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轩摸摸胳膊，总觉得安明畅的语气有点阴森。
两队学长站在靠里的位置，也没来跟他们说话，只有上次带他们参观内院的校园的金属性学长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林子轩觉得好多人在看自己胸前那一小团凸起，想了想，还是把白墨掏了出来，捧在手里。
白墨不明所以，眼睛还没全睁开，迷茫地看了周围一眼，发现是林子轩在动他，下意识地在林子轩手上蹭了一下，然后也没挪地方，接着就睡了。
众人见他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反倒不好意思再一个劲儿盯着打量，便都纷纷扭过脸，只是对林子轩的评价一降再降。
驭兽师都是没有宠物的。
虽然绝大多数人的驭兽契约都是主仆契约，但这个契约也不止是能约束驭兽，对主人也有一定的约束能力。没有任何一只驭兽可以忍受自己的主人有一只宠物。有一些特殊的驭兽，他们的驭兽师甚至不能成婚。
所以这只小奶猫一定就是林子轩的驭兽。
可是一只小奶猫顶什么用？就算本身的天赋再好再出众，只有一只小奶猫做驭兽，跟一个有可能晋入驭兽王的斗师也没什么差别了。
这些学员并不都是平民家的孩子。虽然驭兽师的世界里重视天赋和努力，但是有一个好的家庭条件绝对是很重要的。平民的孩子要多付出多少努力，又要有什么样的天赋才能比上大世家里从小药浴洗脸经脉、锤炼筋骨的孩子呢？更别提还有林子轩和季弘沉这样直接由亲生父母赐福过的人。因此，凤山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大家族的继承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问问家族，也都是当地鼎鼎有名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少而又少。
可是就算家族说得过去，距离知道御者联盟最核心的秘密也还差得远。
事实上，除了专门为了侍奉御者家族而存在的八大卫族，没有人能清楚地知道御者家族的事。
所以他们把林子轩看成一个只有普通小奶猫的驭兽师也是很正常的。
“居然就是一只猫！”同为内院一年级新生的一个男生不屑地撇撇嘴，“本来学院特许这几个人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直接进入内院就够不正常了。若是实力强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个这样的货色！”
獬豸的驭兽师虎目一扫，“住口！他们是我们的对手，你要学会尊重他们！”
那男生哼了一下，不再开口。
林子轩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眼神冷了下来。
在云杉山脉里，他早就习惯了时刻注意周围的声音和响动，毕竟若是什么都靠白墨关注提防，他们训练的意义就没了。所以听清那个男生根本没用兽元力约束过的声音根本不成问题。
他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是敢说白墨“这样的货色”，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林子轩垂下眼睛，摸了一把白墨的顺滑柔软的毛，不满地想，这些人什么眼神，居然能把墨墨看成普通的小猫崽。普通的小猫有这种纯白的毛色？有这么柔滑的毛？有这么乖巧这么懂事？
都是群瞎子！
林小轩生气了，旁边顾语彦眯了眯眼睛——看来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用嘛。不过这样也好，他还担心林子轩性格太软，不喜欢与人争斗，既然战意被激起来了，那就好办多了。
他侧身一步勾住林子轩的肩膀，“生气了？”
林子轩不明白他忽然靠过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放轻了声音答了一句，“嗯。”
顾语彦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有斗志就行，免得我们把你吓到。”
林子轩一边稳稳地举着白墨，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自己给另外几个人留下的印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是没杀过人，但是在云杉山脉里打杀的各种驭兽加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害怕战斗呢？
林子轩骄傲地扬起小脸——他可是要保护墨墨的人，怎么能害怕呢？！
院长很快就回来了，可见的确就是去换了一身衣服。这次他换了一件颇为修身的窄袖斜襟上衣，表情很淡然。
白墨睁开眼，用很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忽然偏头对林子轩道：“你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要背对你们站着吗？”
白墨对兽元力的掌控无与伦比，因此只有林子轩等五人听得到他的话。
林子轩摇头，另外四个人也用“我们很感兴趣”的眼神向白墨表现了他们的求知欲。
白墨哼了一声，“为了装前辈高人。”
说完就再次闭上眼睛，后爪挠了挠耳朵，再次睡了。
林子轩傻了。
季弘沉不动声色地抽了抽眉角——林子轩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表情上的变化。
几人没再跟白墨说什么，只是再看到院长的时候，本来很淡然的表情就显得有些……表里不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几人甚至觉得院长站在那不动，只用视线扫他们的行为也是在装前辈高人……
几只表示院长被白虎大人扒皮扒的太严重，已经无法直视了。剩下十五个人却不这么想，纷纷用仰慕的眼神对院长行注目礼。
