人家念往生咒。那人家见他小小年纪,念的也好,送了他一锭银子。他笑呵呵的接了,张嘴便咬,硌的牙疼,张手便要扔。青云赶紧拦着:“莫扔,这个可是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都不能吃。”
“这个能买许多好吃的东西,我替你收着。”青云笑眯眯的把那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几人一路走过来,行人看见了都微笑着施礼,他们亦笑着还礼。一个卖瓜子的妇人看着空见,脸上露出怜爱的神色:“看看,这小小的年纪就出来化缘,唉,天可怜见,快,给你拿着。”
那妇人倒了满满一钵盂瓜子给他,空见哭笑不得,连声的道谢:“多谢女施主,小僧,小僧。。。”他想说,小僧不吃瓜子,那妇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七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九戒因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几日后日,他们来到一个叫巨流镇的地方。
天色尚早,镇上的人陆陆续续的起来,眼见的一个个房顶冒出了炊烟,空见道:“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吧。”
青云弹着他的脑袋道:“笨蛋,你也不笨嘛。”
空见捂着头:“我本来就不笨,都是你说的我笨了。”
青云笑着道:“这人间烟火的禅意很深哦,你自己去体味吧,我去梳洗了。”
他们昨日投宿在镇上一个黄姓秀才的家中,那黄秀才乐善好施,看他们进镇,赶紧请了来。还腾出了自己住的屋子给他们,道远再三推辞,那黄秀才才让他们住了厢房,收拾的却异常干净。
道远说这黄秀才的房子里阴气重,所以特地选了他家来投宿
清云去梳洗的空档,空见自己溜达到外头去了。功夫不大,空闻就听见空见在隔壁跟人家吵了起来,他大感讶异,空见虽然顽皮,却从未跟人家吵过架。他赶紧跑过去看,听明白主人家讲了原委,一时苦笑不得。
这秀才家隔壁住着的是一个屠户,每日里宰猪卖肉养活家计。有时是在外头宰杀好了,推回来卖猪肉。有时是收了猪回来宰杀。他今日便是收了猪回来,准备宰杀。偏空见去了,硬拦着不让。
那屠户长得五大憨粗,满面的横肉,看着甚是骇人。他儿子和他一般无二的身材和相貌,两人往那一站就是两尊怒目金刚。他那儿子手里还持着一把尖锐的杀猪刀,偏对着眼前这面目清秀的小和尚没办法。
空闻看着那父子二人满脸的无奈和纠结,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师弟年幼不知事,请施主勿怪。”
那父子二人见了空闻,松了一口气,那父亲说:“不妨事,小师傅快把你这师弟带走吧,我怕污了他的眼。”
空见的眼神太过清澈,看他的眼睛会让人内心澄明、洁净,无端的安心。那屠户看了空见的眼睛,觉得是自己污了那眼。
空见不走:“他要杀猪,那猪太过可怜,不能杀。”
空闻说:“佛家讲究轮回,那猪是上一世做了错事,才沦入畜生道,如今这位施主只是超度它早入轮回罢了,你读了那许多的经书,都忘了吗?”
