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你——”因为取笑来自于他,他只能微微一叹,哭笑不得,“你在笑我,我就不管那什么丝桐了,你自己想办法。”
就算是威胁,也少了恶狠狠的味道。烈熠心中一软,倒真是不忍心不踢他解围了。向桐丝语微微一礼,对方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他也不能太失礼。“桐小姐,方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很抱歉,只怕滟昊泠无法娶你。”
“因为他喜欢你?”桐丝语笑颜深深,一派天真的问道。“如果真是这样,到不能强人所难。要不你娶我吧,也是一样。”
烈熠刚才笑了滟昊泠,笑的十分畅快,只因他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会转的这么快。这桐丝语,是真的天真不解世事,还是别的什么?这样的话也可随口而出,倘若他的确是天真至极,那么滟昊泠对她的称呼便一点没错,当真是个小丫头。
倘若她不是,大噶就只能用心机深沉来形容了。
“不知桐小姐为何偏偏看上我们两人?在这大厅中,合适的人选还有无数。”烈熠耐着性子,桐丝语天真烂漫也好,城府深沉也罢,她都是个女子,他实在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对面对她恶语相向。
没想到这一问,桐丝语答得极快,几乎是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因为你们长得好看啊,比其他人好看多了。”
清晰的一片抽气身传来,其中间杂了无数的不甘于无数的嫉妒。烈熠苦笑,这下他算是真的相信,桐丝语的确不解世事,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么不假思索的话。只怕他这随心一句,就将他父亲一番幸苦筹谋彻底耗费了。
众宾客的不甘,自然是没有想到桐丝语会以这样的标准来折婿,岂不是让一身本事都没有用武之地?至于那嫉妒,无非就是嫉妒被夸为长相好看的两人了。
烈熠有些无奈,若说姿容,滟昊泠自是世间少见,毕竟 继承了天下第一美人滟湄绮的血脉。而他自己,却是隐了真容的,不过是平平凡凡的一张脸,竟也被评委“好看”?
“原来这就是你所求的真心,当真极其简单。”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在大厅中只有一个,别人好歹都会称上一声“桐小姐”,只有滟昊泠,一点尊重之意也没有。
桐丝语那双既好看的明眸转了过来,也并不动气,声调一丝不抖。“以公子之见,真心为何?”
滟昊泠不答,也不屑回答。只是静静忘了烈熠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已然是亘古不变的答案。
桐丝语自然看在眼中,浅浅一笑。知道他不回答自己,索性也就不等了。“就拿两位来说,彼此真心,真的是初次见面就已经萌生么?”
刚才是不屑回答,此刻就是没有答案。
情不知所起,若是知晓,或许……便没有今日了。
桐丝语继续,是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伶牙俐齿。“既然两位都非一见倾心,又怎么嫩要求我在今日将真心托付出去?初次见面,唯一能够判断的也只有那人的长相而已,我在其中挑自己看得顺眼的,又有什么不对?”
“长得好看的,日后就能让桐小姐许下真心?”插言进来的是刚才那位宾客,手中还提着那一双板斧。
桐丝语眉梢一挑,有几分俏皮之意。“起码我不会看厌烦,如此看得久了,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喜欢上了。而那些看的不顺眼的,自然连这个可能都没有。”
好看的是谁,方才桐丝语已经指名道姓说过了。至于不好看的,众人心里也都清楚,譬如现下说话的这一位,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从不认为自己生的玉树临风,然而这么直接被人指出难看,还是生平第一次的经历。提着板斧的宾客着实气不过,重重“哼”了一声,掉头离开,他此番举动已经很明显,最后的二钱丝桐,已经不打算再要了。
本来宾客众多,半途走掉一个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此理由,就免不了让剩下的那些也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敢问桐寨主,你折婿的标准是否也同小姐一样?都认为一张皮相最为重要?”与桐丝语之间无法将话题说通,就只能将话锋转向了寨主。自古嫁娶之事,无不听从父母之命,让桐玉和来做主的想法,也丝毫不错。
“这,这个——”桐玉和嗫嚅几轮,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既不愿意得罪宾客,更不忍逆了爱女的心思,这问题真真不好做大。
“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滟昊泠倏然开口,语惊四座。
事件演变至此,滟昊泠已然可以肯定,今次这出荒唐的戏码并非是出自桐丝语谋划,否则她也不会在最关键的当口提出那样一番言论,几乎拆了她父亲的台。别的不说,她的一番想法到十分有趣,即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然而倒也可以称之为恪纯。
别的不说,就算是为了桐丝语那番关于“真心”的言语,滟昊泠也会开这个口,况且,她的言辞着实和他的心意,为了替熠取得丝桐,自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滟昊泠是一个懂得利用时机的人,战场抑或庙堂,哪怕是这样微末的阴谋,都有可以利用的时机。
桐玉和也是六神无主,只得道,“愿闻其详。”
“这个办法,不仅能让你的女儿有机会寻得真心之人,更重要的是,能够达成你心中所想。”不是滟昊泠可以卖关子,实在是还不到说明的时候。哪怕是一定要说的话,也要选最恰当的时机,差了分毫,效力也会大打折扣。
桐玉和静默片刻,也不知为何就信了对方的说辞。当下起身,略带歉意的面对所有宾客。“小女的性子诸位刚才已经见过了,虽然老夫仰慕诸位才华,如今看来小女着实配不上。如此,折婿事恪纯也只得做罢了。”
作罢的不仅是这件事,连带着,就是丝桐物归何主,当然也一并作罢。众人心中不忿,倘若不是滟昊泠提出的所谓“办法”,桐玉和也不会做了这番决定。心中聚集了无数异议,还没等说出,冷冰冰的逐客令就已经下来了。
“今年的落霞水寨小聚,也就到此为止了。此地偏僻,并无赏心悦目的美景,实在不是留客之地,老夫也就不须留各位了。”
众人虽然愤愤不平,却也着实么有办法可想。桐丝语名言看不上自己的长相,世上也没有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变得貌比潘安,明宣已经不法挽回,众人只得潺潺散去。
滟昊泠与烈熠落在了最后,脚步轻缓,多少还是带有一丝故意。果然——
“两位公子留步。”见宾客都散的差不多了,桐玉和慌忙出声留客。“今日天气湿冷,老夫在后堂温了好酒,只是独饮无趣,不知两位公子可原给老夫这个薄面?”
