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反正团长应该也习惯了吧……”
“其实我们也习惯了……不过,真过瘾!”
这就是红狼佣兵团的佣兵们!
团长法尔非,以三十多岁的年纪达到几近九级的斗气强度!他的强大让所有的佣兵心悦诚服,也让佣兵们以他为中心紧紧地团聚在一起!
也正因为法尔非如斯强悍,才让他们每一次的演练都可以竭尽全力,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他们处在怎样的生死边缘,都有一双手能够将他们拉回,而无论他们的意识将沉往何等的黑暗,或者偏离向何等难以操控的地步,都有人能够用绝强的力量让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的法尔非回头冲卡尔加露齿一笑,眼中的血丝褪去,笑容里完全没有阴霾。
其乐融融的佣兵们兀自七嘴八舌,法尔非也被围了起来,一时不能离开,阿洛则看向卡尔加——这个人虽然一直表情难看,可在见到这一幕后,眼睛里的淡淡喜悦却是无比真实的。
“卡尔加,我看到了,法尔非那几乎近似血般浓郁的斗气。”阿洛拍一拍流牙搁在他腰间的手臂安抚着——上面筋骨嶙峋,仿佛在“突突”地跳动,“而且卡尔加,你的力量大概也不在法尔非之下吧。”
是的,阿洛清晰地看到了,那比起深红更红,但是比起血液又稍微浅淡了点的猩红斗气,还有在那斗气四面八方释放而出的时候,卡尔加拦在身前的背影……卡尔加他,就直直地站在他和流牙的前面,将那股斗气的冲击力抵挡得涓滴不剩,而卡尔加本人的脚,却连一丝都不曾动过。
卡尔加回过头,眼神阴郁:“一个佣兵团里不需要两个实力最强的头领……再说了,我的实力原本就还比不上法尔非那么纯粹的强大,我有我擅长的事情,法尔非也有他擅长的,所以,现在的安排最好不过。”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一些,“埃罗尔,你的流牙还是个少年,看他样子,恐怕也不能体会其中的艰难之处。埃罗尔,你做好觉悟了吗?”
“流牙不会有事的。”阿洛微笑着,“我自然有这个觉悟的。那么你呢,卡尔加?你有觉悟了吗?”
卡尔加哼笑一声,脸上的表情阴沉,但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情绪:“我当然早就做好了觉悟,作为一个战士,我们都做好了觉悟。”
阿洛听出这个“我们”所指代的人是谁,目光匆匆掠过那个红发的男人:“那么卡尔加,我期待你……不,你们攀登上最高峰的那一天。”
爪与爪
阿洛和卡尔加正在说话的时候,那边的法尔非终于走出了包围圈,他一挥手,让佣兵们各自到旁边休息一会,而他自己则朝着黑色粗硬头发的少年——站在阿洛面前的流牙勾了勾手指。
“嘿!流牙!跟我来一场吧?”法尔非笑得很张扬,“这两天我还没见你动过,身为一个战士,你应该也闲得发慌了吧!”
“团长又要欺负人啦!”
“团长,你都比人大上一轮多了,真好意思开口啊!”
“流牙上!揍团长啊揍他!”
大队长们伸开长腿瘫在地上,每个人的力气和斗气都还没有恢复,但是在听到法尔非声音的时候,却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口出狂言起来。
阿洛抬起头看向流牙——他知道,刚刚在看到法尔非的“场”的时候,流牙就已经浑身绷紧了——这是在魔兽森林里遇到危险后的直觉的反应,而现在又受到了挑衅……
果然,流牙的表情的确没什么变化,可那双原本在看向阿洛时会带上几分温存的眼睛,在此刻也显出一种无机质的金色来。
冰冷、死寂、却有着强烈的杀气。
流牙的全身,也刹那间流溢出强烈的排斥与进攻的气息。
大队长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调侃,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又似乎是觉得有意思而胡乱打趣着,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尔则冲流牙露出个非常爽朗的笑容:“流牙,我们团长可是我们佣兵团里最强的一个,就算你输了也没关系的啦!”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给对方安慰,鼓励对方挑战自我、即便是输了也不会太难看什么的,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不就是对一个根本还没有进行战斗的战士尊严的最大挑战吗?
流牙或者不太懂一些人情世故或者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可他却对外界的情绪有着一种本能的直觉的反应,再加上他总是不太喜欢谢尔……
因此,几乎在谢尔话音落下的下一刻,他就双腿一屈,瞬间弹了出去!
演练场上早就为法尔非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流牙的身形迅疾,只划出一道淡淡的黑影,就挟着凛冽的战意直扑而去。
他抽出背上的大剑——这是阿洛对他的要求,要放弃爪子、学会人类的攻击方式,狠狠地朝法尔非砍去!
