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轼望向景鸣霄,一时有些恍惚。
十七年前,这个被成为战神的男人落到了北渊王元震康的手上。元震康将他作为一个礼物,赏给那些于北渊有功的将领。
当时的郑轼虽已是北渊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将。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对景鸣霄历来都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听闻自家圣上做出此等决定,他也去提过异议,却次次都被打回。
于是,他只能眼看着景鸣霄被一次次地送到军营或是将领的家中,出来的时候,皆是衣衫不整、神情憔悴。
那时候,他对景鸣霄抱着怜悯的态度。
而今,这位战神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目光相接之下,景鸣霄的视线如同两柄犀利的刀子,锐利得能让他打心眼里感到寒冷。
他曾跟景鸣霄以前的下属雷劲交过手,无奈兵败而归。如今,终于是要跟这位神交已久的人物进行真正的交战了么?
莫名的,郑轼竟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他迫切想要跟景鸣霄交手!
“郑轼久闻碧王之名,不知碧王能否不吝赐教?”心念一上来就挡不了了。郑轼开口对景鸣霄说道。
景鸣霄朗笑回道:“赐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郑将军,能否请你先改一改对我的称呼?碧王已是往昔,现今的我,是西棠的云侍君,更是西棠的景将军!”
郑轼会意,朗言道:“好!景将军!还请赐教一二!”
说罢,郑轼命人备马,就要出城与景鸣霄战他个八百回合。
这边厢,西棠兵中无人出声。因为在他们知道西棠的皇后就是曾经的碧王之前,就已经对自家皇后甚为敬佩。得知云侍君和碧王本为同一人后,更是对景鸣霄致上了十二万分的敬意和信任。
只有青若虚执酒一杯,与景鸣霄饮了。
望着眼前这人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青若虚道:“酒已饮罢,鸣霄,快去快回。”
景鸣霄提刀,飞身上马,回身对青若虚点了点头“百余回合内,我定将郑轼斩于马前!”
正说着,郑轼已经出了城门。
便见他提起长矛,指着景鸣霄道:“郑轼在此!望景将军赐教!生死不论!”
景鸣霄抖擞精神,引马上前,操起大刀与郑轼酣战起来。
连斗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景鸣霄的武功,毕竟这么多年都因身体的关系荒废了。
初期,在郑轼的攻势下,竟有些难以招架。
但随着身体协调性的提升,避开郑轼的夺命一击,景鸣霄猛抓个空隙,右手提刀向郑轼劈去,左手则抓住郑轼右腕,使他难以逃却,眼看着就要将郑轼斩杀。
然郑轼也不是空有将军头衔之人,一边闪开攻击,一边右手使劲,反而制住了景鸣霄的左腕。
景鸣霄万万没没料一发力之下,郑轼的右手非但没有被制住,反而反手抓得自己左手酸麻,心中一惊,郑轼已用左手提起方才放到特质的马鞍上的长矛,就要朝景鸣霄刺来!
景鸣霄几乎闪避不及。
但幸好灵活的身法并未有多少改变,几个闪避下,景鸣霄还是死里逃生了。
其实,所有的北渊将领包括北渊的民众都已有了这么一个意识:北渊迟早将是西棠的……但北渊最后的尊严,需要由郑轼与景鸣霄这一战来保全。
两人又酣战了五十余回合。
景鸣霄战前说的百余回合内拿下郑轼的话眼看就要泡汤了。
可景鸣霄毕竟是景鸣霄,
曾经坎坎坷坷,而今却仍是,风华绝代的景鸣霄!
曾经落魄,曾经失去了所有尊严,但他仍是他,谁也抹煞不了那些年他在玹琊大陆中无以取代、傲视天下的往昔与地位,权威与气派!
只见他忽然脱去了一身银甲,郑轼本还在思考景鸣霄此举为何,却突然跟不上本已熟悉的景鸣霄的出手速度了。
原来,景鸣霄刚刚复原不久,身体在银甲束缚下,虽会安全一些,却无法施展出他应有的速度。
想到此点的景鸣霄孤注一掷地脱下了保护他的盔甲,提高了进攻速度。
终于,在一百二十回合时,以一招漂亮的燕子回头,砍下了郑轼的大好头颅。
“砰”的一声,郑轼的头掉在了地上,坐于马上的身躯也随之落地。
那一声震得北渊和西棠的所有人血气奔腾。
于北渊,这是下了灭国的信号。
于西棠,则是用名将的鲜血向北渊印下了夺取的通牒。
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切的北渊将士们胸中发闷,深知西棠实力雄厚,北渊根本不能力敌!
元息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与其跟西棠拼到底,不如留存实力,归附西棠,就算自己死了,千千万万的北渊人还在……
只有有人,就会有希望!