第十四章 安身立命
红泥小炉,不求十分奢华,只是在品质上下足了功夫,做工异常精致。看得出来,桐玉和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不过也难怪,丝桐一物,给落霞水寨带来的财富早已是常人难以想象,有了这花不完的金银,怎可以不好好享受?
主课入座。
桐玉和翻过桌上摆着的白玉杯,提起温在炉上的酒壶,一道纯澈的酒业缓缓注入,瞧上去赏心悦目。
要评断酒的好坏,其实也不必真正入口,还可以从许多细节之中辨别,斟酒之时就是其中之一。一般来说,好的酒靥清澈纯净,入杯之后顺滑到底,绝不会再杯壁上留下多余的痕迹,是谓“好久不挂杯”。即便没有尝到,也可以感受到那股绵延爽口。
烈熠多日不曾饮酒,身体不好却也是贪杯之人,奈何滟昊泠事无巨细,插手如他的生活细节,一丝一毫都不曾放松。眼下这倒是个好机会,烈熠眼神一亮,心道如此场面,滟昊泠也不好多说才是,毕竟酒盏已经满上,过多的推脱只会扫了主人面子。
然则,若是会顾虑他人面子,那也就不是滟昊泠了。一向只遂自己心意行事,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桐玉和双手奉了酒盏过来,滟昊泠看也不多看一眼,抬手挡下。“我们二人不好此物,喝茶就够了。”
说完之后,握住烈熠的手掌,稍微试力捏了一下,带有一点告诫,与一点……宠溺。当日在如钩新月的阁楼里,几杯桃花醉引起烈熠身体不适,那一朵溅落在锦缎上的血花,又何尝不适深深的印在滟昊泠的心中?
能够被桐玉和拿出来款待客人,而且还是贵客的,即使是一盏清茶,也不会是普通常见的凡品。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尤其是想着等会儿还有求于人,桐玉和就更加惴惴不安。喊了下人进来,低声吩咐两句。
落霞水寨的下人十分乖觉,做事麻利。桐玉和不过吩咐了片刻,便有丫鬟上来,彩漆托盘上放了三只青花瓷碗。按照先客后主的顺序,丫鬟一一将之奉上。屈膝一礼,一个字都不多说,变躬褪下。
看见东西端上来,桐玉和也露出笑容,热情的招呼,“烈酒伤身,不饮也罢。到时今日天气寒冷,两位公子不如尝尝这盏花生酪,正好暖暖胃。”
不是烈酒,也就不好推脱,在说之前在大厅折腾了半响,本也有些饿了。也回了两人,各自拿起青花碗中的汤勺,品尝起来。。
这盏花生酪,外表看上去平平,直到尝入口之后,才觉察出不同,满口生香,当真是不错的吃食。花生酪,顾名思义是由花生所制,不过只怕在这落霞水寨中,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定然放了不同寻常的材料 只不过滟昊泠两人都不是对吃食过分在意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眼见又有些冷场,桐玉和真是万分不情愿的开口,“公子在前厅所说的办法,不知具体为何“”按照他的本意,压根不愿主动提及此事。若是对发现说,那就是顺理成章的商讨。而变成自己主动开口,无疑就带了央求的意思。
滟昊泠弯起唇角,这使他惯有的表情,咋看上去像是在微笑,只要细细一看就不觉胆战心惊。这哪里是笑容,分明带着一股天威难测的神秘。“看得出来,你的女儿并不赞成折婿一事。”
这一答,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听在耳中,桐玉和的冷汗顺着背脊一点一点篸了出来。他无从想象,之前的全部作为都是步步为营,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让人看出了其中的算计?
