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打开第八只玉盒,里面是一只漆黑的泛出紫色来的木匣子,沈千九一看就知道这是上等的紫檀木匣。木匣侧面都刻着蟠龙纹,宝盖上是一组“五龙盘珠”的图纹,沈千九看到这雕纹,不由猛吸了一口气。
龙纹是天子的象征。
传说中,黄帝在铸成铜鼎之时,有龙自九天下凡,黄帝便乘龙上了天宫,此兆预示了龙与帝是一体,龙也就成了天子的象征。从夏禹开始,帝王服饰上便绘有龙纹,除了皇帝以外,哪怕你是皇亲国戚,收藏龙纹饰物都视为逆反,诛九族的大罪。
沈千九头皮发胀,背脊上直冒冷汗。王爷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看起来相当紧张又有一些亢奋。在准备要打开紫檀木匣前,他忽然停下动作,低声地说:“沈司户,此事你若不能替本王保守秘密,本王定会让你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我当时听到这里,嫌沈二讲得太细,摆手让他快进。沈二思路被我这么一打断,再起话头的时候就没说王爷到底给沈千九看了什么。
现在只知道沈千九跟王爷从暗阁出来后没有多留,立即回家收拾行囊,打点一切。沈千九的妻儿觉得老爷一番举动像是在交代后事,此趟出行怕是一去不复返了,都吓破了胆。
沈千九除了家事以外别的一字不提,他这个人一贯谨慎小心,旁人也不敢多问。三日后,他准备好工具,带上三个徒弟一起出远门去了。
我想到此前遗漏的部分,并且似乎是比较关键的部分,便问沈二:“王爷给你家老祖宗看了什么东西?”
沈二对我眨眨眼:“就是笔记上没写,我才没说,我以为你早忘记这个了。”
妈的,这小子摆明了晃点我,寻我开心!我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只好闷头喝茶。
喝完茶,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说该回去赶稿子了,下次再请他喝茶。沈二也很好打发,一个电话给小红小绿小花小叶泡马子去了。
沈二这小子仗着家财万贯,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我看沈家迟早给他败光,不由得也为他老祖宗捏把汗。
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随便吃了一顿,窝到床上去铺开懒人桌赶稿。
一边码字,一边又想起沈二说的故事,心里痒痒的,总有种想把来龙去脉都挖出来的冲动。
可惜那是发生在明朝末年的时候,记下这件事的人排除我胡诌的那种情况,应该早就在坟墓里变干尸了,我也不可能把他挖出来问一问。
我趴在懒人桌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起床洗漱完,从冰箱里翻出面包火腿凑合了一顿午饭。刚吃完,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是沈二那小子,估计不知道又在哪里花过了头,信用卡刷爆了找我善后。
本想打打马虎眼敷衍过去,哪知电话里沈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好像快哭出来似地。
我一听,愣了愣:“你个二,搞出什么事来了?不会是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吧!”
沈二在外面虽然无法无天,家里头家教却很严格,他要是干出伤风败俗的事,回去肯定给他老妈子打断腿。
沈二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急得好像有人拿枪顶着他脑门,颤颤巍巍说:“小王,昨天我给你讲的那事儿,你还记得那只紫檀木匣么?”
我刚起床不久,脑子还糊里糊涂的,想了半天才想到沈二说的什么:“哦,有点印象。怎么说?”
“我跟你说,这事奇了。”沈二的声音变得有点闷,像是他用手挡着嘴偷偷摸摸的在说,“今天有一票人在酒吧里瞄上我了,他们给我看一只木匣子,我看那小盒子跟我老祖宗笔记上写的那只很像!”
我一愣,莫名道:“那又怎么样?”心说,一只木盒子用得着你来我这哭诉么?大不了就是你们家流失在外的宝物给人劫了呗,我又不是警察,找我没用啊!
沈二急得快哭出来了,结结巴巴说:“他、他们要我打开那盒子,盒子好像有什么机关,我哪会开啊!我跟他们说,我有个朋友懂这种玩意,然后就……找到你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贼虚,我一听立马就闷了,心里直骂沈二你果然是个二,这么简单就把老同学给卖了!
04 黑暗里的视线
沈二这人没原则我是了解的,而且他还很会瞎掰。
当年他就因为错把我名字里的一个字看成王八乌龟的王,死不承认是自己看走眼,硬是给瞎掰出一段什么王霸之气的故事来,叫错的名字也就一错就错,至今没改过口来。
只是没想到他还有点缺心眼,自己落浑水里还不忘把我拖下去作伴。
我抖抖眉毛,心里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大概是刚起床低血压的缘故吧,口气也就不怎么客气了:“不好意思你王爷爷我是个写文的,又不是锁匠。我看你这样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吧,难道是黑社会?你知道我们家一穷二白,而且就我这么根独苗,这种事我不敢蹚浑水,你家里有人,实在没办法找你老爹帮忙吧!”
