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莉看到走在她前面的一个人仰面惨叫着滚倒在地的时候,她终于懂了,水异能者之间也有很大区别,夏意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使用异能,而且根本没有与异能者决战过,不知道藏匿自己的踪迹。相反在海洋中,善于袭击的鱼类很多,它们根据水流的变化捕猎,要安全就必须要先摆平它们,让它们觉得危险,不敢轻举妄动。
而周亮是一种很快消失如利刃般的尖锐恶意,隐匿在街道对面那栋楼破旧的窗户后。
“快散开!就地躲到楼层或者房屋阴影中!”安莉跃步后退,速度非常快,实际上她经常在摇晃剧烈的甲板上穿行,所以跑起来的姿势怪异,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煤油灯的光有限,一队十个人很快就隐蔽妥善了,连之前栽倒的人也被拽进楼道。离开了那个区域,他接连吐出几口血就躺倒在地喘粗气,看上去不再像垂死的样子。
安莉牢牢的盯住那个破窗户,但她不想很快暴露自己。
街道两边的人都醒了,心惊胆战的缩在原地不动。
这时安莉忽然感觉到裤脚被谁拉了一下,低头看的时候,差点吓住,竟然是玲玲。这小姑娘应该在抱着毛绒熊的玩具躺在床上睡觉才对。
玲玲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拉住安莉,在她手上写字,显然想告诉安莉什么。
可是有发过类似经验的人都知道,除非笔画简单,句子在五个字内,否则不可能搞懂对方写了什么。唯一感觉到的就是痒好吧,那些在手上写字商量计划然后分头出击演绎完美合作的故事,忒不现实!
幸好没十分钟,郝队长也赶来了,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中,他感到一个地方有不正常活跃的水流,这就像灯塔,让他想也不想转向那个方向,人影瞬间消失。
一年的异能控制也不是白费的,郝国松准确的出现在那个目标前,并且在身体重组完成的那瞬间,右手握住的那支手枪重组成保险打开的状态,手指扣动扳机,郝国松立刻后退,这连串动作快得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所谓瞄准也是对感觉中水分子特殊异动区的中心。
子弹的速度,绝对能穿过水流表层。
枪声响起,安莉的表情骤然变了。
她只看见郝队长消失,但是出现在哪栋楼的房间里她又看不见的,枪声让她赫然回头盯着自己躲藏的楼道上方,面色骤白——
“不是这里!!”
她感觉到的袭击者明明躲在对面啊!
玲玲往前就跑,被安莉一把抱住拽了回来。
郝队长听到安莉那一声喊的时候,也看清了房间里只有一个水缸,水缸被击穿了,水汩汩而流出,还诡异的往上鼓着水泡,就好像下面有看不见的火堆让它沸腾似的。很明显是一个圈套,周亮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控制水缸里的水异常翻涌,把他诱入陷阱。
他原来后退是对着窗户的方向,因为必须要确认周亮的生死,所以并没有及时让自己消失。
“哗!”
地板上的水化成了无数道水箭,在消失到重组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段并不足以躲避这种速度的攻击,郝国松迅速往房门的方向退,想拉开距离回到安全区域,而且那是与窗户相距最远的地方——他敢笃定周亮在对面的楼房里死死盯着他。
可是最正确的退路,往往也意味着陷阱的位置。
没有弹簧机关风扇上也没有拴挂尖锐锋利的东西,周亮没有这种水平,他采取的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虽然看不见,但是郝国松会退往门边动作他猜测的分毫不差,水箭中途转向袭向门口,郝国松在千钧一发之际抱头滚地,,然后摔出了楼梯。
“唔!”
后腰上还是受到擦伤,郝国松趴在地上,他握着手枪的右手警惕对准漆黑的楼道。但更大的惨叫声从街道上传来。
“轰!”
