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在这儿？”
“跟你们一样，想知道阴气是哪里来的。”魏九霄委屈道，“前辈你们好过分啊，自己来玩都不带上我。”
“……你怎么发现阴气的？”
“白天你不是见到了嘛，就这样——”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结起一层白膜，带着淡淡的荧光，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眸子。
“这是阴阳眼？”我问。
“阴阳眼多低级呀，”魏九霄笑眯眯地说，“我们魏家人，每一代都会出现观魂眼，观魂眼不止能看到魂魄和阴气，练纯熟的话，还可以直接驭鬼。”
驭鬼？0…0，好牛逼的技能！难怪还是新人就能进E队！
回过神的时候，死人脸已经站在我身边了，他冷冷地盯着魏九霄：“你不要碍事。”
魏九霄笑道：“张焕，你该谢谢我的，要不是我刚才拦住他打开封印门，他早被那鬼给嚼了。”
死人脸瞥了一眼魏九霄，没有说话。
“死人脸……”我一寒，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门里有鬼？”
“嗯，”死人脸道：“是山魅。”
“山魅？”
魏九霄道：“一般的鬼物如果能修炼到白日显形就不错了，修炼到山魅的话，已经有实体了。”
他嗤笑一声，又说：“张焕，我真想不通，他什么都不懂，你干嘛走哪儿都带着他啊？……该不会——”
死人脸眉头一皱看向魏九霄，眼神特别冷。
我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死人脸和法医老张说的魏家人……我去！魏九霄就姓魏啊！
难道他发现我是天阳体了？！
魏九霄眼神在紧张兮兮的我和杀气腾腾的死人脸之间逡巡了一圈，轻笑出声：“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啥？！
死变态=皿=！
我和死人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口气，魏九霄这个二逼，我们还以为他看出了天阳体呢……
魏九霄挠挠脑袋，腼腆地说：“不好笑啊？”
= =……
我直接无视魏九霄：“死人脸，王大金是因为山魅才阴气缠身的么？”
“何止，我刚才在地下室还看到了几个鬼魂，这里简直是个鬼窝。”魏九霄抢答。
我继续无视他：“死人脸，山魅你能对付么？”
“嗯。”死人脸从背包里摸出了准备好的黄符，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他在地上摆了个三角阵，又用朱砂画线把三张符纸连接起来，掏出了铜钱短剑握在手里：“何征，进去蹲着。”
……好吧，蹲着就蹲着。
怎么每次抓鬼我都只能看着他折腾呢？身为得天独厚的天阳体，居然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死人脸不管魏九霄，我不能不管啊，拉拉他说：“魏九霄，你也进来吧。”
“里面这么窄，前辈，公主抱你介意不？我力气很大的。”魏九霄笑眯眯地说。
=皿=靠，你还是被鬼挠死算了！
死人脸淡淡地看一眼他：“不帮忙就老实点。”
魏九霄吐吐舌头，从脖子上拽出来一条红绳，上面拴着个散发着淡淡光泽的青玉葫芦：“前辈，我有这个呢，山魅不会动我。”
死人脸摸上了门把手的一瞬间，屋子里嚼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我能感觉到死人脸身上散发出一种很强势压迫的气息，让我不由眯上了眼睛，魏九霄也收起笑容，安静地站在我身边。
门打开了，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整个屋子里的模样都清晰可见——一个佝偻消瘦的身影正坐在地板中央，手里抓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活鸡，她眼睛翻白，龇牙咧嘴，下巴上都是鸡血和鸡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警惕地看着靠近自己的死人脸。
