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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上的小日子（二）
“你是谁！”
严初也回过神来发现不对。小柴犬站在地上，一点点的毛团，却显得趾高气昂，他说：“我是谁你们没必要知道，总之不要跟过来，不然这只模样讨厌的狗，我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音落下，先是一下子猛蹿到了墓碑前面，张口咬下碑上的老照片，然后衔着照片飞速往外奔逃出去。严初往前跨了一步，却被欧阳一拦下来。欧阳一道：“是那只狐妖。”
“那只狐妖？”
严初不敢置信：“它不是死了？”
“灵魂的事情很难讲清楚。”欧阳一摇了摇头，转脸冷冰冰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张明镜和张大飞：“这事情是因为你们门派起的，你们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若是萧理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我们，你们自己也会无法承受吧。”
张明镜苦笑一声：“是的。我这就去通报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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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理缩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眼睁睁看着一团绿光盘旋在他的大脑皮层，那团绿光就像是散光眼哥们眼里的晚上酒吧门前的灯光，朦胧而耀眼，又忽远忽近。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捆成一团，整个人都蜷缩着，难受得要命。萧理舔了舔嘴唇，开口大叫：“喂，你到底是谁？”
那团绿光动了一下，慢慢凝聚成了一只小狐狸的模样，转过头来。即使是思维，它也有一双漂亮的天空般湛蓝的眼睛：“你叫我小飞就可以了。”
小飞……名字听起来这么纯真，可这家伙可夺走了他的身体！萧理想要挣扎着上前，但稍一动弹全身就针扎一样，他听见那只小狐狸慢悠悠地说：“你的灵体能力虽然强，但是元神操作实在弱得可以，我已经将你束缚，如果不想难受的话，还是少动弹为妙。”
萧理咬牙切齿：“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的身体占据了！”
狐狸说：“恐怕这也不是你的身体吧？”
萧理被说得一滞，片刻又道：“你是阴灵，阴灵无法利用尸体重回人间！”
“不错，所以我才把你捆在这里，不然你早死了。”狐狸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给我安静一些。”
他们一妖一鬼，透过一具尸体共存，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算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萧理当然不觉得有趣，他只知道这小狐狸不会只是说说吓唬他，他暗中挣了挣，感觉那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捆得牢牢的，只好心里叹口气，准备再积蓄一会儿力量再说。
那狐狸操纵着柴犬的身体往山上跑去。萧理问道：“你要去哪儿？”
狐狸说：“去我主人那里。”
萧理怔了怔：“不是埋在墓地吗？”
“没有。”狐狸阴沉着脸：“那只是衣冠冢，主人的尸体被烧成飞灰，摆在天师道的高阁。”
萧理可以听出来这狐狸华语剑的愤怒和伤痛。他想了想，说：“反正都已经烧成灰了，还能怎么样呢？什么都没有办法了。你本来不用这么执着。”
狐狸淡淡说：“没错，但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你们能在一起多久？”萧理道：“不是我说你，我迟早会把这具身体夺回来，或者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挣脱开你的束缚，离开这具身体，你也呆不长久！”
狐狸并不说话，它只是不停地上前面奔跑着。穿过白玉做的台阶，它窜进了茂密的森林，地面上层层堆积的厚重的落叶带着泥土的香气和早晨露珠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湿润。萧理依旧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色，他似乎和狐狸共同分享着柴犬的眼睛、耳朵……所有的感官，但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这个身躯。
两个穿着脏兮兮道袍的小道士从前头走了过来。他们看到柴犬都是停下脚步，带着疑惑的眼神，小柴犬同他们一擦而过，萧理听到那两个道士说：“这是不是就是大师兄说的要我们看到就禀报的那条狗……”
声音在空气里飘飘荡荡地离去，萧理叫道：“你听到了！龙虎山的人在找我们！你没有地方可去的！”
小狐狸并不停下脚步，萧理看到周围的画面简直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往后倒退，狐狸操控着他的身体跳上了树枝，萧理感觉到脚下的树枝伸展开柔韧的枝条，将他的脚步往前衬得冲去。他咬住牙齿，一边奋力地悄悄地扭动身体，狐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并没有注意到萧理的小动作。