说完我就打算挂电话,沈二急得叫起来:“王爷爷,啊呸!小王,你听我说!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小命就要搭进去了!而且,这帮人要找的其实是你老爸,我才是无辜受害者啊!”
不知道沈二是不是狗急了跳墙,胡乱扯淡。他这么一说,凭我的性格,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等于是我们家的事牵连了他。
我琢磨了一下,看来这浑水不蹚也得蹚,只好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老爸?”
“我怎么知道!王兄,你要救我……!”
富家公子就是这样,平常盛气凌人腰杆挺得笔直,其实都是纸老虎,真碰到厉害的,给人家吓一吓就祖宗都不认了。沈二这厮发急了就开始乱讲话,一声“王兄”雷得我刚吃下去的东西差点给吐出来。
我怕他一会王母娘娘都叫出来,忙说:“行了,别像个小姑娘似地哭,地址给我,我马上就来!”
抄下地址,拿上外套,我翻出前年老爸送的古军刀藏在外套里。这是下意识的举动,真碰上要抄家伙的场面,指望我以前暑假里学的那点花拳绣腿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有武器在身上总是心里有个寄托,出了状况也不会完全被动。
之后我到楼下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沈二标版的二世祖,平常没轻没重,又是个惹祸精,不小心招惹上黑社会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沈二不是瞎掰,那帮人真的是冲我老子来的,那这事就不简单了。
用我爷爷的话来说,我们家本来可以太平无事,可我老爸是个不安分的主,偏不喜欢这种平凡,非要弄出点事端来,搞得家里妻离子散才甘心。
我七想八想的,也没留意到司机大哥这么给力,半支烟功夫就到酒吧门口了。
那酒吧在一条幽僻的小路上,门口招牌闪着紫红的霓虹灯光。
就在这幽暗的灯光里,已有两名体型彪悍的外国人冲我的车这边过来了,似乎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我出现。
他们把我带进一间包房,立即有人拥上来搜身,七手八手在我身上摸了个遍。那把藏在外套里的古军刀我原指望它还能给我壮壮胆,结果没登场就被搜刮了去。
我丫的心里别提多懊恼。妈的,城管都没见这样打劫的,这刀怎么也算是件古董啊!
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有一道目光投过来,就好像一股无名阴风吹进我脖子里。
其实这会儿,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但是那个目光之前还没感觉到,是从军刀被搜出来以后才变得强烈。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好像脱光了给人直勾勾地盯着一样,一股凉意从脚底心窜上来。
我马上转头去看,看到角落里坐了一个人。
其他人都拥作一堆坐在沙发上,不然就是站在门口当门神,那个人却单独坐在一边显得很不合群,要是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那里有人。
可惜整个包房只亮了一盏装饰顶灯,那位置正好处于灯光死角,角落里一片昏黑,我看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也不能确定刚才那道目光是不是他的。
因为就在我抬头去看的一瞬间,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包房里大概有十来个人,沙发上坐了六个,我看到沈二蜷缩地横在那六个人旁边,面朝下好像昏过去了,怪不得这么安静了。看这气场,我估计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黑社会的,即便不是,也不会斯文到哪儿去。
他们既然这样对待沈二,那么也可能这样对付我,现在手上又没了武器,心里不由得有些怕了,但还是勉强装出镇定,说:“我来了,你们想怎么样?”
你爷爷的,这台词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那六个人中,坐在中间唯一穿得西装笔挺的男人眼睛往我身上扫了一下,他身边的白大褂男立即会意似地起身,弯下腰把茶几上一只方盒子连带垫在下面的丝绒布一起往我的方向推来。同时,我被几个彪汉一推,就跌到茶几前。
白大褂男笑着说:“这位小哥说你懂得开这只机关盒的方法,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帮我们把这只盒子打开,”他嘴里叼着烟斗,吸了一口,直往我脸上喷,“只要你能打开,你要什么好处,我们都可以给你。”
我心里想,你们肯不肯把这只盒子给我?
沈二已经说了,这只盒子就是他家祖传笔记里提到的那只紫檀木匣。我低头瞄了眼,光线太暗,木匣上的图案花纹都看不清,只看出是六条棱相等的正方体,手掌那么大,成色暗沉,像涂了吸光颜料,黑得不泛出一点光泽。
因为听过这只木匣的背景,知道它跟明末的一位王爷有关,沈千九后来的一系列诡秘行动都与这只木匣里的东西密不可分,我不由得有些好奇,想拿起来再看看仔细。
刚一伸手,白大褂男拦到我面前:“需要什么工具,我们会帮你准备。”
碰都不让碰,你们难道打算让我“隔空开匣”?
我打量这人的身材,拼力气铁定是我吃亏,那体格撞一下估计我就倒了。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我这身板撑死了也充不了胖子,还是先老实点看看情况再想办法了。
就算是有原则的人,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原则也要先放一放。
于是我乖乖道:“我不是很懂这种玩意,不一定能打开。——沈二在电话里说,你们要找的是我爸爸?”
