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
花朵猛甩了甩头,努力压抑脑子中的那种眩晕感,抬头想仔细将堂上的几人瞧个清楚,却是视线被冷汗模糊,只瞧得个大概的模样。
她的左手上座,似是坐着一位身着皮甲的英武女子,身材很是魁梧,脸上皮肤黝黑,此人一身不凡的气度很是震慑人心,当不是寻常人物。
右手上座,模模糊糊地看得出是以看似不苟言笑的白衣人,他的身旁,坐着两名白衣女子,依着她的判断,当是昨日绑了她来的两人。
“籍贯何处?”看着下面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的人,县太爷越是怀疑起来,这仙云门的人是否是抓错了人,转眸,暗中看了一眼那左手首座已是轻蹙眉头的陆惊尘,更是怀疑了起来。
“花家村。”
花家村!
却是一句话出来,人群中立马炸开了锅,他们可是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花家村!居然是那个*子,那个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走出来过的骇人地方!
听着这三字的县太爷又是惊了良久,连着首座的两人都是微微诧异地重新打量了一番下面跪着的褴褛女子。
原来是花家村,那个众人提之色变的地方,堂上的县太爷抬眼看了几眼座上将人绑来的两个女道士,心下思量,莫不是真是这人做的?若是常人,她定是不信这堂下面相虚弱的女子会是什么“杀人魔”,可是,如果是“花家村”的,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她便是面色一严,手中惊堂木狠狠一拍,再是对下面的人没半点同情,厉声问道:“你可是知罪!”
此时整个人就似在冰火两重天一般煎熬的人,脑子里越是开始变成一团豆腐渣,若不是眼里坚持着一丝清明,怕是早就倒下去了,“民女……不知”。
“大胆!这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当着众人的面推脱不成?”
下面的人低头看着身上绑得牢实的捆仙绳,苦笑一声,“大人,这大白天的,您可……不能乱……说话,我一乡下种地的,十几年没出过村子,这好不容易出村跟自家夫郎来镇上买些家用的回去,这东西还没买,你们这又是绑又是打的,民女真不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请大人明说”。
这话问得堂上之人又是一愣,心下又变得有些把握不定的起来,看了一眼一旁同是不解的陈将军,这才道:“你说,你是跟着,你家夫郎过来的?”
“正是。”
“那,那他,现在是在何处?”
“开赌坊的罗家公子那里。”
罗家?
县太爷有些不解地看着下面的人,继续问道:“我问你,你说你是花家村种地的,那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她可是清清楚楚了解,这十几年来都没听说那个*子有什么正常人走出来过,这人,还带着自家夫郎一起来镇上采购……哼,这说出去谁信……除非……想到这里的县太爷,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突然,整个人怔住了……
他记得,前不久……
“你,你夫郎是何名字?他是哪里人士?”
一旁的师爷,就看着不知怎的,这县太爷突然就起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地上的人,抬头,老实道:“他,他说他叫,墨倾城,好像是……是……”
“哐当”一声,县太爷一个趔趄,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着一旁的陈臣都惊得站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对着身旁两个侍从暗自吩咐了一句,两人立马离开。
却是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让一让啊,大家让一让”。
外面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被一群不知哪里出来的家丁,强行给分出了一条路出来。
听着此番骚动,堂上的一众人,均是转头,看向人群骚动处,顿时,全部愣住了。
同是转过了身去的花朵,看着落入眼眸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微微眯了眼睛,眸色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就看着那人徐徐走到她面前。
一阵衣衫摩挲之间,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是弯了腰身,抬手,将她头顶黏着的鸡蛋壳和烂菜叶子一片片捡下来,声音,清清凉凉如薄荷,道:“妻主大人怎生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然后,那人声音顿了顿,又道:“还是,他们将你欺负得太厉害了?”
花朵抬眼,愣愣地看着那人冰凉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依旧挂着血迹的唇角,看着那人,倾城潋滟的双眸,一片沉寂的黑色里,漾起浅浅的心疼和温柔。
第026章 道高一丈
第一个……
恍惚之间,脑海里突然忆起,那日,阴沉的天光下,一身火红衣衫的人,俊美得让整个天地失色,那一双倾城潋滟的双眸,染了妖娆雾色,生生一眼让她差点失了神魂。
有此一人,天地他处都只是荒芜罢了,她当时,这样想。
在那个怨鬼横行的林子,他踉跄着步伐,转角看到她时,当下,也愣了许久,那一双眼眸,明暗交杂,一瞬沧海桑田。
墨倾城,这个突然闯入她的世界的人,搅乱了她心里沉寂的死水,不过,死水终归只是死水,平静有时,现在,她也只是在享受那好不容易惊起的微澜。
沉默了片刻的人微微蹙眉,夜色般的眼眸划过一抹思量,面上黯然神色一闪而过。
花朵重重呼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这才又抬头,面上神色突然一转,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外面两人,痞色十足地道:“我说你们两个死婆娘在山里当野人当久了寂寞了?没事跑来瞅老子的男人做啥?老子男人就是看上了老子这个穷要饭的咋了?羡慕嫉妒恨了?”