虽然她面目狰狞，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翠华，在资料里长相端庄的贵妇林翠华！
不是说这屋子里封着山魅么？为什么是林翠华？
死人脸面无表情，慢慢靠近了林翠华，没用朱砂，而是咬破指尖在铜钱短剑上抹了一道血迹，但功效和杀鬼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铜钱短剑直接爆出了一股强大的阳气，鼓出一阵暖风，将屋子里的阴冷彻底吹散。
林翠华有些忌惮铜钱短剑，低吼着往后退，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活鸡丢过去，死人脸偏头避开，摸出来两把带着金色丝线的小旗子，咄咄两声，就将旗柄钉进了林翠华身后的墙里，死人脸手里拽着丝线轻轻一颤，林翠华就怒吼一声，不敢再动了。
……TvT，我突然觉得死人脸糊我一脸泡面渣子简直太温柔了，还好没这么咄咄来两下。
死人脸三步并作两步收紧丝线，将林翠华逼进了墙角，林翠华焦躁不安地吼着，开始猛烈抽筋，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然后呕出了刚才生吞的鸡肉，混着恶臭的黏液，从她嘴里缓缓地爬出来一只甘蔗粗的长蛇，血红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魏九霄兴奋道：“前辈你看，那就是山魅的实体！这山魅挺厉害啊，蛇体很难修成的。”
我瞪他：“你小声点，王大金还在别墅里呢！”
“没事儿，我事先给他用了点麻醉剂。”魏九霄笑道。
……好吧，你厉害，=皿=
我盯着屋里盘成一团的山魅，它昂起头朝死人脸嘶嘶地吐信子，虽然是个动物形态，却让我觉得比蓝皮鬼婴危险得多。
死人脸握着铜钱短剑，缓缓蹲下身子，猛地借力弹起，快得只剩一道虚影，毫无惧意地扑向了山魅。
作者有话要说：
☆、结血契
山魅的反应也不慢，迅速弹起身子射向死人脸的面部，金黄的身体犹如闪电，嘴巴长大到了一个近乎扭曲的角度，牙齿尖长，像是要直接给死人脸致命一击！
死人脸没有避闪，眼看就要被山魅一口咬在鼻尖上。
“小心！”我忍不住大喊。
死人脸手腕一转，铜钱短剑瞬间旋转半圈，正好横卡在山魅的嘴里，他另一只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捏上了山魅的七寸，将甘蔗粗的蛇身握住用力一甩，狠狠砸在了地上！
这一串动作极快，从山魅扑上来到他踩住蛇头，不过用了两三秒。
魏九霄感叹道：“这小子……可真厉害。”
我赶紧从死人脸弄得符阵里头出来，林翠华还倒在墙角不省人事，我摸了一下尚有呼吸，于是问死人脸：“她怎么办？叫救护车么？”
“不用，”死人脸摇摇头，“弄碗淘米水喂她就行。”
我指挥看热闹的魏九霄：“快去啊，愣这儿干嘛？”
“我？”魏九霄摸摸鼻子，“好吧，我去就我去……”
确定林翠华死不了，我就放心多了，好奇地去看被死人脸踩在脚下的山魅，它的样子有点儿像黄金蟒，不过体型娇小多了，身上也没有鳞片，而是直接在皮肤上布满了金色花纹，不过那一双红眼睛……看上去真心有点吓人。
死人脸的力气多大我是领教过的，山魅被摔得不轻，正晕晕乎乎地吐着蛇信子。
“离远点。”死人脸低声说了一句，举起抹了血的铜钱短剑就要往下扎，谁想到那个山魅突然变成了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古代小萝莉，十二三岁，包子脸粉嘟嘟的，还扎着个俩圆发髻，整个萌得不行。
她抱着死人脸的脚，哭得稀里哗啦的：“道长，呜呜呜~别杀我！求求你了！”
我了个去，这什么情况？！这是刚那条蛇？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死人脸面无表情，继续往下扎，山魅一下子着急了，可能是看我比较面善吧，转脸又朝我哭：“大哥哥！救命呀！你让他别杀我啊！求求你啦大哥哥！”
那圆溜溜的眼睛含着泪水，包子脸皱着，还真让人有些心疼。
我咳嗽一声：“死人脸，先别杀她。”
死人脸动作一顿，淡淡道：“你要它？”