烈焰腾腾,在漆黑闷热的夜里升出诡异的红光。
郝队长后面赶到的异能者全部在街道上遭遇了周亮袭击,危机之时安莉猛地将玲玲推给了一个巡逻队的人,用暴起的火焰将一栋楼的下半部都卷入火海。安莉自己也跟着跑出来,她虽然不会被火焰烧死,但是一样会被东西砸死。
“走,快走!”
安莉高声喊,这场伏击显然是失败的,无论是对郝国松,还是精心布置陷阱的周亮。
郝队长艰难的爬起来,他这才看到楼道里还放着三个大水缸,脸瞬间都绿了,如果不是安莉这把火,他今天或许就得死在这里。周亮先让异能小队知道,他可以精妙的通过血液杀死很多人,造成恐惧畏缩的心理,即使是郝国松也不肯带上玲玲或别的人来送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针对郝国松的陷阱!恶毒的小人物在揣测人心阴暗面上的成就从来就不容小觑!
现在这些楼道里布置的陷阱,跟早先房间中水一起,争先恐后的扑向对面燃烧中的大楼。
水火相遇,弥漫开无数水雾与呛人浓烟,一时间根本分辨不清状况。这一带虽然不是居民点,都是废弃的楼房与仓库,但还是有暂时没工作或者不愿意辛苦劳作的人暂时栖身,他们全部奔逃出来,尖叫着,混乱一团,秩序怎么也维持不了。
玲玲一个小孩,在火光下特别显眼,她往郝队长在那栋楼道跑去,但半路上——
火焰熊熊燃烧,而水是有限的,天气又特别闷热。周亮狠绝的用剩下的水化成冰刃像下雨似的倾泻在街道上,顿时哀嚎声不断,有的人当场死亡,有的人全身是血或者手足重创的在地上翻滚,而鲜红色的血从他们的伤口中涌溢出来,汇合成水柱浇上火焰。
一时间景象如同炼狱。
郝国松从楼道扑出来,一把抱住玲玲滚到了街边屋檐下,他只能自己消失,不能带着别的活物也瞬间转移,脊背上出现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玲玲已经被吓呆了,在她面前,正躺着林汐的尸体。
那是林教授的孙女,这天晚上查到异能小队有问题的人后,留守在基地的异能者们立刻觉得这是有把握的伏击,于是全部跑出来埋伏在这几条街区。没人看住的玲玲也跟着跑出来,凭借对异能的敏感,她也发现了周亮——而且是正确的周亮位置,可是没来得及告诉郝国松。
能跟玲玲说话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高端异能者,其他就只能笔聊了,有声音异能的林汐是仅有的那么一个会陪着她看书,玩飞行棋的姐姐。
玲玲死死盯住燃烧的大楼。
聚拢气体,拼命压缩到一个恐怖的临界点,这种消耗甚至让火势都迅速消弭,然后在冒着浓烟全是燃烧后残余烟尘的楼房中松开异能控制。
“轰!”