只有林子轩的关注点在于……看上去白墨不太喜欢院长，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去问问。
院长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动被某人扒开了摊在他部分学员面前，很有范地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开场白，“凤山学院里的所有学员都是天子骄子，而脱颖而出成为内院学员的你们，更是上天的宠儿。既然你们足够优秀，那么凤山学院就会提供给你们足够的资源，最好的师资，最好的修炼氛围，最好的生活条件……只要你们能想到的东西，凤山学院都会提供给你们——就算你们有人跟我说想要姑娘，我也能在内院里给你们建一座妓｜｜院！”
林子轩被院长明目张胆的宣言吓了一跳。
“可是相应的，你们也要证明你们有资格拥有这些条件。”院长大人习惯性地背起手，“所以，就算你们的天赋再好，不足够努力也没法赶上我对你们的要求！当然了，你们都知道，我对你们的要求之一就是初高阶驭兽师大赛第一名。”
“这是一个要求，但不是唯一的要求。至于别的要求是什么，你们现在还没资格知道。以后我将负责你们的训练……嗯，偶尔也会包括生活，比如你们谁在赌桌上输的当裤子，我就会出面把你们赎回来。”院长大人摆了摆手，“废话不多说，明天就要开学。丑话说在前面，谁的文化课不过关，别怪我把你们从内院里赶出去。至于下午的训练么……在最开始的时间里，我会找十年级的驭兽师团队跟你们对战。可能每天都换一拨人，你们做好准备。以后我也为你们安排了更精彩的节目，敬请期待。”
院长声音铿锵，猛地挥出手臂，“最后，诸君，请努力！散！”
虽然几人被白墨的话弄得有些出戏，但好在院长非常会带动气氛，最后一句话很有感染力。几人也颇有些热血沸腾，甚至对这个简短的开学仪式觉得意犹未尽。
只有林子轩什么都不觉得——跟白墨真身的霸气天成、锐不可当，还有朱雀温和大气的感染力想比，院长这种靠语言带动气氛的本事并不能如何影响他。他甚至觉得这个开学仪式有些莫名其妙，除了院长这人挺有个性以外，别的都是套话。
因而他在这个节骨眼问了一句很毁气氛的话，“文化课很难学吗？真的会不合格吗？”
顾语彦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不难学，但是很没意思。”
安明畅怕他担心，安慰了一句，“你别担心，不会真的因为文化课成绩不好就把你赶出凤山学院的。只是学些读写……”
顾语彦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听说第三年开始就要学做诗歌、对对子、画水墨画……这些就算了，居然还有琴艺和棋艺！”
顾语彦越说越不高兴，最后讽刺道：“凤山学院不愧是大陆顶尖的学员，就算当不成驭兽师，学员还能去青楼楚馆卖笑。”
甘红菱睨他一眼，“你只能去楚馆，想去青楼怕是还要费些功夫。”
——公主大人在皇宫的时候早就学过这些，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
顾语彦哼一声，“我还不至于混到那个地步。”
但到底也没再抱怨——若是只有他们几个就算了，这还有林子轩呢！万一给小孩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林子轩的心思倒没在他们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白墨有关的事情——要问清楚。
☆、第80章 上课（一）
林子轩等人回去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和餐厅，林子轩等人没有客套，各自回了房间。
林子轩先把白墨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墨墨，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不能跟我讲讲吗？”
白墨对今天被折腾了一早上这件事不怎么特别满意——当然了，白墨大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有人影响了他睡觉而生气，主要原因是见到了遭人烦的人。
高贵冷艳的白虎大人不满意，自然就不大乐意理人。不过最近今天林子轩对他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他，这也让他觉得怪不习惯的。
“没什么。”白墨翻了个身，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打算等林子轩不问了就补个觉，“你的实力越来越强，我可能要恢复了。”
林子轩立刻想到朱雀大人说的那个封印，“你原本的性格变回来了？”
小奶猫摇头，“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被封印。”
林子轩又是一握拳，“放心吧！我会努力的，马上就能成为驭兽尊！”
白墨没吭声。
虽然之前那种性格是被封印了才产生的，但是出现了就是出现了，大概最后可以恢复人身的时候也没那么简单，融合两种性格也会是个小麻烦。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跟自己的小驭兽师讲了，白墨用小爪子捂住眼睛，打算好好睡一觉。
林子轩想问的事情非常多，但他也看出来了，白墨现在不怎么愿意说话，不得不说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讲两句。他不想勉强白墨，所以只好把剩下的问题憋回肚子里。
他有种用错了力的别扭感，他积蓄了那么多天的疑问和小心，居然就被这么带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下了床，把窗户关上，又把床帐拉下，这才坐到昏暗的床上，开始修炼。
