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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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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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生气,不乘机赖上他,连个指责的眼神都没有,这丫头——怎么竟然比他还潇洒的?还是这种事在她眼里本来就算不上什么?自己刚才的担心真是有点蠢。
  闷闷地跟上去,不一刻进了亦悦院,随她踏进厢房。
  相从开了橱柜,顿一顿,道:“殷主事,你自己选吧。一大早赶来,还没用早膳吧?”
  殷采衣眼中光点闪烁,“相从——我想我可以明白,为什么即墨儿这次会瞧我那么不顺眼了。”
  “嗯?”
  “以后你在我身边呆久了,有人来要回你,就算是三爷我也可以十分肯定。”殷采衣闪闪亮亮地看着她,“我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的。”这样贴心得没话说的丫头,可遇不可求啊。
  只是用心而已。
  相从笑了一下,真正想说的话仍旧选择藏在心底,“我先去了,殷主事在这里就好,等会会有人送早膳过来。”
  “好,麻烦你了。”殷采衣打了个哈欠,从看见床的那一刻起,一夜没睡的困倦就全跑出来了。
  第二章 万能丫头(2)
  相从转身出去,细心从外带上了门。
  平静的步伐维持到出了亦悦院,背靠着院墙深吸了口气,暖洋洋的朝阳照在相从的面容上,剥去了所有沉着淡然的伪装,那一瞬间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表情,激烈得近乎崩溃。
  要费多少力气——多少力气才能摆出这一脸的若无其事,扮出这一身的无动于衷。她一直一直记着,无论再努力都忘不掉的人就在里面,在那么——唾手可得的地方。
  等待太久太久,久到她几乎不可想象他们还会有如此接近的机会。或者说,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天起,知道她一直记挂的人多年后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个想望其实已经渐渐淡去。
  不一样了,物是人非,事过境迁,是这么说的吧。
  然而只是,即便如此,即使什么都不一样了,即使他离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已经遥远到不可追忆,她却是——仍旧念着的。
  我说,你就从了我有什么不好呢?
  记忆里神采飞扬地说着这句话的少年,明明和站在面前的人已经没有一点相同,她却就是醒不过来。
  于是再一次爱上。
  没有一点挣扎的机会。这个人,只要是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事隔多少年,她就注定逃不开。
  宿命这种比较像是借口的说法,有时候偏就成了唯一的理由。
  这次即墨的点子是一直瞒着她的,她本来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从那一天起,心神就开始恍惚,更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若是没有清晨街上猝不及防的相遇,有了缓冲的一点时间,此刻自己定然不会从头到尾都是那么镇定吧,不知能装多久,就会再忍耐不住地失态。
  眼睛灼热得禁不起阳光并不强烈的照射,伸手掩住,指尖压在额角。
  虽然很难,但必须要平复好情绪,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就好,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少年了,他喜欢的人那么多,喜欢他的人也一样多,她……已经只能看着了。
  再度深吸了口气,不知怎地想到刚才的意外,左颊不禁灼热起来。
  怔在当场的那一小段时间,心不知跳到了怎样激烈的程度,完全不敢开口,只怕会不经意泄露什么。不希望他知道她的感情,决定了,她只要看着就好了的。
  没事了,最难熬的已经过去,以后就会容易多了吧。
  微扬起嘴角,相从放下手,往厨房行去。
  嘱咐了送膳事宜,相从正巧遇见去拿水晶包的即墨。
  “要不要?”即墨把手里的纸包向她晃晃,含糊不清地问。
  相从摇头,“我吃过了。”
  “啊,那正好,帮我拿着。”即墨笑眯眯地把那个纸包塞给她,一边费力咽下嘴里的包子,口齿清楚了些,“安排好他啦?”相从点头。
  “我不喜欢他。”即墨再咬下一大口水晶包,幻想是某人的肉做的。
  “主意可是你出的啊。”相从叹气。
  “我后悔了,太便宜他。”即墨看她一眼,“不过你一定不后悔的吧。”
  “因为你没给我后悔的机会。”什么事都定了才跟她坦白——不,应该是得意洋洋地炫耀吧。
  “哎呀,我知道这个理由是有点拙,不过你知道,我就这么点水平嘛。好在三哥的名头够唬人的。”即墨拍拍心口,不好,噎到了,“殷采衣再满脑子雾水也只能认了,真是,三哥明明蛮可爱的,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怕些什么。”
  相从微笑,“如果他对谁都像对你一样的话,别人也都会像你一样认为的。”
  “唔,如果殷采花也像三哥那么一心一意就好了。”即墨伸手到她手里的纸包,再抓出一个,“可惜他大概连这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相从禁不住失笑,“殷采花?”
