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对他及他的朋友们而言很重要,黄沙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让韩世乐跟着来,但他极不希望对方跟自己后来结交的朋友们起冲突。
“没什么,重视突然想到,我这次的假期,几乎没有一天是干的,看看我们现在……”长长的呼出口气,任由雨水打湿衣裤,已经习惯了各种险峻局面,韩世乐坦然、轻松的面对各个未知的挑战。
“风雨变小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懒得理会正在抒发心情的韩世乐,那名掌控快艇的女性,豪气的摸了摸脸,留意着诡谲多变的海象,语气冷硬的催促着。
“时间不多?你们要走了?”愣了一愣,韩世乐半是担忧、半是关心的追问。
“你在乎?”
“我当然在乎,你好不容易回来,虽然我还弄个不懂为什么,但我真的很高兴你没死,就算你怨我也无所谓。黄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如果知道些什么,不说不来我该怎么帮你或帮其他人?”
沉默的瞪着韩世乐许久,黄沙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即眼神一变,混杂着受伤、愤怒跟一丝丝敬佩,最后化为一句无声的冷哼。
“你总是这样,妄想做到最好、帮到最多人、这是不可能的!你以为我是来干嘛?无私的解决黑藻那点小事?你以为不跟你分享咨询,是因为担心你遇上危险?我没那么清高,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雍和。”
“我叫黄沙!杜雍和已经死了,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喊我!”
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改名黄沙的杜雍和一直都个性丕变似的冷淡、沉默,唯有他情绪爆发、争吵时,韩世乐才能隐约看见他从前的影子。他记忆中的杜雍和,总是热情、积极,在发生意外那时,也是因为他自愿负责最危险的部分,才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好兄弟,而不是这个悲观、沉默的陌生男子。
“不是为了解决黑藻的事?”
“哼!那是在自然不过,生物界的事情,怎么解决?人类污染了它们的生存环境,他们现在想迁徙,有什么不对?”
“寄生在人类身上,人们会死的!”
“寄主死了,他们也会死,你以为他们想这样吗?它们只不过在寻找新的领地,希望在那里落地生根,才不会继续跟人类纠缠。再说,除了人类之外,它们还寄生在其他海中生物身上,早随洋流飘远了,人类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
回应韩世乐的是那名女子,口气冷淡的仿佛她其实不是人类,一点也不在意这场生态浩劫。那名年轻的救难队员微拧俊眉,望向自己“好友”,黄沙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对于黑藻的事情,他们能做的补救不多。
事实上,他很认同,人类不比黑藻高尚多少,凭什么要牺牲这些说不定早存在地球更久时间的物种,只为了让总是在破坏环境、浪费资源的人类延续下去?
“那不单纯只是寄生,我见过被黑藻大面积感染的病患,他们……他们就像是被控制了,那些伤患甚至还会攻击别人,你在海底也看见了!”
指着黄沙,韩世乐严肃的辩驳,他当然不觉得人类比较高尚,但那些黑藻却是利用他们的同情心来进行攻击、侵蚀,这种策略也说不上文明。
“喔……老天!现在是要上演‘发现频道’还是‘国家地理杂志’?喔!不是‘动物星球’,那只是一种寄生手段!”
忍不住的咆哮起来,那名控制快艇的女性,凶狠的转动方向盘,试图将韩世乐甩进海里,倒是黄沙眼明手快的拉稳人,同时谴责似的低喝一声。
“我们在泰国雨林里见过一种让真菌寄生的蚂蚁,那些真菌能控制蚂蚁体内的神经系统,我想那些黑藻说不定也有类似的特性,一旦他们在人体上的数量够多,就能控制人类的行动。”叹了口气后,黄沙平静的向韩世乐解释起来。
“你……泰国雨林?你到哪去做什么?你……你怎么懂真么多?”愕然的望着黄沙,韩世乐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佩服与惊叹,他很想知道,杜雍和“死亡”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遇上哪些人,经历了哪些遭遇?
“你们还想在这里闲聊多久?黄沙,我们没时间了,风雨快过去了!”不等黄沙及韩世乐回应,那名女子不顾风雨哗啦一声钻入海里。
“黄沙!”
“你留在这里,我们立刻回来!”