法尔非好整以暇地站在场地的正中间,左右拧了拧脑袋,关节处发出嗑吧嗑吧的脆响。
在流牙即将冲来的这一刻,他竟然好像还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流牙的动作真是相当快了,转眼间就扑到法尔非身前,那扬起的一人高的重剑带着仿若猛兽一般的腥风,轰然砸落在法尔非的头顶。
然而,并没能砸下去……
“锵——”
也不知道法尔非是什么时候做出了动作的,只听见铁器相交的锐利声响——在流牙那双坚实手臂的下方,居然有一把约莫只有半臂长的短剑横在法尔非的红色脑袋上方,硬生生地与流牙的重剑撞在了一起!
那把短剑与流牙的重剑对比着,显得如此娇小,但那把短剑却仍是能够阻挡流牙看起来不可阻挡的攻击,而且……那短剑的主人就好像没有耗费多大力气一样,看起来十分随意。
法尔非咧开嘴,露出个具有狩猎味道的笑容。
一击不成,流牙并不如旁人所想一般迅速收剑离开、寻找下一次攻击的机会,而是像是察觉到属于对方的强大力量了,他放任了自己全身的劲力,集中在那一把重剑之上,继续朝对方压了过去!
法尔非口中“”了一声,似乎有点没料到,又似乎带点赞许的意味。
就像阿洛所说,现在的流牙还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斗气,那么即便他有着七级左右的斗气容量,无法将之使用出来,也只不过能够加固一下他的肌肉强度罢了。如今,他本能地选择了用自己的长处——那天生的仿佛无穷大的力气,去压制他的对手,并且,他几乎孤注一掷了!以至于在强大力道的压迫下,他的腰腹不断地向后收缩,而脊背却弯出一条坚韧的弧度,就像一张弓,把自己绷到了极限!
然而法尔非不同,法尔非是经营了许多年的强者,对他而言,斗气就像自己的呼吸一样自然,他可以让斗气浸染自己的每一分肌肉,并让它们在互相的作用下激发出强大的能量……但是!现在与流牙的一战他没有如此。
法尔非没有使用他的“场”,也没有爆发斗气,而是在流牙倾尽全身力气的时候,也用他纯粹的**的力量与之相抗!
“啪——”
刺耳的断裂声。
法尔非的短剑早就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剑身瞬间出现了许多渔网状的纹路,跟着细微地噼啪声后,猛然碎裂,摔落一地。而流牙的铁剑也似乎在这一刹那达到了某种极限,倏然断成了两截。
仅凭蛮力就损坏了能够容纳斗气的武器!这是何等可怕的力气……可在下一刻,两个人竟然同时抛弃了手里如今只能被称之为废铁的东西,甩开胳膊纠缠在一起。
是的,肉搏。
接近九级的战士用**与一个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半兽少年的**相撞,想要这样将对方压制,而对手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恨不能把他掀翻在地。
流牙开始兴奋起来。
甩脱了长剑的流牙就像被放出了笼子的野兽,开始露出森森的獠牙。
他肆意地释放出原本压抑在自己体内的束缚的悍勇,张开口,发出一声可怖的兽鸣——“吼!”
这声音,是愤怒、是宣泄、也是挑战!
被称为“红狼之爪”的法尔非的红色眼眸里,开始绽放出猩红的光芒。
他的战意被彻底挑起来了!
流牙的金眼中同样燃烧着爆炸的情绪,他张开手掌,五指一阵动作,就拉长成勾爪的形状,还有那位于手指最前端的,陡然增长的尖锐的指甲。
他现在的手掌,真的有如兽爪一般。
而法尔非的名号也绝非浪得虚名,他的手指并没有变成流牙那样奇怪的形状,而是突然染上了血红的颜色,整个手掌好像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而从上面现出的光泽和细细鳞甲来看,就好像披上了一层龙皮的手套,显得诡异而骇人。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直直朝对方冲撞而去!
场边——
阿洛看着正在与法尔非战斗的流牙,眼睛里充满了柔和的神色,或者,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担忧?他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长大了的流牙的战斗——不是他们初遇时流牙那样左支右绌与魔兽周旋还遍体鳞伤的狼狈样子,而是发挥了这些年与魔兽战斗技巧的、真正充满了剽悍意味的战斗。
他看见流牙的脚在重击下不断地向后划去,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也看到流牙的身体上被看不清的拳影不断地攻击,好看到流牙的腿与法尔非的重重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郁的闷响……
这是属于战士与战士之间的战斗,让无论是作为魔法师还是修道者的阿洛都无法真正身临其境地体会……但并不妨碍他的理解。
卡尔加倒是并没有显露出半点对法尔非的担心,这或许应该取决于他这些年对那个红发男人实力的了解?不过,他却也是真正意识到,谢尔所说的这个充满了潜力的战士究竟能有希望走到哪一步——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以七级的实力与法尔非拼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在没有使用斗气的情况下,对方甚至还不懂得将斗气与肌肉融合在一起!
法尔非的战斗方式自由而野蛮,而流牙的也同样剽悍和狂放,两个人如同两道旋风,在不停地卷到一起,之后极重碰撞,再在刹那间交错而过,归复原位。
“轰——轰——轰、轰、轰轰!”