林子轩年纪小，心无旁骛，入定速度一向很快，也就没注意到他刚开始轮流运转五种功法，白墨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床上的小奶猫依旧闭着眼睛，尾巴却开始微微抖动，额头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些黑色斑纹。
又过了一会儿，小奶猫忽然平静了下来。但是他身上渐渐飘起一些蓝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很美，在昏暗的床帐里，发出幽幽的蓝光，并不让人觉得阴森，只觉得浪漫纯净。光点越飘越多，渐渐布满了整个空间，飘飘摇摇，格外有灵性，就像是一只一只通人性的萤火虫。
当光点的数量达到了一定数目，它们便开始向一处聚集、融合。最后，一个跟那些光点一样好看的男人出现在白墨正上方。
男人抬起手，接住最后一颗散落的光点，彻底变得真实起来，然而又美好到让人觉得这个人是不可能真实存在的。
或许是因为白墨在旁边，林子轩修炼非常专心，甚至放松了对外界的警惕，兀自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男人的眉眼非常凌厉，是一种能够割伤别人目光的俊美。然而与他给人感觉相反的是，男人身上的白衣边角处用金线绣着一朵朵祥云，那些祥云就像是活的一样，沿着衣服的边沿缓缓地流动漂浮着。
他的长发披在身后，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是额头中央吊着一块颜色呈现为纯黑色的墨玉。他本就极为英俊的脸孔被那块墨玉衬得高高在上，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确认自己现在是什么形态。
在确认了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目光转到专心致志修炼的林子轩身上，眼神一如既往地深邃，紧紧抿着的嘴角却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缓缓地坐在林子轩身边，揉了揉眉心。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床上紧闭双眼的小奶猫揣进宽大的袖子里。他用双纤长有力的双手轻轻撩开纱帐，又打开窗户，轻身从半开的窗户中越了出去。
“进度这么快？”满是火焰的山谷中，朱雀站在梧桐树枝上，遥遥地望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三阶四段而已。”男人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朱雀讶然瞪大眼睛，然后轻轻笑起来——看来契约的契合度不是一般地高啊。
真没想到那个孩子能通过契约影响白虎到这种地步。
“你来找我，是要我做什么呢？”朱雀不去触碰男人过于敏感的神经，“什么事让你扔下你家的小驭兽师跑来我这里？”
自从到了凤谷，男人眉心的褶皱一直没没有平下去过，“我性格的封印解开会有什么后果？”
朱雀摇头，“不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不可能害你，只是怕你没了深厚的兽元力又要到处惹事，才给你下的禁制。一个小玩意，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那……我的两个性格呢？”男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袖子，就像能透过布料看到里面的小猫崽。
朱雀忽然笑出声，“虽然你的小驭兽师的确说过，你之前的性格他挺喜欢的。但是你要相信我，你正常的性格绝对比你之前的性格要讨人喜欢。你不用担心他会不喜欢你。”
男人僵了一下后，武断地一摆手，“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问题。”
朱雀无奈地摊手，并不戳破男人的那点不好意思，“好吧好吧，你的两个性格会融合。不会出现你想象中的取舍问题的。”
男人这才勉为其难地一点头，“那我走了。对了，魂体森林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朱雀有些忧心地点头，“之前魂体和敏特性一族的人为了争抢天道盘，致使其破裂。天道盘的碎片溅射到各地之后，魂体森林里就越来越不平静了。甚至还出现了几次魂体暴动，如果不是玄武派了人去帮忙，人类军队肯定撑不住的。”
男人嗯了一声，话题转的朱雀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你离那个痞子远点，别被他骗了！”
朱雀噗嗤笑出来，“你管的还真不少。”
“哼。”男人转身欲走，“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飘身离开。
待男人的身影彻底不见，梧桐树背面走出一个人，正是林子轩今天早上才见过的院长。
朱雀从树枝上俯视他，脸上表情依旧柔和，却多了分疏离，远没有面对林子轩和白墨时的亲切，“你该走了。”
院长摸摸鼻子，“白虎大人就这么讨厌我？”
朱雀摇头不欲多说，“他对你并没有恶意，你对他来说只是普通的‘其他人’而已。”
院长更郁闷了，“他讨厌所有人？”
朱雀果断地否定这句话，“至少他不讨厌他的驭兽师。”
院长被噎了一下，表情讪讪地，“可不是嘛，堂堂白虎大人，居然被一个小孩举在手里顺毛。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跟我形容那场面，我也是不能信的。”
朱雀警告道：“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干涉白虎。”
院长低头应是，“是，我明白。”
没有一会儿，白墨就到了林子轩他们宿舍的楼下，他一个纵身，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只小奶猫脚步灵活地跳上半空，左跳右攀了几下就跳到了林子轩房间的窗台上。
向里面一探头，看见帐子还是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