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听得脚步声,忙躲在了一大簇海桐后面。屏住呼吸。
神医也没注意到他,只是径直向前院走去。待得神医走出后院,方云才敢站起身来。刚起身欲走出院子,忽听得书生张道:“慢着,小淫徒,既然躲在那儿,何不进来叙叙。”
方云走进屋去,道:“你知道我躲在外面?”
“当然,难道你没发觉我方才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么?”
“是。前辈,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
“小子,既然躲在这儿,是不是想要‘送子丹’?”
“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我躲在外面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要什么‘送子丹’。”
“我最不喜欢那些公子哥儿们矫揉造作,自命清高,装模做样,却还要说自己有多好。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个东西,你师父都要了,你还害什么羞,要你拿去便拿去,别婆婆妈妈地。”
“前辈若没别的事,方云便告退了。”说完没等书生张答话便疾步走出去了。书生张见了,只觉好笑。
且说那神医,拿着这药丸后,别提有多兴奋。立马修一封书,说要天山老妖今晚来有要事办,使一只白鸽送了出去。到得晚间,将近子时时分,那天山老妖果真赶了过来,正自气喘吁吁。
神医一直在谷口守着,生怕被别人发现了。直到见老妖前来,才从谷口边上的药丛中现出身来。老妖一见他,便嚷嚷道:“死老鬼,又有什么事找我,把我这么晚弄来?”
“有事,当然有事,而且是好事,是你这些年来一直期盼的事情。”
老妖立马换了种口吻:“当真,你终于答应我了。只是,哎呀,你都这么老了,还为老不尊。也不怕年轻人笑话;再说,再说……”说这话时,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分明是红的。
牛敬神笑道:“当然成了,你不是一直想么,今晚我们便到那‘止雪洞’去,你再替我生个儿子,怎样,牛夫人?”说完便一把抱住天山老妖,往山上飞奔而去。他这般抱着一人,居然一点不觉辛苦,还能健步如飞,这是跟在后面的书生张不能理解的。而跟在书生张后面的方云也不能理解为何书生张要跟在神医后面。难道有人能理解为何方云要跟在书生张后面么?
不一会儿,神医便将天山老妖抱至了止雪洞内,将她放在了一块大石板后面,道:“你先等着,我先出去净了身子,呆会儿便来。你先将这药吃了吧。”
天山老妖心想,既然是他给的,定是好的,便立马将那药粉吃了。其实,那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普通春药罢了。
神医待她吃完春药,立时跑到谷外,从怀中掏出白天书生张给的小瓶,心想:这药该如何吃法,一次该几颗呢。算了,我便一次将这三十颗全吃了,反正有益无害,大不了下次再找他要,问清楚罢了。当下便将这三十颗送子丹尽数吞下肚去,待得吃完,便又向洞内走去。他跟老妖说是出去净身子了,其实他又哪有地方去净身子,不过借口吃送子丹罢了。
他这送子丹盖书生张所敬,那春药却是他自己的了。
他走进洞去,走到大石板边上,见了老妖那微微颤动的身体,别提有多兴奋。心道:我年轻时怎没发现她这般动人,直到现在要留子嗣了,才来找她。年轻时,她该还要动人些。只怪自己年轻时不懂情趣。
老妖在那石板上,正自喘着粗气,脸微红,道:“老牛,你怎么还没好,我都快不,不行了,快,快……”
老牛见了,心道:我总算该有个子嗣了。别提有多开心。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衣裤全都脱了,便要来替她宽衣解带。正要上前,突觉腹中难受,要大便了。老牛眼见不妙,知是泻药,却不知自己何时吃的。忙跑到洞外要解手了。而老妖却在洞内不断地叫道:“牛郎,别走,牛郎,别走……”牛胡子当真不知是谁弄的。方云察觉出了原因,不过见了牛胡子赤身裸体的模样,觉得不便,便先行跑回百草谷去了。
牛敬神大骂道:“哪个小妈巴羔子的,竟敢耍你老爷,给我下泻药。”
“除了我还有谁?”躲在暗处的书生张大笑道。
牛敬神大惊,心道:这儿居然还有人,我这模样莫不叫他瞧见了,今后我在江湖上的名头可要坏了。但细细一想,便清楚了,问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不知道?”
“便在你那送子丹内。”
“不可能,我怎没闻出来?”
“你急色,怎么发现得了?”
“老实交代!”
“你难道不知我苏州张家还有一种我没告诉你名字的特制秘药么,便是这‘轻灵散’,专去气味的,任你什么气味都可除去。我这药丸本没什么,只是在我给你的时候,从指甲间弹了些用轻灵散去了气味的泻药进去,附在了药丸上面。你本吃一颗没事,大不了泻个三四次便够了,只是你将这三十颗全吃了,你便慢慢泻吧,到明天早晨,吃几味药便没事了,谁叫你这么急色。哈哈。”
“你这小子,枉我一生与药打交道,这回居然栽在一个后辈手中!”