虽然海面看起来都一样,不过韩世乐有种感觉,他们回到目斗屿,就在船东大哥出事的地点。
他虽然很想陪黄沙一起下去,很可惜,他还是个普通人,无法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贸然的潜入海底,于是孤孤单单的留在快艇上等待,风雨果然像那名女子所说,逐渐转小、消散,半湿半干的衣服不舒服的沾在身上。
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他更应该留在收容帐篷、检验中心那里,理论上他应该要组织那场愈演愈烈的动乱,可是韩世乐却选择像个傻子似的在快艇上,漫无目的地等待。
就像一种救赎,当初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能救回杜雍和,所以韩世乐无法离开,除非那个改名叫黄沙的男子平安回到快艇上,如果他不回来,那他就下去找他。
随着风雨完全停止、天色愈来愈亮,韩世乐的心情成反比似的更加焦虑,那个讨厌他的女性一直嚷嚷着风雨快过去了,黄沙他们要办的事情跟风与有关?来不来的及完成?有没有危险?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对方?
就在韩世乐终于等不下去了,决定贸然跃进水里前那一刻,黄沙想飞鱼般窜了出来,夸张的摔在快艇甲板上呛咳起来,那名救难队员想也不想的冲到他身旁关心。
“拉……拉她一把……”几个喘息间,黄沙的心跳、呼吸瞬间恢复正常,不过脸色依旧惨白,气力用尽似的瘫坐在甲板上。
大半个身体挂在快艇外头,韩世乐搜寻那个率先跃下海的女性,不一会儿就瞧见她挣扎游向海面,伸长手臂用力一扯,费劲的将她拉上快艇,倒在甲板上气喘吁吁。
“为什么要阻止我?在更深入一点说不定……”气恼的重重一拳砸在甲板上,那名女子挥开韩世乐搀扶的手臂,迁怒似的狠瞪他一眼。
“并没有,是我们误会了,一开始就不是……”摇了摇头,黄沙眼神平静的回答,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韩世乐,目光再移回那名女子身上。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不是一直收到求救讯息?海底下肯定有‘隧道’,我们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追踪、满世界乱跑,眼看就要成功……”
“那不是!那个讯息只是遗留下来的‘回音’,你冷静一点就能明白。”
“我不明吧?你想放弃了,对吧?遇上这个家伙后,你就开始不正常,你想放弃了!黄沙,你才该冷静一点,没有‘隧道’,不知你……我们都会死!”
听着另外两人拉高分贝的争吵,韩世乐一头雾水的望着黄沙,眼神流露出更多的担忧,那个女性口口声声说他们都会死,究竟发生什么事,严重到危及他们的性命?
“黄沙。”
“不要问,你不必知道,这不关你的事。”
刻意的疏离、冷漠,黄沙不再理会韩世乐及自己的女性友人,沉默的走向驾驶座,马达轰轰、轰轰的运转 起来,快艇急速的飙回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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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动乱一开始,桑堤雅各就认准了检验中心的方向,在人群中费力的往前挤,不知道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因素,他只觉得这些群众,变得异常狂躁。
不过他也不责怪这些人,如果让他知道,只不过让莫名的黑藻寄生,就有人打算烧死自己,换成是他也会举止疯狂。
“桑堤!”
在哭喊、吼叫声中,桑堤雅各捕捉到熟悉嗓音,老远就瞧见派瑞斯又高又瘦,还有那头亮金色的及肩长发。
幸亏派瑞斯穿着普通的衬衫,而不是实验室的白袍,否则外形太过醒目,在那些伤患打倒守卫,攻入毫无防备的检验中心时,怎么能侥幸逃过一劫。
“退回去!退到安全的地方,我过去找你!”
用力踹开一名浑身发黑,张大着恶臭嘴的男子,桑堤雅各推开好几人,试图挤到派瑞斯身旁。四周早不分敌我的打成一片,大雨根本没让这些人冷静一点,反而像按下了某个疯狂的开关,黑藻加速扩散,许多原本没事的家属、病患,不幸的也被感染,恶性循环般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不用管我!这些人……这些人,让这些人回到干爽的地方!潮湿、水汽会让黑藻更活跃!快想办法——”
竭尽所能的闪避一波一波涌近,已经失去理智的伤患们,派瑞斯扯着嗓子高喊。他希望桑堤雅各能明白,他希望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也能理解,灾情能够控制,他们不需要真的开枪射杀这些无辜的民众。
对于永远在吐些没人明白的医学泡泡的宝贝弟弟,桑堤雅各对他的信任已经到达盲目的境界,同时军方似乎也有人听见了这些指示,在没有人下达更进一步的命令前,他们几乎是本能的听从派瑞斯的意见。
毕竟,没有人真的想对一般民众开枪,但恐吓他们,把他们赶进建筑物里,这点能力他们还是有的。
一瞬间枪声四起,那些士兵们警告意味的对空鸣枪,开始学着桑堤雅各,又踢又踹,用着一切可能的方式,将那些慌乱、狂躁的伤患们,全赶进离他们最近的帐篷。
跟派瑞斯一同分析的研究人员,不知从哪搬来几个电暖炉、吹风机,开始“烘干”那些伤患,也许他们没有办法根除黑藻,但肯定能延缓它们扩散的速度。
“派普!你这小子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终于挤到派瑞斯身旁,桑堤雅各捉着那名高瘦的年轻人,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检验起来。
“桑堤!你知道吗?那些黑藻的特性简直太奇妙了,在我们已知的自然界中,还没有发现跟他们相同结构的物种,它们能够随着环境变化改变……”
兴奋的使用法语,连珠炮似的长串、长串说话,派瑞斯考虑着是不是能在安全的条件下,带一些样本回纽约研究。他那些教授们,肯定会像得到圣诞礼物般尖叫,想象一下,黑藻寄生在人体时,对神经系统。大脑造成的侵蚀及影响,这会是大突破。
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桑堤雅各揪紧派瑞斯衣领,冷不防地就是一记热吻,那名一直喋喋不休的金发青年,顿时如大脑当机般任人摆布。
“舍得住嘴了?我才不管黑藻有多可怕、有多了不起,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样?”
