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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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彼岸-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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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不,天下不应该有他不知道的事,那就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肯说?我疑惑地看他:“望神帝明示。”
  “尔得以重生,乃是命数,修罗星的命格早已不在天界,吾知,却无可奈何。”
  修罗星,慕远虽然身为魔界之主,果然还是逃不出命格束缚。难得神帝说了一句正常人听得懂的话,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又端起茶杯,不知说什么好。命数不在天界,意思就是连神帝也管不了了么,那我该怎么办?
  “那神帝可知,我和修罗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又问:“我前世在云上为圣主,他是魔界的帝尊,为何他会与我有缘?还有,他的哥哥又到底是谁?也是九天的星辰?”
  如我所料,我没能从神帝口中得来我想要的答案,而是一句:“情之所至,一往而深,生生相系,结为同根,缘分天定,聚散无常,此之一切,本乃天意。”神帝说这话时,神色有些飘渺。我看着他超脱的形容,良久未能体会这句话里深蕴的含义。而后,仿若万世的轮回,一瞬间在我们身遭轮转,四周又回到星辰繁复,银河萦绕的景象,在我看来,所谓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临走时,我又在殿里遇见了司命,我问他:“不知司命可知道修罗星的命格到底去了哪里?”
  司命随手打理他长到在地上拖成一条扫帚的胡须:“修罗星的命格是你亲自从天界带走,除了你自己,谁还能知晓?”
  我有些怅然,难道慕远注定要如此活下去,直到不久的将来,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六道之外。蓦地记起一事,又问:“那不知司命可知修罗星的哥哥是谁?”
  司命有些哑然的看了我半天,方叹了一声:“他竟还记得……哥哥,孽障啊孽障。”
  我讶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从北天门回到云上,距离圣宫还有数万里路,便听到阵阵轰隆隆地响,热闹得紧。
  不多时,回得中天门,发现圣宫上上下下围了几圈衣装各异的仙人,有的神色焦虑,有的剑拔弩张,俱皆在往圣宫里的祭天坛上观望。此时那震耳的响声总算平息,奔涌四周的法力却还没有全然散去,四周漫溢着游弋的彩霞,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是慕远那家伙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冲进坛子上一看,我的小祖宗哪,你还真是不负我望。
  慕远和若谷隔了十余丈,一个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气,一个正对着一地金光闪耀的碎片愁眉不展。我愣了片刻,冲到慕远面前,他看似累得不轻,见我来了,强打起精神,爬起来,对我展颜道:“你回来了。”
  我对慕远点点头,又回头看若谷,他收拾了一地的碎片,荡到我身边,神色冷漠而肃然:“圣主,你若是能早点回来也好。”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谷将手中的碎片扔在我面前,咬牙道:“我好不容易从天界带回摄魂镜,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把这东西砸碎了。”
  天哪,你们这是在闹哪样……
  我俯身捻起一枚碎片,银质的镜片里别无他物,空映着蔚蓝的苍穹。这神器我听闻过,据说是天界十神器之一,具体有什么用我倒不是很清楚,可这到底是件神器,慕远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我抬头问若谷:“不就是个镜子,难道修不好?”
  若谷叹气:“这若是都能修好,还唤它神器作甚?”
  我扶了额头,转脸凝视着正呆呆地看着一地碎片的慕远:“你这是做什么?”
  他咕哝了一阵,方低声道:“我不想你用这个东西。”
  我有些疑惑:“这东西是给我用的?有什么用?”
  一旁的若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道:“我费尽心机,从神帝那里套出可以让你恢复记忆的方子,要做到这事,必须靠两件物事,这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很懂,若谷始终不曾对我主动提及何处有让我恢复记忆的法子,也兴许是我自己对此事不甚热衷,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此番慕远的出现,我可能依旧不会对那个过去的、我并不熟识的自己有过多的念想。可为何若谷却在此时想通了此事,去寻了件神器回来,又为何慕远却要将它砸碎?我满面疑惑:“你为什么不想我用这个东西?”
  慕远抬了眸子看我,神色黯然得宛如凋零的夜色,又是一阵难以启齿,似是使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一句:“你记起那些事,真的不好……”
  若谷却发出轻笑:“他怕你记起那些事后会容不得他,自然觉得不好。”

  第九章

  四周的仙人相继收了法器,静默地注视着我们,令我颇有些骑虎难下之感。慕远兴许是被说中心事,咬着嘴唇,良久不语。我望向若谷,太阳穴一阵痉挛,问:“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若谷指着慕远,一字一字,很清楚,也很愤然地对我道:“当年害得你魂飞魄散的人,你以为还会有谁?”
  我讶然望向慕远,不由自主地缓缓摇头。你不是爱着他的么,你分明爱着他,不是么?虽然他也许不知你的心意,虽然他可能并没有接受你,但你又如何能狠心去害他?
