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岁冷冷地咧出一抹踢落水狗的笑意,“他跑不了的。”
“熙然逃婚?”
像被下了十二道金牌紧急找来紫冠府的三位郡王们,在兼葭楼里齐声张嘴大叫。
“有意思吧?”天未黑就将三位损友找来的步千岁扬着眉,兴致挺好地边批着公事摺子边问。
“太新鲜了!”
步千岁缓缓地抬起头,撑着下巴看着这三个闲闲没事做的郡王。
“你们想不想参一脚?”
北郡王司马圣叹马上怀疑他不纯正的用心,“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熙然要逃婚,我就让他选个痛快。”
爱逃嘛,也许他是该让那个孪生哥哥明白什么才是逃难的真义。
“让他逃?”东郡王司空烈不解地搔着发,“不把他捉回来乖乖就范吗?”
步关之倚在蒹葭楼门口冷冷地出声。“我同意这一点,我也要让他继续逃。”
“你也不急着把他捉回来?”司空烈更是皱着眉问。
步关之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这样逮回来太便宜他了,更何况他敢不怕死的逃婚,我当然要成全他的勇气。”这么有胆量逃,不让他继续逃下去就太对不起他了。
“喂,都露馅了,再装就不像了。你自个儿老实说你想怎么整熙然?”司马圣叹朝他挥挥手,懒得看步关之扮伪君子的模样。
步关之脸上顿时漾满邪恶的笑容,朝他们四个招手,“附耳过来。”
听完了步关之的一长串计划后,本来还很热心积极想参与的三位郡工们,皆动作整齐划一地远离步关之三大步,额间沁出冷汗瞪着正在冷笑的步关之。
“这……”司空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步关之挥挥手,“小意思,熙然挺得住的。”
“就算熙然受得了,但那个百里姑娘呢?”司徒震虽是有些可怜步熙然,但更同情和步熙然凑成一对的百里飞烟。
“我只求结果,不重手段,百里飞烟只好怪自己的运气太差。”步关之完全不管百里飞烟会不会也跟着遭殃。
“但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整他们,把他们追回来就好了,何必将他们两个绑得那么紧?”司马圣叹也不同意这种作法。
“如果只是将他们捉回来,他们不会乐意成亲的,我当然得耍点手段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在一起。”步关之考虑万全地说明,“话说回来,只要刻意将他们困在一起一阵子,不正好可以培养他们的感情?”
“培养感情?”三位郡王终于有点明白步关之的用意。
“这正是我的目的。”
步千岁也忙着加入步关之的阵营,“你们别替她担心,据我收到的消息判断,那位百里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她不论是里外都跟熙然半斤八两,我大哥的这点小手段她受得了的。”
“半斤八两?”三位郡王皆狐疑地怪问,很难一相信世上有人能与步熙然相去不远。步千岁随手抄起搁放在桌上早就派人去打探好的摺子,对他们说出幕后秘闻。
“百里飞烟,出身武学世家,功夫仅次于兄长百里飞云,人称‘尚武姑娘’,传言她的心算能力奇佳,颇具商才,但却从不过问百里府府中事务,身手极好的她也从未为百里府护过一趟嫖,已至出阁芳龄却迟迟未嫁,在自家府内虚掷青春。”
司马圣叹马上找出里头的漏洞,“有才于却搁着不用?这岂不是太浪费了?”步千岁忿恨难平地握紧了拳,“咱们紫冠府不也有一个有才干却处处躲、事事推的人在?”
“熙然?”司空烈忍不住推测地问,觉得这个人愈听愈像是老爱不务正业的步熙然。
步千岁挑高了眉毛淡淡嘲讽,“很像是吧!”
“百里飞烟不嫁人的理由呢?”司徒震边翻摺子里头的资料边问。
“熙然不成亲的理由呢?”步千岁没好气地反问回去。
司马圣叹搓着下巴认真地回想,“那小子说过他不想被绑死。”他曾研究过步熙然老不爱成家的心态,而步熙然唯一的理由是不想身边多一个牵绊,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根据百里飞云的透露,他小妹不成亲的原因只是因她不想嫁人。”步千岁伸手弹了弹司徒震手中的折子,让他知道这两人到底有多像。
司徒震楞楞地看了折子一会儿,不太相信地抬起头,“你不会是认为他们两个……”
“我认为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司空烈愈听愈觉得有趣,马上将同情步熙然的心思维扔到天边去,反而很高兴找到时机出手来报仇了。
司马圣叹为恶不落人后地提出每个人心中都有的一个问题,“将两个心思都差不多且又都不愿成亲的人绑在一块,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喔?”
