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只是游戏红尘,固执是绝对不会属于他的一面,这么陡然见到,倾夜还真有些无措。“即使你不让我还,我还是承不了这份情。刚才我也答过你,如今的一切都不曾后悔,所以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
“就为了那个烈熠,你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明明想要忘记,他却偏要一再的勾起。
“是。”没有任何悬念,也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在九歌话音刚落的同时,这个字已经由倾夜亲口说出。
酸胀的感觉来的快,去的更快,至少九歌自己认为并没有红了眼眶。他是洒脱惯了的,为什么要为别人的痴傻而难过?
“我……还是要救你。”原本以为这是方才所下的决心,事实上如今回想起来,死活要跟着滟昊泠来到此处,所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倾夜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发现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转过身子,朝着内侧躺下,以最明显的行动直接表达了拒绝之意。
倾夜还是低估了九歌死缠烂打的本事,顾及到他的心情,倾夜本不欲让气氛变得太僵硬,将意思表达的这般清楚之后,想着他会知难而退。但是倾夜忘记了,以九歌的敏锐,又怎么会不懂得察言观色,只是再如何明摆着的拒绝也无法改变他的义无反顾。
否则,他又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在他刚刚背过身的一瞬,九歌是不满的。在几个呼吸之后,他再次安慰自己不要和病人一般见识。如此一想,心情真的好了许多,手上的动作更是麻利迅捷,双手并用,硬生生的将对方的身子扳了回来。
“我们是同族,让你死在这里,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九歌一边说一边暗道,这个理由总该满意了罢?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令自己心安理得,这下这个白痴不用再担负什么良心的债务了。
正如倾夜低估了九歌的厚脸皮,九歌也一样低估了倾夜的死脑筋。身子被扳回之后,倾夜也没有过多挣扎,只是凉凉的甩出一句,“你就当我不再是你族人好了。事实上,被驱逐的我,也算不上你的族人。”
第八卷 第二十五章——九天凤歌
驱逐?
这个词语显然重重刺激了九歌,忘了动作,也忘了说话。怔怔看着什么,但是双眸中显然没有焦距,面色之上早已是一片苍白如雪。
“谁说你不是族人了?我说你是就是!”从了无生气的白,到义愤填膺的红,变化的速度相当之快。就在倾夜认为好歹已令他放弃的时候,念头还来不及真正成形,九歌就这么吼了出来。
倾夜毫不在意的笑笑,尽管感激对方的认定,可惜族内依然定夺下来的事,哪里是他们一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仅仅只是驱逐,我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比起死亡或者剥夺能力的处罚,这个决定简直已是最仁慈的。”
至少,给他机会做了想做的事。至于熠今后的安危祸福,他也只能祈求他将来一切顺遂。那些,已是他无力插手的部分。
“哪里是什么运气不错,族里的那些老顽固”九歌倏然闭口,像是陡然醒悟过来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小心的觑了觑对方的神情,好在并无特别的变化。换做往常,倾夜应该早已开始过问此事,没有发觉异常只能说明他的精神已然十分不济。
同时,这个发现也在无声的警告着九歌倘若他施救的心情还没有任何更改,那就需要赶快动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有个提议,你听听如何?”强硬的态度无法说服顽固的倾夜,九歌只得改变策略,暂时软下语气。九天凤歌毕竟需要对方的配合才能顺利,否则他又何需这般麻烦,反正他伤者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要想获得短暂的宁静,倾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只是以他如今的状态,这个动作的幅度都异常小。
“先申明一点,你,我是救定了。你如果不想让我的凤歌白白浪费,就最好赶紧答应。”人死不能复生,即便贵为神兽,照样不能逆转生死。所以一旦倾夜停止呼吸,无论九歌的能力再如何出类拔萃,也是回天乏术了。
不过听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无论怎样也会将九天凤歌的力量用在他的身上,无论得到的结果是好是坏。
九歌也不管倾夜无奈到浓烈的神色,自顾自的往下说着,“你不是担心还不了这份情么?不如就用一个条件来换好了。”
“什么条件?”既然无论如何他都会使用能力,那不如听听他的条件是什么,也许还能获得一个对两人而言都相对公平的结果。
“把你的命给我!”九歌略略提高了音调,与其说是在提条件,从那高昂的态度看上去,简直更像是在宣布所有权。
这是个过分的要求么?当然不是,至少对倾夜来说并不是。“即使你不提出这个条件,我的命……也是你的。”
九歌先是讶然,随即一股恼怒冲了上来,张了几次口,竟然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什么意思?”他这算是简单的敷衍,还是故意在气他?