心想,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看能不能侥幸混过去。
沙发上的几个人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白大褂男回头看向中间穿西装的那个男人,似乎在请求指示。西装男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笑什么,那种表情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白大褂男却已经转过头来:“我们本来是想找你爸爸帮我们开这只盒子,不过他行踪不定,我们一时间找不到他,你是第二选择。你爸爸的一个朋友跟我们透露,你以前帮他打开过机关盒。”
我心里背气道,TNND,看来是混不过去了。老爸也不知道交的什么狐朋狗友,跟这帮人又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本人小时候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拆东西,家里的钟表电器,凡是我能摸到的都能拆的七零八落。
小时候只管拆,也不懂怎么装回去,因为这样经常惹得爷爷跟爸爸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爷爷觉得我有天赋,但是爸爸认为我纯粹是好动贪玩。我理性上赞同爸爸,但是感性让我站在了爷爷这边。
爷爷那时候揣着我的小手,指着爸爸道:“你自己不也竟玩些稀奇古怪的不务正业,凭什么就不准小的玩玩钟表机械?你看不起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祖业,你觉得这些手艺就是个钟表修理工玩玩绣花针对吧?成,你管好你那些破瓶子破瓦罐去,天知道哪个贼坑子里摸出来的。小玉是我孙子,我自己来教!”
爷爷是钟表技师,研究古代的机关巧锁、奇巧淫技是他的爱好,这方面的诀窍都是他教我的。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住在爷爷家,日夜泡在那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金属齿轮组成的世界里,时间悄悄的就在那表盘里流逝。爷爷只要一坐上工作台,我就搬个高脚凳坐边上,能看上一整天。
不过,我并不记得帮爸爸的哪个朋友开过什么机关盒。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这帮人显然有八九成的信心,认为我懂破解机关盒的方法,实在也太抬举我了。
我心里盘旋着是否还有什么缓兵之计,指指茶几上那只木匣:“这个,先让我仔细看一下,机关盒千变万化,破解的方法我是略懂一些,不过这只机关盒能不能开,没研究过前我不能保证。”
白大褂男请示过西装男,接着把紫檀木匣用垫在下面的绒布托着递过来给我。
我正低头去看匣子,忽然间感觉到那种冷到骨子里让人心神不宁的目光又出现了!
我心里一怔,悄悄从眼角余光里看去,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从我背后绕过去,已经到了包房门口。我闻到一阵淡淡的,说不清楚的香味从我身边飘过,那个香味很奇特,让人难以形容是什么样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白大褂男伸长脖子,朝那人嚷道:“喂,你去哪?”
那人没有回答。我转头看向门口时,那人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因为弹簧装置自动又关上了,我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瞄着。
“娘的,警告过他多少次不准单独行动,他他妈的还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白大褂男很不解气,大步冲到门口想追出去。
沙发上的西装男搁起腿换了个姿势,低头点了根烟,冷笑道:“不用管他,这小子习惯了独来独往,管多了我们会有麻烦。”
西装男吐了口烟圈,面上沾了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容,看着我道:“李公子,这只机关盒我们请了二十八个开锁师傅都打不开,希望你能让我开开眼界。”
这个人虽然在笑,但他看人的目光却犹如暗藏在丛林深处的蝮蛇,我被他那么微微一瞪,不由得心口发紧,看看沙发上不省人事的沈二,总觉得现在不能打退堂鼓,否则会错失什么。
我咬一咬牙,低头开始研究手里的木匣。
05 机关盒
木质的器具都很难保存得完好无损。
毕竟木料没有金属那种坚硬度,容易磨损,而且存放的环境也很有讲究,一旦受潮就报废了。
不过紫檀木相对来说好一点,一来它的硬度比较坚硬,二来木色沉不易褪色。一块上好的紫檀木经过雕刻抛光,即使保存几百年依然色泽明艳,这也是这种木料名贵的原因之一。
我手里的这只如果与沈家笔记上提到的王爷给沈千九看的那只是同一只,那么至少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如果保存得当,里面的精密机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刚才白大褂男给我时那么小心翼翼,可能是怕手汗让木匣表面受潮,使得雕刻的花纹被损坏,如果他知道紫檀木的特质,就没必要有这种顾虑。
不过在他们面前,我还是小心地用丝绒布垫着匣子,这感觉好像拿着凶案现场的凶器。
我看了半天,心里十分惊讶。
同时,还有一种身负重大使命的责任感,又激动又紧张,手心里也出了不少汗。
我想,谁要是跟我一样手里有这么一只稀罕的龙纹宝函,不心跳加速那一定是死人。
对于我这种很少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古玩名器的人来说,看到一件珍贵的宝物,那种新鲜感和兴奋感也能让我手足无措好半天,而且我昨天刚知道这件宝物上承载着一段离奇的盗墓经历,里面可能藏着一个秘密,原本因为时代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