靠……真他妈的痛……
萧理低头苦笑着看身上无形的锁链。狐狸说他元神的操控力量不够，他本来就不是修炼的，哪里知道什么元神操控的法门？眼看着小狐狸越跑越上，几乎是一眨眼，他们就来到了山顶附近，锐利的山风吹过他们的耳畔，割得萧理都觉得隐隐的生疼。他看着小柴犬往山顶旁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楼走过去，那附近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空旷旷的一座楼，树木花草仿佛被人凭空剃掉了，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
狐狸停下了脚步。
萧理道：“这就是你的主人的骨灰放的地方？”
狐狸道：“是的。”
萧理好心道：“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这附近一副就是下了大禁制的模样，你如果贸贸然闯进去，这身体估计就会四分五裂的。”
狐狸说：“你不用提醒。我也知道。”
萧理撇撇嘴：“那你准备要怎么办？”
狐狸呆着不动。他用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那座孤零零站着的小楼，萧理半天叹道：“算了啦，这里肯定是龙虎山禁地中的禁地，你的主人也已经死透了，你差不多也死透了，何必还要残留在这一刻，还要折磨自己。早死早超生嘛。”
狐狸怒道：“我们妖魔、还有你们修道者，都是无法转世轮回，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萧理一呆：“阿？不能转是的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耶……”
狐狸怒气勃发地看着萧理，似乎很想冲过来踹他一脚的感觉，不过半天还是没有动静。萧理就听见他低声说：“其实我也不恨你们……还有那两个道士。我知道我自己办不成的。杀人血祭……复生什么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其实主人他，也不过是把我当做一只宠物而已。那时候我差点死了，是主人救了我，我陪着他好几百年，有时候我想，他和我呆在一起，其实也不能说是喜爱吧……最多算是习惯了。习惯了我陪在他身边，习惯了我这只妖怪默默地喜欢他。我喜欢他……他知道的。但是他从来不说。他也有喜欢的人。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很多事情，兜兜转转，我们都强求不来。以为终于能够好好在一起了，他又死了。他死的时候，我本来想也就这么跟他去了算了，可是主人死前和我说，他不想和我在呆在一块儿了……他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萧理舔了舔嘴唇，说：“他说这个应该只是气话吧。”
“气话也好，不是气话也罢，我总归是晓得了。”狐狸说：“他从来不曾像我爱他那么爱过我，因为人和妖始终是不同的。那么多的爱情小说里面，说人妖相恋、人鬼相恋……其实都是放屁！都是放屁！”
他猛然地暴躁起来，萧理感觉到柴犬的身体有种莫名的震颤感，好像就要被狐狸的愤怒给扯破了，萧理吓得连忙说：“你镇静一点，你镇静一点！”
狐狸粗喘两下，半天安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那座楼，说道：“为什么妖鬼总是想要变成人，你知道吗？只有人可以享受到最好的……爱、亲吻、拥抱……只要我有一天是野兽，我不是人，我就无法让我的主人看到我。而你……”
他看向了萧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嗤笑：“你以为你那个严初为什么会喜欢你？”
萧理怔住了。
狐狸说：“他对你可真好，不是吗？你是个鬼魂，他不介意，他陪在你身边。你附身在一具死尸上，他不介意，天天抚弄你的身体，还亲吻你的额头——尸体的额头。他真的好爱你，是不是，萧理？”
萧理冷冷地看向狐狸：“你想说些什么？”
“可你始终是只鬼。萧理。”狐狸说：“你是阳灵……就算这个特殊一些，可是你真的不是人。为什么一个人类会对一个非人这么好？好到这样的……奇怪的程度。”
萧理怒道：“他爱我！”
狐狸眼中一闪而过嘲笑的光：“他爱你？”
它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只是一种习惯，只是一种——必须的行为？”
萧理吼道：“你是什么意思！”
狐狸说：“你不知道你们从前是什么关系吧？几世以前……你救过他。因为不知名命运的关系，你一直都在救他。你对他的恩情，累积到了这一世……他不得不报答你，萧理，他根本不爱你。这只是他潜意识里的行为而已！”
“放你他妈的屁！”
萧理破口大骂：“我听过许多版本的我和他不能在一起，你他妈这个真是我听过的最离谱的！要编故事也编个靠谱一点儿的！对，我是不是人类，但他爱我，怎么样，你嫉妒我们的感情吗？就因为你是个懦弱的得不到主人喜爱的破宠物？”
他话音落下，狐狸的那团绿光就冲上前来，一尾巴甩过来，狠狠地抽在萧理的身上。萧理的灵体登时差点儿被抽得分崩离析，他只觉得身体内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萧理蜷缩起身子痛苦地大叫，那狐狸又是一尾巴甩在他身上。
“你给我叫的轻一点儿！吵死了！”狐狸湛蓝的眼睛中光芒复杂，看着痛楚地歪倒在脑海深处的萧理。
萧理半晌疼痛稍减，他抬起头，看向狐狸：“你……你不是无意中冲出来占据身体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对我说。”狐狸淡淡地道：“到了这里，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他就可以把我带到我和主人相聚的那一天。”