空见低头不语,半晌才说:“你杀吧,我看着。”
那屠户为难的看着空闻,空闻拉着空见走,可是空见就像是定在了哪里,任他怎样也拉不走。这时,青云也过来了,说道:“就让他看着好了,你们佛家不是讲生即是死吗,看看这个让他体味一下,什么是生死。”
那屠户无法,只好由着他们了。那猪已被捆好,四蹄倒攒的抬到了案板上,那儿子撤了杠子,在猪的脖子上按了几下,一刀扎了下去。那父亲死死的按着那猪,猪发出惨厉的嚎叫,那儿子抽出了尖刀,暗红浓稠的血浆涌了出来,流进案下早备好的大木桶中。
空见看向猪的眼睛,那里有知道自己命运的哀伤。随着那刀子进入,他看见一抹青烟在猪头上袅袅升起,转瞬不见。他只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端,胃里翻腾了几下,赶紧走到了墙根,弯腰吐了起来。
空闻拍着他的背说:“这可有什么好看的,非要受回罪才好。”
空见吐了几口,再吐不出什么,这才起身,合什:“阿弥陀佛,小僧多谢施主赐教。”
那父子二人连忙摆手,他们恨不得这小和尚赶紧走的好。梵净山上下来的,哪是他们这平头百姓敢招惹的,那俱是有大神通的人,只有恭敬,远远的躲着就好。
空见出了那屠户家,早饭也没用,躺在床上想着那脱出猪身上的魂魄,早入轮回也没有什么不好。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他娘,还有她练的那本薄薄的册子,在心里转了几回。那内容他早熟记在心,心念动间,一股不熟悉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他也不管他,只让他顺着自己的经脉游走,慢慢的空见睡了过去,可那股气息却流转不停。
那黄秀才家有个十来岁的女娃,见他没吃早饭,单给他备下,端了过来。进屋却见屋子里冰冷异常,空见的身体上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后面一只手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了出来。
那女娃回头看时,却是青云,他竖着手指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又往外走了几步说:“他在练功,你叫出来会导致他走火入魔。”
女娃使劲的点点头,捂着自己的嘴,再不敢出声。
青云走到门口,静静的看着,不知他修行的是什么功夫,怎么还会全身结冰?
到了午时,空见身上的白霜才逐渐消散,醒来的空见伸了个懒腰,不觉神清气爽,一个鲤鱼打挺就翻到了地上。看见在门口站着的青云笑嘻嘻的问:“是不是要吃斋饭了。”
青云眯着眼睛说:“你就知道吃,离晚斋还早着。”
空见摸着光头,不好意思的问:“可是我饿了。”他说的颇委屈。
“谁叫你去看人家杀猪,佛家不是讲究清心寡欲,你试着念清心咒,再练一会辟谷诀。”
“清心咒啊,我也没听说过辟谷诀,你念我听听。”
青云哪知道什么辟谷诀呀,他不过是想逗他玩,当下扳着脸说:“身为一个出家人,竟然连辟谷诀也不知道,真真见识浅薄。”
空见看他的神态,知道他是在逗自己,整理了僧袍说:“还请青云子真人告知一二,小僧也好认真修习。”
青云嗯了一声:“你且听好,本真人只讲一遍。”他闭了眼,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嘴里叽里咕噜的念了一长串不知所谓的词。空见在他闭眼的空,早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待青云觉得自己念的差不多了,睁开眼时,眼前早没了人,气的他大叫。
空见正笑嘻嘻的拿着女娃给的素点心吃的欢畅。
那黄秀才极是好客,兼之家境还不错,对道远一行可谓是极尽所能,每日里是净捡着好吃的素斋做,留着不让走。
道远因是有事而来,这两日也将黄家看了个遍,准备在明日午时动手。
黄秀才乍听说家里不好,吃了一惊,慢慢的脸色就平复下来道:“我道这家里怎么老是不平安,却原来是有妖物作祟。”又让下人将他的娘子叫了来,见了道远和苍和。
那黄秀才的娘子,却是一个带着双身子的人,她却没有一点要为人母的喜悦,一副忧心忡忡的的样子。空见是第一回见带着孩子的妇人,难免多看了几眼。那妇人印堂发黑,双目暗沉,嘴唇青紫,分明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空见看向她的肚子,那肚子大的离谱,眼看着眼临盆。他凝目细看,那肚子里凝着一团黑气,肚里的婴儿却是笼在黑气之中,感到了注视,那婴儿咧着没牙的嘴朝他笑,空见吓了一跳,死死的闭了眼,再不敢瞧了。
苍和却在跟黄秀才闲话:“看女施主的模样,这是要临盆了吧。”
黄秀才的脸上浮现出忧色:“正是,还有十来日。”
“添丁进口乃是喜事,我看那女施主与你都愁眉不展,却是为何?”
“唉”黄秀才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