囧，一古代小萝莉，还是个妖怪，我要它干啥呀？口味太重了吧！
“我有话想问她，”我蹲下戳戳山魅的脸蛋儿，软软的冰冰的，“你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女人身体里？”
山魅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阿姨给我鸡吃，让我帮她保住肚子里的宝宝。”
什么意思？
我蹙眉道：“之前那个鬼婴你见过吗？屋子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鬼魂？”
山魅萌萌地含着手指头，娇声说：“那……我说了你能让道长别杀我么？”
=皿=，你一妖怪卖萌就算了，居然还给我讲条件？！
我无奈地说：“成，不杀你，快说吧。”
谁知道那个山魅还聪明的不得了，伸手指着死人脸，嘟着嘴：“不行，你说了不算，你得让他说。”
……我忍= =
我看向死人脸，死人脸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山魅这才放了心，清脆道：“这个阿姨嘛，因为一直养顺心鬼助运——就是地下室那几个鬼魂，所以阴气侵体很难怀孕的。后来有个叫任倩倩的女人来过，说怀了叔叔的孩子，阿姨特别伤心，去请了那个招财童子帮叔叔发财，好让叔叔不喜欢别的女人。”
这么说来，林翠华也挺可怜，养鬼是为了自己的老公，弄到绝后这么惨，王大金却在外面红旗飘飘，根本不爱她。
山魅继续叨叨：“鬼婴的确给他们家招财了，但是阿姨突然怀了孕，鬼婴很生气，就把肚子里的宝宝给弄死了，阿姨一怒之下把他送给了别人。我本来一直在他们家小阁楼住着的，我很乖没有害过人的，那天、那天……”
山魅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被阿姨买的鸡给吸引出来啦……然后跟她达成协议，我每晚帮她在肚子里养死胎，足月之后找一个生魂塞进去让她生宝宝，她每天给我吃好吃的鸡肉。”
……就为了吃鸡？！
我简直不知道是说她单纯还是说她二了，=皿=吃货！
死人脸松开了山魅，她拍拍身上的灰乖乖抱膝坐在那里，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弱弱地问死人脸：“那道长，我可以走了吗？”
死人脸看了一眼我，沉默了几秒，说：“结血契吧。”
山魅有点儿不乐意：“你那么厉害，干嘛要跟我结血契？”
死人脸指着我：“和他。”
山魅本来还想拒绝，一看到死人脸举起铜钱短剑，瞬间就虚了，赶紧跑过来抱我大腿：“大哥哥，咱们结血契、结血契！”
我这个当事人还糊涂着，他俩说啥呢？
死人脸淡淡道：“结契之后，你和它同气连枝，除非阳元耗尽而寿终，否则你死了，它也得死。”
我领会了一下，说：“也就是说，她在我有生之年，必须保护我？”
“对。”死人脸说。
那倒是挺好，假如我有危险，还有个牛逼的妖怪给我帮忙=w=
死人脸朝山魅招招手，山魅怯生生地走过去，他咬破指尖，在山魅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又转身在我额头上画了一个，山魅显得有些痛苦，被鲜血画过的地方都起了淡淡的烟雾，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等山魅的血符消失，我伸手一摸，额头上什么也没有。
我去，真神奇！
“这就完了？”我问死人脸。
“嗯，你叫她，她就会出现。”死人脸说。
死人脸开始收拾刚才的丝线小旗和三角符阵，我看他忙活，虽然山魅挺萌的不坏，但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死人脸，这血契会失效么？”
“会，比如结契人主动解开或者死掉。”
结契人？就是他了？我瞥向山魅……“喂，万一她——”
死人脸淡淡地打断我：“她可以试试。”
山魅打了个寒颤，着急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大哥哥再见”，就变成蛇身钻到了黑暗里。
魏九霄端着一碗淘米水站在门口，诧异道：“咦，山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破阵驱阴