“将他们绑在一块不就知道了?”司徒震接下这个问题,也想找出个中的解答。
“大哥,你希望我们照你的计划做到什么程度?”步千岁回头看了那个提供主意的主使人步关之一眼。
决定让步熙然逃婚逃得刻骨铭心的步关之抬首冷笑,并缓缓地公布他难得一见的友爱弟弟大计。
“我要你们将他们俩绑死绑紧,一——点——空——隙——也——不——留。”
“你……”步熙然揉了揉双眼,无法相信世上会有这种巧合。
“你……”飞烟颤抖地伸出一指,像作恶梦似地指着眼前的男人。
一男一女结巴的音调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余音回绕在晨曦初临的金陵城外小山上。
七日之前,步熙然与飞烟照着商量好的逃婚大计,双双自百里府脱逃后,一南一北地各自寻径远离砚兰城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七日过后,这两人又再一次遇上对方,不但偏离当初说好要走的路径,而且这一次相遇的地点,就在他们俩都极力想避过、远在砚兰城数百里之外的金陵城。
“你不是往北走吗?”
“你不是朝南走吗?”
步熙然抚着大清早就作痛的耳际,“朝南的每一路口皆被你们百里府的人设下路障,我只能往东绕来金陵。”
疲累不已的飞烟也蹙着眉心,“往北的大路小道都被你们紫冠府的人手堵住,我也只能往东跑来金陵。”
四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萦绕,在他们正想叹长气时叫醒了他们,令他们相信这次的相遇不可能是巧合。
步熙然愈想愈不对劲,“怪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你和我往其他的方向都会被堵,唯独往东不会?”其他通路都会在同时被封却只有通往最危险的金陵城反而无风也无雨?
“难不成……”深思过后,飞烟心中浮现出一个非常不好的答案,“有人故意将我们逼来金陵?”
“应该是如此没错。”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能猜到我们的逃亡路径?谁有这个能耐?”
飞烟想不出哪个人能这么神通广大,除了知道他们怎么分散逃走的路径,还能够将他们不早也不晚地赶上同一座山。
“我大概知道是谁。”
“谁?
“我大哥和我弟弟。”十之八九是他们搞的鬼。
此时此刻,他很懊悔为什么在离家出门之前,没对那两个生来就没有良心的兄弟说说什么叫做“相煎何太急”?
飞烟冷眼他一眼,“原来扯我们后腿的是你家人。”
步熙然不好意思地搔着发,“抱歉啦。”
老早就坐在远处树丛里等人的步千岁,在那一对男女用心地追究责任时,无声无息地走至一处通往山下的小径上,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的热烈讨论。
“熙然,逃婚逃回家门前的感觉如何?”
步熙然怔了怔,继而僵硬地缓缓转首,“说曹操曹操就到……”
步千岁褒奖地拍拍手,“不错嘛,你愈跑愈快了。”
“千岁,你能不能装作没看见我?”步熙然看他只有一个人,没见步关之有跟着来,于是把握时机地和他套交情,希望他能快点让他离开此地。
“不能。”
“放我一马行不行?”步熙然再跟他讨价还价,虽然不怎么敢指望他会有手足之情。
“不行。”
“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别扯上我,后会无期!”飞烟马上弃步熙然于不顾,决定自己先开溜。
“百里姑娘,你若往那儿走,会正巧遇上你大哥寻妹的人马。”步千岁懒洋洋地环着胸,笑看飞烟紧急停下脚步退回步熙然的身边。
听到百里飞云已出来寻妹,飞烟顿时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很怕这回教百里飞云给逮到,可能会被五花大绑地绑回去。
“喂,你还有没有其他共体时艰的法子?”她靠向步熙然的身边,小声地再问他还有什么好主意可以逃婚。
“走为上策!”步熙然也放弃了再和步千岁交涉,拉着飞烟就往另一条路逃。步千岁慢条斯理地喊停他们的脚步,“熙然,往那边走,你会遇上大哥已经等很久的拳头。”
“那边呢?”步熙然霎时止住步伐,再指向另一条路问。
“三位郡主的手下正等着捉你们回紫冠府交差。”步千岁很爽快地告诉他那边又会有什么人在等着。
飞烟的两眼瞬间转落至步千岁的身上。
“这边只有你一人?”下山的四条小径三条都有人在山下等着,而剩下来的一条,就是步千岁身后那条通往金陵城的小径。
“对”
步熙然甩甩双手,握着拳头逼近他。
“换句话说,我只要打倒你就可以无条件闯关了。”什么本是同根生?他现在什么手足之情都跟这个没良心的弟弟一样,统统都扔去喂狗了。
“你先别急。”步千岁笑着拉下他的手,徐徐朝他们俩伸出一指,“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可以放你们走,还会替你们拦住其他想追你们的人马。”
“刚刚你才说不愿放他一马。”飞烟马上对这个心意改变甚快的步千岁投下不信任的一票。
步千岁挑眉冷笑,“我改变心意了。”
“先说说要我们答应你什么?”步熙然紧紧扯住他的衣领,两眼仔细盯着他的眼眸,想看出他有没有在撒谎骗他。
“和我猜拳,赢了我就让你们走。”步千岁的眼眸连动都没移动平分,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着不出撒谎的破绽。
飞烟楞了半晌,“啊?”