  “刚才忽然想到的,不觉得比他本名贴切多了?”一口咬下去,讨厌,全是包子皮,“他招惹的女人一箩筐一箩筐的,我没叫他殷蝴蝶还是看你的面子了。”
  “那真是多谢你口下留情了。”
  “算了,谁要你喜欢。身为你忠诚的后盾,我除了努力把你推进火坑又还能做什么呢。”
  即墨忧伤地感叹,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头,然后连蹦带跳地追上去。
  相从幽深的眼微眯地看过去。很羡慕啊,喜欢了就敢说出来,认定了就绝对不放手,如果当初自己也是如此坚持的话,无论如何,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沦为彻底的旁观者吧。
  是出于少女别扭的青涩情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回想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了,只是当时没来得及抓紧,知道失去才迟来地觉得惘然,一直追,却再也追不上。
  ——再后悔也莫及。
  殷采衣用了早膳,爬到床上,暂且撇了诸般计较,这一觉直睡到日薄西山。
  “不是吧……”
  呆呆地站在门前,看着天边,他在眨了三次眼后,终于不得不承认天边那个圆圆的蛋黄确实是在西方。也就是说,他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
  站了一刻,敲了敲脑袋,感觉头昏脑涨的感觉好了些,返回床边去叠被。他其实不惯人贴身服侍,这类事一向是自己动手做的。
  轻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顿住,少女略含些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殷主事起来了?”
  殷采衣转身,迎上去,定在她肘弯小巧的五层雕花食盒上的目光一亮,赞道:“好丫头,真解语也。”
  来了五次,总会有一次是凑巧的。相从低眉,不说什么,进去掀了盒盖开始一层一层往外摆放。
  刚刚摆妥,圆脸的少女忽然跳了出来,眯着弯月般的眼眸,“殷主事,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吧?”
  “当——”殷采衣一个“然”字卡在喉咙里,哑然看着在桌面上翻飞的竹箸。
  “这个,”他咳了一声,“用‘兰花拂穴手’来夹菜会不会太隆重了点?”
  相从在一旁帮他解开荷包饭的包裹,浅笑不语。
  “好香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不舍得呼出来。
  并不繁杂的四菜一汤,但色彩搭配得引人口腹不说,连香味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批次交叉又绝不混合,以最后解开的荷包饭为引子,最大限度地完全勾引出人的食欲。
  “这个茄子不错——”
  “那个鹅脯更好吃——”
  一顿饭下来,从配料到食材,殷采衣几乎连里面的油盐酱醋葱蒜酱也赞了个遍。
  相从没什么表情,只是即墨,他每赞一句就剜过去一个白眼,到后来那目光几乎可以用怨毒来形容。
  可惜殷采衣一直无暇他顾,虽觉对面寒气森森,却不舍得抬一抬头,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莼菜汤,堪堪抬头接受到最后一个白眼。
  不由摸摸嘴角,沾到饭粒了吗?
  相从适时递过柔软微湿的手巾,然后安静地开始收拾一桌残余——这两个人通力合作之下,洗碗碟的后续工作是完全可以省略了。
  “即墨儿,你们的大厨几时换的?”没在意对方眼中闪过的寒光,殷采衣捧着腮兀自回味无穷,“能不能借我两个月?我家的厨子能学到两成我就满足了。”
  即墨瞪了他半晌。
  他无辜地眨眼,“怎么了?我只是借一下,一定会还回来的。不然一个月?”
  即墨跳起来,拿过食盒拖着相从便走,“快走快走,再留下来我一定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掐死这个花蝴蝶!
  被她拖得踉踉跄跄的相从只来得及回头浅浅一笑,“多谢殷主事谬赞。”
  余音犹在耳,人已被拖出了门。
  这句话的意思是——
  殷采衣的眸光被什么点亮了一般闪亮起来,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再上扬,真是,好一个宝贝啊。
  这个凭空被塞进他空间的丫头,眼色一等一,贴心百分百,厨艺好得人舌头都吞下去,相貌不出众看着却舒服,如果没有任何企图的话,倒真是完美的侍婢人选呢。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没点灯,暮色里殷采衣静静地坐着,唇边的笑意掺入了一丝冷然。
  如果——没有的话。
  第三章 局(1)
  翌日清早,两人启程。
  “你会骑马?”兴味扬眉,看着牵马出来一身轻便装束的相从。究竟有什么能难住这丫头呢?
  送行的即墨听出他言外之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吓到了,以后有得掉下巴的呢。
  “三哥要我跟你说,自己保重,凡事有他。”
  相从一怔。
  殷采衣抬头看了看天,“没错啊,还是从东边升起的。”那个冰块竟然会对别人说这种话?什么叫“凡事有他”?真是——禁不住摸了摸手臂,诡异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相从点头,“你回三爷,我明白。”
  即墨怔住,“我——”欲言又止,终于忍住。别人听不出,但她明白,这么生分地划清界限,已是摆明不要她再插手。真是,干吗这么认真,她原来还准备要是到了最后,殷采花还不识相,就让三哥打昏他直接拜堂呢。
  相从抬手帮她系好肘弯的绣带,微微笑道:“你回去吧,记得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去章婆婆那里把杏花糕拿回来了。”
  机会可以设计,真心却骗不来。得之三生有幸,若求不得,便只是求不得。
  牵过缰绳,风相从衣袂一展,利落上马,“殷主事,我们可以走了吗?”
