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师傅年纪大了,有点耳背吧?
“空云师傅,我来给您送斋饭了。”小和尚的声音大了些。
房间里静悄悄的。
小和尚推了下门,门没锁,开了道缝,从缝里能看见一个穿红袈裟的老和尚在闭目打坐。
自从上次老和尚送了卫明一条佛珠手链之后,老和尚便像觉察到什么似的,一直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师傅?”小和尚轻轻推开门。
老和尚没反应。
“空云师傅?”小和尚走近些又喊了声,“空云师傅?”
老和尚还是没反应,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另一个小和尚经过走廊的时候,听见房间里传来当啷一响。
装斋饭的钵盂掉在地上,斋饭潵了一地,端斋饭的小和尚不知所措地站在空云大师跟前。
“哎哟,怎么弄潵了?”路过的小和尚进来收拾。
端斋饭的小和尚回过头,满脸是泪:“空云师傅他……圆寂了……”
空云老和尚在下午打坐的时候圆寂了。
慈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安详又平静。
令人费解的是,那串一直挂在空云大师脖子上的佛珠不见了。有人证实,老和尚进去打坐的时候还戴着,并且一整个下午都没见他出来过。
佛珠的下落成了个谜,他们是再也不会找到的了。
科技园大楼。
卫明正在电脑前编写程序,KEN捧着咖啡在一边看。
“是这样的顺序吗?”卫明转头问王钢钢。
屏幕上出现的是课室里一排排电脑的小图标,这几天几个班一起合着上课,电脑自然用得多。小图标里,几台亮着的正好呈现出一个篆形字。
“嗯,对。”王钢钢点头。
卫明又按了回车,屏幕上电脑小图标灭了几个亮了几个,排列出另一个字符。
“对,没错。”王钢钢一脸钦佩,“卫老师你太厉害了!”
“没什么,小程序好编。”卫明笑道,“小钢,这是给小美的礼物?”
“哎哟,老师,我这是帮大牛的。”王钢钢面不改色地说,“他有想法又不好意思,只好由我这个兄弟出面咯。”
大牛对小美有意思,不止班上的哥们,就连卫明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们俩一直没什么进展,不知是大牛太笨还是小美太害羞,两人一直停留在聊天吃饭的阶段。
“为什么要弄这种字啊?”KEN指指屏幕,“直接打大牛爱小美不就更浪漫?”
卫明啧啧有声:“这你就不懂啦,太直接了可不叫浪漫,叫俗气!这年头流行神秘感,解谜才有意思!”
KEN白了卫明一眼:“哼,现在的小年轻就是有创意。”
卫明重新操作了一遍,问:“OK?”
王钢钢点头:“老师,可以开始了!”
宽敞的课室里,几百台电脑全开,卫明在主机上输入了程序代码,串联的电脑屏幕马上开始规律地变化。
文王破军符,希望这简单的咒符能扰乱他们……
王钢钢抬头,他能猜到上面忙碌的景象。
廖先生现在是想走也走不开,晚饭还没吃,一折腾就折腾到□□点,眼看午夜十二点就要到了,这灯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出问题了!
天花板的灯不是少了个笔画就是多亮了几盏,外行人看不出,但廖先生不同,他一路跟随赵高,把这些符文记了个滚瓜烂熟。
“廖先生,颜料已经到了。”工人过来报告。
廖先生黑着脸,指指地面的凹槽:“倒满,还有上面两层,浪费一滴就扣钱!”
工人忙不迭地应着,吩咐下面把颜料搬上来。
说是颜料,其实是红色的水,混杂了符灰,散发出怪异的味道。
工人们把红墨水倾倒在地上,红色的痕迹顺着凹槽延伸出去,像是有人用无形的笔在勾勒,地面出现大圈套小圈的环形图案。
程序员调试着灯,越调越乱,廖先生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叠图纸砸在桌子上,朝程序员吼:“错啦!灯错啦!快改!”