“就这样?”步熙然努力钻研着他的眼神,但在此时读不出异样的思绪来。
“就是这么简单。”步千岁一脸诚恳又无害的笑意,令他看起来更像个善良无辜的老百姓。
飞烟与步熙然皆摆着相同的姿势,静默不语地盯着步千岁的表情。
“信不信由你们。”步千岁不在意地摊摊手,“我这主意你们不同意就只有借武艺见真章了,但我很怀疑你们是否能过得了我这关。先提醒你们,倘若你们再磨蹭下去,各路追兵很快就会到了,要考虑就快点。”
“喂,他可靠吗?”飞烟看了大半天后,有些动摇地问步熙然。
步熙然毫不考虑地摇头,“不可靠。”
“那猜不猜?”飞烟情急地左顾右盼,担心那些人真的快追上来了。
步熙然也碰上了一个难题,“后有追兵前头又有他挡道,加上他的功夫又非常到家,若想过他这关,恐怕不猜不行。”
“你们商量好了吗?”步千岁将两手摆在抽里,颇有耐性地让他们俩交头接耳后,淡淡地出声询问。
“姑且信你一次,你可别又像以前玩什么花样。”步熙然边撩起在袖,边严正地对这个素来爱出尔反尔的弟弟警告。
“剪刀、石头……”飞烟也拉高了衣袖,准备听信他的话和他猜拳。
在步熙然与飞烟的左、右手纷纷向步千岁伸出后,一道反射着朝阳的金色光影在他们的面前一闪而过,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前,清脆的两道响声也自他们的手腕上传来。
“得罪了。”步千岁出手甚快地自袖里拿出东西分别铐在他们俩的手腕上,并且按着他们的手腕咧大了嘴得逞的笑。
“这是什么?”他们俩瞪大了眼,皆举高了手腕上长度约有两个人的身长,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腕铐的金锁链。
“金陵城第一铸将所铸的锁链铐。”步千岁得意洋洋地向他们介绍,并且将脸凑上前,“你们不该信我的。”
“错信小人!”飞烟气愤极了、不停地用左手去扯动被铐住的右手腕。
“把钥匙给我!”步熙然在扯不断打造得精致牢固的锁链后,干脆直接伸手向他要钥匙。
步千岁晃着脑袋,“不——不——不。”
他们每个人都十分了解步熙然不愿受束缚的个性,既然步熙然不爱被人绊住,更不希望有个人令他牵肠挂肚,那么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然免不了得先为他预想到他将会有个孤苦的晚年,为了让他免入此等情境,为他打算也是应该的,而这条金链,则是让他的心唯一能静下来的好法子。唉,他是个多么为哥哥幸福着想的好弟弟!
“步千岁……”
阴沟里翻船的步熙然咬着牙直想上前先掐死他,但走了几步后却被一道拉力扯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另一头被铐着的飞烟站在原地不动。
这么一扯后,步熙然终于定下心神从头打量手上的锁链,仔细一瞧后,他发现这条锁链虽铐着他们俩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不便,但若是想离对方远一点可就不行了,若让这个玩意一直留在他们的手上,那岂不是教他们要同进退。带着对方逃婚?而且拖着这么长的锁链四处行走,别人不对他们行注目礼指指点点才怪!
“对了,这件事大哥也有份。”步千岁趾高气扬地咧齿而笑,“想要解锁的话,只要你们回紫冠府拜堂成亲,大哥就会给钥匙,不然你们就被铐在一起一辈子。”
“我才不会笨得回去自投罗网!”步熙然不死心地推拉着手腕上的铐锁,在脱不掉之余,他又拿下头上发簪不太熟练地试着想解开。
“我们去找铸将来解锁。”解不开腕铐的飞烟伸手拉了拉金色长链,不灰心地要步熙然快跟她一块去找人来解开。
步千岁漫不经心地提醒她,“这锁只有制造它的铸将能解,但你们要我的那位铸将很不巧在昨天搬家了。”
“他搬去哪儿?”飞烟听了柳眉微扬。不相信这么巧。
“紫冠府。”
“你……”果然又是这个小人做的好事!
“我另有一个解锁的法子,你们要不要?”步千岁在他们俩就快气翻天之前,自怀里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地图在他们的眼前晃。
步熙然一手将它扯过来,“这又是什么玩意?”
“金陵城地图。”步千岁含笑地对他解说:“我事先打造了两把钥匙,一把放在紫冠府里头,另一把就藏在这一百个地点里,只要你照着图上头的记号一一去找,你就能解锁。”
步熙然将那份地图大略地看过一回后,生气地问“你要我翻遍整座金陵城?”
“我已经够有良心了,只把钥匙藏在一座城里而已,还没叫你跑遍五湖四海,倘若我对你往年来所做的事记仇的话,我还会更狠一点,而你也不会这般轻松。”步千岁冷冷地笑,并且将下巴扬得老高。
“金陵城乃全国最大的城,而且城内到处都有咱们紫冠府的人在!”他一定是在记仇。
“那就看你们的运气好不好喽。”步千岁不负责任地耸耸肩。
飞烟一手按在胸腹间试图平息肚内被撩起的火气,一手晃了晃连在一块的金链,以博得步熙然的注意力。
“喂,这回该不该再相信他?”先前说要猜拳就锁了他们,如果那张地图和什么第二把钥匙也是假的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
“只可惜我这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