今年的冬季,是北渊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从今天起,北渊将不复存在。
曾经的北渊人再也不再能以北渊自居。
可谁都知道,北渊人不会甘心,谁也都不知道,千百年后,西棠还能不能称霸玹琊大陆……
景鸣霄向刚收下文书的青若虚走去。
“北渊已经是西棠的了。”感觉到景鸣霄的气息,青若虚转过身,淡淡说道。
景鸣霄向他笑了笑,抬头望望残破的城楼上刚刚竖起的西棠大旗,再眺望远方残阳,朗笑道:“是的,北渊已经是西棠的了!”
第一百四十七回:南暮落日
而南暮方面,梅落雪率领十万精兵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了锦雀。青若虚等人安排好北渊事务来到南暮时,便看见城门上青色大旗飘扬,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城门上,梅落雪和孤谦谨身着战甲,背脊挺得笔直,披风随着烈风舞动,云间漏下的阳光,照得二人火红的披风如同烈火在燃烧一般,神勇无比。
至此,除昭故外,天下尽归西棠。
遗憾的是南暮王陶息重伤在身,他之前曾在西方投入了大量军力用于防范西棠,却并没有让南暮免于灭亡。自打陶息第一次输给梅落雪以来,南暮的战略防御的重点渐渐地西倾。西棠和南暮之间漫长的边境基本处于处处设防的状态。而一直为陶息所倚重的“八万精兵”,也投入了防御之中。
可这无法避免地让南暮国土防御出现了“失重状态”。一旦国都被袭,放出去的兵马很难短时间回防。更不要说南暮刚倾尽全力攻打了东禹和西棠的联军,如今能迅速退回锦雀已经不容易了。
再而言之,西棠军队的强悍到了变态的程度了。南暮倚仗的那条防线在西棠军队的铁骑之下不堪一击,梅落雪和孤谦谨所率领的军队兵临锦雀城下,伫立了千年的锦雀城四面棠歌,终于被西棠双壁联手击破。
值得一提的是,在景鸣霄还是碧王的时候,南暮军队曾是这片大陆上战斗能力仅次于东禹的。但不过这么十七年间,南暮和北渊皆先于西棠得到了景鸣霄,却都没有抓住这个机遇。西棠王青若虚慧眼识珠,紧紧地把握了这个能令西棠翻身的转折性人物。
十七年后,景鸣霄为西棠培养的那一千名精兵和一千名少年军士,为西棠的一统起了重要作用。名将梅落雪和孤谦谨自不必说,还有军师、谋士等皆出于其中。他们在战场上给敌国以沉重的打击,证明了景鸣霄出品的辉煌与尊严。
对于南暮的结局,我们只能很遗憾的说,这是陶息多行不义造成的结果。当年,得到景鸣霄的他若是以礼贤下士代替刻意凌辱,那么也许,称霸天下的就不是西棠,而是南暮了!
看着踌躇满志的景鸣霄,冥曜凑过来,鼻息喷在景鸣霄的脸颊上,目光如狐,唇角如魅,左眼下的泪痣也闪着妖异的光芒。便听他说道:“接下来,就是昭故了吧?”
景鸣霄回过头,脸颊不经意间擦到了冥曜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亲吻。
不是嘴对嘴,只是源自不经意间的触碰。
景鸣霄心中狠狠一紧,忙往后退了两步,方道:“不错……是该解决昭故的事情了。”
青若虚、青夕都不知晓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但梅落雪却是看见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自打知道曜冥消失了以后,梅落雪顿觉自己的生活没有了色彩。曜冥对景鸣霄超越父子的想法,隐隐约约间,他是知道的。
这个长相奇特的人是谁?为何他会来到这里?为何他和云侍君如此亲密?
许许多多的问题压得梅落雪喘不过气来。
可唯一能排遣他忧郁的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八回:免战国……昭故
南暮的后续工作就交给了梅落雪和孤谦谨二人。
景鸣霄和青若虚几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昭故,着手建立免战国的多项事宜。
想到昭故,就不得不提轩灵少。
这位曾经是昭故太子的男子,被景鸣霄视为第一任新昭故王。
本来,轩灵少身在西棠,自觉今生今世不过也就只能做个闲散之人了。谁知天上掉下了巨大的一个馅饼,将他砸得头晕目眩。
昭故王?
在他有生之年,竟还可以坐上这个位置么?