  这明了的疑问写在我脸上,慕远却将眼神别向它处,不敢看我,我愈发的想不透彻,抓住他的肩膀,问:“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四周宛如暴风雨前的死寂,慕远目光涣散,浑身如同入了冰窖一般发着抖,颤声道:“没有,没有什么误会,他说的是真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再问一遍:“真的?”
  又是良久,慕远稍稍镇定,轻轻嗯了一声。
  我望向蔚蓝无云的苍穹,拉着慕远的手,淡然道:“行了,走吧。”
  若谷和慕远俱是一副不可思议地看我,慕远问:“去哪里?”我答:“自然是回去啊,在这儿杵着干什么?给人家围观么?本圣主的面子都快给你丢光了。”若谷咽下一口气,也问:“这事你就打算这样了了?”
  我对他颔首道:“就这样吧,我累了,改日再说。”满地的碎片映出的阳光刺入眼中,我补充一句:“这镜子的事,我会去给神帝一个交代,不用你担心。”
  我分明的记得,临去时,若谷深似夜色的眸子里,有着许多我未曾见过的黯然神伤。我极少在他清冷的面容里看见如此的神色,然而我知道,这种时候,还有人比他更痛楚难过。
  “对不起……”走在紫璃殿外的紫樱园,我遥望苍穹,喃喃道。但,若谷大约是听不见我的话,还是改日亲自去与他谈谈为好。
  慕远在我身旁,亦喃喃地吟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止步,望着漫天纷飞的落英,问:“什么对不起?”
  慕远依旧没有从低沉的情绪中解脱,半垂着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绽放的樱花,小心地捧着,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它娇柔的花瓣:“他其实是为你好,你为我和他闹翻,真不值得。”
  我搭着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今天若谷说那些话,你为什么不反驳?”我在心里揣度,若是他矢口否认,或许我还会怀疑他居心叵测,可他既然有这个胆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又何必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两人的对话里,我已多少能猜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因为某些难处失手伤了我,害得我魂飞魄散,若谷将我的尸身寻回了云上,便不再允许他来与我相会。说到底,这里面肯定有许多误会,只是若谷与他毕竟旧怨新仇,不肯去理解他罢了。
  慕远将手中的花瓣片片撕落:“他说的是真话,没什么好反驳的。”
  你到底是个单纯的孩子,还是故意单纯给我看呢?“你不怕我知道之后生气?”我如此问他。他仰着头,似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片刻之后,又垂下目光:“其实,两百多年前你没有生我的气,现在也应该不会生气吧。”
  原来在他眼里,我依旧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个我。可这数遭轮回过去,我当真还是两百多年前的那个我吗?
  月上梢头时,我独自来到云渊境,方踏入此地,便听见悠远的琴声自密林深处习习拂来。片刻之后,云渊阁下,我顺着当空的月光仰望,若谷正坐在阁楼的顶端,抚着他的古琴,似是没有在意我的到来。
  我跳到他身旁坐下,他依旧自得地抚着他的琴,我取出怀中的笛子,与他和了一曲。直至萦绕不绝的余音渐渐远去,他方抬头望向天际的孤月,用他漫不经心的语声,问:“圣主深夜到访,可是有何要事?”
  我问他:“除了那面破镜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恢复记忆?”
  他白净的爪子在古琴上划出一段音阶:“圣主本也不想忆起旧事,何必再来试探风某。”
  我道:“说不想那都是假的,这许多年过去,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难道这你也看不出?”
  他银白的长发在月色下如同流动的波光,晶莹剔透,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他才用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的声音,对我道:“你既然真心喜欢他,还是不要忆起旧事的好,今日的事,是我多心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忽然间,我有些哽咽。其实我本是想来对他道个歉,毕竟他辛辛苦苦去天界走一遭,为我求个神器回来,被人砸了不说,我还帮着那个捣乱的家伙说话。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他宽慰我。唉,若谷既然肯对我如此贴心,为何偏偏在情感一事上迟钝到这等地步,这许多年都不明白我的心意。以往我一直以为,我对他的感情是被时光所冲淡,可如今发觉,到底还是被他的态度,磨平了最后的耐心吧。
  我又问他:“那你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重塑元魄?”
  若谷答:“六界轮回,都逃不过一个命字,若是命中注定,便是魂飞魄散,也有补救之法。”
  那么,事情转了一个圈,又回到起点上了。若是能寻回命格,以天界诸神的能耐,或许能让慕远和我一样,改写命运,元魄重生,或者有更好的法子,至少,可以让他不至于不明不白地入了不知何处的轮回,连下辈子到底是做牛做马都未可知。我怅然一叹,道:“那还是得让我记起点以前的事才行,看来。”
  若谷再次拨弄琴弦,曲若浅溪,片刻之后,忽又戛然而止:“圣主缘何如此担心他?”
  “两百年前,他无端去了一次天界,在那里元魄碎裂,同是大约两百年前,我在天界寻得了新的元魄,重获新生。”我含了半缕浅笑,问若谷:“你相信这只是巧合?”