死人脸说：“放了。”
“放了？！”魏九霄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吧？费那么大功夫抓到它，你居然给放了？那我们怎么结案啊！”
我咳嗽一声：“那山魅我们审过了，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这个林翠华，来来来我给你搭把手，赶紧把她灌醒了。”
魏九霄低骂了一句，也不再多说，特别粗鲁地把淘米水给林翠华灌下去，我都担心他把人给呛死。
死人脸也没歇着，从屋子四角摸出了几块奇怪的黑石头，一个一个用脚给踩碎了，我疑惑地问：“死人脸，那什么玩意儿啊？你也不嫌脚疼。”
“灵石，用来布封阴阵，否则王大金活不到今天。”死人脸说，“这屋子她养过鬼婴，阴气很重。”
我恍然大悟，林翠华对王大金还真是挺情深意重的，大概是专门请高人布阵来保护王大金，自己却冒着危险在满是阴气的屋子里养死胎。
正想着，林翠华嘤咛着醒了，她出气比进气多，看上去很辛苦，苍老的模样和照片上那个端庄的贵妇一点儿都不像，死人脸说是因为养肚子里的死胎非常耗阳元，林翠华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她看着我们，居然一点儿都不惊讶，苦笑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大金呢？”
我扶着她靠在墙上，轻声说：“你放心吧，他在楼下睡得很安稳……林翠华，你过得也不差，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她半阖着眼睛：“年轻人，你恋爱过吗？或者，真的爱过一个人么？”
……没恋爱过怎么了？！=皿=，我爱我妈！
她继续说：“我和大金从小就认识，他很有赚钱的本事，但是十几年前股市大萧条，他背了一身债，走投无路甚至要自杀……我发现之后就去找了歪路子，听别人的养了一只顺心鬼，事情果然慢慢有了起色，可是还不够，我有些执迷于这种万事顺心的滋味，从一只养到了五六只……”
魏九霄咂咂嘴：“大妈你可真行啊，鬼这种东西反噬很严重的，养一只就要晚年霉到底，你还敢养那么多！”
林翠华摸摸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有些微微隆起，她脸上的神色很温柔：“你不懂，为了大金，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孩子，医生说这是奇迹，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我和大金的孩子……”
死人脸冷冷道：“生魂大多含冤，就算山魅把死胎养足月，你生出的也是冤家，只会让你们家破人亡。”
林翠华一怔，颤抖道：“什么？！不可能的，这是我和大金的孩子啊！怎么会害我们！”
死人脸道：“怪只怪你养了鬼婴，还妄想生孩子。”
我看着这个精神崩溃的可怜女人，突然有些不忍心，李兆光是为了爱，她其实也是为了爱，可她的那份爱却太偏激太沉重，害了自己、害了任倩倩，也害了王大金。
我问她：“任倩倩的事，是你做的么？”
她叹了口气：“没错，如果早知道那是大金唯一的孩子，我也许不会杀了她。”
“那鬼婴呢？周略全一家都是被鬼婴杀死的，你应该最清楚。”
“嗯，”她慢慢垂下头，虚弱地说，“当时周略全威胁要收回大金的地皮，我刚好又想抛弃鬼婴，周略全家新得了个儿子，我骗他说养招财童子可以发大财，他信了，我……我只想让鬼婴杀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出口气，没想到却害了他们一家。”
魏九霄不屑道：“杀一个和杀全家有什么分别？你养鬼养得脑子出问题了么？”
林翠华不说话，良久，才看向死人脸：“被山魅附体的时候我隐约还有意识，你是个道士吧？”
死人脸静静地抱臂看他，没有开口。
她又说：“我知道，我寿数不长了……养那些东西，对大金的影响大吗？”
“嗯，命不久矣。”死人脸淡淡道。
林翠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