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下人都被拦在门外,冬子也进去不得,只能焦急地在门外打听动静。昨夜驰昊回到府上就精神恍惚的样,问他明日是否还迎亲,驰昊说去,冬子以为他心伤而累,休息一晚就没事,谁知今早唤他却怎么也唤不醒,原本就焦虑,二皇子和公主一来,冬子心里更跳得咚咚响跟打鼓似的,心头有种不祥之兆。
二皇子捏着下巴皱着眉头直盯着驰昊,恨不能一眼看穿他在使什么诈,一把掀开驰昊的被子,驰昊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对突然袭来的寒气毫无知觉。
二皇子指着驰昊对御医历声道:“给我看清楚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一定要看得仔仔细细。”
御医恭敬地应声坐下给驰昊把脉,才摸到脉门就猛皱起了眉,又仔细按住脉门侧头分辨,脸上略过一丝惊色。
“是何病?”二皇子和靖依同时问道。
御医面露难色,支吾难言。
“你快说啊!”
御医抬眼小心望了靖依一下,“可否请公主暂先回避。”
靖依瞪起眼:“我为什么要回避,你有话就直说。”
二皇子也急道:“你就快点说,他到底怎么了?”
“郑大人他……”御医又顿了下,似乎也难以启齿,“房事过度,精血亏尽,性命堪忧啊……”
“你说什么!”靖依倒是听懂了这几句话,房事!他居然干这种事!靖依顿时暴跳如雷,拔出身旁侍卫的刀横在御医脖子上,“你敢胡说我就杀了你。”
“微……微臣不敢。”御医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哆嗦,生怕这公主鲁莽冲动真在刀上用了劲。
二皇子心里也诧异,没想到郑驰昊是真病了,居然在大婚前日粘花惹草,纵情过度,落个这么荒唐的结果。
靖依更是无法容忍此事,醋意恨意急涌而上,“郑驰昊!”她历声尖嚎,刀又朝驰昊刺去。
“靖依!”二皇子拦住靖依,“这时候杀了他有什么用,他现在也没知觉,杀了他不便宜了他?而且朝廷命官不能乱杀,此时杀了他于你名声也不好。”
“哼!”靖依咬牙道:“郑驰昊,你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转过身,叫人对门外传话:“是谁侍侯郑驰昊的?”
冬子连忙跑进门,刚才就听到公主撕声怀恨叫出大公子的名字,心中就大感不妙,一直要冲进来,无奈被门口侍卫拦着进不去,此时听闻传唤,连忙进去看看大公子情况。
“小的在。”
冬子低头跪在地上,眼睛偷偷往大公子床上瞧,只见大公子原本身上的被子被抛在一边,只裹件单衣受冻在外,冬子觉得心疼,便想着怎么才能先帮他盖上被子。
“你就是平常跟在郑驰昊身边的下人?”靖依冷冷问道。
“回公主,是小的。”冬子低头应道。
靖依突然撕声怒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由着你主子狂嫖乱淫,留你这下人只会贻害主子。”
靖依话音未落,便抬起手中的刀用力往冬子脖上砍去。
“啊——”
冬子完全没料到公主会在郑府行凶,躲闪不及,应声倒下,当场血溅三尺,眼睛直直瞪着靖依。
“敢瞪我!”
靖依满面狰狞举刀又在冬子身上狂砍了两下,御医在一旁看了战战兢兢,一直往后挪。
冬子蜷缩着身子,眼睛望着大公子的方向,身上的血不住地往外涌出,他拼命想往大公子的方向靠,嘴唇嚅动着:“大……公……子……”冬子已经发不出声。
冬子……不能……再……侍侯……你……了……
靖依恼怒地又补上一刀,冬子终于断了气,睁着眼没再合上。
屋外,狂风卷雪,肆虐凌人,几片雪被风带进屋无声落地。
靖依踢了冬子一脚,见他已死,便指着驰昊恶狠狠道:“敢对我食言,你身边人都得死!”