滟昊泠言辞淡淡,又字字含了警告,桐玉和心中暗惊,真不知自己这样遣走了所有宾客,独留下他们两人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斟酌了无数遍,桐玉和跳了最不容易出错的一句,“小女已到婚配年龄,做父亲的是有为她多考虑一些。”
对方摆出一副慈父的架势,滟昊泠却不会轻易上当。桐玉和和对自己女儿如何,那是他自己的是,与他无关。“考虑的是够多了,还出了这么一道难题。不过真心一条,是为了你的女儿,还是为了这水寨?”
若说刚才还存了一丝侥幸,那现在便是连这也不剩下了。桐玉和脸上数遍,终究是长叹三声,离席站起,朝着滟昊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照理来说,在这落霞水寨中,滟昊泠是客,而他终究是主,原本实在不必这般。但是当着一礼真真时下之后,竟然并没觉得有份好不妥。
“如今世事艰难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就连百图都已经不复存在,更何况我这一座小小的水寨?”桐玉和虽说避世再次,不过目光倒是深远。蛮溪,桃花瘴,在过去或许是一道组个外人脚步的天险,道而来如今,谁能保证这道屏障能够阻挡了汐蓝羽焦军的铁骑?
不得不说,桐玉和相当聪明,对时事的判断相当准确,明白瞒不过了,索性就和盘托出,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滟昊泠倒还比较欣赏他的这份坦诚,不,或许也谈不上欣赏,不过是尚觉还可。也不从总打断,等着他自己慢慢说。
“方才公子说今次的事小女并不知情,其实不是,丝语都是晓得的。”虽然就不是十分情愿,不过还是默认了一切。桐丝语天真不假,不过倒也不是纯然的无知。“如今这个乱世,真心难求,平安更难求。倘若连水寨都保不住,丝语就更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桐玉和自认已经相当诚恳,然而可惜他想要打动的人是滟昊泠,并非诚恳就足够。更重要的是,是否有价值。
“所以,你以折婿为名,实际上是为了找一个强者依附,保你水寨平安无恙。”滟昊泠一语中的,将桐玉和一番筹谋剖析的清清楚楚。
桐玉和低头,他的筹谋分来无可厚非,在这七界之中,为了安宁度日,为了富贵荣华,为了前程似锦,谁又不是拼命的谋算着一切?平民有平民的挣扎,富贵也有富贵的考量。然而当筹谋被这吗轻易地,简单的,一怔见血的指出后,桐玉和还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至少有一点,任他如何辩解也是辩解不过的,他……利用了自己最疼爱的亲生女儿。
滟昊泠唇角的弧度勾的更深,慢慢冷意,“你就那么能够肯定,那些宾客中有值得托付的对象?”
桐玉和如梦初醒,背脊的汗已经凉透,那时候怕的惊惧。“老夫无法肯定,只能赌这一场。”好砸有能力窥视丝桐的,也并非一般的庸碌之辈。在她们之中赌,总比将来落魄到连赌的机会都没有,来得更好一些。
“实际上你真正算计的,是……熠罢?”要说什么是滟昊泠最无法容忍,大概也只有这一件了。顿了顿,等桐玉和真正消化了这些消息,才冷冷的补充。“倘若你不是发现了熠与我之间 关系,你一定将他当成了乘龙快婿。而当你看到那一幕之后,一定慌神了罢、?”
滟昊泠连续两问,一问比一问更令闻着惊心。他自认没有冤枉这个小小的水寨寨主,哪怕他之前的举动严丝合缝,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痕迹可循,总是在不经意间以烈熠为重,那点可笑的野心变这么慢慢的揭露起来。
桐玉和无言可变,这的确是他的算计。并非是识破了烈熠是真实身份,而在过去四年中,一直都是他在最后的竞标中夺得了丝桐,如此实力尤其是一般人能够拥有,既然要找依附的强者,当然要找最强大的那个。
才不枉费一番心血。
“你很有眼光。”滟昊泠的置评一如他的笑容,根本辩不出背后的深意。
桐玉和并不清楚得滟昊泠一赞是如何不易,他只觉得惊恐,以至于将呼吸都压抑下去。这是常年在宾客之间周旋锻炼出来的本能,就算没有到滟昊泠这般的位高权重,那些宾客尤其是一些容易想与的人物?若不是桐玉和左右逢源,善于察言观色,又哪里做的了丝桐的生意?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事,桐玉和,你终究还是算露了一点。”
猛然抬头,桐玉和心如擂鼓。一直有着的一丝疑虑在此刻狠狠席上心头——一直觉得这位公子面貌依稀熟悉,不是曾经见过,而是太多传说,太多的渲染,太多的敬畏,早已让那个人的形容摄入人心。
汐族的水色长发,焰族的邪魅容颜。
只怕,早已成了七界之中掩藏最深最沉的噩梦。
恍如全身力气在瞬息被抽离身体,桐玉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然跪倒。
第三卷 第十五章 谁家天下
如今七界河山,是谁家天下?
烈熠的心有瞬息的冰凉。滟昊泠终究还是有此一问,桐玉和算漏的一点,不就是忘了如今的蛮溪,如今的百图,真正的主人是谁。就算曾经许过要将百图赠给自己,可在滟昊泠的下意识里,还是不会忘记他才是真正的君王。
帝王之尊,岂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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