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宫依然如月下河潭,静宜的无人打扰,这正是爹的性情,因而所有事情才能不动声色的掌握在手心里,我被守宫的挡在门外“狐丹已大用,少主此行是白来”我冷笑一声,竟然都已算出我来的目的。他暗中计划着一切,勃勃雄心却是建立在儿子的痛苦之上。而我是凡人,最多能活一百岁,只有吞了狐丹才能在一千年之后见到元碧,如今爹的绝情,让我寒心。所谓母子亲情,在我们这里也只能停留在这个程度。
咬破手指,沾了红色液体,在纸上大大的写着“枝头泣杜鹃,泣泪泣心血,声声泣。
风叶诉儿心,诉情诉心语,绵绵诉”叭的一声贴在脑门上,弯腿跪在宫门外。
那两个弟子快速走了过来,看了我额头上的红字相视一下,其中一个转身向宫里走去,不一会儿,皎浩和寰辰匆匆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我脑门的血字,一边一个拽我起来“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我赖在地上不站起来,皎浩一把抹下我额头的东西“你难道不了解你爹的性子吗?你在这里丢人现眼,会更加惹怒他,你这个笨蛋”“我要见他”我努力压抑心口的起伏“他现在在闭关练功,不会见你”“那我等他”我说着向宫门走去,皎浩一把拉住我“你爹因为练了邪功现在已不是原来的蓝芸了,如果他生气了,杀了你都有可能”我冷笑一声,“他未曾没有杀我的心思”我再往前一步,身后那二人揪住我的后襟,一拉,我退回,“你爹不会见你,见你也是杀你”皎浩调整呼吸道。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死,更何况元碧已经不在了”我挣脱他二人径直闯了进去。
后院植种着各式花草,竞相怒放,似要取悦于某些人。就在这花团锦绣编制的画面里,有一个曼妙身姿立在其中,长发悠然飘起,散在高高簇立的花瓣上,修长白皙手指滑过一枚枚花瓣,然后那花瓣一朵朵飘下,跌落在精致的小花篮里。
“爹……”佳作虽美,我却无心赏悦,花中人依旧手指优雅的穿梭在群芳之间,引得百花唏嘘。他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几步走到他面前,他的手终于停下,抬起紫眸,妖冶的脸庞线条清晰,玉骨凝肌,透明红润。
我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爹在上,孩儿跪拜”“起来说话”他淡淡的道,手抚弄着着花篮子里的花叶,“孩儿此行是来讨狐丹的”我道,爹袖练一挥,我立刻倒在地上,内脏猛烈相撞,血从嘴里冒出“蓝芸……宫主……”皎浩和寰辰先后的声音。
我努力爬起再次跪倒“爹要杀便杀,孩儿的幸福和性命根本不能与爹的宏图大志相比的”我铮铮道。
他手柔柔的拂过我的脸侧“爹没有狐丹会死”然后他的轻纱衣角滑过我的脸庞,香气渐去。我傻住,脑子全乱了。
皎浩走了过来“你爹还是疼你的,否则你不知已经死了几回了”“他没有狐丹会死,是什么意思?”我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皎浩,他叹口气“他受了重伤,又没了蛇胆,只有狐丹才能续命”拿了狐丹,我爹就会死,没有狐丹,我就和元碧永远不能相见,为什么人世总有这么多两难全的事情!