无比震撼人心又让人无比激动的声音,渐渐回荡在每一个战士耳里,让他们从一开始带着半玩笑性质的凑热闹,到现在聚精会神地观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阿洛看着流牙跃动的身影,目光有着他不自知的温柔:“卡尔加,法尔非果然很厉害。”
“哼,跟一个七级的战士打成这样,真不知都干什么去了!”卡尔加冷嗤,旋即并没有讽刺意味地说,“不过法尔非没有手下留情。”换言之,仅凭七级的水平能够与接近九级的战士拼到这个地步,流牙的实力和潜力都是显而易见的。
阿洛微微一笑:“卡尔加,其实你不用对我解释的。”很多时候,看起来最不好相处的一个却也是最容易相处的一个……只要,你能够得到接近他的允许。
卡尔加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一场原本没有任何人想到的堪称精彩的战斗,让佣兵们看得如痴如醉,而场中正在对战的两人,也流溢出惊人的气势!
这样没有运用任何斗气,仅凭着**力量的原始的战斗,竟让人的身体更加火热,就连血液的温度都在不断攀升,好像马上就要沸腾起来!
拳与拳重重撞击,腿与腿狠狠地砸在一起,引爆了空气,爆发出声声雷鸣。
迅速挥动的利爪也仿佛能够撕裂空间一般,发出尖锐的嘶喊……
力量对决
这已经不像是属于人类的战斗了。
两个人都仿佛兽类般匍匐着,两腿蹬地,而两手呈爪状攻击,每一道爪风都能引起一些细微的能量波动,隐隐的不甚明显,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那两个还在战斗着的男人,眉宇间流露出的神色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了!
佣兵们看得聚精会神,原先因为疲惫而显得有点发白的脸色在此时也被红色沾满,双眼中溢出激动的光彩,给他们的周围也带上了几分热烈的味道。
卡尔加跟阿洛并肩站在一起,他们的目光各自投在战斗中的两人身上,一个面色平静嘴角含笑,一个眼神阴郁眉头皱紧……含笑的那个未必真的很开心,而皱眉的那个也不一定真的生气。只是在很多时候,人处在不自觉的状态,就会露出自己最习惯的表情与姿态,让人看起来与平常一般无二。
阿洛和卡尔加就正是如此,哪怕是有人盯着他们的脸看,恐怕也不能看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来!
然而,斗气的容量所带来的体质终究还是显出了不同来,流牙的面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可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手臂上的血管亦是泛起了红丝,现出个奇异的脉络。而法尔非虽然外表看起来不会比流牙好看多少,但他周围的气息却是稳定的,显得博大而热情,似乎都让人能够听到他不慎流溢出的能量在他身边欣悦地低吟。
从目前的情形上来看,的确是流牙处在了下风了……虽然目前尚不明显。和法尔非的游刃有余、尽情享受战斗不同,流牙却是在为着活下去而搜刮自己的所有力量——流牙也是为了战斗而生,可他的战斗,却是为了生存。
每当生死关头,人类总是会爆发出他们难以想象的潜力,流牙不是第一次越级挑战比自己厉害的生物,但却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两个等级的差别,代表着肌肉力量天差地别的相异,即便是流牙天生蛮力,也无法比拟这种质的不同……这一场战斗,就算法尔非不用斗气,到底还不是完全公平的。
但是,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公平的?只有自己一点一点搏命挣来的力量才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管想要做些什么、想要表达自己的什么意愿,如果没有力量为其支柱,一切也都会有如空中楼阁。
流牙相信着力量,也在今日的战斗中更看清了自己的不足。
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下,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但是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都定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应到,那唯一一双蕴藏了让人无比舒适熨帖情绪的——他以前不明白,可他现在知道了,那种情绪叫做关怀,也叫做温柔。
流牙的脑子里已经被战斗的意识充满,几乎没有挪出任何一个部位容纳其他,然而就在这个“几乎”掩盖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一线的清明。
战斗是本能……从战斗中汲取经验和提高力量也是本能……那么,在提高了力量之后,要做什么呢?要做……什么……
模模糊糊地在脑海里出现了这个问题,一晃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它的身影。不过流牙却把它压在了脑海的最深处,只等待有朝一日能够将其挖出,彻彻底底地全部弄清楚。
场边的卡尔加看着困兽犹斗般的流牙,眼里飞快闪过一抹赞赏,又在瞬间将它压在眼底:“埃罗尔,你的流牙快要坚持不住了。”
阿洛叹口气,点头:“嗯,我知道。”
“他应该要罢手了。”卡尔加说道,这不是笃定,而是提醒。
阿洛再叹口气:“是的,我知道。”
卡尔加看着阿洛平和的侧脸,皱眉:“人的身体如果越过了某个极限,就会受到很大的损伤,而在这种损伤之下,可能终生都不会再有所进步。”他仔细地看,想看明白阿洛的表情,“你的流牙还不会使用斗气,就没办法在这种状态下自我调整。埃罗尔,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