“你若不下那苦莲汤来耍我,我本是将那送子丹不放泻药送给你作为报答的,这叫害人终害己。”
“给我拿解药来。”
“这只是一般泻药,你当解得。是不是很难受啊,老医神?”
“你这小子!”
“慢慢拉吧。下次别吃这么多,一颗便够,哈哈”
“现在送子丹药效来了,怎么办?”
“忍着,你都戒了这么多年了,还急于这一晚,明日再好好用,这个给你。”又是一个小瓶扔来,“这个里面没加泻药的。我走了。”说完便几步奔走了。
牛敬神只觉下身胀得难受,三十颗的药效非同小可,但只能怪自己耍人在先,心想,连神医都敢耍,明日叫你好看,下药下死你。自己这会儿又要小解,脱身不得,只能先小解了再回谷去止泻,止那壮阳药之效。将那小瓶拿着,放至鼻边一嗅,果然是送子丹,气便消了一点。此时书生张别提有多高兴,正自在床上偷笑。
第二日一早,天山老妖便又找到谷来,还没进屋便破口大骂道:“负心汉,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这狗小子!竟敢耍我,快出来。”
牛敬神躲在房内,哪敢出来。不过一会儿,他又是被天山老妖揪着耳朵出来了。方云与书生张则躲在屋门后面偷看好戏。
天山老妖喝道:“昨晚怎么回事。”
牛敬神战战兢兢道:“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错,是……”
还没说完,天山老妖便大喝道:“是我的错么。”
牛敬神一眼瞟见了躲在门后的书生张,忙叫道:“还不出来!”
“我不出又怎的?”
“两个小子都给我出来,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方云与书生张听了,便都不由自主地走了出来。牛敬神指着书生张道:“便是他弄的。”
天山老妖与他目光不同,便瞧成了方云,于是道:“我就瞧这小子不是好人,果然,居然敢耍你老娘。”
书生张料到说的是他,便辩道:“前辈,你误会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岂能耍你,只不过神医他自己好色,便来怪我。”
“怎么是你。”
方云与牛敬神齐道:“本来是他。”
“我瞧着不象。他不象那种缺德的人,定是那姓方的小子。”
“前辈,我当真冤枉啊。这事真与我无关。”那边牛敬神早已哎哟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耳朵被老妖弄疼了。
“你叫什么,小心我将你的耳朵揪下来!”
“你敢,你又打我不过,你凭什么揪我耳朵?”
这会儿在外人面前,二人哪肯退步。天山老妖大叫道:“谁打你不过了,你这么快便忘了我上次将你打到洞中不得动弹了么。”
“哪有,什么时候?”
“就在二十七年前。”
“可现在你早不是我对手了。”
天山老妖一时无语。结巴了一下又道:“那、那、那比试比试。”
“我不和你比!”
“这样,我来教那书生张功夫,你就教那姓方的小子,两天后,再让他们比试。若书生张赢了,便是我的功夫厉害;若姓方的小子赢了,便是你功夫厉害。怎样?”
“不成,这样岂不便宜这两个小子了。”
“你这人怎这么小气。这样,教了他们功夫,待他们比试之后,再叫他们忘了,成不?”
“成是成,只是他二人起点不一样,悟性不一样,若那姓方的小子悟性低了,我岂不是吃亏这样便太也不公平了,我道你先将我的耳朵放了,再想个好办法。”牛敬神眼见话题已岔开,自是高兴,便同意了她的挑战。
“这样,”天山老妖松开了手,道:“那我们便都教那书生张,怎样,这样便公平了。呆会儿叫他评论谁的功夫强便是了。”
“为何不是教那姓方的小子,我瞧他笨头笨脑的,忘记当是很容易的。那书生张瞧着可憎,奸诈得很!我可不想要他学了我的武功。”
“谁说的,那姓方的小子油嘴滑舌,瞧着便不是善类,我为何要教他。难道我救的人还有坏的不成?”
“我便要教那姓方的,你既然要求同我比试,那要求自然我定,要么不比了。”
听得这话,天山老妖思量了一下道:“这样也成。”说完又道:“白天我教,晚上再你教。”没等牛敬神同意,她便冲方云道:“小子,快随我来。去练功去。”说完转身便向谷外奔去。
“只是,只是,牛伯伯答应我昨晚替我打通‘手阳明大肠经’左右共四十穴的,他到现在还未替我打得。我想,还是他先替我打通了再去吧。”
书生张笑道:“原来你昨晚跟着我们,是有这事未解,我道什么大事。”
方云一惊,原来昨晚早被人发现了,若是敌人,自己哪有命在。
那牛胡子也大惊,昨晚为了自己,居然忘了这等重要的事,说不得没,只能又从头再来。不由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见你有要事,便没去打扰你。”
“什么要事?”自己这话说完,也颇觉脸红,便不再问了。拉过方云,向那草堂行去。
“牛伯伯,怎么,今天又是‘手太阴肺经’,不是说‘手阳明大肠经’么?”
“谁叫你又隔了这么多时辰呢,现在只能从头来过。而且,在后天这个时辰之前,你还要自己运气将这二十二穴冲上三次。明白了么?”