“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倾夜说话已是越来越吃力,蓦然出口的这一句,乍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大意义,而且,也与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不符。但就是因为这一句,九歌陷入了一言不发。
“就算为了曾经那一件事,我的命也是属于你的。”声音越来越小,倾夜还依然努力维持着每一个字眼的清晰。“不过很可惜,欠你的地方我也只能就这么欠下去了。”
人死了,生前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无论是欠了谁,还是负了谁,都只能成为遗留在世间的遗憾。
“喂!”九歌吼了一声,最后一刻,这个字被卡在喉咙里。仿佛又什么重物一下压上心头,喘不上气一般的难受。
顿了很久,依然没有免掉犹疑。最后豁出去般咬了咬牙,才终于探出手指放在对方的鼻翼之间,用尽全副注意力去感觉,竟然也什么也没有感到。没有呼出的温热气息,倾夜冰冷的身体似乎将九歌浑身上下也浇了个透凉。
脑中滚过空白,伤恸都不曾有,什么都没有剩下,仿佛连自己都不再存在于世。
最先恢复的情绪是悔意,九歌明白,一定是之前的几句谈话错过了救治的机会。他明明决心已下,却还要纠结于并不愉悦的回答,如今的这个结果,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一切,只因放不下。
悔恨绞的胸中发痛,苦涩的味道却在逐渐令人清醒。九歌盯着倾夜的脸,那表情极度怪异,甚至带有几分咬牙切齿,“遇上你,定然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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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这个感觉。无论是周遭的物品,还是陈设,包括此刻所处的建筑,都处在这种感觉之间,虚幻的时隐时现,令人忍不住去怀疑,眼睛所见的一切未必真实,或许这些根本就不存在与此地。
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倾夜暗想。
疑问才起,倾夜就开始觉得麻烦。神兽一族,血脉得天独厚尊贵无匹,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就免了死后的痛苦。说不定眼前看到的,就是传说中太虚幻境。但是对于倾夜来说,却是什么也不想要
因为自己的缘故,免除烈熠一场死劫,对于他此生来说已是足够。赴死的一刻,是真正不觉得遗憾,所以也就更加希望死后的宁静,哪怕什么也不剩下,也是最好的结果。
除了那一张素白的脸,依然在眼前晃着,说不出是眩晕还是缭乱,总之令心头烦闷加重变得难受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也找不到别的词形容,只觉得那张脸真是好看。细致的眉目,如工笔画的一般。无论是放到人间,还是在本族幻化的皮相之中,都算是上佳。只是那个人,总是一副冷嘲热讽刻薄尖酸的表情,说不上破坏了容颜,但总是在无形中为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烦。
倾夜拧起眉头,刚才还觉得了无遗憾,怎么就因为想起了这个,便有愈渐增多的不舍涌上心头,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每一个微末的角落?
刚刚坠入这个虚无的空间时,倾夜觉得自己也如周围的环境一般变的不甚清晰。如今身体竟开始重了起来,被这些密实的不舍压在身上,有了再入尘寰之感。
“你可还记得神兽律条?”比起环境的虚幻,在云雾缭绕之中的那几道人影更加人影幢幢,至少有大半的身子都隐没在云雾背后,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
问出这个问题的,乍听上去像是中间那人发出,然而再凝神细辨,话音之间又有着浓浓的重音,似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再也弄不清是谁说的。
原本已经足够混乱,这么一句话反反复复响在耳边,更加难受。听了无数遍的感觉,却依然弄清到底问的是什么。
以此刻的倾夜来说,即便弄清楚了,也不见得会开口回答。他已经是死人了,哪里还去在乎这些东西。都说世上没有什么重于生死,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可还记得神兽律条?!”一字不差的问题,这一次明显多了几层怒气在内,大概是被明目张胆的无视,远处的那几道人影着实难以忍受这份嚣张的态度。
这一次是真正听清了,然而倾夜更加疑惑。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违背律条的人是他不假,不过那些都是身前事了,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还要死抓不放?而且,包括那语气在内,都有几丝……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不错,就是这个感觉。
哪怕看不清楚,围绕在身边的一切还是令倾夜觉得无比熟悉。熟悉的压抑感,以及,熟悉的陈旧腐朽。
如同迷雾被揭穿一般,遮挡视线的迷雾陡然散去,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只是一个眨眼,什么都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威严的殿宇,尤其是头顶挑高的屋顶,不仅没有带来任何空阔之感,反而令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压抑。甚至要极目望去,才能够到正前方坐着一排人影,在高高的坐席之上,赫然是神兽一族的长老。
难怪会似曾相识。
这一幕,本就是倾夜的亲身经历。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看看,措辞都是如出一辙。倾夜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超出意志的重复着曾经的一幕。他的意识分明存在于这里,但只能维持着旁观者的角度,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又再次发生,与重复。