一声巨响,气浪把尸体跟活着的人都推出去好远,楼房在爆炸中彻底化为了废墟。
正文 171变故…1
十多天后;那片街区才算被彻底清理出来,成块的水泥被搬开到一边,烧毁的家具与被炸烂的零散物品都堆起来拖到城东的垃圾焚化场。黑红色的血渍在路面与东西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尸体早已被收敛完毕。死得多数都是刚到B市畏惧传染病流言不肯出来工作跟登记的流民,因为住在附近才受到牵连。
周亮选择的埋伏地点都没有窗户;也很破,在闷热的夏季蚊虫多;所以那里根本就没人会进去住。郝国松在试图搜寻周亮的时候;很笃定的分辨水流波动异常的地方;他相信周亮肯定要用水层做为防护;避免被蚊子咬得满身包。但他还是没想到;对于十年来日子越混越糟的周亮来说,夏天被蚊子咬算什么。
郝国松判断失误;就是从这点开始。
他现在还趴在基地医院里不能动,最深的一道伤口擦过脊椎,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这辈子都完了,半身不遂腰腹之下都不会有知觉。但郝国松的异能属于闭着眼睛想也不想就能把自己拆成分子然后重新组合起来。失血过多与骨骼断裂,还需要营养补充,神经受损对他来说绝对是小毛病。
但是郝队长受到的挫折与打击很大。
从前他当兵的时候,也就是军队中的一个小班长,习惯带的人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异能小队的人性格成分差异太大,在明确知道这些人怕死不愿意对上周亮时,他就从计划里排除了异能小队大部分人。可人心真是一件无法揣测的东西,这些人因为受到审查又得知抓住了那个一直泄露消息出去的内贼,顿时都很兴奋,跃跃欲试的觉得周亮肯定会掉进陷阱,棒打落水狗的好事当然要去——周亮不信任来投靠的人,凡是想袭击或杀人必定单独出来这才是最后鼓动他们跑来的主因。
人有一种盲从心理,大家都说要去,犯犹豫的人也就跟着去了。
何况他们当中有些人,一直期望证明自己的能力,譬如林汐。
这姑娘头脑其实不错,就是太冲动,之前又属于太不通人情是非的象牙塔物种。她的异能明显不以战斗见长,不知道到底跑出来干什么,或者就是跟着大家一起出来充当拿主意的?但她死了,一起死去的还有异能小队的另外十六个人。
无一例外,都是重创后从伤口大量失血而死。
林教授接到噩耗的时候就不省人事,到现在还病得迷迷糊糊。林汐是他的孙女,也是末世之后他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街区太过狭窄,导致异能冲突变得特别恐怖。巡逻队里的三个人还有小部分流民,其实是被高空坠物砸死的,还有两个被烧死的,以及被爆炸波及而死…
这是郝队长不安的另外一个原因。
玲玲被带走了,安莉陪着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但听说巡逻队的家属在基地外面吵闹,很明显认真论起来的话,玲玲也是凶手之一。
可以辨认的尸体已经让人认领,但还有不少没有亲属或无法辨别的尸体。
甚至没办法搞清楚周亮是不是在里面。
黑黑瘦瘦,腿骨曾经受到伤后来痊愈这种特征根本没办法做为判断标准,大部分人都饿得营养不良,满地尸体又经历了一场大火后的爆炸,有些尸首都不全,就算凑齐也看不出长相,只能从随身物品上判断。
火势如此凶猛,周亮应该是被困到楼内…只要在楼内就一定逃不过那场大爆炸。
郝国松稍稍定心。
其实他后来被气浪冲得晕厥过去,根本不知道当时混乱,满地都是死去或者还在呻吟的人,救援队赶过来的时候,也手足无措找了半天才找到郝国松跟玲玲。连安莉都是他们在半张飞出来的办公桌残骸下挖出来的,景象惨烈得恐怖。救援只能做基本的判断,把手探过去看是不是还有气,死掉的就跨过去继续找下一个幸存者。
——想伪装尸体逃过搜索,后来再在无人搭理的尸体堆里爬起来逃走并不是太难的事。毕竟不少幸存者在清醒后,只要伤得不太重,也满脸披血的加入搜救队伍。
这场动乱就在争吵谩骂不休的后续中勉强有了个结束,国家异能小队减员将近一半,其中包括两个高级异能者,十四个普通异能者。这不是最棘手的,最大的问题还是处在玲玲身上,大概在一夜间就成了众矢之敌,就是最委婉的话,也是小姑娘年纪太小,易激动,不知道自己异能造成破坏力多大,必须进行约束。
