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取出那些样本,确认升温造成黑藻的死亡。”不知道是被熏晕了,还是他真的感到兴奋,派瑞斯漂亮的海天蓝色的眼睛闪耀着光芒。
“就算真的能让黑藻死亡,这个办法也没有用。”咬了咬下唇,那名研究人员瞪着“烤箱”的温度提示,在烤死黑藻之前,他们已经先煮熟病患了,再说,他们也没办法对着大海加温啊!
“也不是全然没用,至少,我们知道该怎么在陆地上弄死黑藻了,干得好!”
戴着防毒面具,军方的人马迅速的接受实验室,尚未离开的研究人员及派瑞斯被赶了出去,接着开始大规模的清扫、消毒,他们实在拖延太久,尽快处理掉那些伤患,他们就算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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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的气味突然灌入,韩世乐下意识的捂住嘴,担心自己会抑制不了的反胃、想吐,凭他见多识广的就难经验,什么样的恶心场面没看过,这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绝对排得上前十。
同样被“关”在收容帐篷里的其余人,情况比这名年轻救难队员激烈许多,少数几个跟韩世乐一样幸运,黑色肿块渐渐消失掉的伤患,难忍恶心的缩到角落大吐特吐,更加深了仿佛被遗弃在“尸堆”里的恐惧感。
他们原本好好的待在医院里,又或者应该被送往医院,结果却被强制留在这个临时搭起的收容帐篷,跟那些早肿得不成人形、流着脓血的病患混在一起,不满、气愤更多害怕的情绪堆叠再堆叠,准备爆发。
“老天,他们是不是打算放弃我们了?为什么我们只能呆在这里,我们又没什么病?”不知道是谁终于忍不住吼叫起来,低迷的气氛顿时间紧绷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如断弦般反弹。
“只是医院病床数不够。”苦涩的干笑数声,同样被送进来的还有医院里的站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虽然多到少少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但他们情愿往好的方向想,自己的同仁不会无情的扔下他们。
“别傻了!你没经历过非典型肺炎跟禽流感两疫吗?他们根本找不到方法来医治我们,隔离在这里等我们死绝、烧干净了,病毒不会扩散,他们就算任务完成,你还天真的以为真的是病床的问题?”
“你不要胡说!现在又不是中世纪,这也不是黑死病,没有人会少死病人的!我经历过非典型肺炎及禽流感两疫,医院从没放弃!”
“喔?那你告诉我,现在这算什么?”
看着那几人吵成一堆,还有几名护士呜呜咽咽,韩世乐一个头、两个大,他承认,如果换成他来主导这个任务,或许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第一时间将灾害限制在最小范围,不管那些黑藻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它们没有办法继续扩散、繁衍就行了,至于牺牲一小部分的病患,他只能说遗憾。
韩世乐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或做出相同的决定,毕竟保障绝大多数的人平安,算是合情合理的选择,只是很可惜,一旦自己属于被牺牲的那部分,这个措施看起来就十分讽刺了。
“嘿!你们干什么?安静点!”争执声将守卫的士兵们引了过来,那几名急着想离开的伤患,无视枪支的威胁,吼叫着要离开帐篷、离开这座该死的岛,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冷静点!你们都冷静点!”担心真的闹出人命,韩世乐立即阻拦在他们中央。
他不清楚那些士兵们是不是有收到情况危急时能格杀勿论的命令,但从那几个首当其冲的士兵们的神情,不难猜测出他们的紧张心情,比起执行不力,他们恐怕更担心会被感染,那些伤患们再多走前两步,迟早会有人开枪的。
“这是在做什么?都安静一点!在事件解决前,没有人能离开这里!”大约是争执的动静太大,另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们,神情严肃的走近,带头的那位疾言厉色的高声斥喝。
“你们不能把我们关在这里,根本没有医疗协助,这是违反人权的!你们没有权力把我们关在这里!”其中一名伤患气愤的咆哮,挥舞着虽然小退了一些,但看上去仍又黑又肿的双手。
那些负责看守出入口的士兵们,立即紧张的举枪瞄准,仿佛他只要再多迈前一步,身上肯定多出很多个弹孔。
“冷静点!全部冷静点!我们只是想知道,得在这里呆多久?这里的环境并不好,有些伤患的病情其实不严重,没必要同样留在这里。”
忍不住横在正中,韩世乐也很担心那些士兵会不会突然开枪,但他面对过比这更险恶的枪林弹雨,这点压力并不算什么,他更在乎的是这些伤患的权益,他们应该受到妥善的照顾,而不是被扔在这里等着发臭。
“很抱歉,我们只是执行任务!现在,请安静的推开,还有伤患要进来。”威严的朝韩世乐点了点头,为首的那名队长,低声交代几句,两名穿着防护衣的士兵快速将人抬了进来,不敢多做停留连忙退了出去。
一瞧见那头璀璨的金发,韩世乐心底直呼不妙,这座小岛的外国游客不少,但像这样亮晃晃的金发,除了威勒兄弟俩还能有谁?