程序员急得满头汗:“灯不停使唤啊!”
旁边又过来个工人:“主管,八十一个陶俑到了。”
“得!得!快搬上来,小心点,别磕坏了!”廖先生烦躁地挥挥手,转头对程序员说,“错一个笔画就一分钱都别想拿!”
楼下,王钢钢望着显示屏,屏幕开始花屏,像旁边放了个手机在干扰。
王钢钢懂了,文王破军符发挥了作用,那边正在企图修复。
“小钢,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卫明在便签纸写下一串字后,递给王钢钢,“程序我发你邮箱吧,这里写的是操作顺序。”
“谢谢老师!”王钢钢接过,放进兜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要锁门了,快走吧。”卫明催促。
“卫老师,再等……”话音未落,房间里啪地一下全暗了。
停电了,楼上也弄不成法阵了吧?
王钢钢跟随老师走出教学楼时,回头看了一眼。
楼下停电,而楼上贺老板的楼层却灯火通明。
卫明叹道:“有钱人就是不同,双重电路,有备无患啊!”
王钢钢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走出一段路后,说:“老师,我答应过给寝室的哥们买宵夜,先走了啊。”说完就拐进了岔路,转了个弯失去踪影。
王钢钢并没有去买宵夜,他独自绕了个大弯兜回教学楼,摸黑进了楼道,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赵氏集团大厦。
赵高与贺老站在法阵中央。
“真的没问题吗?”贺老问。
“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赵高信心满满,“科技园大楼有廖先生,新楼盘那有子浩和元鹤子,这边是我亲自主持,三个阵点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开始吧。”贺老朝法阵外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做了个OK的手势。
赵高盘腿坐到地上,开始喃喃念咒。
奇门遁甲的空间里各种魔法闪烁,地面渐渐被打出一个大洞。
破坏力最强的是一种黑色魔法,这是苍从魔界之王那继承的暗影魔法。可笑的是,这种暗影魔法却又是魔界之王在四千年前的战争里从冥王那偷来的。魔法轰炸中,Aaron不知道苍和冥王谁出力多,他只知道苍看起来镇定,其实心里急得不行。
与苍相处了那么多年,没有谁能比Aaron更了解苍。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
正当Aaron胡思乱想的时候,地面终于透出一些光,众人继续发力,透光的范围越来越大。
“跳下去!”冥王身子一跃,率先跳了下去。
Aaron化成人形,跟着他们一起穿过洞口,平平安安落到走廊上。
抬头看看,天花板有个破洞,他们就是从这洞里出来。现在看回去,洞里尽是电缆线路,根本没有奇门遁甲里的广阔空间。
这种空间阵法真是不可思议。
感觉到手被人牵上,Aaron转过头。
冥王神色有些慌:“去十八楼,把天使救出来马上走!”
三部电梯全在三十八层顶楼,还要等。
等不及了。
冥王拽着Aaron冲上消防梯。
苍紧紧跟上,赛尔和达克瀚对视一眼,也牵着手跟了上去。
Aaron觉得好笑,其实现在该急的应该是苍,怎么冥王看起来比苍还紧张?
楼道里寂静得只剩脚步声,到了十八楼也还是一个人都没碰上。办公室依旧紧锁,冥王几乎掰断门把手的同时一脚踹开门。
苍和赛尔他们也学着冥王踹门。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冥王额上开始冒出细细的冷汗。
连续踹了七八间,还没找着斯利亚。
而Aaron加入撬锁大军后,撬开的第一间房,斯利亚就在里面。
天花板的小灯还亮着,斯利亚躺在床上像睡着了。
Aaron还没来得及提醒苍,苍就已经冲了过去。
咦?天花板的符文好像对苍无效?
也对,他是半人半魔,那龙族呢?