说罢扔刀而去。
第五十一章
转眼,已到三月,酷烈的严冬还在疯狂地肆虐着大地,京城上空总笼着一层阴霾。
逸中自那晚驰昊走后,也鲜少再看见到四皇子,四皇子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来完聊了几句又匆匆走了,他说这个地方他现在不能常来,逸中猜到他和他嘴里的“老二”大概是斗得紧,总之得知驰昊和没公主成亲,逸中心下便宽慰了,其他事倒都不太在意。
可是每次打听驰昊有没醒来,四皇子带来的消息都是没有,其间还听说驰昊的弟弟和宁香公主成婚了,因为驰昊久病不醒,成亲也为了给他冲喜。
逸中静静地在床上打坐,驰昊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他自己也没把握,吸驰昊精气前,驰昊曾喝过他的血,原本两人内气就相融,更是大大得益,这身体应该能抗得住他这一吸,性命该是没问题,只是什么时候醒来就难说了。
近几日,打坐的时候心中总难平静。
这一夜,逸中做了个梦,梦见听到驰昊在喊他的名字,很小声,像是颤抖的□,又像是人不清醒时的自语,一直反复喊着“逸中”,没说其他。梦里一片漆黑,看不到驰昊的影子,只有喊声,但逸中知道那声音一定是驰昊在喊他。
“驰昊!驰昊!”
逸中猛地被自己的喊声惊醒,睁大眼弹坐起身,看看周围,一切如常,天已蒙蒙亮,逸中这才大口地喘气,抚抚胸口,发现衣襟已被汗湿。
再回想那个梦,逸中心里越来越难平静,身体也越来越烫,满脑子都是驰昊虚弱的喊声。
不对,一定是驰昊出事了!
逸中肯定自己的直觉,跳下床跑到门边,喊来跛脚下人。
“大叔你快去叫人把你们四皇子喊来,我有话跟他说,很重要的话,快去。”
跛脚下人点头去了。
三日后,逸中才见到康亦。
逸中冲上前抓住他手腕,恼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催了三天了。”
“我这不是走不开嘛,老二盯得紧,你喊我来有何事?”康亦笑道,眉间却微锁着。
逸中凑到康亦面前仔细看了他的脸,开口道:“看来你也有心事啊。”
康亦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自嘲而笑,“那我得伪装好些,连你都看出来,那不是更瞒不过老二他们。”
逸中嘿嘿干笑两声,抬手拍拍康亦的肩,“你放心,我知道你在你那个老二前面很能装,在我面前自然就放松了,因为你拿我当自己人嘛。”
康亦听逸中的献媚话倒也不觉得反感,笑问:“你想要问什么?”
逸中愣了下,立刻又堆上笑脸,“所以说,我在你面前也不用装,心里所想你都看得出来,因为我也拿你当自己人。”
康亦翘起嘴角点点头,摸摸下巴斜斜看着逸中,眉毛一挑:“然后呢?”
“然后你把驰昊的情况告诉我。”逸中又认真地补充一句,“不要瞒我。”
“嗯?怎么了?”康亦故意问。
逸中收起笑容,“我这几天梦到驰昊了,看不到他样子,只是一直听到他不停地念我名字,好像还有牙齿打颤的声音,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冷得浑身哆嗦。”
康亦双眉一耸:“你看不到他样子还能感觉他冷?”
“反正我能感觉得到,你快告诉我驰昊出了什么事?”逸中向康亦逼近一步。
“你不用急。”康亦避开逸中的视线,思索片刻,终于开口了:“其实驰昊一个月前已经醒了。”
“醒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逸中睁亮双眼,又拧拧眉头轻噘了下嘴,把康亦拉得更紧了。
康亦摇摇头,“驰昊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不想看到你。”
逸中立刻皱起眉,嘴歪了半天,又囔起来:“我和他你到底跟谁好?他让你不说你就不说?你有没把我当成自己人?”
康亦听逸中这么一说,觉得十分逗趣,“我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把我当成自己人,什么时候你有这种想法了?再说,我和你成自己人,我就不能和驰昊成自己人?那你和驰昊之间算什么人,敌人还是仇人?”