石床上的人,那*样,简直炸了天。
被这么几句话一轰炸,旁边站着的年龄看似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一下就来了气,满脸鄙夷地看着她道:“你个死女人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羡慕你了?你们碧水国的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我看着都恶心!”
“恶心?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说着,花朵又满是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似乎不经世事的小妹妹,嘴巴一撇,满是嫌弃道:“前不凸,后不翘,床上不会骚,声音像鸡叫,怪不得没男人喜欢!”
从来在山上静修仙道的小女人哪里听过这般粗鄙的话,一下子涨红了一张脸,又是羞,又是气,“你找死!”
话语还没说完,已是一抬手,隔空一巴掌便是狠狠地扇了过去,一个不妨的人就生生受了下来,“啪”的一耳刮子,整个牢狱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想,随着这声响,那人整个人也被扇倒在了石床上,跟着“噗”的一口,一大滩的血已是落了一石床,点点血色,甚是嫣红。
“……”
那牢外的两人,蓦地愣在当场,刚才出手的人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一愣,满上疑惑一闪而过,怎么这一巴掌下去,这血飞成这样?
“师妹,你是打算这一巴掌将她打死不成?”一旁的女子反应过来,满是责怪地看着她。
“师姐……我……我没有……”她就是想给她个教训,哪里知道……这么不经打……以前她打那些地痞流氓时,最多嘴角破了皮……也没见着吐血吐成这样的……
“她就一个没多少道行的凡人,你当她铁打的?要是你今儿个真一巴掌把她命要了,怕是你四师兄要与你生气了。”
一听到自己师姐这么一说,女子一下就急了起来,拉着她的衣袖满是祈求道:“师姐,你别告诉四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错了。”
见了女子满脸的祈求和隐隐的泪花,被她称作师姐的人哪里又真打算与她生气了,看着石床上的人还有好几口气在,也就不再为难她,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你以后出手,要有个轻重,不然,迟早要出事,咱们是修道之人,不应动不动就下杀手。”
“对不起,师姐,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见着小师妹低头安静了下来,女子这才转头,定定地瞧了石床上的人许久,眼里精光一闪而过,道:“今日我们把姑娘请来这里,本就不打算与姑娘绕弯子,还请姑娘也莫要跟我们打马虎眼。”
倒在石床上的人,动了动被打麻了的左脸,抬眼,有些好笑地看着牢门外的美艳女人,满是不解道:“我就是一乡下种地的,姑娘要我怎样?”
“你少在那里给我装疯卖傻!”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在装疯卖傻,那人一下子也来了气,面上神情瞬时冰冷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明明有了自由身,却还愿意待在那个破地方,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话听得花朵眸色里全是困惑,想了良久,才歪着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那女人道:“你意思是说……我是,被换了魂的?”
女人讽刺地看着她,她还道这人是要装多久呢,“怎么,现在终于承认了?”
牢里的女人却是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教外面两人无法捉摸半分,那被称作“师姐”的人,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人,“你笑什么?!”
带着些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倒在石床上的人,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猛地一个起身,人便是从石床上坐了起来,面上全是了然的笑意,看着牢外的两人,道:“你们今日诬陷我杀人,是想借此威胁我,好从我身上挖出些怨鬼道的秘密吧?”
女人突然的精明又直白的话,让牢外的人微微蹙了眉头,打量了里面人许久,却终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才沉声开口,道:“是又怎样?”
“那我若是告诉你,我和墨倾城没有任何交易,你们可相信?”
“不相信。”不然那男人是见鬼了才会跟她个穷鬼过日子。
见着两人面上全然不信,花朵无奈地耸耸肩,“今日你们就是把我给虐死,我也只有这句话,没有就没有,我可是不会编谎话的”。
“你和他有什么交易,我们本也没兴趣,我看姑娘是聪明人,当是懂得我们想与你做的交易才是。”
哦,这就摊牌了?
“交易?先不说我对你们的交易感不感兴趣,”花朵斜睨了一眼那女人,轻哧一声,“先说说,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做交易?”