Aaron踏进房间,完全没事,看来这道符只对天使有效。
“快走!”冥王一把牵过Aaron往落地窗撞去。
随着赵高念咒,三个地方的法阵同时启动,整栋楼笼罩在强大的力场中,而深思熟虑的赵高远远没想到,在他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叫王钢钢的特殊人物。
文王破军符确实起了作用,无论程序员怎么调,就是有几盏灯不听话。
三个地点中,廖先生负责的那楼起了细微的变故,导致全盘大法阵的偏差,当赵高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
Aaron被冥王拽着接近玻璃,只觉得眼前一花,有股力量压迫过来,像一盏强光灯突然在眼前亮起,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Aaron恢复视觉的时候,身子猛地一沉,落入冰凉的水中。
Aaron完全没有准备,被激流一冲,呛了几口,眼看就要沉下去的时候,有人抓住他往上一拽。
“白龙,没事吧?”冥王一手攀着岩石,一手紧紧搂着Aaron。
不远处,赛尔和斯利亚湿漉漉地昏迷在岸上,达克瀚正搂着苍往岸边游。
“这……咳咳咳……”Aaron呛得难受,白龙是风属性的龙,不熟水性,刚才溺水那一下子险些要了他的命。
咳了半晌,Aaron终于喘顺了气,打出照明球。
照明球的范围中,可以看到顶上是垂挂下来的钟乳石,那个叫“岸”的位置其实是激流中的一块巨石。
冰冷的水奔腾延伸进黑暗中。
真实的景物,真实的触感,不是奇门遁甲的虚幻空间。
“这咳咳咳……是什么地方?”
“有个大型的奇门遁甲发动了。”冥王轻叹了一声,“然后我们被传送到这里。”
冥王的身子暖呼呼的,在冰冷的水中成了唯一的热源。Aaron被他的体温烫红了脸,挣脱开冥王游向巨石,可没游出多远,一个浪头打来,冥王把沉底的Aaron捞起来,一路拖着往巨石游。
“白龙,不会游泳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哟。”冥王朝Aaron抛了个媚眼,“我不介意做你的游泳圈,你可以搂着我哦。”
Aaron冷冷哼了一声。
等冥王拖着Aaron上岸的时候,达克瀚已经把赛尔安顿好,黑暗的地底空间实在太阴冷,像是进了一处冰窟。
达克瀚想生火烤烤衣服,转悠一圈,失望地发现大石头四面环河,连一棵树都没有。
赛尔感到冷,呻/吟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喊达克瀚给他加被子。
Aaron也觉得冷,发动魔力给他们镀了层气膜,白龙族擅长对大气控制,赛尔裹在暖暖的气膜中,昏昏沉沉地打起鼾来。
苍和斯利亚还没有醒来的迹象,Aaron抬头看看,想找出口把他们带出去。
头顶除了钟乳石还是钟乳石。
“这里的水很清,应该是条地下河。”达克瀚把赛尔搂进怀里,轻声道,“我们可能在地底很深的位置。”
Aaron坐到苍旁边:“没路了啊。”
达克瀚笑了:“顺着水流应该可以出去。”
“走水路?”冥王坐到Aaron身边。
达克瀚点点头。
“走水路?”赛尔眨眨眼。
“醒了?”达克瀚低头亲了赛尔一口,“你在偷听?”
“没有!”
“哈……”摸摸赛尔红红的脸。
苍好像呛了水,有点咳,Aaron帮他轻轻抚着胸。冥王不高兴了,霸道地挤开Aaron,把一团雷球丢向苍。
苍触电,身子一震,睁开眼。
冥王如法炮制,同样弄醒了斯利亚。
“苍,你还好吧?有没哪里不舒服?”Aaron担心道。
“我……咳咳……没事……”苍喘了几下,终于缓过气,转向斯利亚,把Aaron的问题抛给他,“你还好吧?有没哪里不舒服?”