  若谷斜过眼角,看了我片刻,方一字字地道:“这是他欠你的债,注定由他来偿。”
  “我不管什么欠债还钱,也不管这过往的几千年,我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恩怨纠葛,在我弄清前因后果之前,我不会允许你为我丢掉小命。”半个时辰后,紫璃殿外,迷蒙的月色下,我按着慕远的双肩,如此认真地对他道。
  慕远在殿外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懵了一阵,眨着比星辰还要闪烁的眼眸,问我:“什么欠债还钱?什么前因后果?什么丢掉小命?”说着还不忘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你还好吧?难道神仙也会生病?”
  正待我惊异于他这显然是做给我看的天真,他挣开我,对我伸出一只手指,得意地摇了摇:“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了主仙使那里,我就知道他不会说点好话。”又从怀里取出一面精致的镜子,塞进我手里:“你看,我给你把这个修好了,虽然不能算完全好,但是你至少可以还回去。”我将这面光滑而圆润的镜片抬到面前,镜面没有裂纹,光滑如初,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镜子的四周镶了一圈精细的纹理,定睛看去,仿佛流云舒卷,又似晨星明灭,镜子里却除了倒映的月光,什么都没有,慕远在一旁耸耸肩:“这,只是拼好了而已,暂时糊弄糊弄天上那群老不死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有这胆子去忽悠神帝,我可没有,我只得强敛了愁眉,将镜子收好:“我权且试试。”反正神帝老儿不至于为了块镜子跟我过不去,先还回去再说吧。
  是夜,我正假寐,他做贼似地爬上我的床,我暗自好笑,好小子,今日让老夫来收拾你,大喝一声:“呔!”一把将他抓将过来,翻个身,摁得比五花大绑还要严实,不等他开口抗议,俯下脸,笑着对他道:“我决定了。”
  我这等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竟全然无所反应,只眨眨似海的深眸,问我:“决定什么?”
  我打量他片刻,继续道:“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我当去寻回过往的自己,况且这样说不定还能找到救回你元魄的方法。要不然冥界的鬼会来勾你魂的,你也不想去跳那不知通往何处的轮回井,对吧?”
  他讶异地张了张嘴,神色蓦然低落,好似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记不起到底丢了什么。我腾出右手,捏捏他的小脸,在他额上轻吻:“行了,本圣主的决定,你无权反驳。”
  他不安地抓着我的胳膊,呢喃道:“你想记起来……便记起来吧,其实,既然主仙使能找到好法子……那你记起来也好……”
  “你好像不太乐意?”
  他摇了摇头:“我,我也许比较喜欢现在的你,但,能回到从前也不错。”
  这话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他到底爱的是另一个人,可事到如今,他喜欢的却是我么?这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退而求次?
  我难以从他的举止中看出端倪,也不愿再去试图从他的口中得到回答。而另一个更让我困惑的问题也由此而生,以至于在此后的许久时间,我都在思考,我是否真的喜欢他,是出于同情,还是纯粹的欣赏他这个人,还是说,真的只是喜欢。

  第十章

  翌日,万神殿朝圣阁,神帝捧着摄魂镜仔细端详,清俊的脸上挂了些难以言喻的笑,问:“尔何故将它还回?”
  我有些诧异,你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没看出来?“我不小心将这神器摔碎,是以只能如此物归原主,还望神帝宽宥。”
  神帝指着面前的棋盘:“吾与天罡星输了这一局,便依约将摄魂镜赠予他,并未要求他还回,如今此镜乃他所有之物。”
  我讶然,又问:“不知神帝可有修复它的办法。”
  神帝又复仔细端详片刻,道:“既是紫晨星要用之,吾再赐尔一面便是。”
  当童子星抱来一面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镜子时,我拿着两块破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镜子里俱皆空无一物,我满面疑惑:“神器也有多的?”这等宝物,难道在天界也已经进入工业化量产了?
  神帝自宽长的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面前的棋局:“天罡星欲以一局棋骗了这神镜去,吾为何不能用赝品诓他,此乃一报还一报。然尔向我求取此物,则另当别论。”
  我总觉得,他送给若谷的能是个赝品,那给我的多半也真不到哪里去,回圣宫的路上,我将两面镜子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半点差别,又拿手敲敲碰碰,发出的脆响别无二致的清澈,放在九天的月下,映出的月光亦是一般的透亮。
  这档口,还是找个懂行的人来分辨一番比较好。去寻谁呢?
  若是去寻若谷,就得给他说明:“神帝忽悠了你,给了你个假的,虽然这个真的和假的也差不了多少,但是神帝到底是忽悠了你。”虽然若谷未必会和神帝斤斤计较,但如此我岂不是太不给神帝面子?改日传到天界上去,我还有脸混?
  若是去寻慕远,少不了对他说两句:“你看,你砸碎了的东西,我又弄了个新的回来,而且还比你砸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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