我走出秋水宫,皎浩提着包袱跟了出来“小玲珑,你要去哪里?”“回西凉国”我凄惨兮兮的道,这世间除了我的父王再无牵挂,只是很痛心,元碧在一千年之后,找不到我会多么的难过,而我又怎么度过没有他的日子。
“我带你去见元苏长老吧?他或许知道瑚宫主的一些事情”皎浩道。
“是我爹和你说得吧?”我问,皎浩无奈的点点头。
河谷幽深处,青苔铺满山石草地,一弯清泉载着满天繁星,流入醉人的梦里,山谷薄雾笼罩,石缝中留恋的小花、还有泉边的薄雾蒙着的野草,深深一嗅,便已身临其境,一个简单的小屋被绿荫缠绕着,就像奶娘给我讲的童话故事里的蘑菇房子,有一个仙女住在里面,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小屋里走出一个人,和小灵玉相似的身材,依旧一身红衣凝裳,头发扎起,只留一缕挂肩头,在轻风中飘来飘去。看见我们,眼神很平静“长老已经等你们很久了,你们进来吧”屋子很小,小到似把世俗的所有沉重都抛弃,元苏端坐在小木桌前,脸朝外,依旧大气的眉眼,脸庞的每一笔都是精雕细琢,然而他无神的眼睛里此时却只能容得下窗子外的光亮,红儿走到元苏的身后替他整理了衣服,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来了”元苏摆摆手,红儿倒了几杯茶放在我们面前,走了出去。
“元苏长老,你的眼睛?”皎浩道“没有事,是我咎由自取”元苏话里明显的忧伤和追悔。
“他真的魂飞魄散了吗?”元苏急问,“是的……”皎浩叹气。
就见元苏泪流满面,摇着头道:“怎么可能,他是狐仙,纵然是被打回原型也不可能死了啊!”声音沙哑带哽咽“因为他没了狐丹”我终于道,努力让自己不失态,元苏两道娥眉紧蹙,纵然是伤心,大长老的妩媚风情依旧不减。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摸索着抓住我的手,“他是我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因为他父母的关系,他才会对我产生狠意”“那你为什么和冥岩联手?”我继续问他,他吸了一口气道“只是想利用北魔山的实力,除掉所有碧仙宫的敌人”“包括昆仑山、秋水宫?”皎浩问,他点点头。
我苦笑“却不想真正北魔山的主人是秋水宫宫主”他表情也是无奈。
这时,红儿手里握着一簇五颜六色的花走了进来“长老,山里的花虽然不能与雪莲相比,但也清香,放在这里润润空气也好”说完,红儿将窗子边的一个透明的花瓶里的花换下,插了野花进去。
元苏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东西,激动的道:“我怎么忘记了,他的母亲是雪莲花仙,他现在魂飞魄散了,只要在一千年之后,他的魂魄还会重新凝聚起来”“这个我知道”我嗤鼻道“他的花型还在,你们只要去西天山找到附着他魂魄的雪莲,一千年之后,那朵花便会便会化成碧儿”我快速走上前“天山雪莲?”
“是的”离开元苏的屋子,我心急如焚,天山在最西边,算算路程一共需要九天。
“你慢一点,只要在一千年之前去了就可以”皎浩在我后面小跑,我的双脚像是按了两个风火轮,元碧的魂魄在雪莲上,那么我看到那花,就像看到他一样了,我心里激动,脚下就更是威风。
昆仑弟子
途中经过了洹通国,丰盛的美食摆在道路两边,我拿着在前面边走边吃,皎浩在后面道歉付钱,谁叫我心情郁闷呢!
我在路边停下,因为这个小摊上的年轻人正在聚精会神的作画,画里的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想必是他心仪的人。
我蹲在他面前,“画我,要逼真一些”那年轻人有些气恼,他铺好宣纸,看我一眼,画一笔,皎浩默默的站在我身后不说话,半个钟头过去了,脸部肌肉有点酸痛,接过那画,画中人笑得很傻但是很幸福,就让他这样看到我就好。
蹭的一下,手中的画被突然抽中,回头,两个道士一脸嘲讽的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拿着那卷画,“师兄……”我轻声道,
那二人正是昆仑山重阳派的弟子,他们冷冷一笑“谁是你的师兄,你已经被掌门师兄逐出师门了”皎浩向前一步,笑道:“逐出师门这样的命令是由师尊决定的,俞之敬那老东西算个屁呀!”