  殷采衣点头,“那就出发吧。”当先而行。
  即墨跟在后面追了两步,无奈眼睛刺痛得厉害,指甲掐进了掌心。娇俏的圆圆笑脸透出森森寒意,“殷采花,殷采衣,你若伤她——我必杀你。”
  冷意入骨,朝阳也失了温度。
  回去的这一路上实在是鸟语花香,既去了心病,没人等在前面找他算账,坊里又没什么急事,只有传书来说,余下的几盆异卉已渡过危险期。殷采衣自是心情大好。
  随行的相从性子安静,什么事全由着他,衣食住行打理得妥帖无比,更兼诗书底子不薄,见识也非凡,话虽不多,每一开口必十分解人意,日日随着他信马闲走。指点市井风物,言语默契,会心知意。不过四五天下来,已是一等的好游伴。
  殷采衣投桃报李,虽不至于把昔日讨好诸家美人的那一套使出来,也是加倍的体贴温柔,白担了主仆名分,从没给过她半点脸色。平辈论交,直引为友。
  一路言笑晏晏,融洽无比,路程不知不觉便走了一半。
  相从淡淡笑着,别说她本来不会挑剔,即便换了性子再别扭的人也找不出一丝不好来。
  越觉得他好一点,便越是明白,那个人的不同。
  一点点发现,然后一点点接受。竟然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理所当然到心惊。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是好是坏,她毫无障碍,照单全收,似乎中间的七年全不存在,一笔便可抹去。
  怎么——怎么就能执着至此啊?
  不由得苦笑,她先陷得毫无转寰的余地,便已注定没了还手之力,再费尽了心思,不过只能思量自保,这一趟别人代她算计来的相处,她先已站在了不赢的前提上。
  身边人“咦”了一声。
  脚尖在脚蹬里一沉,灵敏的身影已自马上凭空窜了出去,在前方一棵大树上稍作停留,又飞回马上。手上多了一串绿莹莹的果实。
  兴致很好地侧头,殷采衣向她晃晃手中的果实,“相从,猜猜这是什么?”
  “榆钱。”她笑着回他。
  眉尾飞扬,“这种野果子也识得?”没趣地悬在手中转了一圈,“据说是能吃的,味道甜甜的。别告诉我,你这个也知道。”相从点点头,“不过你这串老了,只有苦味了,最好选颜色浅青的那种。”
  殷采衣晕倒状,“拂心斋饿着你了不成?居然有心思去研究什么样子的榆钱最好吃,我们斋里还没惨到这种地步吧?”相从垂眼笑道:“也是凑巧罢了。”
  “但是——”住口不言,侧耳。
  相从跟着勒了马。
  呼啦啦,路旁密林里窜出十数个人来。为首者用长枪在地上一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树钱!”
  横眉竖目,衣衫不整,姿势凶霸,总结两个字:路匪。
  殷采衣摸摸下巴,那串榆钱在他指间滴溜溜转了一圈,“早知道就不绕这近路了。”他们之前离开官道,改抄偏僻的小路,原是要省时间,不想送到人家嘴边来。
  一个弱质纤纤,一个斯文俊秀,怎么看都是上好的肥羊。
  他扬扬眉,“你们的习惯用词改啦?不是‘买路’了吗?”
  那土匪怔了一下——被劫者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那个等下再算,你已经动了我们的树,先把这个赔来!”
  殷采衣眨眨眼,“我哪有?抢钱就抢钱,别栽赃好不好?”
  “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土匪大喝,“还想狡辩!这方圆二十里的树都是我家栽的,你既然动了,就老老实实地赔钱。”顿了一下,补充道,“有多少赔多少!”
  殷采衣一招手带出一种勾引之姿来,“你过来,我赔给你。”
  相从咳嗽。
  “……”土匪头目不进反退,警戒地端起长枪对准他,枪头红缨不住抖动,“小白脸,老子警告你,别想耍花样,不要逼我把你们两条小命一起留下来。”
  “小白脸?”殷采衣一指指向自己,“我?”
  相从冷静道:“应该不是说我。”言下之意,除了你还有谁。
  嗔怪的眼神丢过去,“相从,我们才是一条线上的,你怎么可以帮着别人诬蔑我?”
  “……”忍笑,“请。”慢慢玩吧。
  殷采衣满意点头,“这才对,你乖乖看着我保护你吧——”
  砰!
  尾音在耳,他已摔下马来。
  相从一呆,迅疾下马,两步奔过去,“殷主事?”托着他后脑的手不自禁地颤抖。
  殷采衣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指间的榆钱却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手腕不自然地软垂着。
  他苦笑,“我不知道现在的强盗除了四肢外也开始长脑子了。榆钱上有麻药,大约这附近的树上都有,是我大意离得太近了。你记得别再碰到。”
  强盗头目大怒,“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骂我们没脑子?!”红缨枪一振,戳刺过来,目标竟是他的眼目。
  相从大惊,她半点武功也不会,情急之下只能俯身去挡。那强盗的枪法似乎也不甚高明,明明还差着一截也来不及变招,枪尖挑开了相从的衣襟,颈间一块由红线系着的锁片闪出了一半,旋即又滑回襟内。
  阳光折射下,那一半上依稀是个“日”字。
  殷采衣动不了,眼神焦急,“相从,你伤到没有?”见她摇头,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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