那名救难队员想也不想的跑近,果不其然,桑堤雅各紧闭着双眼,倒在地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
“桑堤雅各?我……我以为你是‘免疫’的?怎么会?”震惊不已的瞪着那名金发青年,韩世乐紧张的望着自己包扎起来的手臂,如果桑堤雅各的状态恶化,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被感染者都躲不过变成一滩黑色脓血的命运?
“我当然是‘免疫’的,别那么紧张。”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桑堤雅各朝门口努了努嘴,那些负责守卫的士兵还在,他们得谨慎一些。
“老天,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没事?为什么不待在活动中心那边?这里的守卫森严,你进来可能就出不去了。”
先是吓了好大一跳,随即皱起眉教训着,韩世乐正烦恼不知道该怎么离开,结果这个家伙竟然自己闯进来,这下可好,“逃亡”的难度增加了。
“那边也密不透风,我要不是假装被感染,也不能离开活动中心,李玮玲那几个年轻人很担心你。”
一边打量收容帐篷,桑堤雅各简短的转达李玮玲等人的关心。跟活动中心的水泥建筑不同,这里只不过是连接了几个军用帐篷,等多还有层隔离罩,除非那些士兵们真的开枪,否则对桑堤雅各而言,这里简直跟不设防没两样。
听见哪几个转惹麻烦的大小姐担心自己,韩世乐心底不无感动,低声跟桑堤雅各讨论起来,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妙,不止收容帐篷这里被限制行动,就连其他地方也一样,如果军方找不出解决办法,只怕海、空交通不会恢复。
就在此时,出入口处突然接连传出数声闷哼,桑堤雅各机警的蹦了起来,韩世乐同样迅速的戒备,紧张的手心冒汗,希望不是军方准备执行些什么愚蠢的计划。
冷不防的几道黑影闪人,桑堤雅各差点扑上前去攻击对方,倒是韩世乐认出了那个挺拔的身影,眼明手快的拉住那名金发青年,才没酿成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窘境。
“杜……黄沙?你在这里做什么?”瞪着那个有着血红色眼睛的黑色人影,韩世乐没好气的横了对方一眼,他非常不喜欢黄沙扮成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这提醒他曾经“失去”对方好多年。
“救你这个白痴!他们预备烧死你们!”冷冷的应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扔下这句话后,黄沙冷不防的捉住韩世乐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拖出帐篷。
“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你没闻到那恶心的味道?他们开始烧了。”
恍如隔世般的跨出帐篷,不只他们帐篷,其他几个帐篷、包括医院,也有伤患开始涌出,试图阻止他们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让那些狗急跳墙的群众扑到、一阵拳打脚踢。
凶恶的吼了韩世乐一声,黄沙转头又朝空中连开数枪,场面更混乱,一群被恐惧笼罩着的伤患及家属们,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不顾安危的攻击负责守卫的士兵。
一方面是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害怕被感染或是不愿对于无辜民众开始,现在状况一面倒,狂躁的群众们占了上风,不意外的引来更多士兵,试图将局面镇压下去。
“你……你是故意制造动乱的?为什么?”察觉黄沙等人趁乱离开,韩世乐想也不想的跟上,急忙拉住那名又罩起诡异黑袍的挺拔男子,后者血红色的眼睛狠瞪他一眼,不由分说的将韩世乐拽到角落里。
“喂!韩世乐!”紧迫在后,桑堤雅各不放心的高声叫喊,他也想过利用群众恐惧的心理,煽动他们制造动乱来达成脱身的目的,不过他好歹也是名执法人员,这么过分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我不要紧!你快去找你弟弟!场面太混乱了,他可能会有危险!”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韩世乐不敢移开目光,他不止一次跟丢黄沙,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在桑堤雅各的心中,任何人都及不上派瑞斯的重要性,他也考虑过那名金发青年可能在这场动乱中被波及,但基于共患难的情谊,他也不能扔下韩世乐不管。
倒是那名救难队员,很明确的要他先去找派瑞斯及李玮玲,比起上山下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救难队员,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们更难在这种环境那个下自保。
“你自己小心!”桑堤雅各嚷了一声后,挤过人群,朝着检验中心的方向狂奔。
韩世乐不知道应睡似的“嗯”一声,目光眨也不眨的瞪着黄沙,那名英挺男子血红色的眼睛,冷淡的凝视他一会儿,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的速度不疾不徐,恰好让他能不远不近的紧跟。
硬拖着发酸的双腿,韩世乐咬着牙尾随黄沙的脚步,他不敢相信,怎么有人能拥有这么强悍的体力?