“对,他顶多算是个屁”我附和道,将我和元碧活活拆散也有他俞之敬的一份。
“你出言不逊,若是掌门师兄知道了一定将你一起逐出去”
“好啊!他在哪里,我当面和他说”皎浩嬉皮赖脸的冷声道“你……你……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转身要走,皎浩抽剑,收剑入鞘,只是一瞬,那二人还未来的及惨叫,身体僵直,倒地。皎浩拉起我就躲进阴暗的角落里。
探头看了一眼外面道“重阳派弟子既然在这里,俞之敬也一定在附近”
“他们也是去西天山的”我不解的道。
皎浩眉头微皱“俞之敬这次来西山,难道师尊根本不知道?”我们担心会在客栈里碰到俞之敬那伙,所以就寄宿在农家小屋里。
半夜里,我和皎浩同挤在一张大土炕上,月光明晃晃的照在我的心头,我的睡意被搅碎了。披了一件单衣,走到窗前,你在哪里?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我心底失落之极,一阵柔风滑过我的脸面吹了进来,我竟然嗅到他熟悉的体香,热流涌进心底,环顾四周,只有皎浩大展着酣睡,有些失望,或许是我臆想多了,转过身望向窗外,一切寂静。
“珑儿”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身,将房间的各个角落扫视一遍,结果还是失望。“你在哪里?珑儿好想你啊!”我对着窗外哭道。然只有偶尔穿过的风声,我呜呜的哭,心底所有的惆怅和委屈,以及对他的思念,随着眼泪从心底倾泻而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头,我快速回头,背后的人一身亵衣,睡意未减的看着我,却是皎浩。
“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装鬼吓人呢!”我抹抹眼泪,跟着他回到炕上,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看不见而已。
第二天清晨,皎浩推推我,就穿衣服出去了。再进来时,却是五六个道士,我一屁股坐了起来,“拿下……”一群人立刻上来将我抓住
“我是师父的弟子,你们这样做是违背山规,是要受师尊的惩罚的”我大声道,
一个弟子呸的一声“师尊在昆仑山,还管不到这里,我们现在就替掌门师兄除掉你这个眼中钉”
眼中钉?“我和掌门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杀我?”
“俞师兄杀你,没有理由”说完,剑向我喉咙刺来。
“等下……”剑在半空中停下,另一个弟子道:“听师兄说,与小玲珑一起的还有皎浩”
“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然后两个弟子走了出去。
那人拿着剑走了过来,剑在我全身移动,我忍住呼吸,这冰凉的刀一闪一闪的,我担心它突然不长眼,我的身上就被穿个大窟窿。
这时,身体一阵奇异,我胳膊不受控的一抡,抓我的人向四方射去,我看看自己的双手,像是被注入了无形的神力,那些人立刻围成圈子,剑密密的上下刺来,然后我又感到腰被人抱住,横着盘旋在空中,脚迅速挨个的将那些人踢翻。
我轻飘飘的落地,走向那个大弟子,脚踢刀,不偏不正插在那人正上方,那人哆嗦道:“是掌门师兄派我们来杀小玲珑师弟”
我疑惑,忽然那人又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狠狠的撞在墙棱上,马上又爬了起来,跪在地上“饶命啊,大仙,小的真的不知道俞师兄为什么要杀小玲珑师弟”
然后出现的一幕是,那师兄痛苦的扭曲着脸,双手捂住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卡擦一声,那人脖子一歪,一命呜呼了。剩下的弟子立刻像炸了锅一样的慌了,挥舞着剑刺来,我现在身不由己,那些剑在我一尺之外竟齐齐的折断。然后一股漂浮的气流伴着光环从我身体四射开来,
那些人的身体被如刀片横着贯穿,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五六个人死相惨烈,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体的不适已经消失。
“元碧,是你吗?”我朝空中大喊,然而没有回应,我立刻泪流满面“我知道你在,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如果不能出来,说一句话也好啊!”。依旧无声,心再次陷入无望中,脚下有半截刀身