“是。”
便这般,牛敬神又将他‘手太阴肺经’的诸穴一一打通。
“瞧着,小子,这一招叫做‘红梅花落时’,瞧好了,跟着来一遍。”天山老妖一边比画着些招式,一边道。方云便跟着做。天山老妖见他身法灵动,动作潇洒,颇有她这套“梅花落”武学的风范,不由夸道:“好小子,不错,果然厉害,牛胡子却说你笨头笨脑,那是错了的了,第一招这么快便学会了,好的,我这套‘梅花落’还有八招,你便在今日给我全学会了,明日还有一套天山拳法。想不到你学得这么快,我本拟只教你三招,看来你学三十招都成。”
“婆婆夸奖了,还不是婆婆教得好。”语气颇为讨好。
“叫师父,我肯教你功夫,你还不肯叫我师父么?还有,别再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是,只是,我的师父是‘定风门’的定风道长,我又岂能再拜别人为师呢?”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孔子还有几个师父呢,你怎么不能有?”
“只是……”
“没什么只是,叫是不叫?”天山老妖厉声道。
“是,师父。”
“这便乖,师父才欢喜,你都是我的闭门弟子了,要珍惜,懂么,你那些师兄师姊的徒儿们都没你这般小的。你小子不知福。”
“是。”
“来,第二招。瞧好了,第二招‘花开堪折枝’是这么使的。第三招‘香自苦寒来’,瞧好了。第四招‘疏影暗香至’来了。记好了么?”
“是,师父,徒儿全记住了。”
“你便先练练,我去百草谷拿些吃的来。都怪那姓牛的可恶,浪费你那么多时间,现在都午间了,还没学完两招,嗨。”说话间,人已在数丈之外。
“是,师父。”当下便将刚才天山老妖教的三招使了一遍,果觉奇妙,接着便把这四招一并使了一遍,果然招招后路无穷,招法多变,只要动作稍稍变化,便又是一路好功夫,方云学得这一路好拳法,不由高兴起来。见老妖尚未回来,便在‘止雪洞’附近等着。
过了一柱香工夫,天山老妖便回来了。双手各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自然是盛的吃的了。天山老妖打老远便叫道:“你这不肖徒,怎么趁我不在便不练了,还不快练?”
“师父,这四招我都反复练了几遍了,正等着师傅您呢。”
“是等着吃东西还是等着我教你功夫呢,不肖徒?”
“自然是,”方云正欲说是学功夫,这会儿突然也觉腹中饥饿了,便道“自然是两个都等着。”
“很好,很诚实,只不过太贪心了,这个给你,不过要先将那四招使给我看了再吃。”说罢将一个篮子扔了过去。
方云一把接住,将篮子放在了身畔不远处,便将那四招舞开了。不一会儿便将那四招使完。天山老妖见了,不由夸好。他不仅看一遍便学会,而且学得形神皆似,真是聪明至极。
方云这便打开篮子,一看,不由感动:里面五个盘子,中间一个盘子盛着一整个的晏鸟,另四个盘子中盛的则是竹鸡肉,鹧鸪肉,蒿雀肉和鹅肉。不由道:“师父,你哪来这些东西的?”
“给我的闭门弟子的东西总不能是差的罢,我便在山上打的,那鹅是你牛神医养的,他不肯给,我便抢过来了。”
方云不由想起吕宛来,她也如这师父一般会做菜,只是,现在她又在何处呢?他不由垂下头来。
“怎么,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想家,以后娶了媳妇怎么办,还恋着家么?”
“是,师父见笑了。徒儿再也不了。”说完便拿出那些盘子,取出筷子吃了起来。
“老实说,是不是想你那上官妹妹了,我瞧着你们满般配的,也难怪你总是这么想着她。没错吧。乖徒儿?不过,你别急,你的那些师兄师姊们,还有你的那些师侄们正好好地照看着她,我已找到了方法,后日便可回去替你妹子医治,下个月的今日,便可带你去见你妹子,顺便给你师兄师姊们引见引见你,好让你们相识。”
其实,她这老妇又哪懂得他这少年心思。方云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着东西。越是吃这些东西,越是觉得心中多了一分惆怅伤感之情。不由得想起宋时秦观的那首《满亭芳》来,词云: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天山老妖见了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这孩子,又有什么事来着,怎么又是这副模样?”
“没、没、没什么。师父见笑了。”
“没什么便快吃,呆会儿还要练功,我这套梅花落后五招可比前四招难得多了,一招胜过一招。”
“是。”
其实哪仅仅是后五招胜过前四招,单这前四招中便分了四个档次,一招胜过一招,只是在方云学来,这些招数都差不太多,都简单得很。学这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花的工夫也不比第一招多,只不过要繁杂了些。
晚间,方云便又要去神医那儿学功夫。神医知晚间有事,便在白天睡足了,养足了精神。只是苦了方云:他两人相斗,可曾问过他同意不,他便不要休息了么?问都不问,便将他收为了徒弟,可知他又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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