得意的扯起微笑,桑堤雅各恶作剧似的,舔了舔派瑞斯的下唇,后者浑身一颤、轻吟一声,漂亮的海天蓝色的眼睛,对不住焦距般的凝视始作俑者。
“呃……我很好,我……我没什么事,没受伤……”
“那很好!看来,我们得结束这个假期了,这种情况下,去参观那个古沉城不是个好主意啊。”
用力的点了点头,握紧桑迪亚哥的手,对派瑞斯而言,去哪里度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人一起去度假,只要能跟桑堤雅各在一起,即使窝在纽约小城的小公寓里也很美好。
“放晴了?太好了,只要足够干燥,黑藻就不能扩散了。当然,我还是希望能跟这里的研究人员合作,看看怎么清除那些伤患身上的黑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让教授们过来一趟,他们一定很感兴趣的。”
“上帝啊……好好好!我帮你联络……咦?”
“怎么了?”
“信号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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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重新控制局面了。”返回码头的过程中,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监听着无线电,毫不意外的说着。如果连这点小动乱都平息不了,那些军方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他们杀光了病患?”吃惊地倒吸一口气,韩世乐俊脸煞白,略显谴责的瞪着黄沙,他们一开始就不该搞出这场动乱。
“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是了,你连自己的好兄弟都敢杀了,杀死一些普通民众也很得心应手。”
“艾丽,住嘴!那不是世乐的错,他只是奉命行事!”冷冷的盯着那名女子警告,黄沙再次流露出难以形容、恍如隔世般的神情望着韩世乐。
杜雍和也许曾经有怨、有恨,但那不是他,每当他凝视着那名救难队员,他心中只有满满的复杂情怀及思念,属于杜雍和的故事已经过去,黄沙的人生才要展开,即使很短暂,他不想用伤痛、仇恨填满。
“不要告诉我,你原谅他了?是他害死你了!”
“我说过,世乐只是奉命行事!换成是我……”
“换成你,你一定会违抗命令,拼死也要把他救回来,就像你为我做的一样!”
“艾丽。”
才刚开口,那名叫艾丽的女子立即抬手打断,跟着怨恨不已的看向韩世乐,自从这个该死的救难队员出现后,黄沙就完全变了个人。
他们应该寻找“隧道”,找寻存活下去的机会,他们俩才是一国的,结果黄沙却像飞蛾扑火,一而再、再而三逗留在韩世乐身边。她恨这个世界、她恨这两个男人。
“你以为你们能在一起?”
冷哼一声,艾丽讥讽的睨了韩世乐一眼,后者仿佛让人戳破心事般,耳根唰一声泛红,紧张不已的看向黄沙。
“在一起?黄沙,你愿意留下来?你不走了?”深吸了口气,韩世乐想表现的帅气一点,结果却像个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般结结巴巴。
“我不知道。”
“留下来!我的公寓虽然不大,但是……”
“放屁!他不能留下。黄沙,你疯了吗?我们还要去找‘隧道’。”
有一次听见“隧道”这个名词,韩世乐猜想那肯定有什么特殊意义,说不定正是杜雍和能死而复生的关键,如果牵扯上他的性命安全,韩世乐会想办法弄明白,而且拼尽全力去帮忙。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自己都不很明白,恐怕解释不了……”看了韩世乐一眼,仿佛明白他眼中的疑问,黄沙无奈的苦笑。
“留下来……我想听你说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