“那我死了,你会不会出现?”没有声音,我从地面上抓起,向脖子刺去,一空中不明飞行物“叭”的一声将我手里的剑打落,皎浩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看我被剑刃割破的双手。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缠在我的手上,边缠边气愤道:“你中邪了是吗?竟然想到要自杀,幸亏我赶回的及时”“可是……刚才元碧他在”
皎浩一听,食指弯曲,敲敲我的脑门“他魂魄都被打散了,而且都化了花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刚才真的感觉元碧进入我的身体里”我继续道。
皎浩一听,只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是因为你身体里淌着一半的蛇血,没有狐丹的控制极易变回蛇身,而且法力无穷”
“可是我刚才没有变回蛇身就已经很厉害,那些弟子都是被我杀的”
我指指一地的尸体,皎浩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似乎在努力找出什么解释,让我这颗锈豆脑袋容易明白,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反正啊!和你那美人宫主没关系,再说了,附身是需要消耗阳气的,是要损命的,若真是他,他舍得吗?”我深出一口气,也许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产生幻觉了。
继续赶路,我全身显得疲惫,骑在马上摇摇欲坠,终于体力不资从马上摔下来,只好在路边的一个小客栈里休息,喝了一些热汤,身体才慢慢出了虚汗,几天下来也就好多了,
这天,我正在房间里假寐,皎浩端着木盆嘀嘀咕咕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问。
皎浩把木盆往桌上一放,气愤道:“刚才下去打热水,碰到东岚那帮道士”我心里激动,师伯、夜箫、玉歌也来了!
蹬蹬蹬的跑下楼,几桌子都是道士,一眼看见了夜箫,他不吃饭,脖子直直的盯着前方发呆,他旁边是玉歌,最中间的是天宗道人我的师伯,依旧神采飞扬,俊美无双。我的出现果然让他们惊讶了一阵子,尤其是夜箫、还有那个屁颠屁颠奔过来的玉歌。
我们跟随着东岚弟子一路出发,皎浩和夜箫似乎是天敌,不是斗嘴就是抖脚,师伯看着头疼,把我夹在中间,我坐在马上,眼神直视前方,尽量不让他们彼此恶狠狠如刀剑般锋利的眼神影响到我的心情,玉歌骑着小马跟在夜箫身后,心向着他的师兄,皎浩双拳难敌四手,看着不爽,把我往他的阵营里拉。然后我威风凛凛成了守关第一门,因为我和夜箫挨得近,理所当然成了皎浩的垫背。
皎浩骂夜箫是“牛粪”,我听了不解,不知道皎浩为什么这么说,然后夜箫骂皎浩是“两堆牛粪”只是数量上的问题,本质还是一样,皎浩歇了一下,又骂夜箫是“乌鸦”夜箫回应“乌鸦嘴”,
“你走着走着,掉进臭水沟里!”皎浩长出一口气,狠狠的道。
“我从未掉进过”
“你被疯狗追!”
“我魅力没有那么大”
“没有尾巴的兔子”“我不是兔子”夜箫依旧气定神闲。
我们住在山脚上,夜风缓缓吹过,四面都是山丘,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有说有笑,坐在我身边的皎浩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去?”。
皎浩在我耳边轻声道:“蓝芸就在附近”。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的气息很特别,只有我能闻的出来”说完,转身就走,我也准备跟着去,皎浩突然转过身来恶狠狠的道:“不准跟来”然后飞快消失在月色里,我呆在原地。
那边的篝火正旺,一群人嘻嘻哈哈,另外一边冷冷清清。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为什么你在的时候我不会感到害怕,你不在了,我依然不会害怕,倚着一棵树静静的坐下,闭上眼睛,细听风中是否有你的呼吸。
元碧的化身
却听到微弱的窃窃私语声,循着声源,我看到一坐一蹲的两个人影,蹲着的人腻歪的粘在坐着的人的肩头“是不是想我了,芸?”一听就是皎浩那不要命的。坐着的人并不搭理他。“你啊,只有我懂!”说完,从后面抱住坐着的人,两个身影重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