这交易,可是一种束缚,她最不喜欢这种束缚。
“资格?就凭我们手上捏着你的生死。”这飘了几百年的老鬼,果然是不好对付的,美艳女子开始皱起了眉头。
“生死?”听着这话的花朵,勾唇一笑,低眉瞧了瞧身上的捆仙绳,眉头一挑,“怎么,今日我若是不答应,你们还要将我打杀了不成?”
“杀你?我们还嫌脏了手呢!”一旁的“小师妹”早已没了耐烦,转身拉着自家师姐的手道,“师姐,我们今日先甭管她,看明日开堂公审她百口莫辩时怎个嘴硬,我就不信了,这么个乡下女人,我们还治不了她!”
“小妹妹,话莫说大了,你这顶杀人的大帽子扣不扣的下都是问题。不过,反正我皮痒了,先看看你们打算怎么治我再说,那交易嘛……等我受不住了再说……”
真是破皮无赖!见着面前这硬石头似乎不好啃,另一女子也不打算耗下去,转头看着牢里的人沉声道:“你可好生再想想,若是你愿意带我们进那鬼林子,我们定将厚报。”
“你们给我如何厚报?”
“金银财物,修道秘笈和法宝,应有尽有。”
“一个满是铜臭,我怕脏了手;一个鸡肋,我要着没用。左右看来,尽是身外之物,没个稀罕。”花朵拒绝得干脆。
“那你要什么?”
牢里的人,只是笑而不语。
“走了,师姐,这个疯子我们先不管她了。”
……
听着外面再无人声,花朵这才侧了个身子,转头,看着身后悄悄画下的阵法,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有这王牌在这儿,她还不信明日翻不了身。
“丑女人,被人甩了那么一大耳刮子,还自得其乐。”一旁隐身的白狼,见着面前女人又脏又肿的脸,话语里满是鄙夷。
听着此话的人转头满眼白痴意味地瞧着它,良久,才动了动嘴唇,高深莫测道:“佛说,别人扇了我左脸一巴掌,我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让她打……这是修道的境界,你不懂。”
“……”
静默许久的白狼,抬眼看着面前嘴角血迹未干的人,回想起刚才她狠狠地对着自己下腹拍下去的一掌,终是抽了抽嘴角,转头,默默地念了起来:“耶稣说,有人打你的右脸,你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拿你的胸罩,你脱了内裤一起给他。有人强/奸了你一晚上,你要顺从他一辈子。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满室,突然寂静得厉害。
“……耶稣真的这么说的?”从来没翻看过马太福音的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
“嗯。”白狼低低地应了一声,动了动肩膀,然后再不吱声。
花朵眨了眨眼,看着那似乎不打算再理她的白狼,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良久,才喃喃道:“……原来耶稣这么伟大……没事没事,万法同宗,万法同宗……一个地球一个村,耶稣和佛祖都一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那么见外了。”
……
夜幕徐徐落下,城里起了点点灯火,明明灭灭,映着天上星子别般灿烂。
临着县衙的街道对面,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皂角树上,一抹银蓝的衣角,在夜风中轻柔飘动,映着明明灭灭的灯火,泛着夜色流光,冰冷的温柔。
撑头斜躺在树枝上的人,闭着眸子似是睡熟,只是,优雅凉薄的唇,突然毫无征象地勾起,浅浅笑意,温温凉凉看不出半分情绪,然后,一双敛了满城夜色风华的眼眸慢慢睁开,视线落在不远处被狗尾草遮掩了的铁窗,久久没有移开。
第025章 来者不善
落梅镇官衙。
看了一上午卷宗的县太爷,有些不适地将手上的卷宗扔到一旁,一边揉着发酸的眼睛,一边动了动酸痛的筋骨,待身子骨觉得舒服了些,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同是眉头皱得厉害,满脸苦相整理着卷宗的师爷,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老唐啊,你说,那仙云门的人到底行不行啊?来了这几日了也没见着有什么作为。”
再这么下去,不说那些来问案子的人要把她这县衙的门槛给踩断了,光是以后,这‘邪魔’不除,过往的商人怕是再不会从这镇子过,没人来这里,镇子上的诸多生意定是将一落千丈,没有生意就没有政绩,那她是老死都别想出这古怪镇子了。
想到这里,县太爷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上面都暗示了要把她提拔上去的,节骨眼上却来了这么一出,这还提拔个狗屁!死了这么多人,她把乌纱帽保住都不错了。
一旁帮着整理卷宗的师爷,抬起一双长期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