“卧槽，这种话你都相信！”萧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只蠢蛋：“时间倒回？你以为那人是神仙啊？神仙都不可能吧？”
狐狸道：“我相信。他很厉害。”
萧理捂着手臂滚着坐起来。他看向外面，冷冷的山风空荡荡地刮过这个山顶，风中带起一阵树叶飘响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
忽然远处远远地卷过来一团黑烟。浓重得像是最深的黑夜，仿佛一条灵敏的大蛇，从空中猛窜过来。萧理失声惊叫：“这是什么东西？龙虎山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妖魔气息？”
狐狸却是两眼放光。
“就是他。”它说。
“谁？”萧理惊慌失措。这股气息实在是太强了，强的他就算是蜗居在这柴犬的小身体里，依然能够感到窒息和恐惧。
狐狸说：“可以把我送回主人身边的那个人……”他顿了一顿：“也是可以把你送回到你和严初第一世相遇时候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很喜欢写穿越我发现= =…………………………
水鬼（一）
萧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痛得整颗脑袋都好像要爆裂开来。
“唔……”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极度冰凉的地面带着些微的潮湿，让他整个人更是冻得开始颤抖。萧理咬着嘴唇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墙角立着一盏小灯，灯光如豆，只照耀到灯前的一小块地面。
萧理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将身体坐正，靠上了身后的墙壁。
他闭上眼，记忆逐渐从脑海中涌回。
他记得他看到那一团可怕的黑烟朝他猛冲过来。萧理想要逃，可是他的身体动弹不得，狐狸稳稳地占据着上风，一边一脚踩着他的脑袋，把他牢牢按压在地面。萧理睁大了眼，恐惧地看着那股黑烟飞速地逼近，他可以闻到极浓郁的血腥气，这血腥气还很新鲜，像是最近才沾染上的。
那黑烟忽地分开了。从黑沉沉的烟雾之中，走出来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她有一头乌黑如云的长发，一身合身地、完全衬托出她完美曲线的长裙，还有那一张脸……那是一张任何人看到都无法忘记的脸。美得简直能够叫人堕入地狱。在萧理的记忆里他看到过最美的女人就是僵尸小姐莫喜，但是莫喜在这个女人面前，也不过就是个铺床叠被的丫头。
萧理呆住了。然后他看到这个女人那张美艳的能令全宇宙雌性生物嫉妒的脸庞——突然腐烂了起来。
先是额头上的一小块肉，然后是整片额头、鼻子、脸颊——一块又一块还带着血丝的腐肉掉落下来，脏污的血流过女人的脸蛋，洁白如玉的皮肤和肮脏腐臭的烂肉堆叠在一起，却居然有一种奇异的恶心的美感。
那女人动了动她鲜红仿佛被鲜血涂抹过的嘴唇，声音嘶哑但动听：“就是你，萧理。”
萧理害怕极了，拜托，他只是个正常地球人，正常地球人看到这种东西都会害怕好不好！
那女人又看了一眼狐狸，好像她就是能够透过柴犬的身体看到两团灵魂似的：“你做的很好，小飞。你应该有你应得的奖赏。”
那只狐狸两眼都放出光彩，萧理就见那女人伸出手来，往他身上一指——那狐狸瞬间消失不见。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萧理吓得大吼。狐狸施在他身上的束缚消失了，萧理一个骨碌爬起来。
女人道：“是他希望去的地方。”她微微一笑，腐肉下的肌腱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至于你……”
萧理当场就转身往外头奔逃。他重拾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脚下踉踉跄跄的，树枝在他的脚爪之下发出轻微的颤抖。他听见了那个女人一声轻笑，随后他就再一次不能动弹，他绝望地站在那里，他甚至连魂魄都逃不出去。
那女人道：“我既然来了，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萧理在绝望中忽然远远听见了严初的怒吼声。他看见严初、欧阳、还有秦蔚蓝向着他扑过来……
他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回忆完毕，萧理头疼地按住太阳穴。他现在是灵体的状态，柴犬的身子没有一起跟着穿越——根据那只臭狐狸的说法，那可怕的妖魔应该是把他送到了他和严初第一世见面的时候。
不过……说真的？第一世？这听上去也太玄幻了。
萧理缩在墙角，等全身上下那股钻心的痛过去了，他才颤着身子扶墙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那盏灯前，弯腰把灯拿在手里。说是灯，其实也就是一团玻璃球里面放着一点儿蜡烛，火红色的蜡油缓缓往下流淌下去。
——等等。
萧理摸了摸手上冰凉光滑的触感。
玻璃？
他两眼问号地看向手里的玻璃灯。这里不是古代吗？古代应该不会有玻璃吧？
萧理举起灯往周围照过去。这是一间极狭小的房间，角落里摆着张板床，还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墙面上刻着数不清的横线划痕。桌上还放了几本书，萧理走上前去翻看，是几本薄薄的杂志，封面上是身材火辣衣着清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