逸中皱了下鼻子,挥了挥手,“不和你争了,反正你的敌人是老二,我又不帮老二,我就是你的自己人,你该高兴我站在你这边。”
“好,我高兴!”康亦像哄小孩般回答,听起来倒有几分宠溺。
“那快告诉我驰昊怎么了?”逸中又急切地贴近康亦,说来说去他只想知道驰昊的情况。
康亦拉住逸中的手,“你别急,我们先坐下说。”
逸中听出这事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只有耐住性子同康亦一起坐下,还没坐稳,目光又急切地望着康亦。
康亦微侧了□,直视逸中,“驰昊成亲那日,公主听御医说驰昊是纵情过度而酿成大病,她醋意大发迁怒他人,把驰昊身边的冬子给杀了。”
“啊!”逸中张大了嘴,续而瞪起眼恼骂:“这贼婆娘胆敢如此撒泼……”
康亦打断逸中的话,继续说:“之后朴将军死于狱中。”
“远智的爹?”
“是。”
“他为什么死于狱中?”逸中蹙起眉。
“大概是公主恼了,先下了毒手,远智萧秀去找他们理论也被关押。”康亦轻叹一声。
“啊!那然后呢?”逸中把椅子向康亦身边挪近了些。
“后来驰昊醒了,公主又逼他做驸马。”
“不行!”逸中直跳起身,咬牙握拳,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你先坐下。”康亦抬头望着逸中,看他紧张的样子不觉发笑:“你怎么把驰昊的爆脾气传染来了,吸他精气就得了这好处?”
逸中瞥了瞥康亦,又坐回椅子上,“他敢再当驸马,我就再吸他精气。”
“你怎么吸他精气?他跟我说要我关着你,直到他死为止。”
“他为什么这么说?”逸中一脸无辜望着康亦。
“他说不想看到你,怕你去找他。”康亦避开逸中的眼睛,那双无辜的眸子透着一股纯真,多看几眼便会掉进去。
逸中慢慢拧起眉头噘起嘴歪了歪,然后又拉拉康亦胳膊:“我们不管他,他凭什么要你堂堂一个皇子去听他的话。”
康亦扑地笑出声:“你这招激将对我有用吗?”
逸中又睁大一对无辜的眼睛看着康亦,康亦避开他的目光,正色道:“我不逗你了,不过,后面的话你听了别激动。”
逸中连忙点点头,双手齐放膝头绷紧了身子。
“驰昊知道朴将军和冬子等人的事后十分恼火,他断然拒绝做驸马,而且他弟弟现在是宁香的驸马,这两人倒是彼此钟情,宁香是我最亲的妹妹……”
“那驰昊肯定是答应变成你的自己人了。”逸中插嘴道。
康亦微微一笑,“他虽然面上还是不冷不热,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往我这边靠。”
逸中略低下头,脸颊泛红,“你救他弟弟,他当然帮你,驰昊本就是个重情义的人。”
“你先前不是还骂他薄情寡义。”
“我骂了?谁叫他先前要和公主成亲。你看,现在公主杀了他身边两个人,他如果还和公主成亲,他还是人么!”逸中拉长脖子指手划脚地辩解。
康亦点点头,“可他认为这事也是你造成的,所以他也不想见你。”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逸中瞪圆了眼睛。
康亦也学着睁圆眼睛,“我也问他这关你什么事,他说如果不是你施了妖术害他醒不过来,朴将军和冬子就不会死。”
逸中猛拍了下桌子,“什么狗屁关系,人又不是我杀的,冬子死了我也不舒服,你回去告诉他,我也不想见他了,什么错都往我身上栽赃。”逸中歪了歪嘴侧过身。
“可如今我也不知道今生能否再见到驰昊。”康亦皱了下眉,知道逸中是赌气,可没时间去逗他。
“他怎么了?”逸中连忙转过头,惊慌地睁大眼。