他不清楚自己走了多少公里,但很肯定的,如果不是黄沙善心大发,偶尔停下等待,韩世乐一定追不上他的速度,对方竟然能保持一定的速率疾行回码头,等嗅着海水淡淡的咸味时,韩世乐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要报废了。
“哼,比起普通人,你算不错了。”
冷淡的睨着坐在石礁上喘息的韩世乐,黄沙像是故意考验对方一样,明明有交通工具可以使用,偏偏选择步行。
不过那个家伙还能傻乎乎的紧跟着,这也变相的证明了,韩世乐能摆脱黑藻的侵蚀,唯有本身健康、强壮,黑藻才无法更深一层的寄生。
“为什么又来码头?你们想做什么?”意识到原本驻守在码头上的士兵,也被派去支援镇压收容帐篷那里的动乱,韩世乐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
他猜不透那些黑袍、红眼的人究竟想做些什么,他们的行为一点都不正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黄沙为什么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冷不防的一名阴冷女声传出,同样穿着黑袍,头上戴着膜一般的血红眼镜,一名看不出年纪的女性,没有分毫脚步声的走近、指着韩世乐质问。
“他是自己跟来的。”耸了耸肩,无所谓似的回应,黄沙解着快艇的绳索,这算回答韩世乐先前的疑问了,他们费那么多功夫,就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海。
“不要感情用事,他是害死你的人,你应该杀他报仇,而不是拖着他到处跑,这不是游戏。”
即使戴着膜一样的血红眼镜,那名女性还是能让人感受杀气腾腾的冷冽目光。黄沙下意识的横在她前头回瞪着对方,他要不要报仇、怎么报仇,这是他的事情,预期与人无关。
“你们究竟想干嘛?为什么要制造动乱,那些伤患有可能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站在你面前的那个男人,不就让你害死了?那些伤患的命就是命,我们就不是?”
怒气不惜的指着韩世乐的鼻子破口大骂,那名女性叽叽咕咕,不晓得跟黄沙说些什么,嗖一声的跃下快艇。
“我们的事,你不用管。留在这里相对安全,你有办法在更险恶的环境生存下去,我相信你能活着回去。”
平静望着韩世乐,黄沙像交代遗言般,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随即转身便走,只是这一回,韩世乐眼明手快的拉住他,不由分说的拽紧,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她是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死的?你怎么了……我能帮什么忙?”
“这件事你不用管。”
“回答我!”
“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要出海是吧?在路上慢慢解释。”
不给黄沙回应的机会,韩世乐强势的捉牢对方手腕,想也不想的跃下快艇,不管他要到哪他就跟到哪,上穷碧落下黄泉眉头都不多皱一下。
“你真的证明一件事,你是个白痴。”控稳快艇,那名穿着黑袍、血红眼睛的女性,冷笑的睨了韩世乐一眼,像是不在意那名救难队员的生或死,急切的发动马达,快艇瞬间飙了出去。
“如果你指的是容易冲动行事,我承认,反正我不会再让黄沙独自面对危险。”仍是牢牢的捉着黄沙手腕,韩世乐不在意的扯出微笑。
他有着深邃的五官,还有怎么也晒不黑的白肤,笑起来理应十分迷人,只可惜他总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唯有这一次,他像是放下一切般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黄沙微拧着俊眉,移不开目光似的望着他。
“我不会有危险,至少不是现在。”轻叹了口气,黄沙看向无垠海面喃喃自语。
韩世乐有些不习惯的瞪着黄沙,印象中的杜雍和活泼又有朝气,是他们队上的活宝、开心果,可是这次的“死而复生”,改名黄沙后的杜雍和微笑都消失了。
“不是现在?你在说什么……跟那些黑藻有关是吗?我们现在要去目斗屿?”
“说了你也不懂。”
“杜雍和!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揪紧对方衣领,韩世乐让层出不穷的事件弄的气闷不已,他担心着威勒兄弟俩,他担心李玮玲等人,他还害怕这种动乱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杜雍和,他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即使有误会、有仇怨,只要牵扯上杜雍和的安危,他们就该把成见先放一旁,专心一致的解决问题,为什么对方仍旧吞吞吐吐,什么都不愿跟他说?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频频收到那封求救简讯?”用着另一个疑问搪塞,黄沙若有深意的转移话题。
“有人求救?只是我们可能来迟了。”
“来迟了?呵呵……什么仪器可以发送求救讯息这么久?在海底?”
“你想说什么?”
“空难是真的,求救讯号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一切全都发生在八年前,换而言之,你听见的,其实是八年前一段来不及送出的留言。”
快艇停留在海面上,一阵风、一阵雨的刮着,韩世乐望着乌云密布,雨水大滴、大滴落下的天空,没来由扯了扯嘴角,最后忍不住诡异的大笑起来,快艇上另外两人狐疑的打量他,皱了皱眉彼此无言的对看一眼。
“怎么?终于疯了吗?”冷哼数声,那名一直不愿意透露真名的女性,略带点敌意的睨了韩世乐一眼,如果可以,她希望下个大浪打来时,能把这个死皮赖脸跟着他们的人甩下快艇去。
“什么事?”在黑袍上看似随意地拉拉扯扯,黄沙身上的黑衣变得服贴,同时戴起血红薄膜似的眼睛,神色严肃的盯紧韩世乐。
接下来的事情,对他及他的朋友们而言很重要,黄沙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让韩世乐跟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