倘若,那一天的他能够想到后面发生的事,一定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罢。伤及尊严又如何,神兽一族古老的律法哪怕陈腐的令人作呕,他也不该以身试法,自己如何并不重要,只是白白搭上了一个无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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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不快醒醒?”全然与温柔无关,说有多凶恶就有多凶恶的声音响在耳边。
比起坐在前方那些凶神恶煞的长老,这一个声音自然要单薄许多,但是却更加吸引倾夜的注意。才刚刚凝神一听,思绪就被拽了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向着一个深渊坠落,无底洞一般,失速流离的势头。
再次能够看清的时候,环境已经全然变化,不再是云雾缥缈,一片昏黑之下,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有远方一灯如豆,看上去颤颤巍巍随时会被扑灭的危险。
因为留神周围的一切,那个凶恶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在这样的地方,更加觉得空寂难耐,也就怀疑起那副嗓音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随意一想,倾夜的心里已然好过不少,至少温暖的足以驱散贴在肌-肤上黏腻的寒冷。
有脚步接近,一步一步自远方走来,说不清那个远方究竟有多远,只是能听到那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你可以走了。”在门上的锁链被打开的同时,那人就这么告诉他。
走?倾夜没有出声,更加没有行动。
任凭谁遇到这么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会免不了心生疑窦。族内的律条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姑且不论是否真心记得那些,倾夜还是清楚自己所犯的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在上一刻的审判中,长老们还是气势汹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而他本人的态度也可以说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令他这么白白走掉?除非长老们……都完全疯了。
而且倾夜认出,前来开门的这一位并非是同族,因为他身上并无族人的气息。由这么一个外人前来宣布对他的判决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对他的恩赦,怎么可能有这么反常的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麻木而空洞的眼神。将打开的锁链挂在门上,往旁边侧了一步,一副随便你走还是不走的模样。
又僵持了一会儿,倾夜已然弄明白一个问题,以来人的这幅态度,他可以一直这么站在门边等下去,完全不会有任何改变。
“为何放我走?”他必须弄明白这个问题,除了主动开口以外,别无他法。
“处罚已然决定,没有必要将你继续关在这里。”配合麻木不仁态度的,是不咸不淡的口吻。料想,就算让他押解人犯去死刑刑场,他的态度也不会改变上半分。
将他无罪释放,难道这就能称之为惩罚?倾夜冷冷提醒,“我似乎并无看见任何惩罚。”
对方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平直的声线补充了一句,“贵族的长老让我转告,你已被逐出神兽一族。”
怪不得,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一个外人来做。被驱逐的意思,也包含了他再与族人接触。无论那些律条是何等的古旧、陈腐与可笑,族人从来都是严格遵守,未敢有一丝一毫的违背。像他视律条为无物的族人,只能是族中的耻辱与污点。
只怕,如今没有一个族人再想看见他的脸罢。
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告知惩罚,倾夜没有心情嘲笑对方的“不务正业”,太深切的违和感令他根本无心这么做。“只是驱逐,并无其他?”
“我受到的委托就是这样。”在麻木之余,来人的态度还算不上极差,至少还是有问必答。
想来也问不出别的什么,倾夜提出新的要求,“带我去见长老。”既然他不能给出解释,总有其他人具有这份权力。
“我不能。”那人想也不想,没有任何通融,径自这般回答。
再如何冷静的人,也受不了这么一再被挑动情绪,已然有怒气浮现在倾夜的脸上。最终没人发-泄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对着这样的人说的再多,应该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倾夜抬眼,视线越过那人的肩膀,望着背后长长的过道,似乎能够一眼看到尽头。
对方神色照样没有任何波动,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已经看穿了倾夜的意图他的打算是那么明显,来人也不是白痴,又如何看不穿?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就算你能冲破重重阻碍见到贵族长老,但是也只是送给他们一个杀你的理由罢了,不过是白白送命。”
这是他今日说的最长的一番话,表情和声线都没有变化,但是字里行间中还是体现出了劝说之意。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陡然关心起他的生死来,倾夜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同样,他也不打算领情。
“在经历审判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条命捡不回来。如今哪怕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来人的脸上有了扭曲,弯起的嘴角勾出的冷笑,由于其他五官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这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显得格外怪诞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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