景鸣霄将拟定好的合约递给了轩灵少,“轩公子,请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只见合约上写着:
特许昭故为永久免战国。
西棠不得侵略昭故领土,且昭故抵制侵略的行为并不影响其免战性。免战国必须拘留进入其领土的交战部队人员,但不包括逃跑的战俘。交战军队不得征募昭故国民,但昭故国民可出国参军。
交战部队的战斗人员和军用物资不得经过昭故领土进行运输,但伤员可以。
十年内,旧南暮、北渊、东禹等国优秀文明成果将存于昭故境内。西棠将无偿为昭故提供重建资金、技术及人员。
处理亡国遗民问题上,昭故可同西棠积极磋商。对遗民问题进行正确的判断、支援、协调,进而促使该问题解决。
……
景鸣霄拟定的合约非常详细。而他自己也决定将他脑中所有有利于建立一个新兴、强大国家的策略都教授给昭故。
毕竟……落后就要挨打,强大才是硬道理。
但昭故强大后会不会又出现两国鼎立的状况,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至少,轩灵少这人还比较靠谱,应该暂时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
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景鸣霄留下了一本《治国纲要》交给轩灵少,嘱咐他要尽量按照上面说的做。另一方面,又与青若虚和青夕对西棠未来的发展进行了商议。
本来,景鸣霄是想将东禹和西棠各自成国,昭故为中立。但如今东禹已经归属西棠,昭故的建立所要防范的既是西棠的独尊,也是为今后若再出现多国争霸局面时,能给战火中的民众一个生存的空间。
景鸣霄所要建立的昭故,是个类似于大同社会的国家。所以,在人员选择方面,他设定的要求非严格。可以说,只要能成为新昭故第一批国民,那么,你的自身条件必须相当优秀。
而昭故的国家特点正好合了许多当世大家的想法。一时间,昭故成了各方面精英的摇篮。
也正因有这些精英在,景鸣霄才能放心昭故绝对能成为玹琊大陆上最和谐安稳的国家。
一定程度上来讲,高素质人才聚集的社会,会比较稳定。
最终,在景鸣霄的努力下,他理想中的玹琊大陆的雏形已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了。
第一百四十九回:一百年,你等得起么?
昭故正式建国后,景鸣霄开始着手准备去魔界。
青若虚垂眼看着殿中的石板,若有所思。
他早就明白自己在景鸣霄心中的地位比不上曜冥。因为曜冥是景鸣霄的骨血……一直以来,景鸣霄都将曜冥看成自己的性命。而今……他的命不见了。
这种内心地位上的差异不是凭着一腔热血便能改变的,人世间有太多事更是如此残酷的力不从心。
青若虚握了握拳,努力平复了情绪,开口问道:“你要去魔界……多久?”
景鸣霄回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青若虚的身形比不上秦鹤行魁梧,却也是挺拔如松。他的魅力就在于他温润如玉的眉宇间透露的风华,就像西棠国花海棠那样,脱俗出尘的同时却又不可思议地华美夺目。
这个人,默默陪伴了他十七年。
而他和他,已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
“若不顺利……也许要百年吧……”尽管残酷,景鸣霄还是实话实说。
“百年啊……”青若虚抬头,气氛静谧了下来。
殿外的光从窗口透过来。青若虚一身华美的宽袖交领曲裾白袍,衣角绣工精致的海棠花随着光线的折射隐隐发光。
景鸣霄就这样凝视着他。
“去吧……去把曜冥带回来。”最终,青若虚还是这样说道。
景鸣霄闻言默然片刻,忽地走近青若虚,将他紧紧抱住,随即道:“若虚,等我一百年!最多等我一百年!如果我回得来,我会把余生全部交给你!”
青若虚低声笑了笑“鸣霄,你怎么犯傻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等你的呀……”
景鸣霄胸中隐隐一阵酸楚,面上却微笑道:“真的么?你不会疯狂扩充后宫,让天下所有美女美男都充斥在你后宫里,然后每天换一批?”
“我哪有这等闲情?”青若虚用无奈的语气道。虽说他知道景鸣霄的话是戏言,但还是不高兴听到自己心上人这样说话。
“也对。如今天下初定,可有你这个霸主忙的了!”景鸣霄拍了拍青若虚的肩,“不过……说实话,若虚……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你还是该怎过就怎过吧。”
青若虚微微一怔,转眼望向景鸣霄。而景鸣霄也正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逐渐浮现出几分决绝。
魔界……这是一个不管是景鸣霄还是青若虚都一无所知的世界。未知的世界,未知的旅途……这种未知究竟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他们都不知道。
“这种玩笑不能开!”青若虚忙道“我等你!再久我都等你!西棠的皇后只可能有一个人,那就是景鸣霄!”
“一百年……也许更久……你等得下去么?”景鸣霄叹了口气“现在先别回答我……毕竟……一百年……实在是太长了啊……”
而下一刻青若虚却抓紧了景鸣霄的肩膀,眼神直视着他:“为什么不能回答?”青若虚大声道,“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不会要别人!我只要你……只要景!鸣!霄!这个答案不管过几年都不会变!莫说百年!就算到我死的那一刻……不……是下一世,下下一世!都不会变!”
这些话语像是烙印一般,在景鸣霄心口烙下了深深的痕迹。景鸣霄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往后踉跄几步,却被青若虚反手一把箍住。
“景鸣霄!你记住!复生时你跟我说过的!这一世、下一世,你都是属于我的!”
青若虚的语气非常坚定。他睁大了眼死死地凝视着景鸣霄,而景鸣霄同青若虚目光交汇的时候,景鸣霄似乎可以从他认真的眼神中看到那个恍惚的自己……
是啊……他这样跟青若虚说过呢……
第一百四五十回:东禹反动势力
此时此刻,东禹冷宫中的夏寒姬终于得到了青若虚、景鸣霄等人都已经离开东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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