“上次老二诬陷郑赫忠,也就是驰昊的爹,说他和靼瓦敌国勾结,后来关在天牢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可还是拒认通敌。近一个月靼瓦人进犯边界,放话说出兵是要营救郑赫忠,郑将军百口莫辩,酷刑之下,半身已瘫了。”康亦摇摇头,轻叹一声。
逸中拧起眉:“我觉得驰昊家里人不像会通敌。”
康亦暗暗握了下拳,继续道:“驰昊得知此事,请命前去和靼瓦交战,还他父亲等人一个清白,我暗中叫宁香以儿媳身份也去父皇耳边劝劝,最后,父皇答应让驰昊领兵前去。但这也意味着,驰昊如果战败,他父亲怕是性命不保。”
“啊?那驰昊现在?”逸中猛抓住康亦手腕。
“失踪了,虽然谣言传他投奔靼瓦国去了,可我想,应该是暗中被靼瓦国抓了,我这边也查不到他下落,而且又被老二一直盯着。”
“什么!”逸中大惊,愣在那儿脑子又想起自己这几天做的梦,驰昊果然是出事了。
逸中把康亦抓得更紧了,一手指着自己的脚,“你快把我脚上这破绳子解了,我现在要去救驰昊。”
“就算我放你去,你救得了吗,你那点小妖术还不知道能不能施得出来。” 康亦故意摇摇头。
逸中瞪起眼:“我的小妖术还不是被你害得都废差不多了,你肯告诉我驰昊的事,不也是想我去救他,既然你那边救不了,又怕老二诬陷你,那就我去!”说罢把脚翘在康亦腿上,硬要他解开绳索。
康亦翘起嘴角看着逸中,这只小狐妖果真聪明,自己心里所想被他看得通透,自己确实是找不出更好办法去救驰昊,若插手,老二一定会把通敌的幕后主使罪名按我头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逸中去碰碰运气,他老梦到驰昊喊他,也许这两人心灵真能相通。
第五十二章
逸中骑着一匹千里马上路了。
因先前帮驰昊疗伤又和道士打斗,功力大伤,乌环绳又绑了几个月,更难恢复,若不是期间又吸了驰昊的精气,现在恐怕一点法术都使不上。逸中试了试功力,只剩三层,为了节约功力,怕真要救驰昊时候功力不够,他不敢花力跑,叫康亦帮他准备匹快马,康亦应诺,又准备了一些调理补气的丹药让逸中带上。
昼夜兼程,逸中既兴奋又担忧,喜的是重获自由又能看到驰昊,忧的是不知道驰昊现在情况如何,是死是活。一路行来,马颠得他面色发青,可脑子里还想着驰昊的念他的名字,直觉相信驰昊一定活着等他来救。
快到靼瓦边境,马在雪地里越行越吃力,逸中下了马,一踢马屁股放它而去。
逸中踏雪而行,在周围观察了一圈,此时正逢赶集,路上行人渐渐增多,逸中弄了件当地人穿的白袍白帽换上,把脸涂脏了,大摇大摆混到人堆里。他一面打听一面寻找,集市的热闹和新鲜玩意儿他都无暇顾及,可普通百姓哪知道军中关了什么人又请了什么人,逸中寻找半天仍无所获,心里也着急起来。
焦虑疲惫下腿有些麻木,逸中只能找块清净点地方先坐下,一边捶腿一边冥思苦想,康亦肯定也派人来这里寻过,他们都找不出来,自己不用点非同寻常的办法,哪能探出驰昊的下落,几夜没合眼,逸中脑袋慢慢歪在膝上打起了盹。
隐隐约约又传来驰昊的□声:“逸中,逸中……”,黑暗中,逸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伸手摸索着朝驰昊声音的方向寻去。
驰昊,你在哪?
哎哟,冷!逸中猛地惊醒,不知何时自己的脸已经贴到了雪地上,逸中连忙爬上来,拍拍身上的雪。
怎么又做这个梦?
逸中突然停住,眼睛一亮。
啊,有办法了!不如像梦里一样,凭自己的感觉去找,我和驰昊心灵相通,一定能感应到他,逸中一边想一边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连忙找来一根棍子导路,又把帽沿拉到眼睛上盖住视线,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