斯利亚晕头转向,触电的感觉让他浑身酥麻,肺里还好像呛了水,他难受地咳起来。
苍帮他轻轻抚着背,短短的一瞬间,斯利亚看到Aaron黯淡的眼神。
苍牵过天使的手轻轻摩挲:“怎么还没愈合?”
“没事,愈合慢点而已。”斯利亚看了看四周,“这是哪?”
“地底。”达克瀚说。
“地底?”斯利亚迷迷糊糊地记得被人带到一处房间,然后就没了意识,怎么醒来就到地底了?
苍把事情说了一遍,声音不大,与斯利亚挨着,像是情侣间悄悄细语。
Aaron偷偷挪开距离,远远坐在边上,斯利亚感觉到Aaron的动静,诧异地望过去。
斯利亚总觉得Aaron好像有点不同,眉宇间多了一丝熟悉的哀伤。
这是斯利亚在Aaron恢复记忆后与他第一次相见。
Aaron累了,他闭着眼,真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一觉醒来,还是在自己的公寓里那该多好。
要是一切都是梦,那就快点醒吧。
有人在旁边坐下,不用睁眼,Aaron也能猜到是谁。
冥王挨着Aaron,却对达克瀚说:“我们出发吧。”
Aaron疲劳得不想动,身体不佳的情况下还要维持暖气供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达克瀚觉得冥王的决定是正确的,地底的温度太低,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达克瀚点点头:“好,现在就走。”
赛尔问:“没有船,怎么走?”
“这里有个高级大船。”达克瀚笑着,噗通一声跳进水,不一会,一只巨大的龙脊背冒了出来,深蓝的鳞片幽幽泛着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像一座小岛。
“上来吧。”达克瀚抬头,砰地一下撞到钟乳石,石块簌簌崩落,达克瀚苦着脸,讪讪把头埋进水中。
冥王把Aaron拽到身边,发动魔力裹了圈气膜,轻声道:“你休息下,好好睡一觉。”
Aaron偷偷望向苍,苍和斯利亚互相搀扶着,斯利亚发动魔力形成的气膜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
Aaron爬上龙脊背,躲在骨刺旁。骨刺上连着鳍,恰好成了一道格挡,苍和斯利亚在那边,他和冥王在这边。
巨龙开始潜入水中,扇动翅膀顺着水流滑去,河里漆黑一片,压抑又单调。
冥王等Aaron睡着了,才把他扳进怀里。
依靠在冥王怀里的Aaron是那么平静淡雅,他不必再为其他人操心,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做。
Aaron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
苍和斯利亚几乎能猜出骨刺另一边的情况,两人沉默着假装不知道。
赛尔在前方,回头见到Aaron和冥王偎依在一起,也扭过头假装没看到。
在漫长孤独的岁月中,一直扮演守护者的Aaron终于遇上了一个能对他好的人。
可这冥王对Aaron到底是真心真意,还是心血来潮地闹着玩?
苍和赛尔不敢去问,心照不宣地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赵高的脸色不好。
本来想着把秦皇陵转移到大厦里,结果不知哪儿出了问题,反而把自己给传送过来。
在夜明珠的光辉下,他们能看清街道上的建筑,酒馆,药材铺,民屋……没有活人,街道上讨价还价,酒楼里饮酒畅聊的全是泥塑的人,固定着一个姿势,同时把某个时空凝固了下来。
秦皇陵,一座巨大的地下陵墓,完全是一比一仿造秦朝的首都咸阳而建。
贺老问:“赵高,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保镖举起枪对准赵高。
廖先生灰头土脸地从旁边巷子窜出来:“呼呼,没有,子浩和元鹤子没有在附近。”喘了几喘,抬头看见枪口指着自己,廖先生立马举起双手。
赵高面对着枪,神色淡定:“贺老板,我不会骗你,既然都来了,那就走吧。把陵墓空间弄进大厦,或者亲自来陵墓,对我来说都一样。”不等贺老答复,赵高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见赵高自信满满的样子,贺老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