可是异能又不是武器,不是说管制就能禁止的,就算把玲玲关进空房间也于事无补。死者家属群情激奋,虽然他们的亲人未必死于爆炸,可世上最无法阻挡也最没逻辑的一件事就是迁怒。最后赵将军拍板,让安莉将玲玲从B市带到渤海边的渔村去住上一段时间。
小孩子正处在好恶鲜明的成长过程中,教育很重要,不能继续待在这种被人侧目非议的环境里。
郝队长趴在床上想,这样也好,当时大火被鲜血扑浇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也不知道玲玲有没有被吓出心理阴影,后来的人看到的只是爆炸后的废墟,根本没去想玲玲时会有什么情绪…希望玲玲去海边住住,可以恢复过来吧。
***
如果海怪们有行程表这种东西,那么陶玛斯现在的那张表上只有一个名字,尕斐尔。海龟甚至郁闷的想,为什么人鱼长得这么慢呢,眼看小人鱼半周岁都过了,就只比原来长胖一圈,还是这么丁点大。
太要命了,克拉肯在三个月的时候就大得可以扑翻小船,尕斐尔却能被渔网兜住。克拉肯在三个月的时候就磕磕巴巴会学人类说话,尕斐尔却只会玩手指,发出的音节全是单一情绪的声波,还很执着自己找吃的。
在靠近海岛的浅海区,有海牛的踪迹,它们跟海龟一样像推土机似的啃食成片海草,小人鱼混在中间抓那些惊窜的小鱼跟海藻下面的贝壳。它用两只手捧着大牡蛎。小拳头握起来在贝壳上敲敲,然后往里面塞沙子刺激牡蛎的壳。看上去像是在玩,其实一本正经的只是为了吃,尕斐尔太不可爱了,陶玛斯很悲愤!人鱼要到三十岁才完全成年…
尤瑞比亚的行程表里,七月八月绝对要标上赤红色,它要在罗斯海给企鹅引路,这是南极最寒冷的季节,强吹雪与严寒可以让一个族群的企鹅全部灭绝——雌性没有回来,雄性与才孵化的小企鹅等到活活饿死冻死。
涅柔斯也表示要在这个季节去北极看望同族,霞水母。
皇带鱼回马里亚纳海沟了,在那里没谁会嘲笑它眼睛不好= =
想起曾经埋在靠近北极圈某个岛上的衣服,夏意觉得比起李绍送来的衣服,还是当初他上岸去捡回来的比较顺心。好像当初还把泡腾片冻住跟衣服藏在一起了,希望没被人发现…
克拉肯坚持不懈的在东海附近徘徊,时不时就去渤海湾逛一圈。
它喜欢恶作剧,这里的渔船大部分都被它拽住船锚往前奔过,惊骇也是有的,但见得实在太多,也没看见过克拉肯吃人,所以住在海边的渔民也就淡定的不在晚上靠近海岸,不然海怪忽然从海里窜起来,张开蝙蝠一样的翅膀,有心脏病的肯定会被它吓死。
克拉肯又一次无声无息的靠近岸边,海岸上一如往常静悄悄,已经八月了,南海与东海上台风日益增多。海怪们都开始往北边挪移,就算没生命危险,它们对滚筒洗衣机的效果也是敬谢不敏的。夜晚海水温度稍微降了点,但还是很闷,这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克拉肯浮上来的时候猛然一怔:
【玲玲?】
虽然在海怪眼里人类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子,但总有特殊的那个,它们会记得牢牢的。
小姑娘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双手托腮,看见克拉肯也没有露出笑容。
【怎么了?】魔鬼鱼把脑袋凑到礁石下方,它庞大的身躯在夜色下的海水中像一张巨大而漆黑的毯子,泛着亮泽的水光。
【林姐姐死了…就在我面前。】
林汐满身是血的模样,顽固的成为噩梦在这一个月来一直出现在玲玲眼前,比那些痛恨或诡异的目光注视更让小姑娘痛苦。
【什么是死?】
【就是再也不会陪你玩,陪你说话…】
克拉肯一惊,这个很严重。
【玲玲会死吗?】
【也会的。】
【玲玲你为什么要死呢?】
小姑娘不吭声,显然要跟克拉肯说这些,海怪听不懂。
【我们唱歌吧…】没心没肺的海怪扑腾浪花。
玲玲还是没精打采,整个人缩在那里不肯动:【克拉肯,你做过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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